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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叔-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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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能说笑。”赵誉抿一口香茗,神情悠然,“不知道现在,是该称你为夏内侍,还是夏姑娘?”
“随你的便,就算你要喊我一声娘,我也不会介意的。”夏雨双手托腮,一本正经的盯着他。
赵誉面色一紧,万没想到一个姑娘家,言谈举止如此粗鄙。这样的女子,他这辈子没见过,说话没大没下,不知尊卑,甚至于根本不会察言观色,也不想想她如今可是在他的地盘上。
夏雨笑了笑,“王爷,还是说正经事吧,否则我怕你这张老脸,都得抽筋了。”土妖见号。
寻梅在一旁偷笑,跟夏雨耍嘴皮子,那赵誉就是茅坑里打灯——找死(屎)。
“哼!”赵誉冷笑两声,“嘴皮子溜没什么用处,关键是要看你有没有这命走出花满楼。”
“我有没有命,我自己知道,只不过王爷有没有这条命,那就难说了。”夏雨骤然凝眸。
几乎是一瞬间,房门砰然紧闭,孙启快速拔剑,却还是晚了一步。
一时间,房内的各人状态显得极为诡异尴尬。
夏雨掐着赵誉的脖颈,孙启剑指夏雨,寻梅则将冷剑架在了孙启的脖子上。而樱娘,也掐住了寻梅的脖颈。一环扣一环,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想让。
“放开王爷!”孙启冷喝。
“你说放开就放开?你又不是我祖宗,我干嘛听你的?笨。”夏雨浑然未放心上,只是瞧一眼面色僵冷,想要挣扎又不敢挣扎的赵誉。她修长尖锐的指甲,已经刺破了他的颈部肌肤,只需稍稍用点内劲,就能让赵誉当场毙命,“王爷最好别乱动,我这人胆小,怕受不住王爷和下属的一声吼,到时候不小心伤了王爷,那可就糟了。”
赵誉瞪了孙启一眼,示意所有人都别轻举妄动。他这条命,可是相当金贵的,就算搭上这里所有人,也不及他一分一毫。
夏雨笑嘻嘻的扫一眼孙启,孙启正狠狠的瞪着她,“瞪什么瞪,再这样盯着我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给你家王爷下菜。把剑放下!”她手中使了暗劲,赵誉的面色瞬时难看至极,夏雨冷笑,“放下!”
到底还是拗不过夏雨,孙启冷剑归鞘,万般无奈的退到了一旁。
“还有你。”夏雨瞧了一眼樱娘,樱娘正蹙眉望着孙启,面色有些犹豫。
见樱娘没反应,夏雨一声吼,“看什么看,说你呢樱娘,放开寻梅。”
樱娘深吸一口气,只能挪开自己的手,放了寻梅。寻梅快速走到夏雨身边,冷剑寒光,切齿望着眼前这为虎作伥的几人。
“王爷,把阿奴放了。”夏雨皮笑肉不笑,“我呢也不与你为难,放了我的人,我马上离开花满楼。大家以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互不相干。如何?”
夏雨可没忘记,这是赵誉的地盘。
赵誉眨了眨眼睛,艰难的从齿缝间蹦出一个字,“好!”
“听到没有,把我要的人,都带来。”夏雨眸光利利,此刻的她,可没有半点游戏的意思,一改寻常浪荡之风。她惯来如此,大事小事还是分得清楚。
赵誉一抬手,孙启冷然,“你可别后悔。”
“该后悔的是你们。”夏雨嗤冷。
樱娘出去了,夏雨挟持着赵誉走出了房间,站在了走廊上。大堂内,原挂着红丝网的地方,对下慢慢空出一块,随着器械的低沉响音传出,一个巨大的笼子被慢慢托出了地面。
夏雨一怔,皇室中人,怎么都喜欢用笼子装人?赵老九是这样,怎么赵誉也这样?
只是,等夏雨看清了笼中之人,指尖骇然颤抖了一下,竟是脱口而出,“娘!”手,快速撕下了自己脸上的皮面,继而哽咽着低唤了一句,“娘?”
没错,是夏家的阿丽娘,也是夏雨的养母。夏家夫妻连同阿妙娘,都还活着,与阿奴一道被关在了笼子里。见到夏雨喊出声的那一刻,阿丽娘泪如雨下。自己一手养大的闺女,不管变成什么模样,岂能不认得。流着泪望着二楼挟持赵誉的夏雨,阿丽娘极力高喊,“阿雨快走,离开这儿,别管我们!”
