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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有阿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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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夫人得知陈午并未将人叫回来,心中极为扫兴,对刘嫖母女的不满再生几分。若不是碍于儿子的警告,只怕她就要骂出声来。刚一转身,赵氏就恭顺地上前伸手搀扶自己,又觉得眼前的人更是顺眼几分。
阿娇起身时已然到了用午食的时间,青稞见翁主醒来,赶忙上前伺候着更衣。落水后的晚间,青枝就得了风寒,阿娇心疼她,求了窦太后将人送回了堂邑侯府。窦太后担心阿娇少了贴身侍女不习惯,这才遣了身边得力的青稞过来伺候。
金丝暗纹的袖口,羽花刺绣的裙裾,缀了东海明珠的束带,还有脚上流转着玉色璀片的红色绣鞋。虽华丽富贵,却不失女孩的俏皮可人。如此小小的阿娇,人未动,却依然暗淡了世间风景;其话未出,却因一个明媚的笑容绚烂了满屋气息。
阿娇扫了一眼妆匣里的头饰,微一挑眼,就看到铜镜中高高挽起的发髻。
待到挽发后,青稞让人取了另一面铜镜于阿娇身后,让其查看是否需要重新换发饰。阿娇歪歪头,于镜中瞧见发髻之上虽只有一串红宝石镶嵌的流苏,但丝毫不会拉低她的气质。暗自赞叹,果然是个心灵手巧的,怪不得皇祖母一生都极喜青稞侍奉。
听说父亲来过了,阿娇愣了一下。得知皇祖母和母亲并未派人来叫自己,无奈一叹。母亲与父亲之前的感情如今是愈发的浅淡,可她偏偏丝毫无法阻止。感情这种事啊,莫说母亲待父亲并无男女之情,便是有些牵挂,都会因了老夫人的招惹慢慢消磨,直至最后淡薄不复一丝。
出了房间,没走几步就瞧见白玉雕栏之下的刘彘。他身着一身半新的布袍靠在雕栏之上,似是有些无趣将手指关节慢慢敲打在玉石栏杆之上。阿娇微微眯眼,瞧了一眼刘彘,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同,眼前的人虽是个孩子,可那种不经意间自骨子里散发的霸气和威严总让她惊心,尤其是他偶尔沉思之后看向自己的目光似是了然一切。大概也因有了这个感觉,阿娇平日里并不爱理会刘彘,便是遇上多半也会冷冷的躲开脸去。
刘彘见阿娇出现,先是一怔,见她冷哼一声别开了头,心中苦笑。这大概就是有因必有果,前世的自己不就是这般待阿娇的么?收敛面上的落寞神色,上前几步笑着叫道:“阿娇。”
趁着阿娇还没反应,刘彘牵过她的手,又从袖中摸出一个楠木雕刻的人像。
“阿娇,你莫要躲着彘儿,彘儿雕刻了小阿娇送你。”说着稚嫩的面上就带了些期盼,明眸中鲜明的倒映出一声红衣的女孩。阿娇手上的动作一滞,只一瞬间恍然觉得刘彘心中似只有她一人。可也只几息的时间,阿娇便记起了前世他似也未卫子夫亲手雕刻了肖像,那件事便是发生在她刚被厌弃之时。
眸中的松动瞬间被冰冷覆盖,这种人怎值得自己再信一次?若无馆陶长公主最宠爱女儿的身份,他又可会多看自己一眼?下意识的抽回了手,木雕也随即落在地上,翻滚几圈远离了阿娇。
刘彘心中一紧,抬起眼帘却对上阿娇一双满含冷意的美目,顿时像是被人捏碎了心脏,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呆呆的蹲下身将木雕拾起,擦拭干净,再次固执的塞进阿娇手里。
咬着下唇,阿娇没由来的觉得蹲在地上擦拭木雕的刘彘有些可怜。刚想开口,就见其起身把东西塞给自己,一时只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东西丢到青稞手中再不看他。
☆、第17章 阿娇之言
“阿娇,你可是不喜欢彘儿送你的木雕?”语中带了试探,声音虽依旧稚嫩,可眸中却满是晦暗不明的情绪。
