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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血[出版]-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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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内,参拜进香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少煊与璇玑入内,马上有宫人上前替他们解下裘貉。又见一侧的一个小沙弥过来,恭敬地将手中的香递给他们,少煊已经抚袍跪下去,轻阖了双眸。
  璇玑迟疑了下,也跟着在他身后跪下,虔诚地将手中的三炷香紧握,闭了眼,祈祷着少煊可以一生平安,西凉百姓可以安居乐业,祈祷着薄奚珩可以放下一切,不要再纠缠……
  按照惯例,皇帝每三年来一次,不会于当日回宫。夜里,会与方丈大师在禅房参禅一整夜。
  早已有人安排好了璇玑的房间,寻了清幽之所安置。佛家是禁欲之地,这一夜,贵妃自然是不能与皇帝同房的。璇玑推开后窗,瞧见外头的雪下得正大,一侧的小道上,几个小沙弥拎着东西往一侧的院子走去。
  思昀的声音自外头传来,璇玑才回了神,见思昀领着僧人入内,不一会儿,桌上便已经摆满了斋菜。思昀开口道:“皇上说,让小姐先吃,他与方丈大师正下棋呢。”
  璇玑点头过去坐下,思昀忙上前关了后窗,轻声道:“外头还下着雪呢,小姐可不要着凉了。”
  她哧地笑了:“思昀,以后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让我觉得自己跟个废人一样。”
  思昀惊道:“可不许小姐胡说的!”
  她依旧笑着,伸手拉她过来:“坐下一起吃吧。”
  “小姐,奴婢怎么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这又不是在宫里,那么多人看着,有那么多的规矩。佛家不是说众生平等么?还不快坐?”轻轻推着她。
  此刻房内也只她二人,思昀迟疑着,到底是坐下了。
  这顿饭是吃了好久,两个人细细地吃着,还聊着天,不知不觉已过了个把时辰,连桌上的饭菜都早已经凉了。思昀起了身,说叫人再去热热。
  璇玑笑道:“早就吃饱了,还热什么?不过是无趣的很,拉着你聊天而已。你既是不愿聊,也就罢了。”
  思昀被她说得大吃了一惊,上前一步就欲跪下,璇玑忙拦住她:“这又是做什么?”
  “奴婢该死!”她的脸上有些慌张。
  璇玑皱眉道:“就开个玩笑而已,又不是认真的。”
  二人正说着,瞧见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抬眸,恰是男子那一双温柔似水的眼。
  他径直入内,轻笑着:“怎么朕错过了好戏么?”
  思昀见皇上突然来了,越发地尴尬,只得朝他行了礼,才道:“奴婢是看这饭菜冷了,想叫外头的人拿出去重新热一下的,小姐却说不必了。”
  少煊的眉头微拧:“吃冷的可不好。”他朝思昀看了一眼。
  璇玑忙拉住他,嗔怪着:“你别听她胡说,都吃饱了,还热来作何?”回眸看着他,她转了口,“皇上可吃了不曾?”
  他的眉头依旧微蹙着:“吃了,真的饱了么?”
  “真的。”忍不住瞪了思昀一眼,见那丫头偷偷地笑着。
  少煊这才放了心,思昀已经识趣地退出去。见他转身入内,在床沿坐了,璇玑才抬步过去,秀眉微拧:“不是和方丈大师下棋么?怎的突然来了这里了?”
  他笑了笑:“方丈的棋艺太好了,我不是对手。”
  过去在他身侧坐了,璇玑想起一事来,便又道:“那也不该来这里的,不是也给你准备了房间么?”这里是佛家之地,都特意给他们备了两间房呢,他怎的还来这里?
  他靠着一侧的床柱,细细地瞧着她:“就过来看看你适应这里么?”
  “嗯。”她应着,她是比较随性的人,也没什么适应不适应的。
  闻言,他倒是放了心,又坐正了身子拉了她起身,璇玑忙问:“去哪里?”
  “就外头随便走走。”
  “可,不是还下着雪么?”
  他浅浅地笑:“早不下了,停了有一会儿了。”
  取了裘貉给她披上,打开了门,才瞧见外头的雪果然是停了,这次不若上一次下的大,地上虽积了一层雪,看着倒是并不厚。少煊已经抬步出去,璇玑不觉开口:“你不如回去歇着,晚上还要和方丈大师参禅整夜,可别到时候瞌睡了,叫佛祖不高兴!”
  他被她说得笑出声来:“都知道佛祖会不高兴,我哪里还敢瞌睡?”
