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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叔-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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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青颔首,“没想到你也懂这些。”
“古往今来,君王反复无常的还少吗?”梁以儒放下手中杯盏,“东方旭被委任为皇上侦缉事的首座,替皇上查察天下百姓与文武百官是否有谋逆之心,不轨之举。你与他因为东方越之事尚有过节在先,还是少招惹他为好,能避则避,犯不着正面冲突。”
东方青会意,“我省得,你放心就是。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那么做。且不论我自身何如,我还怕连累了你们。所幸我有皇帝钦赐郡主身份,他倒是一时半会也不敢动我分毫。”
“恩。”梁以儒垂眸。
“你担心睿王?”东方青问。
“睿王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但也算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然东方旭为人阴险狡诈,怕只怕他会给睿王使绊子,弄不好还得耍阴招。”梁以儒一声叹,奈何赵朔早前吩咐过,让梁以儒平素别再来清梧宫,自然是为了保护梁以儒自身周全。
赵朔如今只求脱身,身旁的人越安全,他便走得越放心。
“那你放心就是,睿王是谁,任东方旭大权在握,你怎知睿王没有大权在握?相比之下,睿王手中的大权,可比东方旭乃至皇帝,多得多。”东方青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可知道当年先帝为何如此宠爱睿王爷?甚至于下达了不许入睿王府审案抓人,给睿王免死金牌的特权?”
梁以儒摇头,“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吗?”
东方青起身走到门口,观望了一下,确定外头无人,这才关上门窗回到梁以儒身边,压低声音小声道,“知道这件事的人,约莫都死得差不多了,不过我听义父提起过。当年先帝的皇位,还是睿王爷拱手相让的。老皇帝格外钟爱幼子,是睿王爷在遗诏上做了手脚,这才有了先帝登基。”
心下大吃一惊,梁以儒愣在当场。
东方青继续道,“这也是我听义父偶然间与太后娘娘争执时提起过,外人怕是都不知情,皆以为先帝护弟情深,殊不知是睿王礼让在先。先帝死后,睿王本也可以取而代之,但他还是扶植了幼帝,不得不说睿王骨子里是重情之人。”
“重情之人,莫怪心心相惜。”梁以儒自言自语,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你说什么?”东方青不解。
“没什么。”他一声叹,“也就是说,如果睿王想坐拥天下,当今圣上也许就得退位让贤。”
“睿王筹谋了十多年,根基颇深,便是皇帝启用东方旭,也未必真的能动他。”东方青顿了顿,眸色微恙,“除非,是睿王爷自己放弃。”
梁以儒苦笑,“他早就放手了。”
东方青垂眸不语。
这倒是实话。
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不语。
“这江山风雨动荡,他若想要即便没有前朝旧事,也能早早的握在手中。”梁以儒自言自语,说的很轻,却似乎带着隐隐的微凉与痛楚,“相比之下,我也输得心服口服。试问这天下,能有几人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何况,还是自己筹谋了十多年的所有。如此男儿,不管是谁家女子,但凡有血有肉,都会心向往之,此生不悔。”
东方青蹙眉望他,也跟着淡淡的说了一句,“此生不悔。”
他看她一眼,不语。
侦缉事的出现,犹如在苍茫的天地间,用利刃破开一道缝隙,将黑暗与光明都普降人间。君王成了至高无上的象征,皇权成了不可僭越的人间正道。
可即便如此,百官惶惶不安,百姓惴惴不宁,谁都不知道哪日这侦缉事的爪牙就来了自己家中,举起了便宜行事的刀子。