看着刘彘面上的无辜,阿娇一时语塞。她也不知自己该是个什么心情待刘彘,不爱不恨,可总归是有怨气的。撇撇嘴,心中不耐,开口的话也带了些蛮不讲理,“十殿下该学学荣哥哥,这个时候还玩木雕,如果皇帝舅舅知道了肯定又要训斥于你。”
说着侧身挪动步伐,离开刘彘的视线。
呆滞的立在原地,刘彘衣袍下的手狠狠握住,面色阴沉的看着阿娇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身边伺候的小内侍郭合便随了韩王孙寻了来,才敛了面上复杂的神色。
前世自己因韩王孙也曾给过阿娇没脸,可当时并非人们所谓的为其美色,只是因为他是难得的人才。加之自小的情分,总比常人亲密许多。思及这里,刘彘难免多瞧了韩王孙一眼,还果真是双眼水盈肤白柔嫩,若说是个女孩也当无人反驳。
“殿下何苦招惹阿娇翁主?莫要忘了前些日子,皇上还为阿娇翁主昏倒之事责罚于你了。”韩嫣走至刘彘身旁低声抱怨道,说着还愤愤的看向阿娇离开的方向。他自是瞧不上那女子的,飞扬跋扈偏偏得了所有人的喜爱。许就是这般原因,前世里韩嫣至死都在汉武帝面前未说阿娇半句好话。
挥手打断韩嫣的话,刘彘带了寻常不曾有过的肃然,道:“王孙莫要再说这般的话,彘这一生只愿护着阿娇。”
刘嫖见带了人进殿的阿娇面色红润,心知她定然不曾难受,微微挑眉移开了视线。倒是窦太后听到声音,招手将人叫至自己身边坐下,又端了白燕汤羹递到她手里,随后摸了摸她的发髻笑道:“皇祖母刚宣了午膳,想来还得等上片刻,娇娇先喝些汤羹填填肚子。”
乖巧的点点头,接过汤匙搅拌了几下,端起来喝了几口。
“你何苦这么下堂邑侯的脸面,毕竟日后还要相处。”见阿娇在一旁用汤,窦太后转头看向刘嫖的方向道,“说到底他也是为孝道所累。”
轻笑一声,刘嫖仰头倚向一旁,唇边溢出一个笑。眸光在阿娇身上滞了一瞬,才冷清道:“老夫人有心压我一头,却不知皇家威仪怎能屈居他人之下。她只当男子三妻四妾是人间伦理常规,却不知帝女之尊岂是卑贱之女可冒犯的。”伸手扶了扶发髻之上的凤钗,说道,“就算没有老夫人,陈午敢将丫鬟收房,就得做好与我陷入这般境地的准备。”
闻言阿娇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歪头思考一下,前世的她从来不知母亲有这般气势。窦太后听得阿娇放下汤匙,让宛兮给她净手,然后拉了她的手柔声问道:“可是不懂?”
摇摇头,余光看向母亲,只见母亲似是带了兴致挑起眼帘看过来。阿娇知她是有意要听自己的理解,遂抬头道:“娇娇不懂,但母亲说过女子傲骨不可为人折辱。”
刘嫖欣慰的笑了笑。倒是窦太后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心下叹息怅然道:“可女子意味为强也非好事。你母亲如今与你父亲相敬如宾,虽说你父亲有错,但你母亲未必就没有错处。”取了帕子为阿娇擦拭了嘴角,接着道,“娇娇记得,万事随心不必为难自己,但也要顺势。”
女人太好强,最终为难的也只会是自己。她这一生,年轻时得尽帝王宠爱,年老后又的儿子尊崇,靠的便是亦钢亦柔之道。她喜欢娇娇无忧的笑颜和张扬的性子,可也担忧这般不通世故的娇娇日后成婚,该如何如现在这般于世无忧。
“太后,要用膳了。”宛兮跪坐在窦太后身后,见宫娥排队而入,低声说道。待到得了太后许可,才起身让人将食物分别放置于案桌之上。又携了阿娇的手,带她坐到刘嫖身旁。
阿娇眨眨眼,长而微翘的睫毛随着动作扇动,她压下翻腾的心思,垂眸看着母亲将小碗的食物放到自己跟前。
三人用食未在说话,然阿娇心中对母亲亲近王美人之事还有疑虑,更甚者她是怕母亲真的应了与王美人换婚约之事。
“娇娇可是没胃口?怎得吃这么几口?”见女儿猫儿一样的嘬着膳食,刘嫖忍不住皱眉关切的问道。
“女儿没事,只是……”犹豫片刻,阿娇似若为难的说道,“那日刘倩对女儿说,王美人欲要求了彘表弟与阿娇的婚事,可阳信表姐曾说过,彘表弟日后会与皇帝舅舅和梁王舅舅一般有很多女子。”
因着这话,窦太后与刘嫖俱是一怔。沉吟少顷,刘嫖笑道:“这话是刘倩说的?”