“放开王爷!”樱娘站在笼子旁边,“只要我动一动手指,他们就会死得很惨。万箭穿心或者毒发身亡,随你选择。”
夏雨一松手,赵誉就跟丧家犬一般跌落在地,连滚带爬的爬到了孙启脚下。
孙启急忙搀起他,持剑挡在赵誉身前,“夏雨,这是你自找的。我们没有别的要求,这么多条人命,换赵朔与赵禄的命,不知道在你的心里,值不值得?”
“卑鄙!”寻梅切齿,可底下那些人,都是夏雨仅存的亲人。寻梅投鼠忌器,也不敢轻易作为,只能按捺住一身杀气,冷眸望着笼子里的那几人。
“娘?”夏雨红了眼眶,笑得比哭还难看,“娘?”
除了反复喊着这一句,她已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谁能想象,以为已经失去的亲人,忽然之间出现在你面前,却是这样的状况,该是怎样的又惊又喜。可惊喜之余,剩下的便是焦灼不安与惶然,她该怎么救?如何去救?
“夏雨,你别想着侥幸,他们都服了毒,没有解药也是个死。”樱娘冷笑,“你最好答应王爷的要求,提头来见,你便能一家团圆了。”
“姑娘快走,我们几个人的命,怎么能及得上睿王爷和皇上的命?那是大燕的根基所在,切不可因小失大。”阿奴斩钉截铁,唇色微微发青。
很显然,樱娘说的话,是真的。
他们是中毒了,而且中毒不轻。
阿妙娘冷笑两声,“死丫头,还不赶紧滚?都见上最后一面了,还不满足?代州的事,我都知道了。这辈子所有的心血都没了,还有什么指望呢?指望着你?得了吧,就你这三寸丁的本事,还不如老娘重开花满楼呢!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要不是你惹的祸,老娘下半辈子哪用得着喝西北风啊!与其喝西北风,还不如死了算了,这辈子我也算活够了,可不敢让皇帝和王爷来替命。这遗臭万年的事,你可别往我头上揽!”
“大娘?”夏雨声音颤抖,双手死死的抓紧了栏杆。
“听不懂人话是吧?让你滚,麻溜的滚,滚哪!”阿妙娘有些着急。
“阿雨,你别听他们乱说,爹在这儿呢!你救救我!救救爹吧!”夏天德却不是这般规劝,他想活着,想活着走出这儿。因为在这里,戒了酒,他脑子也清醒了,不再浑浑噩噩,可他怕死。无时无刻都怕死,不敢赴死。
尤其见到了夏雨,就如同见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阿雨,我是你爹啊,你要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王爷是谁?皇帝是谁?跟你都没关系,我跟你才有关系。我与你娘从小把你养大,你不能忘恩负义,不能不救我们!我是你爹啊!”
阿丽娘突然将夏天德推倒在地,瞬时泣不成声,“现在你想着认她当女儿了?那时候你把她压在赌场上,险些被剁了胳膊,你怎么就没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有报应?夏天德,你哪来的脸,让阿雨认你?你养过她吗?是你带坏了她,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被你成日带到赌场酒坊,否则哪有今日?”
阿妙娘也上前,直接揪起夏天德的衣襟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如果不是你,阿雨丫头早就嫁人了,还会来京城,还会出这些事?说来说去就是你不好,就是你造的孽!”