赵禄去清梧宫的时候,赵朔正站在院子里,竟是拿着剪子慢慢修剪院中的枯枝,将院中的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
“皇叔好惬意。”赵禄笑道。
赵朔直起腰,紧跟着笑道,“如今天下太平,微臣闲来无事,只好打理打理花草。如今才发现,打理花草也是一门学问,则剪子横着剪下去,和斜着剪下去,所成效果那是截然不同的。”想了想,赵朔放下手中的剪子,“皇上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皇叔,不知道吗?”赵禄敛了笑。
“微臣足不出户,知道什么?”赵朔放下剪子,缓步进了殿内洗手。
这里里外外依旧是空无一人,赵朔也不喜欢外人伺候。除了他们家丫头,这宫里的奴婢,他看谁都不顺眼。
“侦缉事,皇叔——”赵禄抿唇。
“那是皇上决策,微臣不敢置喙。”赵朔擦了手,“皇上随意坐。”拎起一旁火上烧着的茶壶,赵朔极为娴熟的泡了两杯茶。
安静的房内,除了炭火哔哔啵啵的声音,便只剩下茶雾缭绕,被风吹散的香气。
“皇叔别怪朕心狠,父皇当年就因为棋差一招,最后连命都丢了。”赵禄垂眸,“朕如今肯放了东方越,那也是看了皇叔的面子,否则杀父之仇,朕岂能不报。”
“还有一句话,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赵朔凉飕飕的揭了赵禄的短。
赵禄面上一紧,没有说话。围介贞圾。
“皇上与微臣在一起,就不必绕弯子,很多事你懂我更懂。”赵朔淡淡然,“只不过彼此心照不宣,没有戳破罢了。”抿一口香茗,赵朔斜睨默默不语的赵禄一眼,“你启用侦缉事,启用东方旭,是为了清除摄政王府逆党,因为没有比东方旭更知晓摄政王府的底细。”
赵禄点了头,“皇叔一点都没说错,朕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可你如今做的,何止是万无一失?”赵朔修长的指尖,慢捻着茶盏盖子,轻轻叩击着白玉茶盏,发出清脆而悠长的脆响,“皇上想要独揽大权,那也该明白心不可失的道理。百官不齐心,天下不齐力,皇上一人天下,有意思吗?”
“天下,是父皇交付的,朕没有选择。”赵禄喝着茶,说着极为凉薄的话语。
“选择是你自己的,说这样的话,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罢了!”赵朔垂着眉睫,“皇上可知,杀戮太多终有报的道理?此时酷吏,来日你若想挽回,就必须更心狠手辣。”
“谢皇叔教诲,朕记住了。”赵禄深吸一口气,“皇叔还是决意要走吗?”
“你已做好了准备,不是吗?”赵朔一语中的。
赵禄微微仲怔,而后垂眸,“皇叔该明白,朕不想让你走,若你执意如此,那只能看谁更快一步。朕宁可杀了皇叔,也不会让皇叔流落民间。”
“微臣宁可死,也不会再留在宫中。”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皇帝是在宫里长大的,尔虞我诈的事情还看得少吗?你如今希望微臣来巩固局势,来掌控你所不能掌控的,可来日等你大权在握,皇上就不怕微臣会成为你最大的敌人吗?”
“最是无情帝王家,是敌是友从不能一概而论。此刻是友,许是来日便成了敌人。皇上愿意看到那一幕吗?”
赵禄眯起了眸子,“皇叔,会让那一幕发生吗?”
“谁知道呢?”赵朔勾唇邪魅。
“皇叔,会成为朕的威胁吗?”赵禄复问。
“所谓威胁,就要看皇帝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赵朔放下手中杯盏,睨一眼花瓶里的花,“这花枝是微臣亲自打理,微臣觉得极好。可皇上也许会觉得旁逸斜出太多,有碍瞻观,便一剪子都去了。人心难料,岂能事事顺遂。皇上觉得呢?”
赵禄沉默,握紧了手中的杯盏,手背上青筋暴起,好似愤怒又似无奈,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内。
“前朝之事,微臣业已听说,皇上不必心慈手软。该杀之人不该留,留来留去留成愁。”赵朔别有深意的望着赵禄,“皇上不必顾念什么情分,那些罪,微臣都认下了。”
“皇叔这是在逼朕。”赵禄突然起身,“那些军部名册,确实是伪造的,可当初也是皇叔与朕商议过的。现在皇叔,是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吗?”