躲开母亲锐利的目光,阿娇带了疑惑道:“娇娇听有人说,十殿下和阳信是因为母亲才会待我好。可这又是为何?”心中酸涩难挡,她如何不知缘由,不就是为了借母亲的势,得了皇帝舅舅的青眼!
前世母亲曾明里暗里的告诫过自己这些事,只是当时自己一心认为王美人等人是真心待自己,又将刘娉刘倩引为姐妹,甚至让她们跟自己一同出入长信殿和未央宫。可最后她们就是用自己曾给予的那番荣耀,羞辱自家满门。让二位如玉兄长死后都要背上骂名,让陈氏全族在国除之后都让世人唾弃。
拍拍阿娇的手背,恰逢窦太后望了过来,刘嫖知道母后的担忧,当下只说:“娇娇聪明,这事儿日后再说。”
等到用膳结束,刘嫖又与窦太后说起了宫里的事儿。阿娇在一旁听得无聊,手上拨拉着腰上带流苏的玉坠。过了一会,只听窦太后说道长门园董偃,还没等自己听个真切。就见窦太后转向阿娇道:“阿娇若是觉得无趣便让青稞待你去寻了太子玩耍,今儿个太子休息。”
点点头,跟窦太后行了礼,就让青稞拉着离开了。等人走远了,刘嫖才道:“母后有话何必要支开阿娇?如今她也到了定亲的年纪,这些事该懂了。”
窦太后才靠在身后的垫子上闭眼吐了口气,许久才睁开混沌的双眸对刘嫖道:“纵然如此,她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有些龌龊的事还是避开些的好。”
“母亲怎知娇娇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接过宫娥捧上的茶水,斜睇了一眼,见那秀丽的女子恭顺的站在一旁,面上不禁一笑。“娇娇聪慧,若非看出什么苗头决计不会说出那番话来。”
况且女子早晚要经历那些,尤其是身在富贵之家的女子。
与窦太后不同,刘嫖从不希望女儿一直单纯下去,她爱女儿却也希望教导女儿为真正的贵女,世间无双。
阿娇心中知道自己不能突然改变,刚刚那几句话也算是给母亲提个醒。今日她能给皇帝舅舅送美人,他日就会有别人给帝王送美人。这种事并非一个扶持之恩就能断绝,但凡男人还有劣根,就无法避免三心二意。
不知走了多远,直到阿娇想通了许多事,二人才停下步子。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只觉得满心的郁气都被吐出,人也清爽了许多。
“阿娇?”温和带了笑意的声音传来,阿娇转身就见一身太子常服的刘荣,正微微眯眼笑望着自己。天子儿孙,自是滔天的尊贵,可就算是带了肃然的黑色太子衣袍装束,刘荣也能穿出几分淡雅和温和之感。
动了动脚尖,阿娇垂首低低应了一声。不知为何,每每看到荣哥哥唇边温和的笑容,她都会觉得异常心酸。
略施一礼,抬眼笑道:“荣哥哥,母亲说你今日没有功课,怎得忘了来找阿娇玩耍?”
