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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血[出版]-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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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糟糕。
和孟宁他们失散已经有几日了,算算时间他们也敢是到了。在山脚会瞧见她留下的马,那么该是上山了吧?只是天山实在太大,又因为常年风雪不止,走过的地方留下的脚印也被很快地湮没,带着的干粮也几乎快要吃完了,靖儿地叹了口气,依旧沿途找去。
午时的阳光很刺眼,只是照在身上却依旧没有一丝暖意。周遭到处是呼呼的风声,还有漫天飞舞的雪花。
颜宇紧跟在靖儿的身后,肩上的伤还未痊愈,连着两天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弄得他浑身都不舒服。来的时候,在靖儿的包袱里装着两件裘貉,想来另一件是给跟她一起来的姑娘的吧?
颜宇走了神,脚下也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晃,厚重的裘貉便从肩头滑落下去。他皱了眉,伸手去捡之时,瞧见那素白的手已经握住了裘貉,拎起来递给他。颜宇抿了抿唇,却是转口道:“那位姑娘真是你的心上人?”
靖儿的眉头一拧,也不答。
他跟在后面倒是来了劲:“喂,臭小子和我说说啊!”
“没心情。”
“说说就有心情了,臭小子,喂——”他伸手就攥住了靖儿身上的裘貉。
她回眸凝视他一眼,瞧见他的鼻子红红的,呼出的气是一团团的白色,他的睫毛沾着雪花,半融开,沐浴着阳光微闪着。她抽了抽,他却抓得很紧,她只得凝眉开了口:“再不放手当心肩上的伤口给撕裂了,到时候别在我面前叫痛!”
他果真像是被吓到了,一下子就松了手:“哇,这么凶,那姑娘怎么就受得了你?”
“你管不着!”她与孟宁又岂是那种男女关系?
颜宇眯着眼睛笑,又跟了一段路,竟是好端端地问:“还没告诉我你要雪莲花作何?”
脚步微微一滞,靖儿的脸色微变,她没有隐瞒,压低了声音道:“因为我爹。”
“你爹?”颜宇略敛起了笑,半晌,又咧了咧嘴,“你爹很疼你吧?”
自然疼,对靖儿来说,那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了。想到此,她不禁回眸瞧着身后之人:“怎么你爹对你不好么?”
他一愣,随即哈哈地笑:“没有的事。”
他的眼底明显是有什么事被刻意地隐去了,靖儿不是那种会刨根问底之人。她回身,低低地道:“我是我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他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了我……”
身后的脚步声缓缓地停下了,靖儿有些奇怪地转身,见颜宇立在了原地。注意到靖儿看着他,他立刻又笑起来,轻快地道:“唯一的血脉,臭小子,你真幸福!”
他说她幸福,可是她从他的脸上却瞧不出一丁点的高兴,那恰恰像是在掩饰一种悲伤。这样的颜宇,是靖儿从边塞到这里都不曾见过的。
☆、第十章 时光荏苒
“你不会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吧?”
突如其来的话,叫颜宇一下子收回了思绪,他“哧”的一笑,开口道:“怎么会?本少爷来去自如,什么逃不逃的,多难听!”
靖儿一耸肩,也不说话,径直往前走去。
有时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多时,身后又传来颜宇的声音:“就打算一直这样找下去?一直一直地找?”
