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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下有良人-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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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没了回到都城的可能,属下以为,兰珠此番在京中出现,绝非巧合。”
四周一瞬的静谧过后,成斐无波无折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原本佐枢对寐儿的调查止在了穷苦姑娘般琪那个名字上,却有一次他去华月楼时,瞥见寐儿敬酒时,无意间用举杯的那只手的小指指甲勾起酒水,朝地上撒了三下。
不过是发生在转瞬之中的习惯性的动作,与人碰过酒杯不经意便做了,甚至像不小心指尖沾到酒水将其甩掉一样正常,成斐却在与人敬过酒之后的寐儿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而后她的眸底,又隐约有掩饰和怅然一闪而过。
成斐忽地想起,女子宴饮前洒酒三滴以敬地神,是北狄的上层中人才有的规矩。
那晚后他便暗暗留了一层心,不曾想从这个疆外舞姬身上,竟牵出了呼衍与兰氏两大贵姓氏族。
第33章 虚情(三更)
只是这件事与潜入陈中的北狄细作有无联系; 还需再静待看看。
成斐思忖片刻,转身回了书房。
夜色如水般幽幽沉下来,二更的敲更声余音渐消; 成斐放下笔; 撤身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夜里不见有一丝风吹过; 静谧房中烛火熠熠,只偶尔可闻几声窗外春虫的窸窣脆鸣; 灯光暖黄的书房中; 无端又添了几分寂凉。
案角烛台上的火苗突然微微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了。
成斐睁开眼,却瞧见苏阆不知何时潜了进来; 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明晰的光点,正一手扒着门框往房里瞧。
大晚上的,来就来罢,怎么还把自己弄得跟做贼似的。
成斐失笑; 直起身轻咳了一声。
苏阆遽然回神,正对上他的眼,门里门外两个人一时四目相望; 辰光好似静止了那么一瞬,半晌,成斐笑道:“在那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苏阆也回之一笑; 旋身进屋,反手将房门带上,朝他走了过去。
成斐起身拿了个空杯子,给她续了盏温水:“你来怎么不提前让人通报一声,书房里什么都没有,要我去给你寻些点心么?”
苏阆摇头,仰首将水灌的干净,浇润了行将冒烟的嗓子,才道:“不用麻烦,我回来的晚,看院中灯火全灭了,只有你这里还亮着,怕没的惊动了人,就悄悄自己进来了,”她说着,又伸手去捞放在案角的茶壶,半开玩笑似的道,“泓学院虽说不是什么机密要地,门禁也该重视着些,我刚才翻进来的毫无技术难度。”
成斐唇角边投下些许笑意阴影,十分恳然的应了。
你当功夫好些就能翻泓学院的墙头呢,换个人试试。
苏阆喝完第二杯,一路疾行的微促呼吸也缓和下来,抹了把嘴道:“我才从京外回来,险些没赶上关城门的时辰。”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往成斐跟前一推,“诺,今天赶的倒巧,先前你同我说过的杨度支的手下,在会馆又露了一回脸,我想这要等到下回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就在馆中伏了些时辰,才进酉时,见他揣了什么东西,匆匆往城外去了,要暗地交通,消息得递到京外去才能往北传,我揣度着莫不是在城外有什么交接的去处,就跟了上去。”
成斐将叠的整齐的纸展开,其上墨迹弯绕潦草,中间还像有一块像是不慎滴落而洇开的黑点,依稀可以辨别出来是幅路线图。
苏阆不大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描的仓促了些,不过那地儿实在偏僻,七拐八绕的,若非我识路的本事不差,今天估计就被关在城外头了,你凑合看吧。”
成斐盯着纸上歪歪曲曲扭成一团疑似蚯蚓打架的几条墨线看了半晌,突然觉得眼前这姑娘很有写意派的天赋。
苏阆满含期待的瞧着他,眨了眨眼:“这个地方你知道吗?”
