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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宠]御前女驸马-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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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说的是:“你不穿衣服最好看。”
就这一句话,陆海烟从此以后开始讨厌她。而且处处为难她,刁难她。
云缨叹了一口气,觉得明天的日子,大概不好过了。
☆、第4章 杀人
天街小雨润如酥。
寻龙镇上四进四出的大宅子只有陆县太爷家这么一座。庭院中有九曲流水一条,来往的仆人皆穿戴不凡。这光景,正是应了“钟鸣鼎食”四字。
陆海楼早起在书房读书,抄完了《庄子》中关于涸泽之鱼的一段,搁下笔抬头看到窗前的兰花正吐出鹅黄的香蕊。若不是妹妹陆海烟的突然到访。接下来他该誊抄《礼记》了。省考的项目中有礼经科,他少不得在这上面下功夫。
“哥哥,陪我去踏青好不好?”
“我没那个闲工夫。”陆海楼头也不抬。
陆海烟不依不饶道:“哥哥,你看看人家嘛。你看我的衣服,这可是江州最好的织绣纺出品的。是宫中贵人才能穿的样式。”
妹妹是真的美丽。陆海楼只敷衍抬头看了一眼,便得出这个结论。想必整个寻龙县城,除了自家的婢女芊芊之外。找不出第二个如此风采的少女了。但少女的明眸善睐,在他看来不如一本书来的值得玩味。
“哥哥。你理睬一下人家嘛!”陆海烟红了眼眶。
于是他说:“妹妹口口声声宫中宫中的,是不是想参加明年的选秀了?”
陆海烟瞪了他一眼,责怪哥哥不解风情。又想,自己这般美貌的女子,就是入了宫廷,也会独占鳌头。转而看到哥哥玉树临风的容貌,娇娇滴滴一笑:“我才不要进宫当什么妃子。我只要陪在哥哥身边。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比不上你!”
“云缨也比不上?”陆海楼打趣道。他知晓妹妹曾对云缨有过一番心思。只是这一年渐渐转移到他身上来花心思了。
“云缨。”陆海烟气不打一起来:“他就是个小色鬼。不看人家的衣服。而且,而且想看人家不穿……”忽然想起什么,两弯似烟非烟柳叶眉蹙起,她捂住了心口,正色道:“哥哥,你更喜欢我还是云缨?”
提及云缨,陆海楼总是很浅很浅的微笑,不假思索道:“我更喜欢云缨那性子。她天性单纯,做事认真,人也聪明得很。”
陆海楼继续习字不再看她。
陆海烟出神地望着哥哥俊朗的侧脸,挺拔如杨的身姿,还有下笔时文隽的神态。难怪是许多深闺少女的梦中人。
恨,她好恨——为什么这样的哥哥,不是她的所有物呢!
忽然想到什么,转身走回房间。唤来了芊芊。二话不说甩了芊芊十来个巴掌。
“贱人!”陆海烟恶狠狠地踩上芊芊的手:“你是个贱人,云缨也是个贱人!云缨怎么不早点去死,她死了该有多好!”
前几日,分明是云缨偷拿了牒文,却被这个小婢女包庇了。不能让云缨当众出丑,不能让哥哥看到云缨的下流和卑鄙,她真的好不甘心!
“小姐!”卑微的婢女忽然抬起了头:“你责罚我可以,但你不要骂云少爷!云少爷是个好人,也是大公子三公子的好朋友!”
没想到一向低眉顺眼的婢女会反抗。陆海烟更恶毒地踢上她的胸膛:“什么少爷不少爷!我都听赵姨娘说了,爹爹想让哥哥娶她!她瞒得好深啊,哼哼。在我眼皮底下玩了暗渡陈仓,我倒是看看云缨能得意到几时!”