脚踩在雪地里的声音延绵不绝地在耳畔回响着,靖儿收紧了十指,这个答案,她不知道,确实不知道。
两个人,缓缓地走。
风依旧肆虐着,雪却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又行一段路,突然像是脚下晃了晃。靖儿本能地回头与颜宇对视一眼,她才想说什么,只听得“轰”的一声,似乎有阴影从她的头顶压下来。
靖儿未来得及抬头,只觉得一道黑影冲过来,狠狠地将自己推开。她惊呼了声“颜宇”,他的声音急促:“快走,你爹还等着你回……”那句话尚未说完,颜宇的整个人已经被塌下来的雪掩埋下去。
靖儿大吃一惊,欲上前,上面更多的雪塌下来。她足下一点,运气避开。这一片的山体似都在微微地震动,到处的“轰轰”声传至,前面再是分不清颜宇被雪掩埋的具体地点了。而她亦是停不下来,她若是上前,或者停下就会立刻也被塌下来的雪掩埋下去。
又一片雪塌下来,靖儿闪身避开,却不想脚下踩了空,她整个人沿着山坡直直地滚下去。
……
“皇上,皇上……已经到了。”
耳畔,传来内侍太监孙全的声音。
眼前依旧是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掌心里,冰冰的,却化不开那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眼眸微阖,那一日,她从山坡上滚下去,只瞧见周围茫茫的白色,还有山上震耳欲聋的响动。她不自觉地嗤笑着,原来时间过得那般快,转眼已经两年过去,那还是光启二十年的事情。那时候,她还只是这西凉的太子殿下。
她是后来才知,那日天山发生了大规模的雪崩,所有人都说她能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
不自觉地转身,像是在她的身后,依旧立着那无理的少年,张口闭口就叫她“臭小子”。
她也曾派人去搜寻过,但是始终没有音讯。
她不知道那一刻颜宇在推开她的时候心里在想着什么,他说她爹在等着她。那么他呢?他难道就没有爹么?
孙全见面前之人依旧没有动,他迟疑片刻,又硬着头皮开口:“皇上,外头还下着雪,您还是快入内吧。太上皇不还等着您么?”
靖儿不觉回了神,是啊,父皇等着她。
将掌心合拢,片刻,那化开的雪水已经不再冰冷,靖儿抬步往前,瞧见苏贺站在外头候着,见御驾过去,忙过来迎驾。靖儿挥手示意他免礼,一面低声问着:“苏公公,父皇的身子可有好些?”
苏贺忙笑着答:“好好,就念着您呢!”
闻言,靖儿舒心一笑,伸手推住了房门,回身吩咐道:“都不必进了,在外头候着吧。”
☆、第十一章 父女对弈
暖冬寒春,外头还下着雪。
悄然推开了房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暖意。靖儿的心情略好了些,方才的伤怀也消散了,珠帘后,隐约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她的脚步略快,启唇唤他:“父皇!”
珊瑚红的珠帘已被拂开,玲珑的轻俏碰撞声宛若落入玉盘的珠子般清脆。少煊一袭淡色常服立于窗前,闻得声音转过身来,靖儿已上前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唯有四下无人之时,她才会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女儿家的娇态。
他展颜看着她,随即又蹙了眉:“不是说不必时常过来么?怎的又来?”
“今日无事,就来了。”
她笑着答,拉他过一侧坐下,目光瞥见桌上摆放着棋盘,上面是一盘未下完的残局。靖儿脸上的笑容有些迟疑,她不觉道:“怎的一人独弈?”
少煊似是才意识到她指的什么,瞧了一眼,笑道:“秦先生在时常与我对弈几局,如今再是找不到好的对手。”
“孟叔叔呢?”靖儿急急地道。
他依旧笑着:“长夜不谙此道,和他对弈也没意思。”
“那今日靖儿陪父皇对弈几局?”
“好。”
他柔柔地应着。
其实他的这个女儿也不擅长下棋,不过是想让他开心,他都明白,也不忍让她瞧出悲伤。转眼已是三年过去,他至今依旧仿佛可以瞧见璇玑留给他的那书信上的每一个字。每想一次,心就痛一次。他爱了一辈子,以为会恨她一辈子……
“父皇。”见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棋盘,靖儿忧心地轻唤了他一声。
他回了神,抿唇一笑。
目光依旧不曾从他的脸上收回,靖儿知道他的病是心病,那也全是因为母后。光启十九年,她回来的那一年,他整整病了三个月,可是朝政却从不曾落下。又一年,她听信太医的话,亲自奔赴天山,却没能带回雪莲。太医说,他的身子需要静养,再是不能劳累,光启二十一年,她跪在他的寝宫外整整三日,逼他禅位。
白子悄然落下,少煊的声音随之传来:“好端端的,在想什么?”