  “那还不去休息!”对面,恰巧走过两个小沙弥,璇玑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他也不管她,径直拉她出去。璇玑却是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他也不恼,皱眉道:“方才吃得多了,有些难受,你还不陪我走走?”
  “那你不回去躺着?”
  “躺着越发难受呢。”
  说着,只抬步往前。璇玑迟疑了下,也只好跟上前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他也没有再回头来拉她的手,地上的积雪踩下去,会有轻微的响声。少煊的声音隔清幽的空气传来:“就踩着我的脚印走,别湿了鞋子。”
  璇玑的心头一暖,低低地应着。
  空气里呆着一丝寒冷,呼出的气团也是白白的,不过却叫人清醒。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这里已是御福寺的后山,他们没有上去,只在底下的亭子里坐了。抬眸,目光落在前面男子的脸上,璇玑小声问:“此刻可觉得好些了?”
  他“唔”了声,却是问她冷不冷。
  她摇头,见他起身坐了过来,在她的身侧,也不靠过来,不握着她的手。毕竟这些是佛门圣地,他到底还是有底的。这里已没有僧人过来,刚下了雪,来这里的人越发地少了。
  少煊转眸瞧着她,低声道:“日后都稍稍出来走走,别老是闷在房内。出来时,穿得厚些,也别着凉。”
  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璇玑脱口道:“你骗我的么?”
  他怔了怔,才皱眉:“怎么会?是真的胃里难受着。”
  她也不知该不该信了:“那就让太医瞧瞧。”
  他倒是不惧,伸出手去给她,笑道:“你瞧不也一样?瞧了能如何,难不成还要我吐出来么?”
  她还真的伸手给他把了脉,听他在一侧叫冤:“如何?我可没骗你,现在好些了,方才去你房里时,我也恨不得能吐出来。”
  瞪了他一眼:“那就不会少吃点?”
  “吃着吃着就忘了,呵呵。”他笑得轻松,见她的指腹已经离开,他也很顺然地收回了手。
  在亭中坐了好久,静坐着,脚上的寒意起了,他起了身:“回去吧,再坐下去,就冷了。”
  ……
  晚上,他去方丈大师那里,璇玑在房内休息,隔了会儿,便听得思昀敲门道:“小姐,华太妃说请您过去说说话。”
  璇玑起先还以为听错了,思昀以为她睡下了,又小声说了一遍,她才开口让她进来。皱眉道:“怎的此刻要我过去?”
  思昀也不不解:“奴婢也不知道。”
  当日她离宫的时候,还特地去芜烟居与她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堆的话,璇玑如今是想不出她与她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现在也是晚上了,她也不想去,便道:“你出去回了她,就说我睡下了。”
  思昀点点头,外头伺候华太妃的宫女还站在夜幕中,手中的灯笼在寒风里微微地摇晃着。
  璇玑翻了身,却闻得思昀又进来了,她不免坐起了身子,思昀的眼底全是不解,伸手递过一方帕子给璇玑,轻声道:“小姐,那宫女说,华太妃有东西要交给您。”
  璇玑皱了眉,将那帕子接过来,纯白的棉帕,上头也不曾有任何的修饰,只用了淡蓝的丝线勾了边。瞧着,竟是一方男人的帕子。璇玑心头越发地不接,这好端端的,给她一方男人的帕子作何?
  思昀也不明白,便开口:“不如奴婢就出去说,说您不去。”
  她才转了身,璇玑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忙拉住了她的衣袖。目光却依旧是定定地落在手中的帕子上。
  是她突然糊涂了,外头人看她,不是璇玑,是鄢姜的兴平公主啊!
  猛地紧握住了手中的棉帕,她知道了,这是夏清宁的帕子!

【宫闱血】33
  思昀见玄机怔住了,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见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此刻也不敢说话。璇玑的目光依旧还是怔怔地落在手中的棉帕上,她的猜测应该是没有错的,这一定就是夏清宁的帕子。她终究是震惊的,华太妃手中怎么会有夏清宁的帕子?
  底下的心思转得飞快,如今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华太妃与薄奚珩本来就还有联系。第二,薄奚珩的人在这寺庙里,挟持了华太妃让她派人来请自己过去。
  她愣愣地想着,此刻华太妃的宫女正在外头候着,她此刻若是出去了,直接去找少煊,那不就是在告诉那边的人,自己已经不是兴平公主,而是璇玑了么?