陆海烟又狠狠教训了芊芊一顿,等赵姨娘赶到的时候。芊芊已经伤痕累累。看到赵姨娘的薄面上,陆海烟才放过芊芊一马。赵姨娘是爹的偏房,因为膝下无子。所以一直靠讨好小姐公子为生。这个芊芊美貌过人。以后无论是送给三弟弟做通房,还是让爹纳一个美貌的小妾。总之还是有点用处的。但是她绝不放过云缨。
翌日去踏青,她就看到了云缨。
云缨本是看在陆家的面子上才来的。只是一看到陆海烟,直觉告诉她今日的陆妹妹很不一般。舍弃了繁复的衣饰,着淡丽的褥裙。发髻上不见金步摇,雪柳儿。只用一只凤纹的银钗挽住如瀑的黑发。不得不说,眼前一亮,惊为天人。
云缨一直记着芊芊当日为她解围的恩情。特地带了一盒脂砚斋出品的玫瑰露送给她。但寻了半天不见芊芊,只好问陆海烟芊芊在哪里。陆海烟只敷衍她说:“那丫头先去小虞山了,待会儿你可以和我一起乘车去找她。”
云缨不明白:“小虞山?那可是城外。今年刮了什么风,你要去那里踏青?”
“你别多问!”陆海烟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云缨便不再问。
这么个陆二小姐,以后若是做了她的小姑子。那真是一场鸡飞狗跳。
她知道,陆海烟不喜欢她。打从陆海楼的牒文被偷事件之后,甚至,两人是能避开就避开见面。
但是出游小虞山的计划也很诡异。比如现在,陆海烟居然单独与她在一起。步伐飞快,将身后一干跟随而来的官府家眷都远远抛在身后。
云缨有些不安,但她也担心芊芊的安全,只好往前走。
到了一段断垣残壁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她打量了下四周:山上不知何时起了大雾,雾中弥漫着罂粟花妖冶的香气。而陆海烟点燃了一只火折子,说再翻一座山就到了。但云缨看过父亲桌上的剿匪图,前面的落雁山头是一个山贼据点。
她问:“要去什么地方,得走这么远?”
“啊……”陆海烟笑了笑:“林子深了,这景致才会更好。你说是不是?”
“你骗我。”云缨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任凭陆海烟怎么催,她都不走了。看陆海烟催得厉害,又忍不住问她:“你想干什么就说吧——前面是山贼的老窝。然后呢?你想当一回女侠,和我两个孤军深入,剿灭山贼?”
陆海烟晃了晃火折子,笑意令人看不真切:“不,雾气这么大。反正做什么也没人看到吧。”
香味撩人,令人昏昏欲睡。
云缨才察觉到四肢无力,就只听到“啪嗒!”一声。火折子落在地上。陆海烟从背后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声音凶狠得仿佛从地狱中飘出来的:“云缨,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过去的十年里你伪装的真好啊,先是骗了我,然后还抢走了哥哥……”
在这空旷的荒野,充满怨恨的话语尖锐刺耳。
陆海烟手上的力气如此之大,似乎要把她的灵魂生生扼杀在躯体中。云缨奋力挣扎,但是迷香的药性太大了,全身力气被抽去。简直无法抓住卡在脖子上的手。一分一秒过去,她已经完全窒息,只凭着最后一股心力支撑着不晕过去。
为什么!
为什么陆海烟要杀她?!
耳畔响起的声音诡异极了:“云缨,你知道吗?本来我还觉得,你是个和哥哥一样优秀的男人。结果呢?你居然是个女孩,你一直在骗我!你骗了我还不够,爹爹还要哥哥娶你。笑话!你居然在我眼皮底下,和我抢哥哥,你就下地狱去吧!”
云缨拼命挤出一句话:“陆海楼他是你亲哥哥……”
“什么亲哥哥?!我是个抱养来的孩子!”陆海烟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听到了吧?我是个野种!就因为这样,爹爹不让我和哥哥亲近!”