靖儿忙笑道:“没什么,瞧见父皇身子好了,我心里高兴。”
她的笑容很甜美,像极了她的母后。
少煊的目光微闪,忽而转了口道:“这么多年,可恨过父皇?”
靖儿吃了一惊:“靖儿怎么会恨您?”
他的眼眸低垂,迟疑良久,才终是开口:“听闻大臣们都上书要你立后纳妃,是父皇太过自私……”当年的他为了给璇玑的承诺私自昭告天下说靖儿是皇子,他甚至都不曾考虑以后,不曾想过靖儿的未来!
说到底,全是因为他的自私!
否则璇玑也不会……
胸口一阵窒闷,棋子从指间滑落,在棋盘上撞出刺耳的声响。靖儿慌忙起身扶住他,亟亟开口:“立后纳妃的事我自有主张,靖儿从没怪过您,母后也没有怪您!父皇,十八年了,您苦逼了自己十八年,够了!”
☆、第十二章 纳妃立后
十八年,真的够么?
他逼死挚爱,又令唯一的女儿陷入窘局。
他以为这一生都无法洗清自己的罪孽了。
看着为他担忧的靖儿,少煊依然温和地笑了笑,轻握住了她的手道:“父皇知道,父皇没事。”即便心里再难受,他也不想让女儿徒增伤悲了。
这是他和璇玑的孩子,他多么希望她能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可惜,因为十八年前他那固执的决定,女儿穷其一生都怕不能真正地快乐了。
靖儿看着他面上的笑,心里的担忧也散去了几分。一局下完,她笑着道:“父皇是棋艺还是那般好,只可惜秦先生不在了,否则靖儿定是好好讨教了再来和您大战三百回合!”
少煊的目光越过半开的窗户,外头树枝摇曳着,他感慨地开口:“是啊,父皇也怀念秦先生。”
二人才说着,便听得外头传来孙全的声音:“启禀皇上,该回宫了,晚上新科状元要觐见皇上。”每回皇上来太上皇这里,总舍不得走。内侍太监必须掐着时辰,免得错过了政务。
少煊笑着回眸:“既有事,就去吧。”
靖儿无奈地应着起身。
外头的雪花依旧漫天飞舞着,太监见她出去,忙取了裘貉过来给她披上。她只回眸瞧着苏贺,嘱咐着:“好生伺候着,有什么事及时跟朕禀报。”
“是,奴才谨记。恭送皇上!”苏贺俯身跪下去。
靖儿不觉又看了眼身后的房门,那里依旧安静如初。每次她走,父皇从不会出来相送,就像是知道她见了他就会舍不得离开一般。
低头嗤笑着,她现在长大了,不该再让他操心了。
转身上了御驾,她却又开口:“晚上朕在寝宫接见新科状元。”
外头太监略吃了一惊,忙低头道:“这……皇上,这怕是不和规矩。”
靖儿低声而笑:“有何不和规矩?朕是皇帝,朕的话就是规矩。”
太监惊觉抬眸,透过半掀的车帘,瞧见里头面容淡定的天子。孙全低叹一声,只能应下。
只是如今朝野上下都在劝说皇上纳妃立后,皇上迟迟未有动静,背地里已经有人传闻皇上好男风。今日皇上却又要在寝宫召见新科状元,这……
孙全的额角渗出了汗。
三年了,皇上已经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天真的太子殿下了。当年太上皇将他派给皇上的时便曾嘱咐过,要他一生敬奉,不得有误。那么他如今,也只能遵其吩咐,不该有半句的质疑。
靖儿靠在御驾上闭目养神,她蓦地出笑:“纳妃立后……”
☆、第十三章 接见状元
下了一整天的雪到底是停了,望眼望去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蜿蜒长廊上,肃穆得只闻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全抬眸,远远地瞧见新科状元正急促朝乾承宫而来。寒风吹得他的衣袂飞扬,白雪衬得他的肤色越发地白皙,寒冷的空气里渐渐地传来了他的喘息声。
“孙公公。”他恭敬地唤他一声。
孙全猛然回神,瞧见那玉面男子已经近前,孙全忙低下头道:“皇上已经在里头等候大人多时了,大人快请进。”
一旁有宫人上前,小心推开宫殿大门。
状元含笑点头,遂,步入内室。
身后的门被缓缓合上,他此刻才发现皇帝寝宫内已经撤出了所有的宫人。状元的眉头微蹙,皇帝召见他由御书房改为寝宫已经是见奇事,竟还屏蔽了所有的宫人么?