成斐:“我……”
苏阆突然打断他:“罢了,被我跟着的那个人走的也磕磕绊绊,估计也是第一次,你自然不知道。”
成斐眉宇间神色一松。
苏阆转了转手中瓷盏,眼睛落在杯口的精致纹路上,又道:“一是怕打草惊蛇,二则也担心一时冲动抓错了人,是以我见他进了门就回来了。”
成斐点头:“正好探子新得了消息,杨度支的王管家正准备着三日后乔装出京,你说他的去处和你今日发现的地方可有关联?”
苏阆挑眉:“嘿,这次怎么不用暗卒了,派亲信去多打眼。”
成斐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恰恰说明他对此事十分重视,信不过旁人。”
苏阆颔首道:“那到了时候我去京外看看,这事耽误不得,多挨几天就有多泄几分消息的可能,何况我们还不知道后头究竟是谁支使他苟同北狄的细作之司行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早些把人和证据拿住也能早些了结不是。”
成斐抬起眼:“你要亲自去?”
苏阆不假思索:“当然。”
成斐将纸放在案上,抬起眼来对上她的眸子:“阿棠,城外总比不得京中安全。”
苏阆眼睫微垂,却还是那副不容置喙的语气:“要做的,这是我的分内事。”她突然挑眉笑道,“怎么,你还担心我不成?”
成斐瞧着她,忽而沉声开口:“是,我担心你。”
苏阆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的就应了,不由愣住,须臾,抬手抚了抚后颈,才道:“我又不会出事。”
成斐没有反驳她,眉目仍如往常一般温和:“只要你好好的,想做的事我都不会相拦。”
若之前的苏阆听见这样的话,鸡皮疙瘩都能撸下来一层,奈何现下从成斐的口中说出来,随着他认真的语调和那把清越的好嗓音,传到苏阆耳中,却教她心间暖暖的一荡。
苏阆顺目,瞧着瓷盏中了无半点波纹的温水,唔了一声。
夜色渐深,依稀能看见天边半掩半露的几颗星子,虽是无风,推开门时却还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料峭春寒。
许是时气不大顺当的缘故,近来华月楼中的生意比起往常也少了许多,寐儿少有的得了一夜空闲,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索性从榻上起来,独自到露台上坐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手中团扇悠悠出神时,肩头突然一暖,被一领披风罩住,耳畔恍然传来男子熟悉的低沉嗓音:“穿这么少,不怕着凉么?”
寐儿忽的转头,呼衍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右手还扶着她的肩,一贯冷漠的脸色上竟微微带了些许责备的意味,正无声瞧着她。
寐儿心下怦然一动,往他身侧靠了靠,轻笑道:“睡不着,出来晾晾。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
呼衍朗撩袍在她身边坐下:“得了空,就来看看你。”
寐儿娥眉一扬:“这可真是稀奇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呼衍朗眸色微凝,眼睛在她轻轻含笑的唇边扫过,眉心突然一簇,伸手一把捞过她的腰,就要将她横抱起来往房中去,寐儿被他拢在怀中,睫羽一颤,脸上却现出了些许淡淡的笑意,隐约还含着几分意料之外的满足。
呼衍朗唇角一勾,抱着她大步进了屋里,将其放倒在了榻上,手指移向了她的衿带。
床帐落下,寐儿将脸埋在他颈窝里,去吸吮他的脖子,双肩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有些发颤,良久,呼衍朗松了力气,手指陷进她发间,在她耳边轻轻唤了一句:“兰珠。”
寐儿这次却应了,手搂着他的脖颈:“嗯?”
呼衍朗眸底汹涌的暗潮渐渐退去,嘴唇在她额上蜻蜓点水似的一碰,侧身躺下,环住了她的身子。
寐儿闭着眼顺势往他怀中一靠,挨得又紧了些,呼衍朗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对了,你可还记得那晚唱下你的人长什么模样么?”