“别打了!”夏雨一声喊,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身子轻颤着扶着栏杆,泪眼迷离的望着笼子里扭打成一团的三人。阿奴快步上前,分开了两个女人一个男人。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赵誉冷然,却也不敢再轻易上前,只管躲在孙启身后。
樱娘一抬头,笼子在此没入底下。
隐隐的,还能听见夏天德的嘶喊,“阿雨,我是你爹,你不能没良心,不能不救我。我养你长大,你良心让狗吃了吗?阿雨——”
心,很疼。真的很疼,夏天德对夏雨而言,确实没有多少情义,可她的两位娘,对自己有大恩。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胜过亲生,一个让自己赶紧走,一个变着法的骂着她,也不过是想保全她。
父母之爱,疼爱的方式尽管不相同,可所希冀的也不过是儿女长安。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那又怎样?儿女的幸福,才是父母的心头大事。
走出花满楼的时候,夏雨抬头看了看天,脸上没有半分表情,面色苍白得吓人。
“我娘,还活着。”她顾自呢喃,说的很轻,却有泪从眼角不断落下,“我以为自己没有根了,却原来还有一线生机。”
眸子一闭,夏雨的身子突然往一旁栽去。
“少主?”寻梅惊呼,以最快的速度抱住夏雨在怀。
外头,百花宫门人快速聚拢。
“你们盯着花满楼,若是她们敢轻举妄动,若少主有什么闪失,给我剁碎了他们。”寻梅咬牙切齿。
“是!”百花宫门人一声应和,快速隐没在花满楼周围。只要一声令下,她们将不惜一切,哪怕倾巢而出,也要让花满楼从这世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夏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一直在做梦,梦到小时候。
那么多的娘围着她,要么戏弄她,要么捉弄她,偶尔还塞给她一些小点心。告诉她怎么偷人东西,告诉她臭男人该如何对付。
那时候虽然穷,可是真的很快乐。
还有虎子,两人没事都往山上跑,因为山上有免费的果子,偶尔还能弄点野味。出了事,虎子总是第一个担着。他们还时常戏弄书呆子,让他站在河边,突然将他推下水。这书呆子不会游泳,总是淹个半死,他们才将他捞上来。
即便如此,书呆子一次也没有出卖过他们,哪怕是自己挨了梁安邦的训斥,也不会多说一句。
“娘!”睡梦中,夏雨低低的喊了一声,却是嘴角含笑,眼角带泪。
寻梅焦灼,“辛老头,你到底行不行?我家少主到底怎么了?怎么最近感觉,少主身子很虚弱,动不动就累了,动不动就想睡?还是说她内伤未愈?”
辛复蹙眉望着她,“你叽里咕噜那么多问题,我到底要先回答哪个?”
“那就先回答,少主这次为何会晕倒?”寻梅撇撇嘴,略显不耐烦。
“这个——”辛复挑眉看她,“丫头的脉象显示,她——有了身孕。”
“什么?”寻梅脚下一崴,差点给辛复跪下,眸子瞪得斗大,“身孕?”
☆、第238章 肚子里的小狐狸
寻梅其实也该想到的,夏雨跟赵朔时日不短,二人同床共枕,情意绵绵,早前虽然一直未能成孕,可终归是会有孩子的。只是这孩子。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这个档口,夏雨有了身孕,那么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那少主的身子无恙吧?”寻梅问。
“没什么,就是一时间太着急,所以厥过去了,我开点安神补胎的药,待会醒了让她喝下便是。”辛复笑了笑,瞧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夏雨,“睿王有后,大喜。你看那些王爷,到了睿王这个年岁,孩子都大了。也唯有睿王,耽搁到了现在。”
寻梅抿唇,“这事,还是等少主醒了再说吧!”
辛复颔首,“我知道。你放心吧!”
语罢,辛复快速出门。
正好遇见端了热鸡汤急急忙忙走来的夏禾,夏禾身子胖,走路带着粗重的气喘,见辛复出来,急忙问,“辛大夫,我妹子没事吧?”
辛复一笑,“你要当舅舅了,好事。”
夏禾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点了点头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前脚迈进门槛,后脚一想不太对,“舅舅?”舅舅是什么意思?他赫然瞪大眼眸,快速放下鸡汤走到床前,手焦灼的搓揉着腰间的围腰,“那个,辛复说我要当舅舅了?阿、阿雨她——她肚子里是不是有、有我小外甥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欣喜得一直搓手。
寻梅含笑点头,“是,少主有了王爷的孩子。”
“我给端了鸡汤,那、那我再去给她做点好吃的,等她醒了好好吃一顿。这丫头就爱吃我做的菜,我马上、马上去!”夏禾快速跑出门,被门槛绊了一跤。直接摔在了门口。
他本就胖硕,如今这一跤摔得不轻。
落地的闷响,惊了床榻上的夏雨,她揉着惺忪的眸子坐了起来,一眼便看见了趴在地上半晌没动静的夏禾,“哥?你干什么?”
夏禾翻个身坐在了地上,傻笑的瞧着床榻上的夏雨,“没、没事,你醒了赶紧把鸡汤喝了,哥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身子。你啊,只管给我生个胖外甥。”说着,连滚带爬的起身离开夏雨的视线。
外甥?
夏雨蹙眉。抬头望着端了鸡汤过来的寻梅,“我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寻梅笑着将鸡汤递上,“少主先喝点鸡汤。缓缓劲,我再告诉你。”
这话也有道理,夏雨只觉得最近身子虚得很,动不动就累,委实该好好吃一顿。鸡汤不油不腻,口感极好。夏禾最知道她的口味,所以他做的东西,夏雨都喜欢。
因为夏雨不喜欢的,夏禾都不会做。
等着夏雨喝了鸡汤,面色因为睡了一觉而稍缓,寻梅才道,“少主不觉得近来身子有些怪异吗?”