状元似是隐隐的,想起那暗地里流传在朝野的话——
皇上,好男风。
他随即狠狠地拧眉,随即嗤声一笑,谣言,岂能当真?
面前珠帘直垂,他悄声拂开,透过前面的轻纱帷幔,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若隐若现。状元的步子微敛,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然后才继续拂开幔帐。
却是不想,面前的天子此刻支颔靠在桌上睡着。明亮光线勾勒住她完美的侧脸,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睛,樱红的唇宛若桃花嫣然,仿佛瞧一眼就不慎跌进她的世界里去。
状元略略一怔,这还是他初次面圣,如何也想不到这西凉的皇上竟是这般俊眉的一个少年!
状元依旧还站着,他仿佛瞧见那双被睫毛盖住的双瞳睁开,琥珀色的眸子盛着笑意,眸光灵动,那双美眸竟是略眨了一下!
状元蓦然心惊,猛地意识到什么,忙俯身跪下,惶然道:“微臣该死,请皇上恕罪!”他向来是着了魔,竟未发觉面前之人已经醒来!
靖儿依旧支在桌沿,斜睨着底下之人。
半晌,她才出笑:“朕莫非是豺狼虎豹不成?竟让苏爱卿如此害怕。”
状元依旧未敢抬眸,他的声音低低的:“皇上恕罪!”
恕罪?她宣他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个。
纤长手指轻打在桌沿,她笑着开口:“起来吧。”
“皇上……”
“朕让你起来。”她的话里带着不容违抗的命令。
状元谢恩起身,垂首站在她的面前。靖儿依旧坐着,凝视着他,却是道:“丞相告病三日了,如今身子可好了?”
状元忙应着:“谢皇上惦念,已经大好了。”
“嗯,那朕就放心了。”她顿了下,目光未动,“抬起头来说话,朕厌恶看不见你的眼睛。”秦先生曾说,人可以说谎,但是他们的眼睛不会。所以她每次说话都习惯看着别人的眼睛。
“是。”他抬起头来,眼神微微躲闪。
靖儿略笑着:“苏赢,告诉朕,真到底选了个怎样的状元?竟不敢看着朕?”她就这样瞧着他,这个丞相的孙子,不可否认,的确是才高八斗。她父皇在位时丞相就已经是三朝元老了,如今她已是第四代君王。丞相在朝中德高望重,靖儿也知丞相事事为了西凉,可偏偏却是他希望自己充实后宫……
所以,她不得不对苏赢下手,好让丞相对她后宫的事望而怯步。
☆、第十四章 朕的老师
寝宫内暖风暗涌,一深一浅的两道呼吸声缓缓浮动着。
苏赢依旧不敢直视面前之人的双眸,靖儿倒是越发想笑,她开口道:“状元的官职朕已经想好了,所以今日才宣你觐见。”
“微臣谢皇上隆恩!”苏赢抚袍跪下去。
靖儿“哧”的笑出声来,启唇道:“朕都未说是何官职,苏爱卿当真就喜欢了?”