寐儿平缓的眉心微微一簇:“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
呼衍朗忽而起身,捞过丢在床角的衣裳,从里头摸出一幅小像,递给寐儿:“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寐儿懒懒睁开眼,不情不愿的接了过来,打开,神色却一怔。纸上小工笔绘了女子的一张脸,眉眼干净清凌,长发高高拢起,簪着一支海棠步摇,虽是家常女子装束,却意外的英气利落,寐儿望着她的脸,神思追到唱价的那一晚,那人的影子却在脑海里影影绰绰起来,再用力去想,太阳穴竟一阵阵的疼,不由拧眉轻哼了一声。
呼衍朗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手拢上她的肩膀:“你怎了?”
寐儿试着让神思放松下来,揉了揉额角:“那天我被人迷晕了,也不知那是什么药,醒了之后见过的人是什么样子就一直想不大清楚。”
呼衍朗眼底一抹失望一闪而过,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收回了扶着她的手:“那算了。”寐儿静静等着涌到脑子里的那些不适过去,睁开眼道:“我虽记不得那人确切的模样,但他总是个男子,你拿一幅姑娘的小像过来问我,未免太疑神疑鬼。”
呼衍朗默而不语。
那晚他藏在深处,周围又灯火幽昧人影幢幢,虽看到了那人的侧脸,他也只以为那是个男子,直到今日见到苏阆,那人身上涵着的一股子清冷气却蓦地和眼前姑娘重合了,待用笔描下样貌,更是越看越觉得连五官也很有些相似。
何况苏阆还是大将苏嵃的女儿,将军府和苏家军,一直是扎在北狄谍者心里的一根刺。
若说是巧合,未免巧的有些过。
沉思间,耳边突然传来寐儿语气渐冷的一声:“你这次来,就是想问我这个?”
他刷的睁开眼,才发现怀中人一直定定的瞧着他,唇边笑意骤失。
呼衍朗看见她的神色,冷漠的心思突然跳了一下,伸手将她圈到怀中:“都说了是专程来看你的,方才不过顺嘴问一句,”他低头,印了一下寐儿的额,道,“你也别总在阁中闷着了,等过几日挑个好天,我接你出去转转,透透气吧。”
寐儿眉眼舒缓,脸上漾出些许笑意:“好啊。”
呼衍朗揉揉她的发,下巴挨在她脑袋上,眼底才漫出来的些许温柔意味却逐渐消弭,很快便被和平日一般无二的刚冷漠然代替了。
第34章 方临
苏阆回去之后又试着将那副路线图描了一遍; 奈何多好的笔墨落到她手里都不听使唤,画出来拧拧巴巴的简直叫人没眼看,她想起成斐拿小工笔描的清楚巨细的京中舆图; 和自己眼前不知名为何物的东西一比; 免不得更加丧气,将纸胡乱揉成团丢在一边; 叼着笔杆子仰面躺倒在了榻上。
那个地方偏僻又严实,且现下唯有她一个人知道; 便是成斐拦着; 她也必须自己上。
苏阆将笔夹在指间; 百无聊赖的转了转,闭上了眼。
成斐为了得到杨度支三日后有所动作的消息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这几天她还不能再轻易到京外那个去处串悠; 免得踩了蛇尾巴。
这几天且在府里呆着吧。
苏阆想着,随手将笔抛在案上,拽过被子翻身会周公去了。
翌日成斐下了早朝,径直回到泓学院; 唤来手下方临,嘱咐他道:“后天你同阿棠一起去,记着; 无论发生什么,务必要把她丝毫无损的带回来。”
方临是小皇帝江涵将成斐引荐给封策时给他安排的下属,自小被当做暗卫培养起来,养就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庞和冷冰冰的性子; 却有旁人不可比拟的认真执着,事情交给他去办总能让人放心,且有一身飞檐走壁的好功夫,届时若有什么意外,有他在不怕不能脱身。
成斐把事情交代下去,见他一丝不苟的应过,心神渐定,随手抄起苏阆昨日留在案角弯弯绕绕画着几条墨线的纸,扫了几眼。
苏阆几乎是掰着手指头在府里过完了这空洞洞的四十八个时辰,终于到了成斐说的那一天,天还没亮把自己收拾利索,才出府门,却看见门前的石狮子上靠着一个劲瘦的黑衣男子,背对着她,石头似的杵在那,一动不动。
苏阆琢磨片刻,反应过来此人应当就是成斐说要安排给她的帮手。
她走上前,试探着唤了一句:“方临?”
