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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难求-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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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声如洪钟。
见她仍是一动不动,他干脆便夺过筷子,亲自动手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她嘴边,她别过脸去避过,双唇紧紧地抿着。
两人就此僵持,最后,还是她先败下阵来,恨恨地瞪他,“我自己有手!”
听她这般说,‘赵瀚霆’方满意地撒手,“早该如此。”
心中有一股酸涩在缓缓流淌,他知道,这是英淇如今的感受,望着那个坐在她身边的自己,他苦涩地勾勾嘴角。
与如今的‘乔英淇’心意相通,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她还是爱着他的,可这种爱已经掺杂了许多别的感觉,有心伤、有难过、有失望。
他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像如今这般清醒,清醒地回想上一世的他,是怎样反反复复地折腾她心中那慢慢变得千疮百孔的爱。
他就这样一直飘飘荡荡地跟着她,看着她每次与那个自己争吵后独自舔伤,然后又会被他一点点的关怀与爱护打破心门,继而又再争吵神伤,如此反复,痛过了好,好了再伤。
心里是一阵阵异常压抑的钝痛,这样的痛,这些日以来一直伴随着他,
可是,哪怕这样的痛再深再狠,他依然甘之如饴,能从头感受一回她前世所受过的痛楚,这是上天给他的莫大恩典。
探出手细细地描绘她的轮廓,看着她一日比一日消瘦的脸,他便觉心痛难抑。
“爹爹、大哥、二哥,你们放心,我绝不会堕了乔家的威名……”极细极柔,却又含着无限坚定的声音在静谧的乔府祠堂里回荡,更像是尖锐的冰锥往他心上扎。
乔家的威名,就是为了这个乔家的威名,她将自己逼到了极处,几度经历生死,将自己弄得满身是伤。他多想上前将她搂入怀中,告诉她将一切交给他,乔府也好,峥儿也罢,不管什么,但凡她在意的,他都会为她守护着。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他甚至连碰都无法碰到她。
他总说会接受她的一切怨恨,总觉得只要自己想,便可以弥补对她的亏欠,可以让她回心转意。甚至觉得哪怕他什么也不必多做,只将一切交由时间,她对自己的怨恨亦会慢慢消散。
可是,当他亲身感受前世她所经历过的一切,亲身感受她是如何在爱恨怨恼的泥潭里苦苦挣扎,最终将自己爱一个人的能力彻底耗尽时,他才猛然醒悟,自己到底是有多自大,错得有多离谱!
看着那个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伤她,一次又一次地将她的爱激起,再狠狠地打落尘埃,他愤怒,只恨不得上前去重重地扇他一记耳光,将他打醒,让他好好地问一问本心,他到底喜欢的谁,心疼的是谁。
当这些反反复复在他眼前上演,他已经由最初的愤怒慢慢变成绝望与悲凉,这些都是前世他对她所做过的,心里那些如蚀骨之痛都是前世他给她的。
“娘娘还在哄大皇子睡觉,外头之事……能瞒多久算多久吧。”年纪稍长的宫女闷闷地道。
“姑姑,想必是瞒不了多久了,皇上册封的旨意已经下了,这会估计已经到……”另一名绿衣宫女忧心忡忡,话音未落,却在看到一个身影出现时嘎然而止。
‘乔英淇’脸色微微发白,可仍是强撑着轻声问,“什么旨意?皇上下了什么旨意?他要册封谁?”
两名宫女吓得‘咚’的一下跪在地上,可就是不敢实言相告。
“说!”