底下的不安越来越浓郁,苏赢仍是低首言道:“皇上是君,微臣誓死为皇上尽忠!”
“很好。”靖儿像是很满意,她随即起了身,伸手去扶他,“苏爱卿不如先起身。”
纤长的手指已然触及男子的衣袖,苏赢的蓦然心惊,下意识地缩了缩手,一句“微臣”尚未言毕,手臂已被面前之人用力握住。
靖儿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感觉出来了,他像是刻意地想要逃,可是力气却不如她。她似乎才想起面前的男子不过一个文弱书生。
不知怎的,眼前似乎瞬间闪过另一个人的脸庞,还有那不羁狂傲的话语。
臭小子……
呵——
靖儿不觉笑出声来,怎的好端端的又想起那个人?两年了,他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也许都已经投胎转世了吧?
“皇上……”苏赢有些惶恐地唤了她一声,也许是他的错觉,方才他竟仿佛从皇帝的眼底瞧见了一抹惋惜的味道。皇上像是在怀念什么人么?
靖儿猛地回神,才发现她依旧握着苏赢的手臂。她勉强一笑,用力一抬,将他扶起来,继而朗声道:“哦,朕是想告诉你,以后你就留在朕的身边……”她似是故意顿了下,然后接着道,“做朕的老师。”
果然,她的话说得苏赢一阵吃惊,他的眼睛不自觉地撑大,忙开口:“这……微臣乃天子门生,您就是天子,微臣何以能做您的老师?”
靖儿再次落了座,微笑着睨视着他惶恐的模样:“怎么不可以?苏爱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比朕懂的东西多多了,日后朕还要像你好好讨教讨教的。”
“皇上,请皇上收回……”
“哎——”靖儿打断他的话,“朕记得方才是谁说誓死效忠朕?现如今却连朕的一个小小心愿都不能满足么?”她似水的眸光滑过他的眉目,温柔里带着刚毅,令苏赢无法直视。
靖儿欠身依靠在椅背上,又言:“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若是无事,苏爱卿就退下吧,朕也乏了。”
“是,微臣告退。”
从寝宫出来,苏赢的心“砰砰”的跳着,额角是涔涔的汗,看来传闻必有所依,皇上……皇上真的好男风?否则,哪有人会提出这种要求的?
他不由自主地又回眸看了眼紧闭的大门,一声“苏大人”瞬间唤回他的三魂六魄。孙全笑着道:“大人可是还有事要禀奏?”
“……哦,不。”苏赢转身下了阶梯。他微微握拳,为何冥冥之中他又觉得皇上不该是这样的人?因为……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苏赢的心底一惊,他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第十五章 将他一军
孙全推开了寝宫的大门,那少年天子哪里真的在休息,不过在自顾端着茶浅浅地品茗。
“皇上,天色不早了,您该歇息了。”太监好意提醒着。
靖儿浅笑着道:“朕也觉得该休息了。明早丞相要来见朕。”
孙全吃了一惊:“苏大人说丞相大人明日要来早朝么?”
却是不想,面前之人摇了头。孙全越发不解,既是如此,丞相已经告病多日,皇上又是如何知道他明早会来?不过见她一脸坚定的样子,孙全也不打算多问。
湘寻、怜羽两个御侍宫女进来服侍她就寝。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两个丫头服侍靖儿,从她跟着孙将军去边疆的时候开始。她们两个和孙全是这宫里除了太上皇和孟长夜之外,唯一知道靖儿真实身份的人。亦是靖儿能完全信任的人。
……
翌日才下早朝,靖儿还未回寝宫,便闻得宫人禀报,说丞相早已在御书房外等候多时。孙全朝她看了眼,见靖儿的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却只慵懒地道:“那就告诉丞相,说朕先回宫换了衣裳再去见他。”
将繁重的朝服换下,靖儿却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孙全斗胆上前劝道:“皇上,丞相大人急着见您定是重要的事,您还是过去吧。”
靖儿斜睨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开口:“倒还真是要紧的事。”
嘴上说着要紧的事,这寝宫的大门却依旧是隔了半个时辰才被打开。
丞相在御书房门口等着心焦才见御驾姗姗来迟,他忙上前行了大礼:“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身明黄的少年天子从御驾上缓步出来,笑着上前亲扶起了丞相道:“又不是朝堂上,丞相无须多礼。”她又松了手,转身步上台阶,话语从容,“朕昨日听苏爱卿提及,说丞相的病无碍了。朕今日瞧见了,也就心安了。”
丞相闻言,忙开口:“臣该死,让皇上挂心了。”
靖儿摇头笑了笑:“丞相哪里的话?哦,朕不知丞相今日急着见朕所为何事?”
