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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绡透-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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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凛眯着眼睛,想得倒是很美好,只不过这马屁麻溜儿的就拍在了马腿上。
温疑嘴角抽搐的回道:“是挺烧高香的,不过对方自个儿又给灭了。”
陆凛自然是能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的,只是他只当温疑在埋汰她那短命的夫君。
温疑在最开始还有些忐忑,害怕被他们拆穿身份,然后将自己撵出去,不过后来发现他们确实是一点儿都不认识自己,温疑的心态就慢慢发生了变化。
就算被拆穿了又怎样?大不了再一次撕破脸皮就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再说,她本来也没想跟他们再有交集的,是他们自己硬凑上来的。
想开以后,温疑便自在了许多,更加坦然了些,只把自己当做‘赵明夷,其他的破事儿她都不去想。
青羽门的车队各方面的素质都要比商队的高不少,因此这般晃晃悠悠的走了七八日,也算进入了南方的地界。到了这边,温疑就明显感觉天气暖和了许多,空气也湿润些。
有些初来乍到的北方人,或许会很难适应南方的天气,容易出现水土不服等症状,然后温疑却没有,她喜欢南方,喜欢这种时时刻刻都沐浴在暖阳里的感觉。
之前温疑脸色一直不太好,身体也十分孱弱,陆凛云端两人也只当他是新丧难过,才伤了身子,不过看着她这几日气色逐渐好了起来,心中也由衷感到高兴的。
恢复了气色的温疑,看上去已经不是那么丑了,不过还是瘦就是了。
能恢复之前四分容貌已经很不错了,温疑对着镜子感叹一声,虽然年纪不小了,但爱美是所有女人共同的天性嘛
因为变美了些,温疑心情也好了许多,连日来的伙食质量更是质的飞跃,云端也算是在赶路的日子里,将那几日里掉下去的体重,给补了回来。
云端摸了摸自己重新饱满起来脸颊,开玩笑的对温疑说到:“明夷,你可算是我的再生父母了。”
温疑闻言,粲然一笑,“儿子乖。”
本以为温疑会推脱两句的,却不想她竟如此坦然的应下了,到搞得云端噎住说不出话来。
陆凛见状,又是一阵好不留情的嘲笑。
日子便这样和谐的过着,车队已经上路半月了,他们也已经算是深入南方腹地,从小没出过远门儿的温疑看着属于南方的人文情怀,连舟车劳顿的疲惫都冲淡不少。
只是慢慢已经接近淮南了,如今也能窥见一些灾情带来的后遗症。
这些地方,已经有了一些逃难的灾民了。
几人看着这些人的惨状,穿的还勉强说得过去,吃的伤,便不再骄奢淫逸。
索性云端感觉自己现在的胃口也还行,也就将食材什么的都减了半。
温疑也是没意见,反正她总有办法让大家吃得满意。
前几日多余,进来正好是菌子长出来的时机,要是有人不那么怕死,也会去山里捡野菌来吃。
不过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树根他们都吃,更别说味道还不错的菌子了,但是这边其实还好,不是重灾区,倒也没见到出啥事儿。
云端随行的那个小童,名叫‘江州’,今年差不多也就十五六岁,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近来特别喜欢跟着当地人一起去挖野菜,捡野菌之类的,问着他怎么想的,他便说,现在学会一些,免得真有一天食不果腹了,也不至于去啃树根吧,颇有些未雨绸缪。
对此,云端只是表情复杂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夸赞了一句:“儿子长大了。”
自打那天误打误撞被温疑喊了声‘儿子’以后,云端仿佛是打开了什么新天地,感觉当一下别人长辈,这种呈口舌之快的做法,真的很快乐,故而总是与几个关系不错的青羽门弟子开这等玩笑,认做他爹。
又过了三日,江州自称是学成归来了,乐颠颠的提着一小篮子野菜野菌回来了。野菜温疑做过,野菌她倒是不常见,出于对料理的热爱,温疑很有兴趣的找上了江州,用一顿饭的承诺,交换了那一篮子食材。
“确定没有毒吗?”温疑正在处理食材,每过一会儿,温疑便要不确定的问一次江州。
“没毒的,好次。”江州少年则眨巴着圆溜溜的的眼睛,反复确认。
“好吧。”温疑看了看那变青又变黑的菌子,表情变得有些纠结,“但愿你的主子吃了没事儿。”
最后,温疑还是因为不放心,找了当地人咨询了一下,才知道这种菌子名为见手青,牛肝菌中的一种,种类也多,煮熟了好吃,不熟会有毒,偶尔一些品种的也有毒,但大多能吃。
温疑这才放下心来,烹饪的时候给那些个黑漆漆的东西狠狠煮了一炷香的时间。
之后便简单的炒了炒,不过就算这样简单的烹饪方式,也是香味扑鼻,勾得人食指大动。
