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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下有良人-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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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下的马儿行路很稳,寒冷的朔风都被成斐的背和披风挡住,苏阆靠在他怀里,紧绷的情绪松缓下来,这几日积攒的疲累和伤痛全化成了沉沉的倦意,一层层包裹了她,直教她恍惚迷离,捉着成斐衣襟的手指不觉松了,却感觉到扶着自己脖颈的手蓦地一紧,头顶上有个声音传至耳中:“阿棠,别睡。”
  那嗓音沉的近乎低哑,甚至都带了哀求的语调,苏阆死撑着抬了抬眼皮,才反应过来他是怕自己睡过去便醒不过来了,忙又收紧了手指:“好,阿斐,我不睡…你放心。”
  话音甫一出口,成斐紧绷的脊背松了些许,策马又加快了速度,往开河绝尘而去。
  夜色浓的似一方化不开的浓墨,马蹄声一路略出矮峦,穿过长道,终于进得城门,停在了营帐跟前,成斐勒住缰绳,抱着她翻身下马时,托着她后肩的掌心却触到了一股温热,借着篝火的光,瞳孔微微一缩。
  苏阆身上的狼血早已被风吹得冰凉,锁骨下却又渗出了新血,肩胛后的衣衫也被透湿了,显然是她自己身上的伤。
  成斐心下狠狠一窒,连声冲身后的人道“去备热水和药来”,便大步抱着她进了营房,要将她放在地席上时,臂弯里的人却将他的衣襟攥的更紧了,不想离开他怀里似的,闭着眼皱眉嘤咛了一声。
  成斐心疼不已,更是舍不得松开,扶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拨开她被冷汗打湿贴在额上的发:“阿棠,我给你包扎。”
  虽说了不睡,一路轻簸下来还是有些昏沉,听见成斐的这一声,困意敛去些许,瞥见自己满身血污,咬了下唇,努力道:“你去把换洗的衣裳拿给我,我自己来就好…”话音未落,要松开他衣襟的手指却突然被他反手握住,牢牢包在了掌心:“让我来,你别动。”
  苏阆肩头一僵,别开了眼,成斐压住眼中的疼惜和担忧之色,捉紧了她的手:“听话。”
  苏阆被他有些沙哑的嗓音说的呼吸一滞,终于点了下头。
  成斐眸色微松,拉过一旁长案与她靠着,赶紧起身去了帐外。
  他一离开,帐中便静了下来,身上的伤口好像又尽数被唤醒了,牵动的每根骨头都在疼,苏阆趴在案面上,望着明黄烛火,咬住了手指。
  老天像是故意为之,每次她出事,身边必定连个母蚊子都见不着,至多有成斐在跟前。
  不过有他在便足够了,左右待战归他们便要成亲了,不是么。
  不过须臾,成斐已经撩帐进来,跪坐在她对面,朝她伸出手:“来。”
  苏阆嗯了一声,由他上前扶正自己的身子,卸下护肩的踢庭兽,解开腕箍,而后褪下了染血的外衫。
  成斐去解她的腰封时,苏阆身形一倾,下巴便抵在了他的颈窝,低低道:“靠一会儿。”
  成斐将她的手小心从外衫里脱出,温声应了:“怎样都好。”
  苏阆缓缓吐出一口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咬紧嘴唇,闭上了眼。
  成斐生怕弄疼了她,动作放的轻柔,将中衣褪下她的左肩,尽管他已经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待拆下草草包扎的细布,锁骨处才凝了血的狰狞伤口映入眼帘时,手指还是一僵,眸色倏地沉了。
  浸了热水的巾帕擦拭过周遭血迹时,苏阆的肌肤小小战栗了一下,察觉到成斐的动作立即放的更轻,勾唇笑了笑:“不疼。”
  成斐眉锋下阴影更甚,手上动作却不敢停,巾帕沿着颈线避开伤口,抚过她的冰凉肌肤,很快便将血污拭净了,取过案上药膏,拿玉棒挑了去给她敷药。
  药膏比她平日里用的要好许多,清清凉凉的,敷在伤口上疼痛都轻了不少,应当是他新带来的,苏阆靠着他,嗓子里不觉舒服的哼哼了一声,缓了双眉,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找着话道:“今天我和狄军将领交手,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待成斐应声,她已含含糊糊的嘟囔:“先前的那个客商,颜朗,呼衍朗,两个名字,一个人。”
  成斐动作一顿。
  伤口显然是新落下的,也就是说,这是他刺的了。
  又是他。
  成斐听着她的话,握着玉棒的手指狠狠收紧了。
  苏阆靠着他的颈窝,没察觉到他眼底滑过的冷锋,只想说些别的教他紧绷的脊背缓下来,接着道:“你说我是不是和他犯克,上次…”
  话甫出口,她似乎感觉周围的骤然温度降了些,抬头看见成斐眼中迸出的一丝狠色,意外一吓,才察觉到此时说这个实在傻的不适宜,忙转了话锋:“那个,你朝中事不忙么,怎么会来找我?”