刘荣将刚得的簪子塞进阿娇手中,道:“前两日寻了姬先生求的他手中的于归簪子,今儿一得了空就给你送来了。”看着阿娇明眸闪动,刘荣淡淡一笑,随意的摩挲了几下指上的扳指。
见阿娇让簪子递到青稞手里,才笑着上前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边走边道:“阿娇,今儿听王美人说……”蹙了眉头,余光看向阿娇,见她皱眉,才斟酌一番道,“说是欲与堂邑侯府结亲,你可……”
抿抿嘴角,阿娇知道刘荣问的是自己和刘彘之事,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的消息,不过定然不是王美人说的便是。但这个时候,她没有丝毫心情说这些,只能恹恹道:“好像是给二兄说的,不过母亲并未答应。”
听到阿娇声音带了冷淡,刘荣心里一愣,突然想到自己的话似乎是带了歧义。若要多想,必定会认为自己是在打探消息。
“荣哥哥,一切都有皇帝舅舅做主。”紧了紧自己的空闲的手,阿娇郑重地停下步子看向刘荣,双眸一瞬不眨。
“噗嗤!”本也严肃了神色的刘荣,少见阿娇如此表情,不由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自然是有父皇决断。”
想到这里,就不由想起十弟总会缠着阿娇玩耍,纵然今日里阿娇不再往漪澜殿跑了,可也架不住十弟的纠缠。之前刚出东宫,就听得有人说十殿下未用午膳便去寻阿娇翁主玩耍。抬头看到阿娇面上已然放松,正四处张望,心道只怕她对此也不曾上心。
☆、第18章 阿娇不愿
刘荣刚被扶回东宫,栗姬就带了人匆匆赶来,见太医还在诊治。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阿娇,也不问缘由直接下令让侍卫将东宫伺候的人拖出去。这倒是违了规制,要知道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大多都是御前之人,纵使犯了错也只有陛下和太子当得处置。
待到刘荣额头的血迹被擦拭干净,便听到母亲对阿娇的责难和训斥,不由皱皱眉。让身边的医女站到一旁,开口道:“母亲勿要担忧,儿子无事。”
再度恶狠狠的瞪了阿娇一眼,栗姬上前几步握住刘荣的胳膊,道:“我自然知道你无事,否则我定当活刮了那惹你受伤之人。”那模样任谁都能看出,她只差要吞了阿娇才解气。
恰逢此时,景帝带了王夫人进门,听到这句话不悦的皱皱眉。
“你要活刮了谁!”待到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到面色发白的阿娇,语中不由带了厉色,“不知所谓的东西。”
转头见景帝是带了王美人而来,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满和憎意,反手就给了站在一旁的小内侍一个耳光。本就因惊恐打哆嗦的小内侍,这下彻底跪倒了地上,未过须臾面上就淌出了许多血。
景帝皱眉,挥手让侍卫下去,接着呵斥一声道:“混账。”待问明原因,知是下午时候太子与阿娇纵马,为避开突然出现的饲马小官太子竟仓促跳马,这才受伤。
太子受伤本就不是小事,但这件事归根到底也非是阿娇的错。遂景帝将阿娇召到身边,安慰两声,便遣人将她送回了长信殿。反倒是王美人感叹一声:“太子仁爱。”
可就是这般带了明显夸奖之意的话,又引得栗姬一番冷嘲热讽,直到王美人面上带了尴尬,行礼告退这才罢休。
景帝近日里多留恋柔情解语的王美人,在他看来这番王美人又是为了后宫安宁忍下了委屈,心中不免再生怜惜。
王美人还没出东宫,刘嫖就带了人前来,二人相互点头便想错而去。原本面色不错的刘嫖在见到栗姬的一瞬冷冷呵笑一声,刚刚她欲要活刮了阿娇的言论,早在内侍到长信殿禀报的时候一同说了。她倒真想看看,谁敢刮了她的阿娇。这般想着,就忍不住迁怒了太子刘荣。当真是没有一点为帝之气,竟为了一个奴才涉险。
“陛下……”草草行了礼,刘嫖看向太子,“母后让我来瞧瞧太子是受了多般了不得的伤,竟会让人威胁要打杀我家娇娇!”