“娘娘,您身子仍未回复,可千万要保重,大皇子还需要您的照看呢!”掌事宫女含泪劝道。
“本宫问你,皇上下了什么册封旨意?”哪想到‘乔英淇’根本不理会她,只盯着另一名宫女厉声问。
“皇、皇上下了旨意,要、要册封余府小姐为妃……”小宫女又哪抵挡得住,吓得哆哆嗦嗦,再不敢隐瞒。
‘乔英淇’身子晃了晃,良久,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原来如此,本宫还道是什么了不得的,皇上登基至今仍未选秀,后宫空虚,也是时候该添人了。”
说罢,她一转身,步履飘忽地进了屋。
赵瀚霆绝望地望着她,看着她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里间,将宫人摒退后,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溅到他的身上,如烙铁一般,将他早已痛得麻木的心灼出一个窟窿来。
稚子初生,妻子产后体弱,这个时候的他在做什么?他为了一个莫名奇妙的理由,将一名宫外女子大张旗鼓地纳进后宫,狠狠地在她的脸上抽了一记大耳光。
这样肮脏的他,有何面目去求她的原谅,有何面目将她强留身侧!
所有的痛苦,都是前世他真真切切地给予她的,如今,便由他亲自去品尝,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心一点点冷却,那点存余无多的爱一点点消逝,可那个‘他’却浑然不觉,照旧为了那可笑的理由去伤害她,最终,将她的爱彻底耗尽。
“皇后娘娘未免太过了,凭什么娘娘那一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不,应该是连人都称不上的肉就要占着臣妾皇儿的位置,臣妾的皇儿才是二皇子……”锦衣华服女子愤怒质问声嘎然而止,原来竟是脖颈被人死死地掐住。
“放、放开,放开我……”女子极力挣扎,奈何因对方力气太强而不可得。
“余少芙,你若有不满,大可去找赵瀚霆说去,凤坤宫不是你能撒野之处!往日本宫不与你计较,倒让你蹬鼻子上脸,觉得本宫可欺。本宫十六岁上阵杀敌,到如今整整十二年,死在本宫手上之人不计其数,便是今日取了你性命,本宫也自信任何人也在凤坤宫查不出半点痕迹!”乔英淇面无表情,掐住对方脖颈的手渐渐收紧,仿佛杀了眼前这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真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
“皇、皇上不、不会放、放过你的……”余贵妃脸色渐渐变得青紫,可仍是艰难地挤出一句。
“他又何曾放过我?可他又能奈我何?寄望一个你根本丝毫都不了解的男人,你倒也可怜得厉害。”乔英淇冷笑一声,瞥向她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悯,手上力度渐松,最终让余贵妃死里逃生般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可怜?要说可怜,我倒觉得你比这后宫当中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可怜,占着皇后之位又怎样?皇上可曾对你和颜悦色过?”直到感觉呼吸顺畅了,余贵妃才咬咬唇瓣,恨恨地道。
乔英淇呼吸一窒,须臾,冷冷地道,“他便是从不对本宫和颜悦色,可一个月里,上赶着到我凤坤宫来的次数却比往你处要多。况且……”
说到此处,她缓缓蹲下身子,素手捏着余贵妃的下颌,吓得本就是强作镇定的余贵妃小脸煞白,浑身更是颤栗不止。
“况且,也只有你们这些人,才会将这个本宫早就厌弃了的男人当成宝……”
早就厌弃了的男人……
赵瀚霆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知道她说的全是真心话,这个时候的乔英淇,是真的已经厌弃了他,长年累月的针锋相对、恶言相向,再加上那个无缘出生的孩儿,哪怕她再爱他,到如今也彻底死心了。
二皇子,那个在他借故酒醉寻到风坤宫的凌乱夜晚而孕育的孩子,所有人都说不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可是他就是清楚,清楚那是一个男娃,他与英淇的第二个儿子。他固执地为他保留二皇子的位置,无论朝臣后宫如何不满,依然我行我素。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又能改变什么呢?