  成斐敛了眸中神色,手伸到肩后给她抹完药,边捞过案上细布边温声道:“司马无能,皇上着我来接替他的将位。”
  苏阆身形恍然一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看到成斐点头,她的眸子恍然被点亮了,然不过一瞬,双眉却又微微拧了起来:“那京里的事怎么办?襄南候他们…”
  成斐接住她的话:“放心,我都打理好了,你只管养伤,未做完的事,我一定替你完成的好好的,好么?”
  “好啊,”苏阆松了口气,眼中又熠熠起来,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忽而笑了:“以后我就可以这样跟旁人说,我的夫君,是个出将入相,才兼文武的好儿郎。”
  成斐眼中漫出一层温软的柔和意味,颔首嗯了一声,手下已经包扎好,拿过剪刀去剪背后多余的细布时,眼角余光却扫到了背后中衣靠下的地方染上的一道淡淡血痕,眸色忽而一凝:“你背上还有伤?”
  苏阆一愣,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个快好全的刀口,应当是方才从马上摔下来时又裂开了,道:“啊,这个不严重,上点药就…”
  她想起什么,恍然停住,错开了眼:“我自己上点药就成。”
  成斐察觉到不对劲,扶过她的脸:“怎么了?”
  苏阆没看他,有些别扭的道:“没怎么。”
  成斐眉锋微簇:“我给你上药。”
  苏阆却往后撤了撤身子:“真不用,我得换衣裳了,你先出去罢。”
  成斐眼中狐疑更甚,靠近了一些:“让我看看。”
  苏阆脱口:“这怎么看,你快…”话音未落,那只没受伤的肩膀忽而被往前一带,身子又没什么力气,轻飘飘便歪到了他腿上,只觉后背一空,中衣便被撩了起来,背上密密麻麻的鞭痕全暴露在了空气里。
  成斐眉锋骤然一冷,握着她中衣的手指猛地收紧了:“谁干的?”
  话中寒意不掩自现,竟有些森然。
  若她反抗,没有谁能将她伤成这样,显而易见,不会是敌军。
  苏阆把脸埋进他的衣摆,声音闷闷的:“还能是谁?司马尹。”
  战中受的第一处伤不是因为杀敌,反倒折在了一个怂货将军身上,她想想都觉得丢人。
  早知他会干出弃城而逃这样的事来,若再重来一次,她必折了他鞭,掀了他案,拆了他的大帐,趁早决裂的痛快。
  怎么没有声音…他是生气了?
  她整个压在成斐腿上,看不见他的表情,才有幸的没被吓着,只得和声劝慰:“你别气,我以后再也不怂了,劳心伤身,吃教训了。”
  成斐眼中森森之意渐渐敛起,最后化成明晰的一点,强行收了下去,抬手揉揉她的发,缓声道:“放心,不会再有以后了,我带了祛疤的药,起来给你涂上。”
  苏阆听他又恢复了往常温和的口吻,以为自己那几句话成功把他的毛捋顺了,才放下心撑起了身子,被成斐顺势扶住,见他拿过药瓶,忽然想起一事,自己现下背上疤痕横支交错,中衣和诃子挡着,怎么上?