  兴平公主那么爱夏清宁,看见他的帕子,应该是赶得比谁都急就去见华太妃的。
  微微咬着唇,况且,不管她是不是兴平公主,她都是想救夏清宁的。因为他救过自己,因为夏玉也来求过她。
  手中的棉帕握得很紧,她已经翻身起来。思昀这才愕然:“小姐……”
  璇玑深吸了口气,才开口:“你去告诉外头的人,就说我很快过去,一会儿,顺便帮我取了衣裳过来。”
  思昀见她原本是很果断地拒绝,此刻却又要去了,有些不解,但是听她如此说,她也没有二话,只能点头应下了。坐在了床沿,璇玑心中怔怔地想,无论如何,她这一趟还是要走的。
  在心中暗暗地告诉自己,她现在是兴平公主,不是璇玑。
  华太妃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派人来请她,她此刻定然还是安全的。就算她真的和薄奚珩有联系,璇玑看来,她也不是那种会为了薄奚珩豁出命去的女子。若薄奚珩在寺庙里,他更不会对她动手,否则,他也休想走出这寺庙。况且,他如果要杀兴平公主引起两国战乱,当日鄢姜王在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他没有抓住,此刻鄢姜王都不在,他来杀了她,又在离开皇宫偏远的御福寺,皇帝完全可以有能力将此消息封锁。
  思昀已经回来了,取了衣裳来伺候她更新。短短的半刻钟,她将所有的可能性都稳稳当当地想了一遍,确定自己应该没有危险,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现在也还不能出事,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完。
  替她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思昀扶了她起来,又取了一侧架子上的裘貉给她披上,才扶了她出门。外头的宫女见她出去,忙拎着灯笼上前替她照路。这个宫女她是不认得的,璇玑只瞥了一眼,瞧见宫女恭敬地低垂着眼睛,那睫毛之下的眸光却是带着微微的犀利。她一定就是华太妃的心腹吧,璇玑心底想着,此刻也不动声色地抬步上前。什么也不多说,什么也不多问,免得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思昀倒是有些紧张,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看见璇玑淡然的样子,她又生生地将话咽下去。她总觉得这华太妃叫自家小姐去,有些不合时宜。华太妃自从失去了孩子之后,就变得有些喜怒无常,虽然如今已是三年未见,可在思昀的心里,她依旧还是个暴戾的女子。
  先帝的嫔妃们居住的地方离开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那处独辟出来的院子,在整座寺庙的最西侧。这里也不似宫里,到处都高高挂着灯笼,整个御福寺的夜晚都寂静得很,偶尔能听见钟声隔着夜幕响彻起来。只要路上没人,也不曾瞧见有灯光传来。白日里的雪还不曾完全融化,地上湿湿滑滑的,走起路来也须极为小心。
  漆黑的夜里,只有宫女手中的灯笼在大寒的天忽闪忽闪着光。
  大约三炷香的时间,他们才到了那处院落。
  璇玑瞧了一眼,此刻院子里房内的灯光已经零零落落,宫女熟门熟路地引了璇玑去了其中一间屋子,她立于门外,小声地开口:“娘娘,贵妃娘娘来了。”
  里头,隔了会儿才传来女子的声音:“请她进来。”
  宫女应着,小心地推开面前的房门,朝璇玑道:“贵妃娘娘请进吧。”她看了看思昀,倒是也识趣,依旧是什么话都不说。璇玑却是回头朝思昀道:“就在外头候着吧,本宫入内与太妃娘娘说说话。”
  思昀有些惊愕,才要开口,见她已经转身入内,此刻,她也不能贸然进去。回身的时候,瞧见引她们来的宫女正直直地瞧着自己,她被她看得有些心慌,悄然握紧了袖中的拳头。
  璇玑只是想着,安排兴平公主入宫,思昀原本就是伺候兴平公主的,他们若是看见思昀在她身边一定也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她明明知道华太妃给她送的是夏清宁的帕子,此刻还叫思昀跟着一起去入内,那就让人觉得奇怪了。兴平公主是怎么也不可能将夏清宁的事情告诉思昀的,是以她也只能将思昀留在外头。
  里头,还有轻微的木鱼声传出来,璇玑闻声瞧去,见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幅字帖,那些字写得龙飞凤舞,瞧着,像是经文。空气里漂浮着袅袅的檀香味,隔着一侧土黄的帐帘,她瞧见女子婉约的身影。
  那木鱼声戛然而止,华太妃起了身,转过去看着进来的女子。
  璇玑的脚步声不免止住了,三年未见,华太妃比那时候清瘦了很多,如今的她,已经褪去了艳丽的宫装,转而换上素雅的衣衫,内室的暖炉置得很足,她身上穿得不多,璇玑的身上却还罩着厚厚的裘貉。
  她未动,她倒是已经拂开了那帐帘转出来,低低地笑着:“看来公主过得不错。”
  她直接唤她“公主”,而非“贵妃娘娘”,其实从进来的时候,瞧见屋内只她一个的时候,璇玑就知道了,薄奚珩应该不在,而华太妃,这个女人竟然真的与他还有联系。心里是震惊的,这是她意料之外的一点。
  当日兴平公主与她细细诉说的时候,并不曾提及有任何女子在场,是以,她敢断定兴平公主是不知道华太妃的。那么她现在,只能演戏。
  顿了下,疾步上前,急急地拉着华太妃的手问道:“这帕子……这帕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既是不认识华太妃,便也不能那么快让她知道她已经知道华太妃与那伙人有关。
  果然,瞧见她如此,华太妃的眼底略微闪过一丝得意。抬手,一把推开了璇玑,她只低声笑着:“看来公主还是知道这帕子的主人是谁。”
  “知道!我如何不知道!求你,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得来的帕子!”