出锅以后,温疑率先尝了尝,一是为了试试味儿,二则是试试毒吧。倒也不是她多么伟大身先士卒,只是想着,自己做的东西,还是自己负责好一些。
第8章 致幻
温疑吃了一些,只感觉味道极鲜,让她回味不已。其实爆炒已经是最普通的做法了,也是最不容易保留食材原本味道儿的做法,这菌子竟然是炒过以后还能这么鲜美,着实是不错的一道野外美食。
吃完以后,温疑又等了一小会儿,确认自己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才将东西装盘放到了食盒里。
陆凛与云端早就翘首以盼了。
倒不是他们多期待这一餐……
实际是他们遇到温疑后就开始期待每一餐了。
温疑将见手青也许有些毒性的事儿告诉了两人,两人开动前还信誓旦旦的表示,以他们的自制力,绝对只是尝尝,不会上头。
结果真的开吃以后,两人还幼稚的争起食来。
江州以食材换了顿饭,所以也是与他们一起吃的,但是饶是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跟这两人争食啊,故此,他是四人中吃得倒数第二少的……
温疑胃口不大,虽然菌子的味道确实鲜美,但她也吃不了多少。
几人是在野外,所以吃饱以后,就地躺下晒晒太阳,聊了会天。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江州突然从地上弹跳而起,原地傻乐了一会儿后,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也不算自言自语吧,看他那模样,好像是在和面前的什么东西交流,一会儿问人‘吃了没?’,一会儿又问人‘打哪儿来?’,看上去神神道道的,颇有些像中邪。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还是云端,他见江州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傻乐的,便起身走到他身边,给他后脑勺子就来了一巴掌,“臭小子,叨叨啥呢?”
江州一抬头,看了眼云端,似乎在确定来人的身份,半晌过后,才咧着嘴又开始傻笑,“爹!”
云端也乐了,伸手去揉江州的脑袋。
陆凛见状,心觉好笑,也就真笑出了声。
陆凛的笑声又吸引了江州的注意,这傻小子一回头,又冲陆凛喊了声‘爷爷’。
这下云端就笑不出来,“凭什么他是爷爷我是爹?他怎么就长了我一辈了?”云端说着,便握着江州的肩膀一顿摇。
陆凛老神在在,“乖儿子,别把我孙儿晃坏了。”
云端回过头,似乎觉得这声乖儿子有些耳熟,待他想起来后,便脸色复杂的看了眼陆凛,又看了眼温疑。
温疑见江州这幅神志不清的模样,便猜想他是中毒了,所幸车队里有医者,各种药材也配备齐全,就乱温疑本人,因为久病成医的关系,也是懂一些医术的。
只不过她并不想出这个风头,因此,在她刚瞧出江州不太对劲的时候,她便已经起身,去寻找跟车的医者了。他本以为,只有江州一人中毒,没想到,等她带着医者回来时,就见到了十分诡异的一幅画面。
云端与陆凛并排坐着,江州则是在另一边躺着,只是却不是那种安静的躺,而是手脚并用的乱踢乱蹬着,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一般。
而看似正经坐着的两人,其实也没那么正经。温疑走近,听到两人的交谈,才是哭笑不得。
云端:“凝山,你也来泛舟啊。”
陆凛:“启阳?这可真是好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还做着撑船的动作,好似确实是在泛舟湖上一般。
陆凝山、云启阳分别是二人的小字,平日里也会如此称呼对方以示亲密。
温疑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虽然吃得最多,但因为身体素质不错,武功高强的原因,所以竟比吃得少些江州更完爆发。
医者提三人检查了一下,陆凛和云端两人还好,只是面带疑惑问他为什么能站在水面上,江州就麻烦一点了,跟个八爪鱼一般的缠在医者身上,任人怎么扒拉也扒拉不下来。
最后费了好大一通汗水后,医者才算把人给按在了地上,就这样,江州的戏还没完,被按在地上的小童一脸绝望的望着医者,问他‘为何害我!’,完事儿还一个劲儿的念叨着遗嘱,让门主务必照顾好他七舅姥爷。
医者摸了一头的虚汗,给三人开了一剂药,说灌下去就好。温疑便去熬了药,给三人一人灌了一大碗。在夜幕来临之前,三人才总算恢复了清醒。
对于他们食物中毒这一事儿,三人都不置一词,态度出人意料的统一,那就是集体保持沉默。
这一出对于温疑来说,唯一的收获便是多了个孙子辈的。至于陆凛,他是孙子的爷爷,这很合理。
似乎是因为在温疑面前丢了一个大脸,自这以后,两人便开启了互黑模式,一找着机会,便在温疑面前损对方,差点儿没把对方的老底给揭穿。
这日温疑正在河边洗衣裳,她不喜欢别人动她的衣物,所以这些事向来是亲力亲为。陆凛也不知道是来河边干啥的,说了句‘好巧’后,便在河边蹲下,开始洗起手来。
待他洗好了手也不走,便蹲在旁边儿瞧着温疑洗衣服。
又过了一会儿,便开始主动找起话来。
“明夷是安康人士吗?”