  

    
第71章 
  苏阆从睫毛底下看了他一眼; 咕咚咽了下口水。
  果然他道:“背过身去,很快就好了。”
  苏阆当然清楚这个时候他绝非趁机占自己便宜,但一时还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扶着他的手臂没动弹。
  成斐看出她的窘状; 原本坦然的心思却波动了一下,忙道:“我没…”“我知道; ”苏阆低头,转身背对着他坐下; 拉开了中衣的衣带; “可以了。”
  成斐呼吸微禀; 轻轻嗯了一声,手从她的后肩绕过去,褪下了她的衣衫。
  中衣从肩头滑落; 露出一段秀延的颈,而后是两片瘦削的蝴蝶骨,在往下,中衣褪至腰窝处; 大片脊背都露在了烛光下。
  诃子没覆盖住的疤痕似寒冬落尽枯叶的枝桠,斜蔓过脊背和肩胛,一条压着一条; 在诃子处断开,又从下面横溢出来,旧疤上还覆了一道裂开的血口,正在慢慢往外渗着血珠。
  这是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捧在手心里的姑娘。
  不过一瞬; 汹涌而来的疼惜、自责和怒意便沉沉包裹了他,直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苏阆见后头没了动静,往后偏了偏头:“成斐?”
  成斐遽然回神,想应一声,心头却堵得发梗,硬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能抬手,将围在胸前的诃子一圈圈解下,背上疤痕一览无遗,全部闯进了眼中,教他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滚起来,狠狠闭眼,停了片刻,才把她垂在背后的长发拢到了胸前。
  他泛凉的指尖划过自己肌肤的那一刻,苏阆的肩膀本能地颤了一下。
  成斐立时停住:“我弄疼你了么?”
  苏阆忙道:“没有,都是旧伤,早就不疼了。”
  身后又没了声音。
  片刻,疤痕所在的地方传来凉润的触感,这次他没用玉棒,指肚软软的,比方才还要舒服些,苏阆低着头,一手握着胸前的头发,吃吃一笑。
  烛火悠悠燃了许久,映出两人投在地席上的影子,苏阆垂眼瞧着它们时而分开,时而又重合在一起,突然感觉这几个月受的气和苦,那些不好的回想,全被心底漫上来的暖意尽数代替了。
  出神间,他已经放下药瓶,拿着细布的手环到前面来给她包扎。
  苏阆上半身未着一物,整个人都被他从后面圈着,脊背微微一挺,呼吸不觉停了一下。
  不过自始至终,成斐都没碰到她前面的肌肤。
  直到中衣被套上,两人都有些紧绷的背才松了下来,苏阆忽觉身上一暖,转脸见他捞过了一旁宽大的披风,把自己围住,而后伸手环过来,避开她左肩上的伤口,松松揽住了她的腰。
  苏阆一停,顺势将后脑勺抵到了他的颈窝处,蹭了蹭。
  成斐的下巴挨着她的发,停了好一会儿,才道:“阿棠,答应我,以后遇到什么事,别硬抗,别忍着,别瞒我,”他捞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它会疼。”
  方才包扎的时候不疼么?可她始终一声未吭。
  若非岑帆自作主张偷偷传过来的那封血书,自己还万事不知的待在朝中,像个傻子一样以为她真的甚安。
  他方才给她处理肩上的伤口时,多希望她扑到自己怀里哭闹一场,而不是忍着笑着说不疼,藏在自己颈窝里时把嘴唇上都咬出了血印。
  成斐眼底的墨色汹涌起来,握着她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了。
  苏阆靠在他怀里,抬眼对上他沉沉的眸子,触着他心跳的手指蜷了蜷,鼻子突然一酸,慌忙低下头去,声音有些讪讪的:“打仗受点伤不是很正常么,我之前都挺好的,才要不好,你就来了…”成斐打断她的话,扣着她的颈把她埋进自己的臂弯:“别说了,阿棠。”
  我既来了,必得把你护的好好的,之前受的委屈和苦痛,也定要一分分的给你讨回来。
  良久,成斐松开了她:“天晚了,你且睡吧,我去处理完交接的事情再来看你。”
  苏阆抬脸:“你要连夜去川城?”