此刻,二人已经步入御书房,身后的门被宫人缓缓合上。丞相略一迟疑,疾步上前,在靖儿身后跪下道:“赢儿资历尚浅,难以胜任皇上的老师,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靖儿的嘴角一扬,转过身去淡淡地瞧着底下那年老的丞相,轻笑着道:“朕还以为是何事,就为了此事么?可朕觉得这官职挺适合他的,丞相是怕朕为难了他不成?”
“这……”丞相的脸色尴尬。
却闻得面前的少年天子大笑起来,她已然欠身坐下,直直地开口:“丞相乃四朝元老,在朕面前又何必吞吞吐吐?你不是怕朕为难他,你是怕满朝文武为难他!”
“皇上!”丞相的脸色大变。
靖儿却并不生气,依旧笑着道:“怎么朝野上下不都这般传么?朕若是留苏爱卿在身边,不正是合了大家的心意?”
“臣不敢!”
靖儿的目光落在他的背上,良久,她才起身上前扶他起身,叹息着开口:“苏爱卿是个人才,朕也不想留他在身边毁了他一世清誉。朕明白丞相的苦心,只是如今朕还不想纳妃。”
早已经有人传皇上好男风,若是苏赢真的留在皇上的身边,终究是人言可畏啊!苏赢可是他唯一的孙子,他的儿子不谙官道,这个孙子他是寄予厚望的,他不能……
他还是思忖着,靖儿又言:“丞相可对外说,纳妃之事,等朕过了弱冠再提。”
真好,连延迟的理由也一并替他想好了。丞相心下暗叹当年的太子是真的长大了,也懂得如何与人讨价还价了。
☆、第十六章 寺庙祈福
纳妃立后一事就这般被压了下来。
此事传去少煊耳里时,孟长夜还在一侧缓缓地道:“丞相都说皇上还小,后宫之事可缓一缓,朝中自然无人敢言了。”
少煊凝视着窗外一株开得极为艳丽的红梅,并不言语。
闻得他低头一叹,孟长夜忙道:“皇上可以独当一面,主子为何还要叹息?”
少煊转了身,他的这个女儿从小聪慧异常,她既说此事自有打算,那定是有法子的。只是弱冠……她又还能有几年还等?这偌大江山丢给一个本该花样年华的女儿家,这辈子终究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她啊!
“主子……”
孟长夜又唤他一声,见他略笑了笑,倒是开口:“长夜,你过来。”
孟长夜依言上前,少煊附于他的耳畔低言几句。孟长夜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他蓦地退了半步:“主子您……”
少煊只一挥手,从容启唇:“去吧。”
这段日子他想了很多,也早就下定主意了。
……
上好的檀香袅袅地从掐丝香炉里飘出来,孟宁入内之时,恰逢一名宫人从承乾宫内退出去。靖儿抬眸瞧她一眼,随即笑道:“宁儿,难道你会入宫来。”
孟宁上前行了礼,却是又回眸瞧一眼,道:“方才那公公是才从御福寺回来?”
靖儿不知她为何如此问,点着头道:“来跟朕禀报姨娘的事。”
孟宁应着,却又悄悄地问:“穆太妃……一切可好?”