“是啊。”温疑答道。
“那明夷对未来夫婿是哪里人有要求吗?”陆凛又问道,活像个拉皮条的媒婆。
温疑以为陆凛又是来替云端说亲的,还没来得及翻白眼儿,便又听陆凛开口了。
“其实本地人外地人都无所谓,最主要的呀,还是得找个憨厚的,切不可选那些心思多的,也别选身份太高的,那种人不会疼人不会珍惜人。”陆凛意有所指。
温疑想了想,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我觉得是这样。”
陆凛不就以身作则为她示范了一遍吗?
说完这些话,陆凛便一脸欣慰的看着她,然后又好像突然想起一般,将话题转到了云端身上,“对了,你上次说云端自大,傲慢,没想到,你看人的本事还蛮透彻的。”
这话就诛心了,就差没明摆着说‘你话说得没错,云端正是那等自大、傲慢的人’了。
温疑自然也是听懂了,但是却没有急着去点评什么。
谁知道这人安的是什么心思,这世上不还有帮着别人套话,等你将心里话和盘托出以后,转身就把你给买了,合着别人一起孤立你的人嘛。
人呢,就要少在人前人后搬弄是非,许多祸事啊,都是一张嘴造成的。这个道理温疑还是懂的,而且她也不喜欢嚼舌根。
陆凛见温疑不答,心中也不在意,而是自说自话的继续道:“云端这人确实自大,不仅如此,还很自恋,总是自认为自己甚美。”
陆凛说完这话,又看了看温疑的表情。
温疑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这都算了,云端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喜欢小姑娘!”陆凛咬咬牙,又说道。
“不喜欢小姑娘?”温疑略有些惊讶的回头。
见面前的女子终于有了反应,陆凛也来了劲儿,开始一桩桩一件件的举例子,好叫温疑知道,云端到底是怎么个不喜欢小姑娘的。
“他曾经有个挺漂亮的未婚妻,可他却因为不喜欢人家,硬生生让姑娘在闺中等了他五年。”陆凛想了很久,发现自己这发小,身边好像还真没什么女人,唯一能用来举例的,也就他的那位前妻了。
温疑表情一僵,感觉舌根有些发苦。
幸得这一瞬间的僵硬一闪而逝,陆凛又沉浸翻找好友黑历史的回忆里,并没有发现温疑表情的异常。
“等了五年?他不喜欢她的话,还要她等他五年?”温疑轻声问到,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是啊,他说他不喜欢女孩子,女孩子什么都不会,也不能骑马,也不能舞剑,整天只会待在后院儿里,一些小事儿就能让她哭个不停。他那未婚妻尤盛,所以他不喜欢。”陆凛皱了皱眉,努力回忆着云端当初跟他说的那些理由。
“是吗?”温疑的声音变得有些冷。
陆凛见温疑表情不对,便知道她是不高兴了,心中满意了,便起身告辞,徒留下温疑一人在河边。
温疑依旧洗着自己的衣物,只是用力的将衣物捶打着,好像是对待不共戴天的仇人。
“臭云端,混蛋云端……我还以为是因为霍岚姑姑的离世你才不来,原来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来!”