男子应声转身,手里拿着柄小臂长的短刀,犹抱着胳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道:“走吧。”
苏阆听他无波无折的吐出这两个字,觉得周遭有点发冷——成斐其人笑起来如春风拂面,自己跟前这个冰疙瘩真是他手底下的?
眼瞧着下朝的时辰要到了,她来不及多想,抬脚利索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无言,步履几乎生风,趁着犹然朦胧的晨色不多时便悄悄摸到了杨度支的府邸,方临脚尖只轻轻一点,略到挨着院墙长起来的一棵老梧桐树上,连窝在杈上巢中歇息的老鸹都没惊动。
他稳住身形,转脸低头瞥了眼方才与自己同行的苏阆,脸上微微浮出些许意外之色,眉宇稍缓。
苏阆紧紧随着他疾行了这许多的路,竟没有被他落下,且仍脸不红气不喘,此刻正隐在树后,目光远远落在杨府紧闭的门上。
这小姑娘倒还有两把刷子,不至于拖他后腿。
方临转过头,淡淡朝门前望去。
晨露在枝叶尖儿上逐渐凝结,偶尔滴下一两滴,无声渗进二人的衣服里,残余的夜色皆散了开去,静谧间府门终于吱呀一下开了,里头缓缓驶出一辆半新不旧规制也小的马车,甚是低调地南边城门的方向去了。
成斐的消息还真准。
苏阆和方临交换一下眼色,双双离开了藏身的梧桐。
树上的一根枝叶尖儿微微晃动,无声甩下半颗晨露,正好落到趴在巢里的老鸹头上,那厢懒懒睁开眼皮,没发现什么,嗓子里轻轻咕了一声,又合眼睡了。
城门开了没多久,路边只稀稀拉拉布了几个小摊子,苏阆和方临在摊位前停了半晌,听得车轮声缓缓驶出门外,才一前一后略了出去。
马车远远的驶出京外,一连转过三道弯,苏阆冷眼瞧着,车子行过之处皆与前两天她发现的那个路径吻合的一丝不差,心中猜测愈加落到了实处。
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马车匝匝从两个村落间穿过去,进了一片林子,苏阆冲方临点了下头,二人转身,朝着两个方向斜擦进了林中。
许久不见凉风的林子枝叶微微晃动,两个身影所过之处卷起了一阵细碎的尘浪,却不见发出一丝声响,林子深处愈加静谧。
车厢随着马蹄跑动颠颠颤颤,王顺坐在里头,不时隔着衣服料子去摸怀里藏着的册子,周围除了行车的声响,半分杂音也没有,好好的林子跟死了一般。
王顺举袖去擦沁出潮意的额头,不安的叹了两口气,他被人叫了大半辈子的阿顺,却总觉得今天的事不会顺当。
苏阆从马车驶过的一侧包抄过来,早早就到了林中的一条三路岔口,斜身靠在树干上,静静等着马车自己找上门来时,突然陷入了些许纠结。
先前空闲时偷看的侠传里,总有些劫富济贫的山贼头子,扛着把开山斧往路口一站,吼一吼地动山摇,威风凛凛,效率奇高,那法子放到这片树林里来,她是不是也能这么干?
苏阆抬起脸,车轮轧过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眼瞧着已经可以看见车厢的顶棚,遂站直身子,手握长剑,双臂环抱,气息在胸中调了一圈,正待中气十足的喊一嗓子,马车右侧突然迅速闪过一道黑影,还不见方临如何动作,马后车夫已经飞了出去,咻地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方临制住马匹,朝苏阆冷冷抬了抬下巴。
……无趣的家伙!