原来……如此。
耳边全是少女发狂而放肆的笑声,她却没有了力气抵抗。
正当脑海因为极度缺氧而陷入昏迷之际,忽然脖子上的桎梏松开了。然后一片温热的液体流到她的脖子里。
是血。
陆海烟的血。
云缨努力睁开眼睛,看到芊芊不知何时站在罂粟花后。她的半边脸颊红肿。手上拿着一根拣来的大木棒。
但陆海烟受了芊芊的一棍子还没有倒下去,她愤怒地看着身后的不速之客。芊芊在颤抖,双目呆滞地看着她们。接着,陆海烟松开了她,云缨顺势倒了下去,头磕到了一块石头。顿时钻心的疼。不由自主地,她摸出了怀中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平日里都贴身带着。
睁开眼睛,看到陆海烟正愤怒地掐着芊芊,而芊芊的脸颊涨的通红。陆海烟还在不断地用力。云缨心头一急,努力站了起来。用尽了全身力气,向前走了几步,将匕首斜刺进了陆海烟的胳膊。顿时,陆海烟惨叫一声,回身推开了她。
一击之后,云缨已经没有了力气挪动。
她那一刺,并不是想要了陆海烟的命,只想让她无法动弹。哪料到,她的反抗激起了陆海烟的狂怒,陆海烟向自己冲了过来,试图夺下她的匕首。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云缨死死握住匕首不松手。但目光越过陆海烟的背后——芊芊已经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过来帮忙。但她一个踉跄,跌了过来。正好推了陆海烟一把,更赶巧的是:二人紧握住的匕首正好对准了陆海烟的心口。
这么一下,不偏不倚,匕首刺入了陆海烟的胸口。陆海烟惨叫一声,接着没了声息。
两个女孩抱紧成一团,她们眼睁睁看着陆海烟咽气。
“我,我们杀了人!”芊芊喃喃低语,紧紧抱住云缨犹如溺水的人最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是不是要死了?云缨,你说我,我们会不会被送进死牢?!”
“我,我不知道。”
云缨明白,这下闯了大祸了。死亡?不,死亡还不是最可怕的。她会连累父亲被撤职,家中被抄。杀人二字,此刻深深压在心上。
☆、第5章 遮掩
春光融融。万籁俱寂。眼前的尸体,颤抖的少女,还有自己这颗深养在官府,深谙陈国律法的头脑——这一切,都像是老天爷设下的一个局。故意让她钻进这个死胡同。不过凭着她的头脑,还是有办法解开这个死结的。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人可以死亡两次。”云缨呢喃自语。
芊芊小声问道:“云缨,要不然,要不然我去官府自首。”
云缨摇了摇头:“芊芊,我们去自首,不会有人听我们的。何况还会连累到家人。”
“那该怎么办?”
“让别人不知道这件事,你听我的安排就好。”
心中有了决断,便生出无边的勇气。云缨站了起来,她先剥下了陆海烟的衣物,自己换上。再把尸体给埋了。接着,她摘下几株荷叶盛水,冲刷掉周围打斗的痕迹。检查了下身上,二人的鞋底都沾了血色。干脆就连鞋子都洗了一遍。
至于这把匕首,虽然是娘给她的遗物,也随着陆海烟埋了下去。
转身,她嘱咐芊芊道:“你回去之后对其他的客人说,陆小姐邀请他们来河边赏落日光景。记住,一个时辰之后,你带一套衣物在上游等我!”