赵朔笑了笑,“有何不可?这世上本无完人,但君王必须是完人。这些事虽然是微臣与皇上联手,可皇上就是皇上,有错有罪只能是微臣的。”
“不可以。”赵禄别过头去,“朕有侦缉事,如今不怕天下人。”
“可是微臣怕。”赵朔依旧淡然自若,“东方越平了,乌托国也平了,大夏安静下来,如今的大燕百废待兴,皇上是打算与微臣一道留名史册,染上墨迹吗?微臣已经完成先帝重托,保住了赵家天下,死得其所。可皇上呢?皇上的天下,才刚开始。”
赵禄咽了咽口水,只是攥紧了袖中拳头,一言不发。
“微臣会把一切都还给先帝,还给皇上。”赵朔低眉浅笑,茶香四溢,心中若空旷无垠。
“皇叔说来说去,还是要走。”赵禄垂眸。
“皇上不想将来自相残杀,就该成全微臣。”赵朔放下手中杯盖,“这天下如今与微臣,没有半点关系。除了微臣的姓氏,微臣什么都不想要。”
“就为了夏雨,皇叔也觉得值得?”赵禄深吸一口气,“她到底是东方越的女儿,皇叔不恨她吗?”
“如果一早就知道,估计会恨。可惜知道得太晚,陷得太早,于是上苍用另一种方式,化解了这一场深仇大恨。说起来,也是极好的结果。”提及夏雨,赵朔眉目微扬,一双桃花眼,竟下起了迷人的桃花雨,妖娆倾城色,璀璨流光让人挪不开视线。
赵禄定定的站在那里,他从未在赵朔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类似幸福的表情。从他登基至此,从他接手这个皇朝,他所接触的人当中,最尊敬最崇拜的人便是眼前的睿王赵朔。在赵禄的心里,赵朔几乎是无所不能的神,一种凌驾在人这一物种之上的神。
神,不是该断六根,无情无欲吗?
可为何如今连神都动了真感情呢?
“朕在很小的时候,皇叔便教导朕,要学会韬光养晦,学会冷漠与心狠。可为何到了最后,皇叔自己反倒走不出来了呢?”赵禄呢喃自语。
“因为那是乱世。”赵朔敛眸,眸光瞬时凛冽起来,“可对于太平盛世,微臣也说过,不可以杀止杀。当学先帝,以仁德治国。”
赵禄剜了赵朔一眼,却在赵朔凛冽的眸光里,微微退缩了少许,“皇叔?”
四目相对,却是心的厮杀。
赵禄冷哼一声,突然拂袖而去。
许是觉得在气势上,相对赵朔,赵禄自己落了下风,有些懊恼,也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一种焦躁。
站在宫道里,远远的看一眼索香宫,犹记得那年赵朔领着他到了这儿,说是让他以后专心木艺,而后悄悄的让人从后窗将奏折都递了进来。赵朔手把手的教诲赵禄,如何批阅折子,如何分清轻重缓急,如何决策天下大事。
为君之道,为帝之道,一一教诲。
御书房的太傅碍于摄政王东方越,自然不敢教授赵禄,如何为君如何为明君。
所以说赵禄有今日,都是赵朔一手教的。
身后,传来顺子低哑的恭请声,“参见太后娘娘。”
薄瑶太后安静伫立,“你们都下去吧,容哀家与皇帝说几句。”
方英颔首,领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参见母后。”赵禄躬身行礼。
薄瑶太后轻叹一声搀起他,牵着他的手,缓缓朝着索香宫走去。推门而进的时候,一屋子熟悉的松木清香迎面扑来。
“哀家知道,从小到大你与睿王是最亲昵的,你的言行举止受睿王的影响颇深。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母后在你亲政之后格外的排挤睿王。不单单是因为他恨着哀家,更因为哀家怕——怕你到头来从东方越的傀儡变成了睿王的傀儡。”薄瑶太后放开赵禄,长长的凤袍逶迤在地,沾上了不少木屑。
站在满目都是木材的殿内,薄瑶太后苦笑两声,“哀家知道,很多事哀家已经插不上手了。可是哀家明白,睿王是留不住了。外头的沸沸扬扬,哀家皆已听闻,皇帝不必多说也该明白事情的始末原由。睿王要走,光凭你一人之力,能留得住吗?”