苏阆眼睛望天,只好默默将方才没吼出来的那一声转成了深呼吸。
马车毫无预料的停住,坐在车厢里的王顺险些一头栽出门帘,使劲扒住壁缘才堪堪稳住身形,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预感成真了!
他心道不妙,连滚带爬的从车厢后门探出身子欲逃,脚尖还未沾地,脖颈却蓦地一凉,身形不由僵在原地,苏阆清凌凌的声音已经响在耳边:“王管家,做什么去这样急?”
。 。 。
天色渐明,大片晨光洒下来,将眼前景色照了个透亮,寐儿走到门阶前,望了眼停在路边孤零零的华贵马车,转脸看向一旁毕恭毕敬的车夫:“你们颜掌柜没来?”
车夫躬身笑道:“哪里,掌柜的在京外的小阿山等着您呢,特地叫小的来接姑娘。”
寐儿眸色微微一亮,拾步下了台阶,边道:“小阿山风景是好。”边由丫鬟扶着上了马车。
车夫暗暗松了口气,亦随其后,手中马鞭一扬一落,车子稳稳的往前行去。
这边马车里只管岁月静好,彼时林子里的那一辆周遭犹然杀气腾腾。
苏阆还不至于对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管家做亮出白刃那等没风度的事情,只用剑柄抵着他脖颈,问候了两句,奈何半拉身子搭在马车上的王顺还是抖成了筛糠,发颤的眼睛循着马车前发出的动静瞧过去,险些从车上掉到地下。
苏阆一把扶住他,抬眼看过去,却见方临走到趴在地上的车夫跟前,面无表情地将其外衫剥了下来,反手往车上一丢,扑的一声闷响。
苏阆眉梢跳了两跳,将眼睛转回王顺脸上,好心宽慰道:“别怕,他只是被敲晕了。”
王顺缓了口气,像是在极力镇定着情绪:“你们两个…光天化日的,想干什么?”他并不认得眼前的这两个人,方才知道那车夫没死,才恢复了些胆子,撑了又撑,挤出这句状似硬气的话来,到底还是把“小土匪”三个字咽了下去。
“对喔,”苏阆眼皮子上下一碰,惑然似的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王管家想干什么?”她说着,眼睛淡淡扫过了他方才的外襟,扶着他的手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王顺垂首看去,才发现他的外襟方才因逃脱拉扯已经变得歪斜,里头斜支出来的一个墨蓝色的册角好不扎眼,慌忙躬身去掩,哪里快的过苏阆,只觉眼前影子一晃,怀中已然空了。
苏阆从他怀里薅出个蓝皮本子,飞快的翻了几页,眉心倏地皱起,合上册子往手心一撂,冷声道:“这是什么?”
王顺被她突然凉下来的语气激的脸色微白,可转念一想,对方不过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少不得存了糊弄的心思,尽力让自己不去看她手中的长剑,梗着脖子道:“当、当然是我们自己府上的账本!天子脚下,你还敢谋财害命不成?”
苏阆冷笑一声:“你也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还敢干这些龌龊事,胆子包了天了!”她凌眉一竖,手中长剑往车壁上一压,左手摊开册子摆在王顺眼前,“你当我苏阆好糊弄呢,这分明是下个月户部分拨赈灾钱粮细支的账册,斤两银钱时辰去处都白纸黑字的写着,这样的东西,你拿出京,想送给谁去?”