柔和的烛光下,歪在床榻上的女子掩嘴咳嗽不止,突然间喉咙里一股腥甜,她缓缓松开捂嘴的帕子,那鲜艳的血迹顿时映入眼内。
“母后、母后……”一阵带着浓浓喜悦的男子声从门外传来,她慌忙将染血的帕子塞进床板下的夹缝里,再连忙整整发髻,这才扬着慈爱的笑容,眼神柔和地望向大步跨进门来的儿子。
“母后,今日孩儿按您教的法子与小舅舅对弈,终于赢了他一回,小舅舅整个人都愣住了。”十三四岁的少年,长得眉清目朗,容貌虽与他的生父赵瀚霆甚为相似,却比他少了几分凌厉气势。
赵瀚霆定定地望着眼前这母慈子孝的一幕,想到不久前太医那句‘油尽灯枯’,终忍不住悲从中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眼中汹涌而出。
他凭什么挽回她,凭什么让她原谅自己?世间上怎会有他这样的夫君,连妻子病重将命不久矣都不知道,还隔三差五跑来气她。
眼泪止不住流出,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瞒过了所有人,人前依然端庄得体、凛然不可侵犯,对着儿子仍旧温柔慈爱,只有夜深人静独处时,她才放任自己流露出脆弱的一幕。
终于,在一个飘着毛毛细雨的早晨,在后宫嫔妃向她盈盈行礼请安时,她再无法支撑起身子,轰然倒在凤座上,惊叫声响彻凤坤宫正殿,良久,殿内众人散去,一切重归静谧,只留下那座孤伶伶的凤座,尊贵荣华,却极尽悲凉。
“……将骨灰洒入定河,顺河水而去,长伴父母兄长,阅遍万里江山。”满屋的悲泣声不绝,床榻上已处于弥留状态的女子,脸上却带着欢欣的浅笑。
“母后,你不要抛下我,不要扔下我一个人……”跪在床前的少年,紧紧地握着她越来越冷的手,哽声恳求。
“若有来生……”女子瞳孔渐渐涣散,声音越来越弱,最终融入屋内的悲泣声中,遍寻不着。
赵瀚霆心如刀绞,眼前的一幕幕渐渐化为虚无,只留下那久久不绝的悲泣,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他紧紧地捂着心口,任由脸上泪水肆虐横行,他听到了,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她说,‘若有来生,愿无爱无恨,平庸一生。’
她由始至终,从来不曾说过‘永不相见’那般的狠语,可是,他宁愿她真的说过那句‘生不同寝,死不同穴,黄泉路上,永不相见’,至少,那代表着她对他仍有一丝的感觉,哪怕这种感觉无关乎爱与否。
他负了她一生,又有何面目去求她的下一世,他本应以命相抵,偿还她一世的错爱。
***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医术不济,却说什么我儿不愿醒来!”突然冲过来愤而指责的赵夫人,生生将正与赵瀚楠说着话的老大夫吓了一跳。
“娘,你冷静些。”赵瀚楠忙上前扶着她,柔声劝道。
“你让我如何冷静!我儿瀚霆,壮志未酬,鸿图未展,如今不过经历小小的挫折,又怎会生无可恋!”赵夫人厉声喝道。
“夫人,并非老夫胡言乱语,二公子脉搏……”
“住口!我的儿子,绝非以死逃避的懦弱之徒,你给我住口!”赵夫人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地喝止。言毕,用力推开扶着她的长子,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屋里。
赵瀚楠望着她怒气冲冲的身影,许久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回过身来朝老大夫歉意地拱拱手,“家母情急,言语若有冒犯,还请先生莫怪。”
“不敢不敢,夫人只是一片慈母之心。况且,真论起来,也确是老夫学艺不精。”
☆、61|60。59。02
老大夫离开后,赵瀚楠想了想,随即亦抬腿往屋内去,离得近了,便听到赵夫人语带哽咽地唤着人事不知的赵瀚霆。
他怔怔地听着,心里是异常的沉重。
他竟不知,平日里无论何时总是沉稳冷静的弟弟,竟会用情深至此等地步。被心悦的女子当胸一剑,倒下的最后一刻,还要让人抹去一切有可能给她带来麻烦的痕迹。
生无可恋,他是想着临死前尽最大的能力去护她万全?