  成斐点头,扶她躺下,拉过一旁毯子予她盖上:“明日不必特地起来,这里我会替你打理好,好好休息。”
  苏阆侧蜷在地席上,只露出一颗脑袋,瞧着他道:“你也别累着,”她伸出手指指他的眼底,“那里都泛青了。”
  他满身风尘,想是匆匆赶来,路上肯定也没怎么歇。
  成斐揉揉她的发,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和声道:“好。”
  苏阆把手缩回了毯子下头,冲他一笑,闭上了眼。
  成斐起身,才漫出许多温情的眸子转瞬便被冷冽的寒意代替了,吹灭案角烛火,撩帐走了营房。
  他规整好骑兵的队伍,便没日没夜的往开河赶了过来,经过川城时都未做停留,行至帐中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却没见到阿棠。
  问过岑帆才知道她趁乱连夜赶往了湳城,身上还带着伤。
  他放心不下,便让岑帆带路追了上去,不曾想真的出了意外。
  还好,赶上了。
  岑帆和方临正在外头候着,见他出来,都迎了上去。
  篝火下他的脸色有些阴沉,唤来几个兵士守帐,示意两人跟上,边走边问岑帆:“她身上的鞭伤是怎么回事?”
  岑帆虽是个只会行军打仗的大老粗,方才见到成斐对自家副尉的举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自然不会隐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看一眼成斐越发凌厉的眉锋,忍着心中忿愤道:“大人不知,还有许多…”
  “一件件说与我听。”
  更深露重,一队骑兵连夜离开开河,沿路向南,经原道折返进了先前经过的川城,天色将明未明时,抵达了王军次扎的营帐之地。
  成斐翻身下马,将缰绳往方临手中一抛,径直往岗哨所在的地方走去,方临看了岑帆一眼,从未有过什么表情的脸抽了抽。
  自己主子方才的神情,都像是要吃人了。
  岑帆耸肩,他行的直端的正,可没干添油加醋的勾当。
  成斐还未行至岗前,已有一队巡兵持戈而来,将他挡住,喝道:“来者何人!”
  成斐抽。出腰间龙牌往前一递:“朝中御遣新将,速带我去见你们司马将军。”
  龙牌专传御命,见牌如同面圣,哪有人不知厉害,众士皆一凛,忙撤开拜倒:“大人且进帐稍等,将军现下还未起身,容小的们通传一声。”
  还未起身?已经时过五更了。
  成斐反手将玉牌收起,边往前走边道:“不必通传了,直接带本官过去。”
  众将一愣,赶紧起身跟上去引路。
  什么情况,京中下派了将领,怎么一声不响的突然就来了?
  营道中经过的巡兵看见成斐,皆不时回首观望,但见得是个身着骑装面如冠玉的少年郎,身上气场却强的很,隔着三尺都能察觉到那股迫人的英气,甚至有些冷煞的意味,心里都不觉禀了禀,列队匆匆往前去了,成斐一路畅通无阻,不多时便到了中军帐前。
  方临心中暗叹,平日里的温文雅公子转脸就能变成冷面郎,主子威武。
  才一把撩开帐子,里头的呼噜声便传了出来。
  领头的巡兵讪讪的,摸摸鼻子拜道:“小的这就去唤将军起来。”
  成斐颔首,自己也进去了。
  营房中寝具一般只配备地席方毯,上到首将下至兵卒皆是如此,这一位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张甚宽阔的木榻,盖着被衾躺在上头,将服随意丢在角落,睡得正沉。
  成斐站在榻边垂眼俯视着他,一言不发。
  兵士上前,喊了两声:“将军,将军。”
  榻上呼噜声犹然未歇,兵士无法,只得伸手去摇,一下没摇动,又按着他的肩晃了晃,粗重的呼吸终于戛然而止,那厢皱眉睁开眼,颇有些美觉被扰的恼怒,竟一巴掌便呼了过去:“毛毛躁躁干什么,扰本将好歇!”