第35章 意外
王顺听她报出名字; 又将本子里的东西尽数看的清楚明白,冷汗蹭的就冒了出来,苏阆也不再扶他; 由着他从车壁上摔滑下去; 瘫软在地,其状如泥。
苏阆将账本握在手心; 朝一直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方临挥了挥,绕到马车前头; 提溜着车夫的外衫钻进了车厢。
方临上前; 一个手刀将王顺敲晕; 换上他的衣裳,三下五除二将其捆严实,屈起手指叩了叩车厢的后门。
苏阆也已经乔装好; 长发照着车夫的模样盘了起来,反手推开门,将地上不省人事的两个人移进马车,转脸冲木着脸的方临扬一扬下巴; 半是调侃的道:“上车吧大管家,小的载你。”
方临点头,撩开车帘进去了; 苏阆心道这人还挺会摆谱,倒也不在意,只嘱咐了一句:“待会儿见了人可别再冷着一张脸了,容易露馅儿。”
她说着; 一手扬起马鞭,循着记忆中的路线驱车往林中深处去了。
。 。 。
车轮匝匝轧过长路,一直绕到山脚才停下来,寐儿撩开帘子,周围尽是草长莺飞的祥和春景,蜿蜒小路尽头落着一处简素竹舍,房门前的石桌上坐着一个男子,正在烹茶。
寐儿唇角微折,待马车行近,自行下来走到他跟前,指尖碰了碰呼衍朗去提茶壶的手背,笑道:“你什么时候也有这般闲情逸致了?”
呼衍朗抬首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坐下,伴着热茶注入瓷盏的水声道:“自然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听见这句话,寐儿姝丽的眉眼顿时像是泡在水里的茶叶般,缓缓的舒展开了,以手之颐,瞧着他懒懒道:“今天是怎么了,说的话这样好听?”
呼衍朗棱角分明的嘴唇一勾,嗓音亦慵懒的微微有些沙哑:“成日考虑那么多,还不许我隐到这山里,和你一起散散心么,”他抬首遥遥望了眼小阿山的春和之景,“这里虽有小丘,地势倒低,便是外头旱情闹得厉害,也不至于太受影响,你觉得怎么样?”
寐儿笑笑:“我很喜欢。”
呼衍朗眉梢微挑,押了口茶:“喜欢就多待一会儿。”
寐儿垂首望着自己葱白的手指,咬了下嘴唇,道:“阿朗,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呼衍朗抬眼,面色忽然冷了几分:“这种贪念是不能有的,兰珠。”
寐儿手指一紧:“这是贪念么?我只是想简单的过日子。”
呼衍朗持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目光淡淡扫过她的脸:“对于你我来说,不是贪念是什么?兰氏沉冤未昭,我也…还有没拿到的东西。”
寐儿双肩微僵,须臾,身子突然前倾,十指紧紧扣住了他的手,压低的嗓音里几乎都有了近乎逼迫的语调:“我问你,你帮我调查当年的事,仅仅是想借兰氏被陷害这桩大案的力,扳倒你伯父的嫡系一支,自己上位么?”
呼衍朗眸色更冷了,二人四周皆沉默下来,气氛凝固的有些吓人,半晌,他将手从寐儿指间脱出:“不然呢,兰珠。”
寐儿微怔,无力的撤回身,苦笑道:“对,你是庶子,我是孤女,我们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凑到一处,除了利用慰藉,也没有别的了。”
呼衍朗脸上仍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说的话也听不出是安慰还是反驳:“可这样做我们确实都能遂愿。”
寐儿别开脸,双眉微微拧起,良久,才冷声道:“呼衍朗,我知道是你伯父家害的兰氏几乎湮灭,可你身上也流着呼衍氏族的血,我要报仇,是不是也该一刀抹了你的脖子,才算干净?”
呼衍朗看了她一眼,口吻笃定:“你不会。”
寐儿猛地转脸看向他,却在目光触及他的眼睛时顿住,无力抬手扶住了额角:“兰家已经没了,我便是把你们姓呼衍的都杀光又能怎样呢?奈何分得清世仇,分不清我和你。”
呼衍朗不语,抬手泼掉寐儿手边已经晾凉的茶,又给她续了一杯,递到她眼前,寐儿没接,无声别开了脸,呼衍朗摇摇头,将其放在了石案上,嗒一声轻响。
二人沉默间,前面小路上远远的走过来一个人,手里牵着一匹马,不多时便行至呼衍朗跟前,躬身俯耳给他说了几句话,垂手站到了旁边,呼衍朗闭了闭眼,站起身来转向寐儿:“我临时有些事情,得先回去了。”
寐儿忽的抬眼:“现在就走?”