他紧紧地握紧双手,不过须臾又松开,如此反复,最终只是苦笑一声。
***
“小姐,刚刚得到的消息,二公子只怕是不行了,如今城里已有人家偷偷让人准备白布,只等……”乔英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乔峥的背脊哄他入睡,流萤放轻脚步走至她的身边,压低声音道。
手上动作一顿,她缓缓转过头来,脸上神色莫辩,只轻声问,“可确切?”
“至少有七成是真的,若非情况不容乐观,城里那些大户人家又岂敢……方才过来时,奴婢便见两位将军急匆匆地出了门,想必是往赵府去。”流萤回道。
见自家小姐低着头一言不发,她轻咬了咬唇瓣,终是忍不住低低地问,“那日在雾云山,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当日乔英淇昏迷被送回来,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她胸前那些痕迹又岂能瞒得过流萤,加之这段日子以来乔英淇人前不显,人后却是判若两人,流萤几度欲问个究竟,只又怕触及她不好的回忆,是以一直拖至如今。
乔英淇依旧默不作声,流萤暗暗叹口气,知道她这是不愿意说了,也不多话,微微行了礼便要退出去,却听一阵有些许飘忽的声音——
“赵瀚霆身上的剑伤,是我所刺。”
如同一个响雷在她脑子里炸开,将正迈出数步的流萤炸愣在当场,良久,她才颤抖着回过身来,脸色发白,嗑嗑巴巴地问,“若、若是小、小姐所、所为,为何、为何至今均未有赵府中人前来问话?”
“我也不清楚……或是佩芝姐姐为我作了掩护,又或是主公他们只忙着救治赵瀚霆,一时无暇顾及追查真凶。”乔英淇一脸的茫然。
流萤嘴巴数度翕动,单凭一个杨佩芝,她是不相信能将此事掩过去的,毕竟,重伤的那个并非寻常人物,而是如今炽手可热的赵二公子,赵重鹏最倚重的儿子。至于无暇追查真凶就更不可能了,诺大一个赵府,诺大一个锦城,难道连派去追查刺客的人手都抽不出来?
只是,这些疑惑她却不敢言明,她更是深信,以自家小姐的聪慧,只要她稍想一想,便也能明白这当中的不合理。如今细想,她顿时便明白为何当日赵府之人送小姐归来时,会特意向夫人言明小姐是被刺客袭击昏迷,这些话,想来必是赵大少夫人杨佩芝特意吩咐过的,为的只是与小姐统一口径,也算是免了将军府长辈对小姐的询问。
望着又再沉默地背对着自己的乔英淇,她暗地叹息一声,也不敢再多问,心情沉重地出了房门。
乔英淇轻柔地为小乔峥掖了掖被角,见小家伙睡得脸蛋红扑扑甚是可人,忍不住低下头去在他脸上亲了亲,惹来小家伙不满地咂了咂嘴巴。
她微微一笑,良久后,笑容渐渐敛起。
不管是何人在背后助她,她至今能好端端地留在家中,不过是因为赵瀚霆如今还活着,一旦赵瀚霆伤重不治,以赵重鹏的心性,必会不顾一切彻查,到时,所有的谎言均会不攻自破。
这段日子她想了许多,也想过万一赵瀚霆果真死在她的手上,她该如何尽最大的努力以不连累家人。其实,左不过一命偿一命罢了,她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再侍奉父母,也不能看着幼弟长大成人。
她缓步行至窗畔,怔怔地看着窗外景致出起神来。今生睁开眼睛那一刻,便对上弟弟乔峥肉肉的小脸,那一刻,她是充满了感激的,不管上一世如何,今生能有机会弥补前生的遗憾,她又怎不欣喜。
她本是想着避免了父兄侄儿的死劫,护着峥儿在身边平安长大,尽最大的努力让杨佩芝与赵瀚楠过得更加圆满,然后听由父母亲人为她择一良人,自此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可她万万想不到的便是赵瀚霆竟然也如她一般,有着上一世的那些经历,不但如此,还向她说出关于爱的话来。