  兵士被打的险些歪倒在地,忙伏下道:“将军息怒,京中新来了这位大人,有要事与将军商议。”
  司马尹这才掀被起来,抬脸看向成斐,似是觉得眼熟,眯了眯眼:“你是?”
  成斐淡声:“司马将军别来无恙,去年探花宴上,你我见过面。”
  司马尹恍然想起,这不是成家的小状元郎么?
  明明是一张脸,却不像是同一个人,先前温如玉,现下…冷如刀。
  他还未完全从睡意中醒过来,成斐道:“将军还不起来么,已经过了寅时点兵的时辰了。”
  司马尹这才有了反应,打个呵欠掀了被,边套靴袜边笑道:“成侍郎不在礼部供职,怎么大老远的到了这儿来,北境天寒,身子骨可还受的住?”
  成斐回之一笑,声音却泛着凉意:“好得很,不必高榻软衾什么的将养着。”
  司马尹身形一顿,旋即道:“那倒是,毕竟不是首将,不用劳心伤神的,又年轻。”
  成斐眉梢微挑,不再说旁的,将手中玉牌亮予他:“圣上遣下官来处理些战中事务,劳烦将军召集军中各将领,来这帐中议事。”
  司马尹这才被玉牌上凛凛的盘龙刺了眼,哎呦一声,慢悠悠半跪于地,呼了声万岁,起身吩咐一旁兵士给他套上将服,边道:“侍郎才来,本将总要先安排给接个风,才不算违了礼,议事么,带接风宴饮毕,本将自然会再着人安排。”
  成斐闻言,也不恼他的轻慢,口吻中却带了不容置喙的意味:“战事吃紧,将军从容如斯,从撤军至川城便可见一斑,下官佩服,却没工夫吃那接风宴,将军既然不愿,下官便只能差人拿着龙牌去召将领们来了。”
  司马尹见他说的强硬,心下不由有些不悦,却也不敢和那块玉牌较劲,只好吩咐身边兵士:“没听见侍郎的话么,还不快去!”
  那个兵士腿脚倒快,不过两刻,军中大小将领便来齐了,在帐中分列而坐,听闻成斐乃御遣至军中的官员,都各相见了礼,司马尹坐在上首案后,虽不喜这个成相的儿子,却也没怎么往心上放——到底是个入仕不久的小子,又是文状元,至多在军中担个不文不武的官职,自己身为将军,自然要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成斐站在正中,取出手谕,嗓音殊无起伏,边往前边道:“司马将军弃城撤军,好大的手笔,想是体谅兵卒,不忍其伤,圣上知悉,感念将军苦心,特遣下官前来接替王军副将一职,着将军迁出中军帐,与士卒一同作息起居,再免,”他抬眼看向司马尹,语气加重几分,将他方才的话重复了出来,“劳心伤神。”
  

    
第72章 
  话甫出口; 在座军官的脸色皆变了。
  司马尹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登时便坐不住了,腾地从案后站起来:“你说什么?”
  要来代替自己的将位?
  不可能…扯诞!
  成斐将手中黄绫摊开; 往案上一放:“手谕乃圣上亲笔; 御印加盖,将军若没听清; 且自己看。”
  司马尹深深看他一眼,才拿起手谕; 不过片刻; 眼睛猛地瞪大了; 话没受住便冲了出来:“怎么会?你可要清楚,本将的将印乃四年前襄南候亲绶!”
  成斐轻笑一声:“据下官所知,您担任王军副将; 是在先皇仙逝后不久,圣上还未亲政之时,可如今太后早已不再垂帘,恕下官不才; 且请教将军,方才话中之意,难道圣上要下达什么敕令; 还需征求襄南候的同意不成?”