温疑还记得霍岚姑姑。
那是个真正温柔的女人,也是真的疼爱她。在幼年时期,霍岚姑姑带着云端少有的几次登门中,她都是像保护精美瓷器一样的保护着温疑。
温疑也不止一次听霍岚叫她‘琉璃宝贝’这样的称呼。
不难想象,霍岚是怎样跟云端灌输她的脆弱的。
这本来只是好心……
可是在那个年纪的男孩子,逆反心思格外强盛,大人越不让做什么,他们就偏偏要做什么。大人越是说什么好,他们就偏偏觉得就不好。大人希望孩子喜欢他们所喜欢的,他们只会觉得大人很烦,甚至连带的,会讨厌大人喜欢的那些东西。
霍岚总是告诉云端,他将来的小妻子,很脆弱,要好好保护,不能让她吃苦,不能让她哭。
自认为已经是男子汉了的云端,听得太多,厌烦不已,并把娘亲的话理解为‘她喜欢哭,她不能吃苦,她什么也做不了’。
温疑知道,云端死死拖了她五年,只是因为那时候霍岚姑姑还在世。可是他那么不高兴,那么不喜欢的话,可以说出来的啊,他可以直接告诉霍岚姑姑,他不喜欢温疑,他不想娶温疑。
……或者,直接来温庭,告诉她也是可以的。
总好过,她痴痴的等了五年,一开始,以为是霍岚姑姑身体不好,他得照顾她,后来,则以为是因为霍岚姑姑的趋势,他太过伤痛,暂时不愿娶妻。
那五年里,她为他找了那么多借口,那么多理由,却从来没怀疑过,他其实是厌恶自己的。
为什么,不早来告诉她呢?
一滴水滴落入河面,将河面上倒影出的温疑的倒影,击得破碎。
……
陆凛在成功败坏了云端的形象后,兴高采烈的回了马车上,直到完全冷静下来,他才想起,自己到底是做了一件多幼稚的事。
陆凛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那些话,继而失笑,笑过以后,又皱起眉来。
若只是因为朋友之间的玩笑,所以才互损,那他何必败人姻缘?
是的,他认真回忆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赫然发现,他其实并不是单纯的只是想损损好友,他这样做,根本就是在赵明夷面前败坏他的名声,让赵明夷对他没有好感。
他似乎……是潜意识里就不愿他们在一起。
只有这个理由,才解释得通他刚刚的行为。
可是,他为什么不愿他们在一起?他们不能在一起的话,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陆凛其实心中有了一个猜想,只是他却不敢肯定。这般复杂难以言明的心情,让他又是茫然,又是愧疚。
茫然是因为从未有过这样的感情。
愧疚这是他之前用那卑劣的手段。
繁星满天的时候,温疑才□□好心态,回到驻扎的营地。陆凛一直没睡着,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害怕温疑其实已经对云端有了好感了,自己那番话会让她伤心。
“明夷姐,现在才回来呀?”外面传来江州特有的,充满朝气的声音。
温疑笑着回道:“怎么是‘明夷姐’呢,不是该叫奶奶?”
听到温疑正常的语调,陆凛才算放下了心,回忆起她刚刚打趣江州的话,陆凛只觉得心跳有些过分快了点。
他好像,有些明白自己为何行为异常了。
第9章 打水
车队行到了一个小村庄,云端派了人去寻访村民了,准备在村民家中借住一宿。
难得可以不用睡马车,睡帐篷,温疑也觉得开心多了,虽然只是农家院子,但床的存在就能让人觉得骨子里都会轻松很多。
这个村庄实在太小,温疑与其他两人借住了一个院子。
连日的奔波让人一身风尘,十分疲惫,温疑毕竟还是女人,喜洁的天性让她觉得自己好几天没有沐浴,似乎都有些味儿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生理上就更难忍受。
院子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鳏夫,老实憨厚,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就是腿有点儿瘸。
“大哥,请问,你们这儿要上哪儿打水呀?”温疑见他行动不太方便的模样,也不好麻烦人家,便准备自己去打水。
“哦,在村子后边儿有条小河,水可清了,我们都是去哪儿打的水。”那汉子见这小姐谈吐举止,只当她是这车队里的主子,自有人来服侍,也就只是告知了打水的位置,便回房休息了。
温疑站在院子里有些犯愁。
她本以为,村子里会有井水,这样,就她自己来也没多大问题。
温疑权衡了一下,决定去找云端借个人。
“不就是打水吗,我帮你打!”云端没有借人,直接亲身上阵了。
温疑没有反对,反正是他这个大少爷自愿的。只是最后还是决定和他一起出门,陪陪他算是感谢了。
夜风有些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乡野小路上,一时无话。小路阡陌,错综复杂,两个外乡人一时弯弯绕绕,找不对正确的路,沉默太久了,两人都觉得不太对劲。
“那个,明夷。”这半个的相处,其实已经足够云端对温疑心生好感了,更遑论还吃了人家半个月的饭。
“嗯?”温疑也觉得一直沉默着有些尴尬,在云端开口后便配合的应了一声。
“那个,你,那个……”云端在那儿‘那个那个’了半天,却怎么都说不出他想问的话。
他觉得很纠结,他这两天,明显感觉明夷对自己态度冷淡了很多,比之才认识的时候都不如,这种感觉让他心慌。
他自觉是陆凛给她说了什么,但偏偏他又怎么都开不了口问,万一不是呢?他贸贸然开口询问,岂不是更破坏他的形象,到时候明夷决定他是个小心眼儿的人,更不待见他了可怎么办。于是便成了这般结巴的模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温疑听他墨迹了半天,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就是,哎,就是我跟你讲啊。”云端咽了咽口水,决定旁敲侧击,“这个,明夷啊,世上许多人,咱们不能仅凭别人的评判来断定他是个怎样的人对吧?我们还是得自己接触了以后自己来判断对不对?”