芊芊重重点头。转身而去。这时,四周空无一人。云缨站在微风中下闭目一会儿,才明白自己竟然在掩饰一桩光天化日之下的凶案。若不是因为芊芊牵涉其中的缘故,她还不至于勇敢至此。但因为不想连累芊芊,她必须得策划谋算。
引臂向后,挽起鹅黄长袖。她并不熟稔地鼓捣自己及腰的青丝。所幸,陆海烟今日的发髻不是往日那般繁复。试了几下,倒也盘了起来。最后,她将一块大青石压在陆海烟坟茔的上方,以防野兽,或者乌鸦来刨食尸体。
做完了这一切,云缨绕了小路去往岸边。她知晓此刻潮汐时分,落日桥头,漫天红霞倒映在河水中的风景确实很好。更好的是:从客栈走到桥头,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正好赶得上落日。落日以后,这河中的光景,便谁也不会发觉。
她在上游的荷叶群中藏了一根空心的芦苇。若是察觉有人落水了。只会向下游寻找。
准备好了这一切。只等落日来临。
她信步走上堤坝,临河一望,水中倒影出一个豆蔻少女的倒影。少女的眉眼如画,皮肤白皙如玉。乌黑如瀑的长发,松松绾在肩后。过了半晌,云缨轻轻一笑。这是她,真是太好了。除了几个亲近的人之外,没人知晓她原本是这番模样。
她选的地方也很好,昨晚刚下了雨。河岸潮湿,水流很急,石上遍生青苔。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夕阳沉沉而下。身后也传来了人群的喧嚣声。
先到的芊芊恭恭敬敬,装模作样在众人面前对她屈膝道:“小姐,人都来了。”
然后她给了芊芊一巴掌。趁着人还没有到达前,也趁着人们都能看到的时候给了这一巴掌。陆海烟爱教训丫鬟是出了名的,常常对丫鬟拳打脚踢。最初的惊讶过后,芊芊心领神会,捂着脸背着她迎向人群走去。
而她假装转身的一刹那。失足掉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惊呼。
然而滚滚的潮水立即卷走了落水的少女。等陆家的家丁率先跑到堤岸上的时候,只能看到二小姐明黄色的衫子被水冲向了远处。接着更多的人赶了过来,通水性的跳下河去救人。不会水的少年都吓得面如土色,呼喊着四散逃去。
眼见明黄的身影被湍急的河水一直往下冲去。人群也向着下游奔去。但是到了下游水势较缓的地方,却没了那袭明黄的影子。
那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流云飞度,星子稀疏。河畔弥漫着淡雅的紫烟,月是上弦月,照亮河里的睡莲一一绽放。白鹭翩翩而去,成群结队消失在天边。不知道哪颗星坠落,在水波上留下惊鸿一影。弥远的芦苇花香气袭来,在凉得浸入脾骨的夜风中飘荡。雪白的梨花凋零散在水面,仿佛倒扣下无数的白瓷小碗。
云缨坐在岸边,一个时辰前她在水中脱下衣服,裸着身子地爬上了岸。换完衣服后,就这么仰观星辰。心里从来没有这般累。一旁的芊芊呆呆望着水波,秀气的小脸上还有泪痕。她依偎在云缨的怀中,掐了一朵野花,不知所措地摘下一片片花瓣。
远处,寻找陆海烟的人们还举着火把,继续搜索。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给陆海烟下了死的定义,但只要县太爷不放弃,就不能停下寻找。火光顺着这条前朝的护城河连了起来,可以看出明显的之字走向。
每一盏灯光仿佛都在引着一个灵魂归去故土。
云缨想起了爹爹曾经跟她说过,寻龙县曾是前朝大楚的军事重地。城中有一道残破的古城墙,相传是国破之时被火烧的。城外的护城河听说是亡国之君熙和帝下令挖掘的。熙和帝只当了三年的皇帝,就被三个臣子瓜分了大楚。
芊芊问她:“云缨,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便笃定道:“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你不必担心。现在我们该做的事情是忘掉这里发生了什么,然后回家。”
“若是有人察觉了不对……”
“芊芊。”云缨看着湖畔的涟漪,紧握了她的手腕:“今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日子长远的很,我们不会有什么事。记住了,起因是陆海烟起了害人之心,不是你我的错……等我们都长大了。再一起接她回去。”
彼此都默契地知道,那个她是谁。
云缨牵着芊芊往回走。路过护城河,看到陆家的家丁已经围住了整个堤岸。于是问道:“芊芊,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赵姨娘让我去买布料给大少爷剪裁一身衣裳,我就到这附近的珍珠坊来挑选。正好看到你家的马车停在小虞山下。于是我就上来走走,想能不能碰见你。结果看到小姐领着你越走越远。然后,然后小姐她居然……”
云缨打断她的话:“知道回去以后怎么说?”