  话音落地,帐中完全寂静了下去。
  他这话说的看似和缓圆顺,实则句句都是软刀子,全往司马尹的要害那里扎; 上来先定了他怯战的罪名,才将手谕公之于众,又点出他的将位实为投机所得,还顺着他的话把襄南候也扯了进去,末了都不忘放个勾子,给司马尹拉上以下犯上的僭越之嫌。
  看着怎么都是个如玉雕琢的彬彬公子,身上却满藏暗锋,且这些锋芒,必是他有心显露才教旁人看得出来,实在叫人心生畏意。
  司马被他接连几句话堵得脸色乍青乍白,偏对面的人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只手负在背后,眼睛落在龙牌上,似在观赏其间玉纹,唯有唇角一点冷意若隐若现,直教他一口气堵在胸腔想发不敢发,身形都立不稳了。
  帐中沉寂半晌,成斐见他只知站着愣神,反手将玉牌一收:“战事紧急,将军看完了手谕,便行交接罢。”
  司马尹身形一震,扫了眼帐中其他将领,偏生他们都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一个出声的也没有,甚至有许多,眼底还萌生了些期待的神色。
  司马尹心中又羞又怒,不由得握紧了手,眼睛被案上那抹明黄刺的生疼,却也不得不将摆在案角的将印拿起,放到了成斐往前伸出的手里。
  成斐淡声:“鱼符。”
  司马尹脸色沉的几要滴墨,将腰间配了四年的鱼符摘下,拍在了他另一只掌心。
  成斐这才转身,下头各军官见他接了将印,不待他开口,自行按着规矩离座,行拜将谒礼,成斐回过,只道:“官话不必多言,且同将领们共御外敌为要,再者,午时之前还需各位将自己所辖军务交予我过目。”
  他说完,看向案后司马尹,惑然道:“阁下如何还在上首站着?”
  阁下,是了,将印已然落到他手里,上头也没给安排新的军职,称一声阁下已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司马尹仍不能接受突然被剥了将位的事实,眼中怒意不敛,直直瞪着他。
  成斐见他仍占着案后的位子,唔了一声,淡淡道:“阁下若舍不得这中军帐,在外头做个守帐兵也无妨。”
  司马尹向来自矜身份眼高于顶,听他这样说,脸色立时紫涨了起来:“成斐!”
  成斐扬眉:“还有何事?”
  案后戛然没了声音。
  成斐双眸微眯:“没有就给本官下来。”
  司马尹胸口起伏的越发厉害,可自己现下已没了军职,众目睽睽下又不能发作,只好一步一顿的下了木阶,看向成斐的目光却越发敛不住的怨毒了起来。
  然则看在众将眼中,一个长身岿然,一个活像只炸毛鸡,两人擦肩而过时,更是高下立现,且先前几次败绩,他们原本就对司马尹这个绝非将才的将领心生不满,早就巴不得苏将赶紧回来,现下朝中派了新将,也算是雪中送炭,且看他本事如何罢了。
  成斐越过司马尹,撩袍坐到案后,声色忽地沉了:“先前苏将坐镇时京中两传捷报,湳城开战后却屡屡败绩,直到擅自退兵川城,不可谓事出无因,本官既接了将印鱼符,承位理事,少不得清行伍,正军纲,将此次战中的害群之马好好清理清理。”
  成斐虽极年轻,坐在上首,却了无丝毫怯色,不卑不亢,眉目从容,且本就是龙章凤姿之人,竟颇有首将之风,闻得他话里的震慑意味,众军官心里都不觉一凛,就连往帐外走的司马尹脚步都停了停,然稍加咀嚼,蓦地悚然,忙又加快了步子,可手还未够到帐帘,身后声音已然冷然响起:“司马尹。”
  他身形一僵,先前自矜高位,且安生稳做了四年的副将,把襄南候当成靠山,实是有恃无恐,便是领军后撤到川城时,也不信有什么后果会落到自己头上,可这小子一来便撸了自己的将职,且话里话外都没把戚覃放在眼里,方才听到这一声,却开始有些怕了。
  成斐见他停住不动,只道:“方临。”
  在一旁候着的方临会意,大步上前,也不客气,一招反扣了他的胳膊,直接扭送到案前,司马尹登时惊怒,挣扎大吼:“大胆!你做什么?”