云端说着,时不时的用眼角瞟一瞟温疑的表情,无奈天色太黑,也确实瞧不清个什么。
他这话的隐含意义,便是想说‘甭管陆凛还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些啥,你都别信,你自己来感受一下我是个怎样的人就行’,但不巧,这话落在温疑耳里,就变得格外讽刺。
温疑倒是没生气,也没什么大的情绪,只是有些想反问他。‘那温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又可曾亲自去了解过?’
不过这些话她也不会说了,他们都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再说那些,总归是没有意义的,走完这一程,大家都是陌路人了,她何必还去在意云端看人,到底是用眼还是用心。
有些伤痕,你一直惦记着,它就一直痛。
放下过去,不是她多豁达,只是她想放过自己了。
“我明白。”温疑答道,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前面。
只是这田坎路窄,当地人都需小心翼翼的走,更不说温疑这般连门都没出过的女子,又兼是黑夜,云端也来不及想别的,只得紧紧跟了上去。
有时候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云端心中担忧温疑摔了,结果这念头刚升起,便听见前面大步往前的姑娘小小的惊呼一声,然后身子一斜,便栽进了一旁的地里。
云端心里‘咯噔’一声,也不管那高低,直接跟着跳了下去。
温疑思绪有些乱,云端刚刚那番话,着实让她想了很多,因此才一时不察,摔进了菜地了。所幸这只是干地,泥土也很蓬松,她只是崴了脚,并没有别的大伤。
云端跳下来时,温疑已经撑起了身子,坐在地上,只是站不起来。
“明,明夷,你可还好?”云端赶过来,想要触碰她,检查一下有没有摔伤,却被温疑躲开了。
云端感觉到她的抗拒,也不强求,只当是女儿家的娇持,没做多想,“摔到哪儿了吗?”
温疑看着云端有些紧张的样子,吸了吸鼻子,突然变得脆弱:“都怪你!”
都怪你!
不来娶我,害我等了那么多年。
都怪你!
任我嫁给陆凛,在陆家受尽白眼。
“是是,怪我怪我,我话真多,对不起。”云端想着,可能是自己那番话让她分心,才摔进地里的,说要怪他,也确实没毛病。
“是我做错了,能原谅我吗?”云端自责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温疑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只觉得自己无比的悲哀。
这是她年少时一心想嫁的人啊,她为他努力改变自己,想做他最完美的妻子。但是却忘了问他到底愿不愿意。
其实也怪自己懦弱、愚笨吧,如果她早发现不对,勇敢的,主动的去询问,果决的结束他们之间这段缘分,或许就不会蹉跎这么些年,伤身伤心了。
万般皆是命吧,何必把过错都推给别人。
温疑又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入膝盖里,瓮声瓮气的回到:“好吧,我原谅你了……”
别看我的表情,很难看。温疑悲伤的想。
但是我原谅你了,我们以后都别再提起。
云端闻言,轻轻的舒了口气。
在他看来,他只是在安抚摔痛了的小女人,却不知,在温疑眼里,她只是释怀过去那十几年的牵扯和羁绊。
如果他早知道温疑所谓的原谅,便是从此以后,他们划清界限,在无感情瓜葛的话,他一定不愿要她的原谅,他宁愿温疑永远记恨着他,责怪着他,他才好用余生所有的时间去补偿。
“我脚崴了。”温疑调节好了情绪,才说到自己摔了脚。
“还能走吗?”云端问道,见温疑摇了摇头,便走到她面前蹲下了身子:“来,我背你。”
温疑看着眼前宽厚的肩膀,也不矫情,默默的趴了上去。
水没有打成,自己倒成了别人的累赘。
温疑趴在云端的背上,心如止水,但是云端的心跳,却好像过分快了一些,他甚至怀疑,那‘扑通扑通’的声音,已经透过了自己的后背,传到了温疑的耳朵里。
这个想法又不知不觉让云端耳尖染上了一层薄红。
回到院子时,两人便见到了正在院子里纳凉的陆凛,至于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在纳凉,云端和陆凛心里都门儿清。
见到温疑被背在云端背上,陆凛先是愣了愣,然后两条好看的眉毛便蹙在了一起,“这是怎么了?”