“东方越十六年厮杀,反而让他日益崛起,你就该明白,他要做的事无人可拦。睿王之所以能留在宫中这么久,是因为念及先帝之德,以及与你的情分。你若逼得太紧,你自己反而无路可走。”
“他要留,东方越也拦不住。他要走,你便是送他大燕天下,也留不住他。与其如此,最后撕破了脸面,还不如就此放了吧!”
赵禄默默无言的坐下来,容色怅然,“朕舍不得皇叔走。”
“母后知道,亏欠你太多。你从小是随着你皇叔一道长大的,除了他,你就没有可以交心的人。如今他要走,你留不住为何不能祝福呢?”薄瑶太后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
“母后不是因为夏雨,才说这样的话吗?”赵禄冰冷的望着薄瑶太后。
薄瑶太后摇了摇头,却是斩钉截铁,“母后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儿子。夏雨是谁,与母后都没有半点关系,与这大燕天下,也没有任何瓜葛。母后是一国太后,是你的母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赵禄眉头微蹙,微微垂下眼帘。
“母后,朕也不想如此执念。只是从小到大,朕都当皇叔是朕这一生的奋斗目标,朕把他当神,可今日他却告诉朕,他不是神是个人。七情六欲未能逃脱,为了女子宁可放弃天下。朕与他平分江山,他都不要,你说——到底是朕错了,还是他错了?”赵禄轻轻抱住了薄瑶太后的腰肢,将脑袋埋进她怀中。
“谁都没错,只是你们要的不同罢了!”薄瑶太后轻叹,“江山与美人,自古以来很少能共存。禄儿,身为一个皇叔,能为你做到这地步,你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当年的他,才十多岁,就为你不顾生死的守住江山,换做旁人早已取而代之。”
“可他没有,而且一直都没有。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大燕天下。否则,你父皇也坐不上江山,而你更别说君临天下。”
“你虽是帝王,不该有感恩之心,也不该愧疚之情。如今他给了你一个借口,替你背负了一切,你便成全他又如何?他把台阶都布下了,你就退一步吧,就当是放了他,也放了你自己。”
赵禄抬头,眸色氤氲,逐渐红了眼眶,“可朕,还是舍不得。他这一走,朕就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薄瑶太后轻柔的抚着他的面颊,宛若回到了小时候,轻抚儿子稚嫩的脸庞,笑语呢喃的说着,“你顾着你自己的不舍,可顾着他的不舍?你离了他,还有天下。可他呢?他只有妻儿了。”
有泪缓缓而下,赵禄默默垂泪。
☆、第270章 她该死
薄瑶太后只觉得悲哀,越发的悲哀,从来引以为荣的皇家荣耀,如今却成了一种逃不开的枷锁,她这一生都甩不掉的包袱。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业障。如果当年——何必再想当年呢?
嘴角溢开一丝艰涩的笑意,不再光滑如玉的手,难得温柔的拂过自己儿子的发髻,这是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抱过的自己儿子了?
“这些年,母后忙着争权夺势。忽略了你。”她哽咽低语,“以后,母后会经常陪着你,便是身处佛堂也会为你祈福。愿吾儿健康喜乐。事事顺遂。”
赵禄心头为之一怔。抬头凝望着自己的母亲。
记忆里的母亲,一直都是尖锐刻薄的,严厉得让自己害怕,不敢轻易靠近。可如今他似乎觉察了异常。在母亲的额角与眼尾,早已蔓延出岁月的痕迹。
淡淡的纹路,那是沧桑给予的馈赠。
母亲,老了。
不再风华如当年的瑶妃。也不再凌厉若当时的刀刃。
她现在是敛尽锋芒的刃,只是在等着利刃归鞘的那一天。
“母后?”赵禄低哑的唤了一声。
薄瑶太后浅浅的笑着,“禄儿,欲望无止境,你若学不会收放自如,你永远都做不到你所崇拜的——睿王之态,你明白吗?”