芊芊道:“我路遇小姐和云公子,云公子先走了。小姐心情不好,就教训了我一顿。然后让我喊人去同她赏风光。”
云缨点了点头,道:“今天我能活下来,多亏你了。接下来陆家的人肯定会大肆寻找,想必不好过一段时间。不过你别担心。时间久了,陆伯伯自然会明白这个女儿回不来了…何况,听陆海烟的的话语,她不是陆伯伯的亲生女儿……”
的确,刚开始,县令小姐失足落水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陆三小姐是被水鬼拖了去。有人说,陆县令公正执法,得罪了不少权贵,是有人故意害死了陆小姐……总之,没人会怀疑当日落水的到底是不是陆小姐。
也就不过一盏花期的时间,这话题就褪了色。渐渐不见人提及。而陆海烟落河整整十日后,连县衙的家丁都停止了寻找。转而嘱托临河的渔家进行打捞。
回家之后,云缨成日闷闷不乐。陆家的兄弟两个来看她,她自觉惭愧无法面对陆家人。便推脱说病了。结果惹了爹爹生气,责怪她不知好歹。
也就容姨比较体贴,跟爹爹说小姑娘开始思考生生死死的事儿了。少年人嘛,看到同伴殇逝,总难免伤春悲秋。何况云小姑娘也算是个读书人。君不见人家李清照还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呢,就不准她感怀一下生死了。
云爹爹说:“感怀个屁!她和陆家那二丫头成天吵架,巴不得人家落难她好看笑话。我看分明是她不想见陆家那两个。”
爹爹忒真相了。她就是不想见陆家兄弟尤其是陆海楼。她甚至小小地怨恨陆海楼——为什么要让妹妹产生那样的情愫。
后来,从陆家的几个婆子的口中听到几句闲言碎语:说芊芊是赵姨娘养在房中,打算给陆海楼做通房丫鬟的。这下,更没有了想法。她欠芊芊一顿板子外加一条命。陆海楼是个好少年,配芊芊,男才女貌。
她云缨,自寻出路。
下了决心之后。干脆把陆海楼给她的《女诫》撕得干干净净,然后托人送到陆家去。陆海楼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她此举何意。
☆、第6章 惊闻
灯光暗哑,月色幽轻。父女两个相对无言——地上有一堆撕成碎片的书页。
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爹,有什么话,您直接说吧!”
万万没料到,这送信的仆人去陆家时,会碰到前去吊唁的老爷。结果直接把包裹送到了她爹的手中过目。但当看到撕碎的《女诫》时,云爹爹凭着当年谈情说爱的直觉知晓了女儿此举何意,气得立即赶了回来抓来女儿审问。
于是寻龙县衙的主薄,二甲举子出生的云守城瞪着自己的女儿:“怎么,你不想嫁给陆海楼?”
她说:“爹,我就在家服侍你一辈子不好么。”
“云家不需要吃闲饭的。你自己看看你自己,读书不过中等,又没个上进心。不如早早嫁了去!一来,为我老云家诞下外孙。二来,你将来也有个靠山!”云守城看着女儿,仿佛在看一个笑话:“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若不是出生富家,你该在田间种地,为丈夫准备三餐。而不是在这里耍你的小姐脾气!”
云缨低下头,忸怩道:“爹,能不能换个对象啊。我真的对陆哥哥没感觉。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墨守成规的男子…”
云爹爹却会错了意:“你看中了陆海堂?!唔,那孩子虽不如海楼一表人才,但是个性挺大方的,有你父亲我年轻时的风范。”
她撒娇:“爹,我还不想嫁人……您要不等等。就这么嫌弃我在家么?”
“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嫁过去,不过人家陆家说了,你以后别去学堂了。”云守城叹息道:“毕竟你是个女孩子,抛头露面,像什么闺秀!”