  看着她急切的模样,华太妃竟是有些恍惚。这个女子与璇玑实在是太像太像了,方才她回身瞧见她的一刹那,她几乎要以为站在面前的人就是璇玑了!不过现在,她却又在心里否认了,那个果断沉静的女子,从来不会表现得如此焦虑。手指微微收紧,其实她倒真的是很想看看璇玑大惊失色的样子,呵,只可惜如今的她也不知身在何处。
  可是面对着这张与璇玑一模一样的脸,华太妃心里是没来由地厌恶,她狠狠地瞪了璇玑一眼,开口道:“你以为是哪里得来的?有他的地方必然就会有这方帕子,公主,如今离新年可就只有这几日了!”
  她的话,说得璇玑不免一怔,看来华太妃知道的事可不少啊。
  她又急着拉住她的衣袖,求道:“求你们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但,真的不要伤害他,求你们了!刺杀皇上不是件容易的事,宫里,我也弄不到毒药,利器……就更不行,皇上会功夫,怕是还没刺到,他就发觉了!我也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求你们再给我点时间!”
  华太妃的目光犀利地落在面前女子惊慌的脸上,忽而冷冷地开口:“你也有求我的一天!”
  话出口,便瞧见面前的女子怔住了,华太妃却是阴冷一笑,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背过身去。她其实明白面前的人不是璇玑,可是她忽然很想看看那个女子跪在自己面前求着自己的样子,那,一定很让她觉得畅快吧。
  身上的裘貉没有系紧,被她如此一甩就送了带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璇玑也无暇去顾及,她愣愣地看着面前女子的背影。方才的这句话,她强烈觉得不是对着兴平公主说的,而是对璇玑。心下有些紧张,她知道华太妃不可能认出她来,却竟是对自己存了那么深的恨……
  可她既然来了,这场戏就一定要演到底了。
  抬步上前,急声道:“任务我一定会完成的,只要你们不伤害他!”
  华太妃的目光有些慑人,薄唇轻启:“为了他,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我什么都愿意做!”咬着牙答着。
  华太妃阴沉一笑:“你可真像她!”
  她……
  璇玑心有一惊,此刻竟是好端端地问:“你说璇玑?”
  听她提及这个名字,华太妃心头的怒意一下子旺盛了起来,她重重地一哼,才开口:“要不是她帮七王爷登上皇位,我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先帝在的时候,她再不济也是华妃娘娘,是西凉后宫地位最尊贵的女子。可惜,帝位一朝颠覆,她就再不是高贵的华妃娘娘了,还要来这种地方安静地度过余生!
  她心里不甘心,她很恨!
  在冷宫的一年多,她卧薪尝胆,却没想到出来了,竟是毁在一个宫女手上!
  璇玑被她的话说得一惊,脱口问:“你怎么知道是她帮的皇上?”