爱?什么是爱?她早已分不清,也不愿再去触碰,上一世,她几乎用了一辈子去爱,可最终得到了什么?她不想去怨,不想去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要去喜欢他,是她要将自己的心捧到他的跟前,是她明知他心有所属却仍不想方设法毁去心中那一份爱。
她低低地叹息一声,微仰着头,将眼中闪闪的泪意压下去。
又过得数日,赵瀚霆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并且气息渐弱,赵夫人日日以泪洗面,在战场上历经生死的赵重鹏,望着床上无半点生气的儿子,也不禁湿了眼眶,整个赵府,被一股悲伤的气息所笼罩着。
赵瀚楠定定地凝望着胞弟,许久之后,微微挥手,让屋内侍候的下人退下。
他缓缓走到床榻边,弯下身去,凑到一动不动如同死去的赵瀚霆耳边,极轻极坚定地道,“瀚霆,你若就此死去,父亲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乔英淇的,乔府与赵府誓必生嫌隙。”
他顿了顿,放缓语速又道,“故而,你绝不能死,至少,不能就这般死在你最爱的女子手上!”
一语既了,他紧紧地盯着赵瀚霆的脸庞,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男子依旧不动如山,他皱了皱眉,暗暗思忖着莫非自己下的这剂药不够猛?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外头响起,也打消了他再试一遍的念头,回头一望,便见脸色苍白的赵夫人扶着青芍的手走了进来,他连忙迎上前去,“娘,您怎不多歇息一会儿?这里有孩儿在呢。”
“瀚霆如今这般模样,你让娘如何能安心歇息?”赵夫人呜咽着道。
“瀚楠,你告诉娘,你弟弟身上的伤,确是那名黑衣人所伤?若果真是他所伤,瀚霆为何竟会有生无可恋这般、这般……”半晌后,赵夫人轻抚着次子的脸庞,语气带着些许冷厉。
赵瀚楠心口一突,暗道不好。
他就知道母亲听了大夫那番‘不愿醒来’之话后,早晚有一日会生出疑心,哪怕他事后已经千叮万嘱让大夫切莫再提,可依旧于事无补。
胞弟受伤那一日,妻子杨佩芝惶惶不安的神情落入他的眼中,便使他生出了怀疑。只可惜当他问起时,杨佩芝却或是左顾言他,又或是吱吱唔唔搪塞过去,总是不肯直言相告。
身为她的枕边人,他又岂会不清楚自己的妻子是个怎样的人,能让她这般异常,却又要隐瞒着自己,此事必定极为重要,并且或多或少与他有关,稍一联想胞弟的受伤,以及乔家小姐的昏迷,他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为着此事,他还专门去寻了第一个发现赵瀚霆受伤的葛昆,恩威并重,终是使得葛昆从实招来。听到胞弟重伤后仍不忘叮嘱下属抹去乔英淇的一切痕迹,他又气又恨又是难过,本是打算亲自到乔家去问个清楚,可葛昆却跪地恳求,只道这一切是二公子的吩咐,也是他的心愿。
想到同样在为乔英淇打掩护的妻子杨佩芝,又忆起弟弟对乔英淇的一番深情,他终是长叹一声,不得不同样加入了掩护的行列,将一切推给了那名死去的黑衣男子。
如今赵夫人突然问起,不得不说,确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母亲虽是女流之辈,但却非愚蠢之人,只怕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了想法。
看在将军府与赵府的情谊上,她或许可能会宽恕伤她儿子之人,可却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杀了她的儿子之人!