她无语,听自家爹爹开始唠叨陆海堂的好。云家无后,是爹爹的心病。这不,凑巧陆家生男,云家有女,两家人都商量起儿女亲家了。听了一会,她悄悄退出了房间。嫁娶一事上,现在搁哪家都愿意,唯独不想进陆家。
她想芊芊了。第二天她便去找了芊芊。
早些时候,她走后门进了陆家,熟门熟路走到了芊芊的房间里面——低矮的偏房,简陋的布置。衣服都洗得褪色,却干净得很。无论多少次来这里,她都忍不住心疼这个婢女的无依无靠。
房中像样的只有一张八仙桌,桌上堆满了绣品。
绣品针脚细密,都是崭新的。一盏熏得黑黢黢的煤油灯还尚且有余温。她点燃了煤油灯,细细打量之下,发觉这些绣品都是嫁娶的题材。什么鸳鸯戏水,鲤鱼传书,红莲并蒂,石榴多籽……样样精美而小巧。
芊芊不久后回来了,告诉她这些都是赵姨娘嘱咐她为大少爷准备的。
“是为了陆哥哥的文聘之礼。”云缨心知肚明:“不过啊,芊芊,你说我怎么面对陆家人呢?”
“云缨,我也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云缨报以感激:“芊芊,谢谢你。这些话,除了你之外我都没法对任何人说。你……”想到陆海楼温柔的眼神,想到爹爹逼婚的架势。心还是不自觉没有了勇气,小声问道:“芊芊,你觉得,陆哥哥对你怎么样?”
芊芊只道是云缨担心陆家人欺负她,连忙道:“大少爷他是个好人。上次牒文的事情,他非但没有怪我,还帮着二少爷替我向老爷说好话。”
云缨点头微笑,既然如此,那她也能放心了。转眼注意到芊芊腰缠白布,忽然想到陆海烟的灵堂还在。来都来了,无论如何该去拜祭一下才是。
遂一扫胸中积垢块垒,走向了陆府后花园。
陆海烟的尸体并没有找到,所以灵堂上摆着的是一座衣冠冢。时值亥时,陆家上下都在前厅,后院只有两个守灵的老婆子在。一个婆子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念叨着:“真是可怜,我们家的小姐一等人的人才。以后若是进了宫,说不定能混个贵妃当当!哪里知道这么小的年纪就去了。以后的荣华富贵没命享用了!”
另一个婆子道:“话不能这么说,就小姐那个缺心眼儿。以后进了宫,指不定被谁算计了去。哎,要我说,赵姨娘房中的那个芊芊才是顶顶漂亮的美人儿。听说是姨娘养在屋里给大少爷做小妾的,将来还要为陆家开枝散叶。”
那婆子接着道:“那芊芊真是顶好的福气!大公子参加童生试的墨卷,被评为案首。上呈京城之后,连翰林院的冷大人都赞不绝口。以后哪个姑娘嫁给我们家公子,一定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哎,我看那城东王家的二丫头不错……”
另一个婆子回道:“啐!你嚼什么舌根子。听说老爷已经给大少爷找好了媳妇,而且大少爷自己也很中意。听赵姨娘房里的那个红儿说,大少爷是求着老爷赶紧帮他将这门婚事定下来。你说,平时大公子那么规矩的一个人,他会看上哪家的姑娘呢?”
……
“芊芊,这里风很大啊。”云缨淡淡开口。
芊芊望着纹丝不动的白幡,疑惑道:“不,没有起风啊。”
她坚持道:“不,风很大。什么风言风语都出来了。对不对?”
芊芊叹息一声。
云缨走进灵堂时,四周空无一人。芊芊替她把守在院子外,离子时不远,她还有一段时间来拜祭陆海烟。触目所及,周围清一色的黑与白。大理石灵位坐南朝北安放,上书老宋体“爱女陆氏闺名海烟之灵”十个大字。
红颜弹指一瞬,刹那芳华。这句话果然不错。上个月,还是活生生的人。如今,变成一缕只能吊唁的魂。
她克制住忐忑的心情,先给陆海烟上了一炷香。忽然,烧了一半的香熄灭了。白幡扬扬飞起,满室的烛光灯花一朵接着一朵熄灭了。原来真的起风了。
不知怎么,她有种错觉:陆海烟回来了。
伸冤焉?报复焉?亦或是讨命焉?不,来什么她也不会怕的!垂了一下眼睑,又睁开了眼,注视着灵位上新刻的陆海烟三个字,毅然道:“陆海烟,我并不想杀你。但我也不后悔杀了你!日后即使地下相见,我也敢面对你!”