赵禄不语。
“你不是尊崇他吗?那你知道,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吗?”薄瑶太后笑得淡然,“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可曾在他脸上找到波澜掠过的痕迹?处事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乱,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人可以做到?身为君王,不该喜怒形于色,不该轻易教人揣度出你的喜好。君王,注定是世上最孤独的人。你懂吗?”
“认清自己的责任,约束自己的欲望,这才是一个君王该做的事。用你父皇的话说,君者当以天下为己任,民若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是君王,可若百姓不认你,你觉得自己还能一人天下吗?”
赵禄静静的望着薄瑶太后,“母后,从未说过这些话,也从没跟朕提过父皇。”
薄瑶太后垂眸,笑得勉强,“不提并不代表忘记,只是觉得心中有愧,不敢开口污了你父皇的圣明。到底是母后,对不起他。”
“可如果母后死在了冷宫,此时此刻,母后还会觉得对不起父皇吗?”赵禄问。
这问题,倒是让薄瑶紧跟着一愣。
“这世上,谁也不欠谁,只不过是生不逢时罢了。”赵禄想起了夏雨,“若人人都用欠的来衡量此生的价值,只怕谁都是欠债的。”
薄瑶太后红了眼眶,“这话,你从何处学来的。”
“母后想到是谁,那便是谁。”赵禄不挑明,拭泪起身,毕恭毕敬的朝着薄瑶太后施礼,“母后今日教诲,朕铭记于心,必以天下为重,再不恣意妄为。”
薄瑶太后颔首,握住了赵禄的手,“母后知道,禄儿生就帝王相,一定不会辜负你父皇的嘱托,成为一代圣君。”
赵禄笑了笑,却笑得何其苦涩。
走出索香宫,一个人走在长长的回廊里,赵禄抬头看一眼漫天的繁星,没有月亮的夜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星星们眨眼间。她是最喜欢看星星的,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了。这一走,还真够绝情的,果然这性子随了她父亲。
不管做什么都是干净利落,永不回头。
“皇上?”顺子小心的递上大氅,“夜里凉,皇上小心龙体。”
赵禄低头一笑,摸一把顺子双手奉上的大氅,“朕好像有些想明白了。顺子,你跟朕说实话,你觉得朕的皇叔,怎么样?”
“奴才该死,奴才不敢置喙主子的事。”顺子俯首微颤。
赵禄就着栏杆坐下,拿了大氅披在身上,“朕恕你无罪,你说吧!”
顺子行了礼,慎之又慎道,“回皇上的话,在奴才的眼里,睿王爷面相好,脾气好,又处处护着皇上。谁对皇上好,奴才就觉得谁最好。”
“滑头。”赵禄轻笑出声,“皇叔跟朕相处了十六年,虽然与朕年纪相差不多,可在朕的心里,朕不曾拿他当过皇叔,一直当成嫡亲的父兄般敬重。朕敬他,这么多年为朕杀出一条条血路,却从未向朕要过任何东西。不管发生什么事,在皇叔的脸上,永远都看不到心灰意冷和绝望,他给予朕的,何止是帮助,而是希望,一种破茧成蝶的希望。”
顺子点点头,“皇上说好,那就是好的。睿王爷这些年为皇上拉拢各方势力,却从未动过一丝一毫的私念。甚至于,他好男风这事——似乎都已经为皇上,共享此生,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皇上,易得无价宝,难得知心人。”
赵禄笑着颔首,“孤家寡人,那就孤家寡人吧!朕只希望,在朕的垂暮之年,也能遇见像皇叔这样的忠臣良将,能让朕的赵氏江山,就此绵延下去,国祚千年,万年!”