呼衍朗点了下头,转身接过那人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很快便消失在了山脚前。
寐儿离开石凳,身形微微有些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悠悠出了神。良久,拂袖走向马车,朝车前候着的两个人丢下一句:“回海香阁。”
丫鬟忙上来扶她,她掀开帘子欲进去时,却被旁边的车夫拦住了:“姑娘。”
寐儿拧眉:“怎么?”
车夫搓了搓手,有些难为情的道:“我们掌柜的说,此处风景甚好,让姑娘多待一会儿,待到午后,小的再载您回去。”
寐儿动作顿住,似没反应过来,少顷,慢慢收回了手,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好,我听他的。”
车夫松了口气,忙不迭躬身应了两声,自去车上坐了。
日头渐渐向西移了些许,晒得人衣服上都起了一层干燥的暖意,教人直欲睡去,坐在车前候着的苏阆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会盹儿,撑起眼皮来,随手拔了根长在路边的野草折着打发时间,直到身后偏僻深巷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才抄起马鞭,探身往后瞧了一眼,道:“大管家出来了,那咱们回吧?”
方临揉了揉刚才因撑着笑以至有些发酸的脸,点头进了马车。
苏阆做正身子,手落之处啪的一声鞭响,马车便稳稳驶了出去。
折腾了大半天,人和马都有些累了,车子行的又轻又缓,待驶出那些七拐八绕的长巷,苏阆稍稍往后撤了撤身子,偏头问坐在里头的人:“情况如何?他们没起疑心吧。”
无波无折的声音恰到好处的穿过帘子:“没有。”
苏阆挑眉兴味道:“你是怎么稳住他们的?”
“近来时气萧条,上头查得也紧,我家老爷说若要消息,须得酌情加些价钱。”里头的人顿了顿,“他们听了之后,说再考虑考虑。”
苏阆唔了一声,扯住手中缰绳,转了个弯。
方临的声音继续从车里传来:“路遥,行快些吧,别赶不上关城门的时辰。”
苏阆看一眼还高高挂在天上的日头,轻笑道:“还早呢,慌什么。”
马车里的人不说话了。
成斐这个手下简直就是块铁疙瘩,不过苏阆倒挺喜欢与这样的人共事,耳边清净,毫不拖泥带水。她执着马鞭轻轻颔首,心中满意道,安排的好。
早晨来时经过的那片林子渐渐漫进视线里,树丛间一派静谧,车轮碾过之处翻起小小的尘浪,然也很快便消弭了下去,只剩午后淡淡的余晖洒进里头,寂寂无声。
苏阆只顾驱车往前走,行至林前,正待沿路进去时,林中突然斜斜窜出两只飞鸟,蹭的上了天,窸窣枝叶深处隐约传来了女子惊慌失措的一声尖叫。
苏阆吁一声扯过缰绳,制住了马,凝神去听时,却又没了。
她转脸冲车里头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车帘后方临的身形一动不动:“嗯。”
苏阆心里才松下来的那根弦又微微绷紧了,侧耳偏向林中,里头又有枝叶窸窣的哗啦声传了过来。
她蹩眉:“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方临道:“与我无关。”
苏阆扶额:“声音是从林路岔口传过来的,若要驱车,走哪条路都得经过那里,你不想去就在这儿待着,我去瞧瞧,省的马车过不去再有什么麻烦。”言罢将鞭子往里头一丢,翻身跳下车,往林里去了。
方临摸了摸空空的怀中,眉头一皱,回身朝捆成粽子还昏睡着的两个人后颈处又补了两手刀,下车跟了上去。
苏阆脚尖点地,动作又轻又快,不多时便到了林中深处,路上颤巍巍的哭腔越来越近,不由教她蹩了眉,步子一偏,无声藏到林中一处离岔路不远的斜坡下,探身循着声音望去,却小小吃了一惊。
她今早山贼威风没耍成,这厢林子里还真就来了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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