半晌没什么动静。她想我一定是疯了。刚想拜一拜,门外远处纷纷沓沓一阵脚步声。芊芊跑了进来,连忙道:“云缨,外面有人来了!是,是老爷领着三个人!已经走到大厅入口了!”
人已经快到滴水檐下,来不及逃出去了。芊芊在灵堂还好说,她可是半夜从家里偷跑出来的。看了眼左右,急忙闪到灵堂的偏室中。房中堆满了纸糊的假人,花轿。还放置了番、尼、道、禅四箱经文。她躲在箱子后面,只探出一只眼睛看着门外。
庭院洒满了水般的月光,陆承泽先走了进来。芊芊迎接了出去,福了福身子。陆承泽说:“你也别在这里守着了,出去吧。”
芊芊出去之后不久,一位蓝衣少年带着两个仆人走了进来。月光描绘出少年优美的侧脸曲线,衣裳还是那般一尘不染,只是身后跟着的两个仆人皆是风尘仆仆。云缨认出这是寻龙坡大雨那晚,借给她伞和衣服的三个人。
陆伯伯则诚惶诚恐地站在这蓝衣少年的身后。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陆伯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少年又移步到灵位前,这回云缨能听清他的话了:“陆县令痛失爱女,实在令人惋惜。但陛下自十五年前丢失了爱女,也未尝有一日能睡得安稳。陆县令,你我作为陛下的臣子,总该早日找出长公主,替陛下分忧。”
陆承泽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萧公子请移步寒舍多留几日,下官一定尽力查明当年公主的去向!”
少年笑了笑,这笑有七分冷意,三分威严:“陆县令,我问你当年长公主的奶娘孙轻云的去向。你推推搡搡不肯作答,这是何故?”
陆承泽脑门上溢出汗,但面上仍旧光明磊落:“萧公子请听我说:那孙轻云的确在我府上做过活计。但上元之乱后,朝廷下令各县不准收留逆党。我知那孙轻云来历不简单,派人打发她走了。”
那萧公子点了点头,又道:“陆县令你必须找出长公主。否则,让陛下失望了,就算当朝邱大人,冷大人与你是同窗,也担不住这个罪名。”
“下官一定尽力所为,为皇上排忧!”
“对了,这是先皇后的画像。”说着,那萧公子背后的女侍从走出来,展开一副美人图。只一霎,空气都凝住了。从云缨这个角度看,好巧不巧能清楚看到先皇后那美丽绝伦的剪水双眸,小巧精致的耳鼻。
但是这美人的眼睛和鼻子怎么看,怎么都和陆海烟很是相像。
☆、第7章 演说
子夜时分,云守城被陆家的家丁唤了起来。
他与陆承泽陆县令是世交,两人既是同窗好友,又都在昭和二十四年登第。进入翰林后,都拜入了礼部。彼此的妻子也交情不浅,几年后妻子也都死于难产。
到了昭和三十五年,上元宫变时,两人都曾为护卫太子一脉的兵马出过力。但当太子登基之后,两位都同时选择了回归故里造福一方百姓。
彼此的人生轨迹仿佛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陆承泽性子沉稳,不会如自己一般毛躁。
所以听到好友派人传言:“大事不妙,即刻来吾女灵堂议事”时。云守城就明白事情肯定很严重。当即从家中赶了出来。
但是事情的严重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算。
陆海烟是养女,云守城这是知道的。但陆海烟的来历,他是一点都不知道。现在,站在陆海烟的灵堂前,陆承泽便将当初收养陆海烟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陆承泽曾在昭和年间当上吏部尚书。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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