“最近特别累,许是掏鼠洞闹腾的,所以——”
“少主有了孩子。”寻梅打断了她的话。
“孩子?”夏雨仲怔,“什么孩子?”
寻梅深吸一口气,指了指夏雨的肚子,“少主的肚子里,有了孩子。辛复刚刚确诊,恭喜少主,要当母亲了。”
心头骇然一窒,夏雨僵在当场,伸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小腹,低眉间她盯着自己的肚子,“你是在告诉我,我和赵老九有了孩子?”
寻梅点头,面色微恙,“是。”
想来夏雨与寻梅是一样的心思,这个孩子实在来得不是时候。轻叹一声,刚刚浮上眉间的喜悦,瞬间被脑海里那一声“阿雨快走”给冲刷得干干净净。
“少主别想太多,身子要紧。花满楼的事,我去想办法,实在不行百花宫就跟黑煞盟拼了。”寻梅握住夏雨冰凉的手,“少主回王爷身边去吧,王爷会照顾好你的。其他的事,交给我。寻梅虽然是江湖人,可跟着少主那么久,也明白了一些道理。”
“皇帝人人可做,杀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可睿王爷只有一个,那是少主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也是少主的男人。当然,这也是说笑话,皇帝哪能说杀就杀。如果让赵誉当了皇帝,这天下还是大燕的天下吗?”
“没了大燕朝,江湖也不再是江湖。我没那么傻,更不会去杀皇帝,少主放心就是。咱们百花宫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底还是有些实力的。我就不信,凝了江湖奇能异士,还斗不过花满楼这小小的三尺之地。”
夏雨蹙眉,“奇能异士?”
“当然。”寻梅冷了眉目,“宫主早年执掌百花宫,江湖上有不少人也被规列为邪魔外道,所以这些人跟咱们百花宫都有交道。时隔多年,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否还会念及旧情,助我百花宫一臂之力,但寻梅愿意一试。横竖到了现在,便是睿王来了,想必也是投鼠忌器。何况少主如今有孕,更不能有所闪失。”
“他们能帮吗?”夏雨不解。
寻梅一笑,“少主莫要小看这些邪魔外道,虽然他们作恶多端,甚至于臭名远扬,可也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杀人不眨眼。用恶人对付恶人,实在是最好不过的。百花宫就当是欠了他们的人情,但总比束手无策来得强。”
“有多少把握?”夏雨问。
寻梅定定的望着夏雨。
夏雨深吸一口气,“说实话,不许骗我。”
“没有把握。”寻梅垂眸。
“好。”夏雨点了头,“你去办吧,但凡有一点希望,都不要放弃。我想,我该去找王爷。有些事,他有必要知道,我不想瞒着他独自承担,这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自己,都不公平。”
“一家人,就该一起。”寻梅笑着,“我去看看辛复的药,煎好了没有,少主好好歇一会。”
夏雨颔首,寻梅快步出门。
夏禾端着燕窝粥过来,因为摔了一跤,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可脸上带着饱满的笑容,“阿雨,喝点粥垫垫肚子,哥给你弄了烤鸡,待会就给你拿过来。”
“哥?”夏雨迟疑了一下,靠在床柱处,“别忙活了。”
“值得。”夏禾憨厚的笑着,“来,小心烫。”
夏雨接过玉碗,眉目微垂,“哥,如果爹娘还活着,你——你觉得高兴吗?”
夏禾一笑,笑得有些勉强,“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爹娘如果还活着,自然是高兴的。怎么了阿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又提起了这个?爹娘回不来了,如今还有哥陪着你,你什么都别怕,天塌了,哥给你顶着。”
她笑了,“哥,天塌了,你也不怕把自己压扁了?”转而细语低咽,“哥,爹娘还活着呢!”
听得这话,夏禾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笑意凝在唇边,他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夏雨,“你说什么?”
“我见到了。”夏雨深吸一口气,“亲眼所见,爹娘都活着,还有大娘也在。他们被人抓起来了,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们死了。所以我想着,代州花满楼一案,其实只是为了藏匿他们的踪迹,才杀死所有的有关人员。哥,我该怎么办?”
夏禾眸色欣喜,“还活着?”等等,他突然抓紧了夏雨的手,“你见到了人,可是没有带回来,是不是意味着,有人拿他们威胁你?是不是?”