  方临向来秉承的是能动手绝不多叨叨的原则,哪里会和他应话,朝着他腿便是一脚,司马尹只觉膝弯锐利一疼,又酸又麻,便被卸了力,被他押扣着跪到了地上。
  司马尹整张脸憋得发青,猛地抬起头来:“成斐!你敢动老子试试!”
  成斐听而不闻,放眼望向众军官:“还需将领们做个见证,方才此人可是反抗将命,出言无状。”
  军官们相视一眼:“都是听见了的。”
  成斐微一颔首:“今早带我来中军帐的兵士何在?”
  站在末处的士兵听见唤他,赶忙上前:“小的在。”
  成斐问他:“军律明文,首将务于寅时前点兵,我进帐时是什么时辰,司马是否还未起身?”
  “寅时三刻,将…确凿还未起身。”
  “之前也如今日这般?”
  那兵士脸上还有司马尹留下的指印,觑了他一眼,垂首照实道:“已有半月未点兵了。”
  成斐扬手示意他下去,看向一旁岑帆:“昨晚徐漮的供词中怎么说?”
  岑帆上前呈上一张状纸:“勾结北狄夜袭北口,模仿副尉字迹蔑其通敌,更有与敌军暗递王军机密之事,一件不漏。”
  话音才落,司马尹的眼睛蓦地一怔,原本五彩斑斓的脸色也一寸寸白了下去,帐中亦隐隐有些骚动起来,谁不知道徐漮是司马尹最信任的军师,每日中军帐进出无阻的人,竟是个通敌的叛徒?
  慢着,自撤入川城后便没再见过徐漮的影子了,司马尹也都没提起过他,难不成是…早就知晓了他有通敌之嫌,却为了颜面,自己压了下去,不行处置么?
  众将领想通这一层,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
  成斐坐在案后,看着他的脊背一点点塌下去,嗓音中寒意迸现:“兵临城下之时,自持将权,领兵后撤一事,不用我再说了罢。”
  众将唯唯,先前司马命令撤军,他们虽觉不妥,却大多怯其强势,至多劝谏几句,没有一个人像苏阆那般敢同他撕破脸,到今天这般,在座的每一个都脱不了责任,只得诺诺的应了。
  成斐冷冷沉声:“备笔墨来。”
  帐中只剩了落笔的些微沙沙和成斐随之念出的声音:“一则不避将讳,以下犯上,无视律规;二则误时点兵,懒怠慢军,为将不尊;三则识人不详,是非不分,漏泄军机;四则,”他加重了口吻,一字一句都像铁钉子似的楔进众人心里,“遗城擅撤,背弃黎民,避伐诈军。”
  好家伙,几条罪名一桩比一桩大,最后一个掉脑袋都不为过。
  察觉到他话中凛凛寒意,众人的呼吸都不觉屏住了。
  嗒的一声,他将笔架到砚台上,看也不看眼神愈加慌乱的司马尹,只道:“这四宗罪,我可冤了他半点?”
  众将一禀,几乎是异口同声:“大人明察秋毫。”
  成斐颔首,扫一眼案前险些跪不住的司马尹:“本官既没有冤了你,便一件件按着军律来,第一宗罚鞭三十,第二宗行杖五十,后两宗本将却不敢妄判,待将此状交递入京,请示上命之后再行处置。”他转向岑帆,扬声命令,“找刑官来,即刻行刑。”
  司马尹肩膀一颤,挣扎不成,惊惧之下脱口威胁:“成斐,你敢动我,就等于是和侯爷作对!”
  成斐淡淡哦了一声,复提笔蘸了墨落到纸上:“原来还有结党之嫌。”
  众将:“……”
  四周愈加静默,空气也沉沉压了下去,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不一会儿,便看见岑帆领着几个兵士进了帐中,司马尹瞥见被他撂在地上的长凳绳索,眼中闪过一抹惊惧忿怒交加的神色,哪里肯受刑,扭着肩膀狠狠挣扎起来,破口大骂:“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猢狲,也敢动老子!你最好别让老子有回京的那一天!”他抬起头,目光正撞上岑帆手里的长鞭,脸上肌肉蓦地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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