景帝被这话噎了一下,想到阿娇历来是母后心尖上的人,甚至比梁王更受宠爱,历来都容不得被人欺负丝毫。如今被栗姬这个没脑子的公然责骂训斥,定然会引得母后气急,当下对栗姬的表现更为不满。
“皇姐言重了,”说着又冷冷瞥了栗姬一眼道,“过些日子便是母后生辰了,还请皇姐受累留在宫里照看着些。”
这话的意思是薄皇后依旧不会有机会接手宫务,而后宫的宫权出去太后便是长公主管理了。
听了这话,栗姬对景帝和刘嫖是怒目而视,她没想到景帝会隔开她直接让长公主掌权。早些年的时候薄太皇太后在位,薄太后虽无宠但也是手握凤印,尊贵非凡。三年前,薄太皇太后薨,当今天太后又借立太子之事收回了凤印。此后在踩白捧红的汉宫,自己也是一家独大。本想着今年为太后置办寿辰之事,能得了管理宫务的权利,谁知景帝竟这般不顾旧情。
愤愤的想要开口斥驳,却不想儿子刘荣直接拽住她的衣袖,起身行了个礼,道:“多谢姑姑关心,今日让娇娇受惊了,是荣儿不是。”
栗姬虽不甘心,但想着儿子昨夜跟自己谈过的话,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强辩的时候,只得甩了下袖子,强压下心里的恼火。
再说回到漪澜殿的王美人,面上原本的尴尬和委屈早已换成了莫名的讽刺。想到近日里多有宫娥奴才暗地里传言,栗姬为争宠常常在与其他夫人及宠姬聚会之时,让侍从在她们背后吐口水诅咒,此为施以巫术以求宠爱稳固。加之栗姬常常触怒太后,又常给长公主没脸,早已引得帝王不满。想来,也只差个契机了。
想到今日陛下再次询问彘儿关于国政之事,想必定然是长公主那边有了运作。如今为太皇太后三年的守孝期将过,想来陛下不会长久的让薄皇后占着后宫之主的位子。再者梁王入京必然是不可避免的,在这之前,陛下定会稳定后宫并重新考量太子之事,而这就是她与彘儿的机会。
嗤笑一声,栗姬啊栗姬,如今你有多得意,他日你就会多快被我替代。同时,你一直引以为傲做太子的儿子,就有多快被你的愚蠢牵连。
手下不断摩挲着温热的茶盏,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最近几次接触中,长公主总有意无意的避开两家的婚事不说,这当真是让人着急。
回到长信殿的阿娇将头伏在窦太后膝盖之上,一如年幼之时,任由窦太后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她的发髻。
“娇娇,你告诉皇祖母你可喜欢你太子哥哥?”摸了摸阿娇耳边的珍珠饰品,窦太后缓缓询问道。
愣了一下,阿娇不知这是不是皇祖母生出了什么决定,但想到刘荣与刘彘那些子糟心事儿。她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拿着透亮的眸子看着太后道:“皇祖母,阿娇喜欢荣哥哥就如喜欢自己的兄长一样。”说着又将面颊贴在窦太后有些粗糙的手掌间道,“皇祖母,阿娇喜欢的那个人,一辈子只宠阿娇一个人。”
“可娇娇不希望坐一辈子凤鸾车吗?让天下妇人见你而拜。”
“阿娇何须因乘了凤鸾车才使得人见而下拜?”抬抬下巴,扬声道,“阿娇是皇祖母最疼爱的孙女,是堂邑侯府的翁主,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这些足够阿娇一辈子骄傲。况且日后荣哥哥无论如何必将如皇帝舅舅一样有许多美人,若阿娇争宠就会折了身段,若阿娇不争只怕会被泯灭。如是那般,不若一开始就寻一个只会疼阿娇的人。”
听了这话,窦太后心中有些惊喜。浑浊的眸光看向阿娇,她是女子自然知身为后宫女子的难处,哪怕是位在皇后和太后。如今难得出现一个与自己心中想法一般的人儿,心中可不就是愿意成全的。想到当初文帝在世之事,也曾对自己许下一生一人的诺言,可最终不也是失言了?可他是帝王,自己纵然难过也只能忍了。若阿娇身在自己那样的境地,只怕会钢过易折,最终不得善终。这般转念,心中就更加赞同阿娇所言。