夏雨垂眸不语。
“他们拿爹娘威胁你做什么?”夏禾虽然笨拙,但不代表着他傻。
“他们要我,杀了王爷和皇上。”夏雨不想隐瞒。
“不可能!”夏禾骤然起身,“阿雨,你别信他们,也别那么傻。且不说王爷与你的情义,便是皇帝,那是随随便便就能杀死的吗?皇帝如果被杀,你就是千古弑君的罪人,到时候咱们夏家别说是你,都得死。弑君乃是死罪,他们借你的手,杀死了皇帝,最后又会来杀死你,所以你千万别做傻事。”
夏雨抬头,“可是哥,爹娘在他们手里,我能怎样?”
音落,夏禾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看见他袖中的五指,蜷握成拳,死死的攥着,仿佛要将指甲嵌入肉里。
“哥,我不能见死不救。”夏雨低语。
“但你也不能白白送死。”夏禾深吸一口气,“阿雨,别犯傻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哥都还在你身边。”语罢,他转身离去。
走的时候,夏雨看见他抬袖拭泪。
对于夏雨,阿丽娘和夏禾是一样的疼爱,虽然穷苦,可感情是最真实的。彼此之间,有着比血缘更深厚的亲情。能让夏禾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明智之选,但凡有一点希望,夏禾都愿意替代家人去死。
可现在,看不到希望,只能把死亡率降到最低。
他身在行伍多年,虽然一直做的是厨子,可也明白群龙无首必受欺的道理。皇帝若是死了,天下就会大乱,到时候弑君之人便是遗臭万年。一旦查出是夏雨所为,夏雨身边的人都会死。即便现在救出了父母,将来也还是要死的。
与其如此,不如放弃。
虽然疼得彻骨,可他无权无势,已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憨厚的男子,默默落泪,放弃父母的性命,比心如刀割更疼。
可若不如此,怀孕的妹妹就会有危险。
一尸两命,也非他所愿。
“娘,我知道,你也舍不得阿雨。”夏禾跪在厨房的院子里,狠狠的朝着老天爷磕了三个响头,“你放心,我不会让阿雨去冒险。来年清明,禾子让阿雨带着你的小外孙,给你上香。娘,禾子对不起你!”
夏雨就站在院门外头,脊背贴着冰冷的墙壁,红了眼眶,湿了脸颊。有时候,便是没有血缘也没关系的,因为情义是真的,那便够了。
转身离开,走在长长的回廊里,望着极好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下。冷风刮过面颊,冷得让人身颤,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坐在了栏杆处。
偌大的睿王府,若无赵老九,就会变得格外的冷寂萧瑟。生命本荒芜,你是最后的绿洲,若连你都没了,那该怎么好?
也不知坐了多久,后头有脚步声急促而来,寻梅焦灼,“少主,你怎么在这?”
“回去吧!”夏雨回过神。
“先把药喝了。”辛复上前,含笑望着她,“所幸你的身子骨不错,否则早前失血过多,这个孩子势必会受到影响。也算是运气,你自身的愈合能力极好,所以现在你只需好生保重自己,别做太激烈的运动,别多思多想,便无大碍。等过了四个月,胎气稳固就好。”
夏雨点了头,憋着一口气将汤药一饮而尽,“我该回去了,爷还不知道呢!”
辛复颔首,“我随你去,也好有个照应。”
“好。”夏雨抿唇,却是心事重重。
回城外别院的路上,夏雨想了很多,有些事既然无可避免,不如坦白。如果她与赵老九两个人之间,都心存隔阂,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岂非遂了那些歹人的心意?
赵老九有权力知道所有的一切,她没必要瞒着他。
他为她,宫都闯过,命都可以不要,她还有什么无法信任的?
“少主?”下车的时候,寻梅稍稍迟疑了片刻,“小心点。”
“我没那么娇弱。”夏雨深吸一口气,下了车便直接去了赵朔的书房,“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寻梅看了辛复一眼,各自点了头。
长长的回廊,她一个人走。
站在书房门前,夏雨顿住了脚步,低眉望着自己的小腹,终于咬唇推开了房门。
赵朔正在执笔挥墨,见着夏雨进门,先是一怔,随即一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十里长街不够热闹了吗?”