“打水,摔了。”云端言简意赅。
把人背到房间里放下以后,云端才借着烛火,看见温疑身上已经是脏污一片。
“我去打水,你帮她看看伤。”云端冲身后跟进来的陆凛说到。
他也不想留这两人单独相处,只是他一开始便承诺了帮温疑打水的,说过的话,自然还是要做到。而且,温疑一个姑娘家,也忍受不了一直穿着脏衣服。
“伤哪儿了?是脚吗?”陆凛走到温疑面前,蹲下身,就要去她的脚踝,温疑吓了一跳,正要闪避,却被陆凛快速的拉住了右脚。
陆凛自小观察力过人,脑子也好使,刚刚看着温疑被背了进来,但两人脸上的表情都还算镇定,变猜到不是多严重的伤,而温疑被背着,多半还是不能走了,便认真看了看她的两只脚。
温疑穿月白鞋袜,崴到的那只比较在地里擦过,自然是更脏一些,所以他轻易便锁定了温疑受伤的地方。
“你……别……”别捉住了右脚,温疑有些惊慌,下意识的就想把脚往外抽,却因为这个动作扯动了受伤的脚踝,疼得她一阵抽气。
“别乱动了,我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陆凛见人疼得厉害,也放缓了手劲儿,只是轻缓的揉着。
温疑在地里的时候就自个儿检查过了,久病成医这个说法虽然夸张了些,但她确实是会医术的,究其原因,竟也是和云端有关。
女子多是十五冠,以示成年,那时候才会谈婚嫁。温疑却不同,她年幼的时候,身子骨更孱弱一些,是冻了冻不得,热也热不得那种。夜里还总是睡不好,夜里一降温,她便身体疼。
眼见着温疑从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变得话少,苍白,几个大人也是操心得不行。
温疑没有什么玩伴,那时候赵沛儿还没出现在她身边,不知道整天搁哪儿野呢,云端也已经不怎么来了,一年里也就过年会来看看。
她其实也只是个半大的小孩子,也会希望像其他同龄人那般能跑能跳,她也会怕孤独。
霍岚倒是真的喜欢温疑,见她日渐变得沉默,也是心疼不已,不止一次跟温疑的双亲提出,要温疑早日过门。
温崇山与魏书清心中也是不舍,自家宝贝身子不好,他们要愁的就多得更多,但又确实相信霍岚的为人,又兼之瞧着温疑确实一日不一日的安静,身上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孤寂感,于是他们还是答应了,反正两家关系好,他们也可以经常去看看女儿。
十二岁那年,温疑和云端正式有了婚约。
那时候的温疑,还以为不日便能嫁给云端哥哥,心中又期待,又紧张,为了缓和这种心情,便开始学起技艺来。
温崇山夫妇见温疑有了目标和动力,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心中便越发认可这门儿亲事。
可是等了一年后,青羽门那边还是没有动静,饶是姑娘年纪小,但也产生了疑惑。
霍岚姑姑也不怎么来了,是出什么事了?
温疑成日想着这个问题,想啊想,越想便越渴望得到答案。
后来魏书清也确实给了她答案,“霍岚姑姑生病了,很严重,来不了了……云端哥哥呀,他要照顾霍岚姑姑啊,你想,要是娘亲生病了,你心里还会想着出去玩儿吗?”
“不会。”我会想办法治好娘亲。
小小的温疑这样想着,第二天边真去了药庐那边,和温庭的医者爷爷学习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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