关于穆太妃孟宁也是听母亲楚灵犀提过,那原是太上皇的妃子,与先皇后情同姐妹,更是视皇上为亲子。先皇后死后,太上皇废除六宫,穆太妃就搬去了御福寺为皇室祈福。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心念着太上皇,可太上皇心中却只装得下先皇后。
靖儿搁下手中的文书,不免皱眉:“怎的今日说话吞吞吐吐?”
孟宁一咬牙,上前跪下道:“皇上恕罪!其实穆太妃病了好些日子,怕皇上惦记着才让人撒了谎!”
“你说什么?”靖儿猛地站了起来,随即冲出门去。
“皇上!”孟宁追出去,拦住了她道,“我西凉与东越边境局势紧张,穆太妃不告诉您,是怕您为了她分心!”
一句话令靖儿怔了怔,姨娘一生爱着父皇,又将半生的爱奉献给了她,姨娘做的一切都以她为中心。如今病了却还要掩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忽而又收住了步子。她的姨娘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人,怕父皇为难所以从来不主动去探他,怕她担忧所以从来不提自己不快的事。
“皇上……”
靖儿回了神,看着孟宁担心的神色,勉强开了口:“孙全,叫人备马,朕要过御福寺进香。”
既然姨娘不想她知道,那她就故作不知,但是她会去烧香祈福,让姨娘快些好起来。
只与孟宁二人着了便服进寺。
孟宁下去取香火,靖儿独自跪在佛前,祈祷姨娘的病快些好,还有父皇也要长命百岁。
一会儿,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自顾唤了声“宁儿”,却并未听见有人应她。靖儿不觉回头,恰与身后之人四目相对。来人一阵惊愕,才要行礼,靖儿的声音已起:“这么巧,苏大人?”
☆、第十七章 边界出事
金色的阳光穿过稀薄的云雾投下来,落在状元的侧脸。
苏赢的脸色微变,慌忙上前来行了大礼。
“微臣不知皇上在此,惊了圣驾,望皇上恕罪!”
靖儿的眉梢微挑:“苏大人也来祈福?”
苏赢忙否认道:“微臣闲来无事,来找方丈论经的,却是不想皇上也在。”
靖儿略笑着:“论经?怎么状元郎才高八斗,想遁入空门不成?”
苏赢被说得脸色微红,尴尬地开口:“不是,佛经能静心。”尤其是那次进宫面圣之后,他来的越发勤快了。苏赢也不知为何,想起皇上的脸和那些话,苏赢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总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唯有在这个的清净之地,才能让他鲜少地记起那日的场景来。
只是——
他仍在想着,见面前的少年天子已经抚袍起身,她像是思忖着,行至他面前之时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朕今日也烦心得很,那便与苏爱卿一道去听听。你们只管说,朕就在一旁坐着。”
“皇……”
苏赢的话未完,便瞧见面前之人已经抬步出去。苏赢叹息一声,此刻也再不能说什么,只能跟上靖儿的脚步。
孟宁取了东西回来之时,见佛堂内已经空无一人。她吃了一惊,忙折身出来,四下找过也不见靖儿的身影,孟宁有些着急了,这一会儿的功夫,皇上究竟能去哪儿?
莫不是往后面穆太妃的别院去了?
孟宁随即马上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皇上在乎穆太妃的想法,一定不会去戳穿穆太妃善意的谎言。可是皇上到底去了哪里?正在孟宁懊恼无比的时候,见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从外头进来。
她与皇上是微服出巡的,此刻有宫人找到这里来,那一定是出了大事!
……
禅房里,靖儿盘膝安静地坐在一侧。苏赢说的有理,在这里一坐,她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外头的喧闹声此刻却渐渐地浮现出来,她睁开眼睛,闻得外头有小沙弥的声音传来:“方丈,外头孟小姐说皇上失踪了,让您帮忙找寻。”
靖儿蓦地睁开眼睛,人已经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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