“哀家的娇娇真是长大了,竟也能想到这么多。”捏了捏阿娇的耳垂,窦太后笑了两声,心道都说耳垂大而厚的人有福气,她的娇娇生的便是富贵之相。再者有汉宫和堂邑侯府撑腰,她定然受不了委屈。
“皇祖母……娇娇不愿嫁给皇室之人……就算有皇祖母护着都不愿意。”沉思了一下,阿娇喏喏地开口,“阿娇不愿想寻常女子一般得不了自由,还要时刻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窦太后的手慢慢抚过阿娇的头顶,听到这句话时顿了片刻,许久才低沉道:“哀家也舍不得娇娇那般。”叹口气,若阿娇真的为男人宠爱变成自己这般心计深沉,那便再不是大汉娇女陈阿娇。
得了窦太后这类似于承诺的话,阿娇心中大定,最起码皇祖母不会逼迫自己了。而母亲那边,自己自有办法说服,毕竟在母亲心中陈氏全族的荣耀只怕也抵不过子女。
而此时,她尚不知自己苦寻的女子正瞌眼淡笑,缓缓唱着哥哥谱下的曲填出的词。那样子,静谧美好似幽兰般素雅,似芍药般纯美温柔。真真当得一句“佳人倾城又倾国”。
☆、第19章 又虐渣心
太后寿辰这日,宫里伺候的宫娥奴才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大早便将整个长乐宫擦洗了许多遍。随后又按着皇上的意思,在一尘不染的汉白玉雕栏之上系上红色绸子。
而长信殿的上位也早已摆了两张食案,下边分左右也摆了两排食案。待到宫里的嫔妃和皇子入席,又有太后亲近的窦家人前来贺寿,倒让寿宴较之寻常是热闹了几分。
待到前置封地的河间王、淮阳王和长沙王等人的贺礼被送上,管事内监又念了许多吉祥话,景帝才示意开宴。接着歌舞升起,众人自是一番言笑晏晏。
堂邑侯陈午自是也在席上,只是不知为何竟然独自排在下位。而刘嫖亦似未曾注意到一般,只跪坐在皇帝下方,盯了手中的酒樽浅笑着听着众人的讨好和马屁。
窦太后因着几个在场儿孙,心情也较往常好了许多。眉眼间都带了笑意,就连跟景帝说话也温和了许多。
栗姬因着宫务之事,一直没有好面色,如今看到坐在自己上位靠近景帝的王美人多番引得陛下展颜,心中愈发郁闷。取了酒樽,狠狠的喝了一口,目光稍转看到坐在角落一直未言的王姁儿,心中再起念头儿。这个贱人,留不得,若留下定会成为王氏的助力。
刘彘见阿娇的视线一直未看向自己,心中不是滋味。于是趁着众人欣赏歌舞之际,蹭到阿娇身边,笑道:“阿娇好久不找彘儿玩了。”
阿娇皱皱眉,见他站在自己的食案之前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别扭,只得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你要好好学习,跟荣哥哥一样文武双全,切莫只想着玩闹。”那样子,似是极为担忧一代帝王败坏在玩闹之事上。
刘彘暗自吐出一口郁气,前一世的时候阿娇何曾这般说过?那时她最爱玩耍,每每想到新鲜的事总要叫上自己。目光微微错开,可如今鲜少听闻她又在宫里发掘了什么好玩的地方,更别提再去漪澜殿寻他玩耍。
“阿娇,彘儿很努力的,连父皇也常常夸赞彘儿。”稚嫩的声音却有着不合年纪的低沉情绪。
踟蹰了一瞬,阿娇抬头眸中神情复杂,可最终化为毫无感情,道:“阿娇不喜玩耍,殿下若喜欢自求了阳信公主或是寻了隆虚公主玩耍便是。”说着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语调带了许多肃然,“或者阿娇为殿下寻一个殿下喜欢的玩伴。”
刘彘自然感觉到她语中的寒意和疏离,还有最后一句时的嘲讽。只是那一字字一句句只砸在他心上,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知阿娇得知了什么,或是她如自己一般重生而来。以至于这些日子,无论自己如何待她,她全然避着不见。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让他不知所措。