“皇上仁德,一定可以的。”顺子毕恭毕敬的行礼,高喊一声,“吾皇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赵禄起身,仰头望着漫天繁星,不远处有一株桃花,昏黄的宫灯下,半开半就的绽放着。春风拂露,染尽桃花色。若赵朔那双迷人的桃花眼,风一吹微微下着勾魂摄魄的桃花雨,翩然而下,湿了一身的锦衣玉服。
镇远侯府。
谢蕴没想到,赵禄会微服私访,亲自登门。
听得外头来报,心头已然明白了少许。
今日早朝上,皇帝提及了睿王赵朔之事,说是侦缉事查察属实,乃证据确凿。然则赵朔到底是皇室中人,乃至尊至亲的皇叔身份,又服侍过先帝,所以交由三堂会审,再定罪责。
“只怕是来打个醒的。”商青鸾看了谢蕴一眼。
谢蕴颔首,“只要谢家军安稳无事,皇上就会下令处置睿王爷。”
商青鸾垂眸,“你说皇上,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呢?”
“谁知道呢?”谢蕴浅笑,“看看就知道了,到底人心隔肚皮呢!”想了想又道,“你先把人备下,就当是咱们给的定心丸。师父助我多回,这一次,该到我投桃报李了。”
商青鸾点了点头,“你放心就是,剩下的交给我。”
“好!”谢蕴抬步出门,想了想又回头看着她,“自己小心点,注意点身子,可别——”
“知道了知道了。”商青鸾撇撇嘴,“果然是要当爹的人,越发的嘴碎。如今这眼里心里,都只有我肚子里的一块肉。”
谢蕴蹙眉,想了想回头抱了她一下,“夫人第一,孩子第二,可还满意?”
商青鸾瞬时红了脸,轻轻的捶了他一下,“云儿霜儿都在,你——臭不要脸。”
听得这话,谢蕴神情微怔的看着她,“我就说不能靠夏雨那丫头太近,如今一个个都学坏了,谁沾着谁得跟着她变。”
商青鸾噗嗤笑出声来,“你小心小梅告诉你师父,等你师父出来,保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可舍得?”谢蕴笑问。
商青鸾白了他一眼,掉头便走,心里却是极为欢喜的。
花厅内,赵禄坐定,茶盏点心皆已上齐,不敢有所怠慢。
谢蕴进门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堂前坐定的赵禄。布衣简行,身边也没跟着多少人,就一个顺子,一个郭胜,可想而知皇帝这次是来真的。
“微臣参见皇上。”谢蕴施礼。
赵禄抿一口香茗,淡淡笑道,“朕如今是微服,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谢皇上!”谢蕴装傻充愣的本事自然是一流的,是故也不去问皇帝为何出宫来此,反而恭维道,“皇上驾临,臣受宠若惊。”
“你不该说,惶恐吗?”赵禄将手中杯盏置于案上。
谢蕴笑了笑,“皇上来微臣府上,乃是臣的荣幸,何有惶恐之说。微臣欢喜还来不及,岂敢惶恐。”
“是不敢,还是不能?”赵禄继续问,眸色微冷。
“是不会。”谢蕴轻叹一声,“皇上乃万岁之躯,臣等岂敢拂逆圣意。皇上金口一出,天下皆平,臣等唯皇上之命从焉。”
赵禄冷笑两声,“果然是谢家军统帅,只不过你与你姐姐似乎有着天壤之别。郡主忠义刚直,而你似乎多了几分——”
“皇上。”谢蕴一笑,“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臣与臣姐虽然是一母同胞,可毕竟人与人是不同的。若长姐在此,对于当下局势,所做的怕是要远胜过臣。臣不敢与长姐相比,但臣对皇上之心,从始至终未变。谢家祖训,忠君爱国,谢蕴绝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悖逆之心。不管臣用的是何种方式,皇上要的也只是结果罢了。”
“极好。”赵禄点了头,缓步走出了花厅,站在草木繁盛的院子里,好一派春暖绿意。
谢蕴跟在身后,听得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快速上前,朝着皇帝行了礼,而后伏在谢蕴耳畔低语了一阵,这才又行了礼离开。
赵禄也不多问,谢蕴面不改色的行礼,“皇上,臣可否离开一下?”