“赵老九,我有话要跟你说。”她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平日里的笑靥,眸色微暗。关上门的那一瞬,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得极快。
放下手中笔墨,他拦了手,“过来。”
夏雨缓步走过去,被他顺手揽入怀中。
赵朔抱着她起身,缓步朝着软榻走去。坐在软榻上,将她放在双膝处,像个孩子一般的抱在怀里哄着,这样的感觉真是永不相厌。
“气色不好,辛复——”
“辛复为我把过脉了。”不待赵朔说完,夏雨已经接过了话茬。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感受着来自赵朔的掌心温度。她的手冰凉得厉害,他就这样用掌心包裹着她的双手,试图拿体温温暖她的冰凉。鼻间酸涩,夏雨抽出了手,反握住他的手背,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
赵朔仲怔,身子微微僵直。
她能明显感受到来自于赵朔的迟疑,以及他几不可察的震惊。
“爷,你说的话,都算数吗?”她问。
他没吭声。
“你说过,如果我有了身孕,就生下来,你必护我们母子平安。”她慢悠悠的说着微凉的话语,“爷,咱们有孩子了,就在这里,现在还是小小的,无法察觉。等孩子大一些,你就能感受到了。”
她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继而变成了剧颤,下一刻,他用力的抱紧了她,将下颚抵在她的肩胛处,重重合上了双眸。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也跟着加速。
她笑着将胳膊探入他的腋下,将他抱紧。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却能感受到来自于赵朔的颤抖与激动。
寻常王爷,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有了儿女,唯有他为了这大燕天下,始终孑然一身。甚至于,对外抹黑自己,宣称好男风,不慕女色。
他早已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却没想到今日竟有这样的好消息。
怎不让他心颤身颤?
这种激动,几乎无法用言语来表述。他只想抱着她,就这样抱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再多的话语,都说不出他此刻的欣喜若狂。
“爷,我们说好的,要生一儿一女,男孩像你,女孩像我。咱们一家人,永远都不会分开。”她哽咽着,有泪在眼眶里徘徊,“你说,当初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怎么到了最后,我却如此舍不得了呢?”
“原以为此生孤鸾,为了大燕,我早已抱定了孤独一生的准备。可是丫头,你来了。”他声音沙哑,带着微凉的凄然,“终归,我有后了。”
夏雨哭了,“你说你叫什么睿王?一点都不聪明。守了半辈子的活寡,不就是为了等我夏大爷吗?你早点找到我,不就没那么孤单了吗?笨死了!”
他终于松开她,怀中的女子狠狠抽着鼻子,眼泪越发掉得狠了些。抬手,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这不,等到了,便再也没放手。”他笑了,笑得眼眶通红,“还好,没放手。”
是的,还好。
“赵老九!”她哽咽着,“只准我不要你,不许你不要我。”
他苦笑,这说的是什么话?
“你如果欺负我,我就对付你儿子对付你女儿,你自己看着办!”她将眼泪鼻涕,一道擦在他身上。
赵朔嫌弃的瞧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却也是拿她没半点办法,谁让自己就好这一口呢?
“好了,以后就好好的留在爷身边,不许乱走了。”他温柔的吻上她的唇瓣,“爷以后也会小心,这段时间都不敢再碰你了。”
她噗嗤笑出声来,“谁稀罕呢?”转而又道,“赵老九,我跟你说个事,花满楼找上我了。”
此言一出,赵朔眉目骤冷,房内的温度瞬时急速下降。他眯起危险的眸子,小心的抱她在怀,“什么事?”
“我娘他们没死,包括阿奴,都在他们手上。他们给我娘和阿奴下了毒,让我拿你和皇帝的人头去换人。”夏雨死死盯着他平静的容色,“我不想杀人,可我也不想让我娘他们死。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如果可以救,我当时就救了。”
“我知道。”赵朔轻叹一声,“早前我就派人去过一趟代州,准备把你娘他们接来,只可惜半道上让人给劫了。后来便有了花满楼覆灭一案,所有知情者都死了。我也怀疑过,人也许就在京城花满楼,但我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现在会找上你。”
夏雨蹙眉,“你让人去代州接我娘他们,做什么?”
赵朔一笑,“当然是想让你安心留在我身边。”现如今,谁还敢告诉她,当初去代州,是为了核实夏雨的真实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提起夏雨的身世,确实是时机不宜。
她撇撇嘴,“果然是狐狸,没安好心。”低眉却见他的手,始终落在她的小腹处,轻轻的,柔柔的,就这样贴着,按捺着心头的悸动。心头微喜,夏雨笑道,“因为花满楼里有不少机关暗道,尤其是大堂里的海蚕丝网,不知道有多少人,折在这上头。不过现在没事了,不久之前我已经亲手碎了它。”
“你出手了?”赵朔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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