“娘,瀚霆身……”赵瀚楠硬着头皮应付,一语未了,却突然听青芍惊喜的叫声,“夫人,夫人,您看,您快看,二公子、二公子动了。”
赵夫人一听,再无暇理会他,倏地转过身去,压着呯呯直跳的心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在赵瀚霆的脸上……
***
赵瀚霆的苏醒,一洗这些日子赵府的阴沉,赵夫人更是将府里诸事直接扔给儿媳妇杨佩芝,每日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儿子。
这日,见天色已不早,赵夫人细细地叮嘱了赵瀚霆几句,又吩咐葛昆好生侍候,这才带着青芍离开。
直到关门声响起,赵瀚霆缓缓抬手,轻轻地按在伤口处。一阵痛楚袭来,他原本便有些苍白的脸色又再白了几分。
“二公子,这……”葛昆见状大惊,忙上前阻止,话音未落,便见赵瀚霆起身,扯过架子上的衣裳动作迟缓地要穿上。
“更衣!”他又是一惊,还来不及询问,赵瀚霆淡淡的吩咐便已落下。
“二公子,您身上还有伤,得好生歇息,加上如今天色……”见他这副分明是想要外出的模样,葛昆头疼不已。
“更衣!”这一回,却已是含了些许不悦。
葛昆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用,只能盼着主子不会走得太远,还有便是,夫人及府里众人不会发现,否则,他只怕会被夫人揭下一层皮来。
而另一边,乔英淇应柳祥均之邀,与他在城外离柳宅不远的林间相见。
自那一日后,这还是她头一回见柳祥均,见往日如暖阳一般温厚男子,如今却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她不禁心口一痛,“你……”
突然伸过来的健臂,用力将她扯落一个宽厚的怀抱,她怔了怔,片刻之后,缓缓地抬起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抱着她的男子似是僵了僵,随即搂得她更紧,片刻之后,有温热的水滴滴落她领子里。
她沉默地轻轻抚着他的背脊,任由他发泄内心的悲戚。云氏早已入土为安,柳宅如今只剩他一人,看着屋内熟悉的一幕幕,忆起逝去的慈母,怎不令人心伤!
良久,她的耳畔响起男子沙哑低沉的声音,“……英淇,对不住,我要离开了。”
乔英淇一怔,想要推开他问个究竟,哪想到对方却将她抱得更紧,她不得已,只能任由着抱着自己,“离开?你要去哪?”
“去我应该去的地方,为我娘讨个公道!”
***
“二公子,此处风大,还是回去吧!”葛昆望望前方相拥的两人,又看看脸色越来越白的主子,终忍不住劝道。
赵瀚霆却不理会他,目光仍是紧紧地锁在被柳祥均搂在怀中的乔英淇身上,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及衣袂拂动的细响声,他茫然地望着,心里空落落得难受,却又有一丝异样的释然。
梦里前尘事,他终于明白,今生他唯一为她做的,便是放手。
☆、62|61。60。59。02
“葛护卫,夫人要见你。”好不容易将赵瀚霆送回了房歇息,葛昆正感可以松口气,哪料到刚跨出院门,便有正院的侍女上前唤道。
葛昆顿感不妙,这前脚才将活祖宗劝回来,后脚夫人便遣人来寻他,只怕这一回少不了被责骂一顿。
忐忑不安地跟着侍女到了正院,进了门先是依礼见过了赵夫人,这才老老实实地垂手低头站立下首。
赵夫人瞥了他一眼,将茶盅重放回桌上,又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淡淡地道,“方才陪着二公子往哪儿去了?可是去见乔家小姐了?”
这般直白却又正中靶心的问法,倒一时让葛昆不知该如何回应。夫人分明已是心中有数,无论他回答是或不是,都不会改变她心中的定论。
“你倒是个忠心耿耿的,我是否该庆幸瀚霆身边有你这样的人侍候着,嗯?”见他不回答,赵夫人也不在意,冷哼一声后又道。
葛昆嘴唇动了动,仍是一言不发。
“你老实告诉我,瀚霆身上的伤到底是谁刺的?你不要再说是什么黑衣人,这样的话我不相信,你是第一个发现他受伤的,必然会知道真凶是何人。”赵夫人话锋一转,直唬得葛昆心跳加速。
“其实,你便是不说,我也心中有数,可是乔英淇?”