哑声一笑,刘彘避开阿娇的视线,艰难的开口:“阿娇,彘儿只愿与你玩耍。”
上辈子,他曾将陪她玩耍当做功课当做得势必要的讨好,以至于为帝之后毫不珍惜冷冷待她。说到底,厌弃她有太后撑腰,敌视她有身为长公主的母亲,不过是为自己找个借口。而如今,他再得机会,却不知该如何弥补。
阿娇冷笑一声,再开口时语气平静,“殿下可看到殿中歌姬舞姬?那里面未必没有合殿下心意之人。”
纵然知道才六岁的刘彘未必懂得自己说的话,可这个时候她就是压制不住心里的不忿,非要说不出,想让他也有一番堵心。
刘彘心中无端升起一阵惊意,身形因着阿娇的话也是一颤,片刻后垂眸不再争辩。眼前的女孩端了灌满糖水的酒樽,往窦太后之处走了几步,又听得她朗声贺寿。此时刘彘才神色不明的迈开步子,迎着来寻自己的长姐而去。
刘嫖自然看到刘彘与女儿的一番互动,可瞧着样子,女儿似是并未领情,不由微挑眉头。等阿娇给太后贺寿完后,淡淡的对身后伺候的宫娥吩咐道:“将阿娇翁主带过来。”
而拉着刘彘手的刘娉,侧目看了一眼正在太后面前卖乖的阿娇,冷笑一声,面上纵然带了得体的笑却也极为冷凝。睇了一眼幼弟,不由蹙起娥眉,静默了须臾,低声道:“彘儿,那丫头有什么好的,嚣张跋扈自私任性。你莫要喜欢她,日后姐姐给你寻了更好的女孩,如何?”
刘彘低头,心中不满可面上却丝毫不显,心中稍稍斟酌,才低声说道:“母亲说要跟阿娇表姐交好。”语中喏喏,可被遮掩住的眼神却满是思虑和考量。
再过几个月,长姐刘娉就要与平阳侯曹寿成婚了,这平阳侯虽不是了不得的人物,却也是京城数得上的俊才。且曹寿死后,其侯府势力全然归附长姐,这前后也不过几年光景。如今自己得了先机,定要提前笼络众人。这般想着,人已经回到了王美人身旁。
此时与王美人交好的贾夫人和程姬正说着闲话儿,见刘彘回来了,心下都念起了早早被遣去封地的儿子。再开口都有些恹恹,“姐姐好福气,得了长公主的青眼,又有儿女在膝下承欢。不想我等,如今只能远远念着。”
纵使往常里习惯了演戏,但提及久不相见的儿子,语中也都忍不住带上了些哽咽。王美人见此,赶忙劝慰。
贾夫人和程姬也知此是在太后寿宴,万不能落泪,以免被人拿住了把柄,再惹了帝王厌弃。遂都瞧瞧用手绢儿压了压眼角,恢复了之前的言笑。只是眸中的忧伤,再不曾融开。
散宴之后,景帝携了王美人离去,这又引得栗姬一番诅咒唾骂。她身边之人也看着她的脸色,适时的附和几声,却不见刘嫖离去前瞥过了冷意和不屑。
因为在汉宫住了多天,加上阿娇心中思量着事情,无意在宫里多住。遂刘嫖离开前禀告了窦太后,便将人一同带走。
软轿中,阿娇静静的窝在母亲怀里。余光偷偷瞟过母亲,见她微微靠在轿背上瞌眸养神,不由吐口气。
“怎么了?”察觉女儿的视线,刘嫖睁眼,带了笑意问道。
“母亲,阿娇不愿做只顾享受,只会骄横跋扈的女子。”见母亲撩起眼帘似是对自己要说的话极为感兴趣,阿娇带了重生以来的自傲仰头,极为直接道,“今日皇祖母问女儿是否愿乘一辈子凤鸾车时,女儿说不愿意。”这般说着,眸中已是熠熠生光,相对应的却是愈发平静的神情,“女儿当做贵女,世间无双,母亲觉得如何?”
前一世是她太傻,为所谓的情爱迷住心智。纵然母亲有意让自己为后,可帝后大婚之日,她也曾问过自己可否有悔意。想来,当时若自己看透帝王薄情,母亲定也能使得手段帮自己脱身。
将头靠在母亲怀里,阿娇这一世再不会愚蠢。
刘嫖冷清的眸子审视了怀中的女孩许久,突然唇瓣微勾,似是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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