“去吧!”赵禄点了头,谢蕴疾步离开。
郭胜会意,悄然尾随。
花厅外头,浮月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跪在那里拼命的挣扎。
“小姐,这丫头早前跟着疏姨娘,本就不该留着,奈何小姐心善也不愿多沾性命,只教人牢牢看管便是。谁知这丫头心术不正,听闻皇上来了,这会子也不知哪儿来的本事,直接就跑出去了。好在奴才们及时把她摁住,若是冲了圣驾,怕是了不得。”云儿一脸的愤意。
霜儿颔首,“当日她与疏姨娘坏事做尽,可谓天怒人怨,早就该死了。能活到今日已然是上苍垂怜,奈何她还这般的不识趣,还想着来冲撞圣驾,实属该死。”
商青鸾抚着自己的肚子,眉头微蹙,“我如今有了身孕,实在不想见血。”
谢蕴急急走来,二人交换了眼神,谢蕴示意身后有人,商青鸾浅笑待之。
“蕴哥,我不想沾血。”商青鸾道。
谢蕴颔首,低眉望着被摁在地上的浮月,“早前这丫头看着还算乖巧,怎知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富贵名利教人蒙了心,黑了肚肠,真教人唏嘘不已。”
见着跪地的浮月,郭胜掉头就回了赵禄身边,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赵禄便抬步走了出来。远远的,他一眼就看见了浮月,龙颜微怒。
“皇上?”谢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微臣该死,实没料到底下人这般不懂规矩,冲撞圣驾,还望皇上恕罪。”
“怎么回事?”赵禄冷了眉目。
谢蕴道,“这丫头早前跟着微臣府中的姨娘为非作歹,干了不少坏事。拙荆念及其不过是个从犯,也就想着网开一面就此饶过,权当是上苍有好生之德。谁知这丫头死性不改,如今——”谢蕴轻叹垂眸,“总归是微臣管教不严,冲撞圣驾,微臣该死!”
说着,谢蕴扑通跪在地上。
“起来吧!”赵禄深吸一口气,视线迎上浮月满是泪的双眸,微微缩了一下,“既然是为非作歹之人,就决不可心慈手软。正所谓养虎为患,你身为三军之首,就该明白纵容恶人其实与擅杀无辜,根本没什么区别。”
谢蕴佯装一怔,“皇上的意思是——”
“该杀就杀,不过是个奴才,何必多费心思。”赵禄缓了面色,敛尽眸光。
“微臣遵旨!”谢蕴看了一眼管家,“还愣着干什么,拖到僻静处,乱棍打死就是!”
浮月的嘴被布条塞着,却拼命的朝着赵禄的方向发出歇斯底里的呜咽。可呜咽终归也只是呜咽,除了夺眶而出的泪,再无其他。
赵禄转身离开,却能清晰的听到身后传来的,浮月被拖走的身影。衣衫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绝望的呜咽是她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声音。
“皇上?”顺子低语。
赵禄顿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眼底的光,沉静得如同无波之水,翻不起丝毫波澜。扳直身子,缓步走在长长的回廊里,谢蕴在一旁安静的随着。围台叼技。
“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朕的意思,想必你也清楚。”赵禄扭头望着谢蕴,“朕要你一句实话。”
谢蕴垂眸,想了想才毕恭毕敬道,“谢家军永远都是皇上的谢家军,是天下人的谢家军,只可忠君爱国,绝无非分之想。”
“家国天下,朕希望你能掂量清楚。”赵禄朝着门口走去。
“臣一定以天下为重,尊皇上为先。”门口,谢蕴俯首作揖,“恭送皇上。”
赵禄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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