葛昆呼吸一窒,可脸上却是神色不改,勉强定定神,这才故作不解地道,“夫人此言何意?这怎会与乔家姑娘有关?乔姑娘还被凶手……”
‘啪’的一下清脆响声,却是赵夫人愤怒地将茶盅掷到了地上,碎片飞溅。葛昆眼皮跳了跳,将姿态摆得更低,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你们都当我是三岁孩子不成?将所有事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我也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只是想求一个真相,你们倒好,一个个装傻充愣!”赵夫人一拍桌子,厉声道。
“属下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你连主子在生死徘徊时仍选择包庇凶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葛昆脸色微微发白,却是紧紧地抿着嘴一言不发,既不辩解,也不承认。
赵夫人胸口急促起伏,半晌之后深深地呼吸几下,冷冷地扫了葛昆一眼,喝道,“出去!”
葛昆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退了出去,行到院门外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再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母亲,您……”一直在隔间听着两人对话的杨佩芝,咬了咬唇,感觉失序的心跳渐渐平复,这才走出来。
赵夫人斜睨她一眼,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我知道,你与英淇相识甚久,情同姐妹,相比之下,瀚霆不过你夫君的兄弟,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你选择护着英淇,这也没什么。”
杨佩芝张嘴欲说话,却被赵夫人伸手制止,“多余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我也不是定要你承认,只你也莫要将我当成傻子,我不追究,那是因为如今瀚霆好好的,倘若他有个不测……”
说到此处,她冷笑一声,伸手轻轻拂了拂裙面,高声唤了一句‘青芍’,不一会的功夫,青芍便应声推门而入,“夫人。”
“陪我走一趟。”
“是,夫人。”
主仆二人说完,便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只留下咬着唇瓣脸色发白的杨佩芝,双手紧紧地绞着锦帕。
***
“人可在屋里?”来到一座幽静的小院落,赵夫人沉声问守着大门的侍卫。
“回夫人,在屋里。”年轻的侍卫拱手回道。
赵夫人点了点头,带着青芍进了院门,径自到了东边一间屋子里,门外守着的婆子认出是她,连忙上前行礼,又顺从地掏出锁匙打开了房门。
赵夫人冷着脸走了进去,刚迈出几步,屋内便扑出一道身影,‘扑通’一下跪到她有脚下,哭喊着道,“姨母,莲欣知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求姨母饶过我吧!”
赵夫人脸上一片阴寒,缓缓弯下身去,伸手捏住安莲欣的下颌,语调无比轻柔地道,“哦?如今肯承认是你干的了?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却是如此歹毒,叔嫂有染,这样的罪名一旦落实,毁的不仅仅是一个杨佩芝,还有我的瀚霆。”
安莲欣鬓发凌乱,脸上尽是斑驳的泪痕,听得她此话,吓得身子颤栗不止,双唇哆哆嗦嗦,却是再说不出辩解之话来。
被关在这阴阴森森的屋子将近一个月,她便是有再坚定的意志也守不住了,更何况她本就不过是娇生惯养的寻常弱女子。
她也想不到事情最终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中了药的不是杨佩芝,而是突然来访的乔英淇,这就算了,更让她万万料不到的,同样中了药的赵瀚霆,竟会无缘无故地身受重伤,还几度濒临死亡。
事情往她意料之外的轨道发展,她日日担惊受怕,一时又庆幸当日雇佣来引赵瀚霆往预定地方的黑衣男子被人杀死,人一死,便是死无对证。至于那日下药的婢女,有把柄在手,她自信她便是死也不敢供出自己。
可当青芍带着人闯进来,二话不说便将她关在此处,连话也不曾说过半句,她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能将赵府后宅打理得水泄不通的赵夫人,会真如她表面看起来那般温和无害么?
“我本念在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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