  华太妃的思绪蓦地转回,她睨视地瞧了一眼面前的惊恐的女子,只得意地一笑,也再不答话。而璇玑的心,竟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蛰了一下,脑海里回想着那时候与她接触的点点滴滴。
  唯一一次提得少煊最多的,就是华太妃将要离宫的时候,指尖猛地一颤,璇玑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当日她来芜烟居问她,是不是也在背后算计薄奚珩。是璇玑糊涂了,竟说了句“天下注定是七王爷”的。
  那不正是承认自己就是帮少煊夺得皇位的人么?那华太妃恨她便是恨得有道理了,她那时候还说,后宫的女人,全是拜她所赐。呵,如今看来,那指的,不正是她的下场么?什么全婕妤,什么薛昭仪,什么令妃,那都不过是一个幌子,她当日,是来试探她的,是来看看究竟她是不是细作!
  璇玑的身子忍不住颤抖着,那时候发生太多的事,她毒伤未愈,少煊又执意想留她下来,而她心心念念所想的,不过是如何离开少煊,哪里会去注意这许多的事?
  心底暗暗地叹息,到底是自己大意了!
  华太妃倒是不想与她多说,只背过身去,径自倒了杯水喝,又轻声道:“今日叫公主来,不过是想提醒提醒你,日子不多了,自己看着办吧。”
  可是璇玑却不甘心于如此,来都来了,就这样空手而归么!
  咬咬牙,她又抬步上前,求着她道:“你说的我都记着,可是……能不能让我见见他?我只要知道他安好,我……我就放心了!”
  华太妃斜视了她一眼,将茶杯搁下,才开口:“当日不是和你说好了么?事成之后,如果你还活着,那就让你们见面。否则,你也别想见到他!”
  璇玑依旧急着问:“他好么?”
  “你觉得呢?”她的眉毛微挑,轻蔑地看着前面的女子。对于璇玑,她是恨的,可对于这个女子,她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也许只是因为这张与璇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吧?
  瞧着她惊退了半步,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华太妃皱了眉,却是没有伸手去扶她,如此娇弱,可真不是个成大事的人。她看她就是胆小,要说皇帝如此宠爱她,来御福寺都能带着她来,就只能说他的认定了这个女子是璇玑,难道会对她全身防备么?根本就不可能,不过这样胆小的女子,要她刺杀皇帝,还真真是一件难事。她倒是觉得叫她见见夏清宁也不错,让她看看心爱之人受刑,到时候她要再没动力与胆量,那只能是她爱夏清宁不够深。
  华太妃又冷淡地开了口:“回去吧,叫皇上知道你在我这里待得太久可不好,免得,让他生疑。回去之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相信你心里清楚着。”
  这个璇玑自然是清楚的。
  思昀见她出来,忙上前扶了她,瞧见她红红的眼睛,思昀吃了一惊,忙问:“小姐怎么了?”
  璇玑略摇头,抬手,将眼角的泪拭去,略略吸了口气,才抬步出去。
  引她们来的那宫女依旧提了灯笼送她们回去,一路上,璇玑没有多言,她知道这是华太妃在监视她,看看她是不是回去之后就直接找皇帝去说这件事。
  一个时辰后,宫女才拎着灯笼回了,华太妃问着:“如何?”
  宫女低下头:“回娘娘,奴婢在外头等了好久,公主进去之后一直不曾出来,后来,便熄灯睡下了。”
  华太妃这才点着头,开口道:“你再回去,给哀家好好地看着她。”宫女再次出去了,华太妃的眼底微微地凝起了一抹光,看来,她该去见见他的。深深地吸了口气,算算时间,她也快三年不曾见他了……
  璇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今夜得知华太妃与薄奚珩有关系的事叫她倍感吃惊。后来回来,她其实也知道华太妃的人一直在外头监视着她,有时候她与思昀说话,那宫女会明目张胆地贴在门外听她们说话,璇玑也只能挑着有的没的说说。她此刻是“兴平公主”,她“爱”的人在他们手里,即便是对方要偷听她的话,哪怕手段光明正大,她也只能由着他们去听。否则,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
  思昀知道她有心事,听她说着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自然也不会多问她。后来伺候她睡下,她也便径直回房去了。
  璇玑抬眸,看了看外头漆黑的夜幕,想着少煊此刻应该还是与方丈大师参禅,她也的确不适合现在去找他。等明日,她找个时间提醒他一下。虽然她与薄奚珩的关系不能让他知道,但华太妃是薄奚珩的人,这一点至关重要,她不得不说。
  叹息一声,尽管一点睡意也没有,但是仍然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
  翌日大早,从太妃们居住的院子里出来两个宫女,她们的形色匆匆,径直出了寺门。外头的侍卫拦下问了话,才知是按例回宫去禀太妃们短缺的用品,也好让宫里快些送来的。
  放了行,两个宫女上了马车,行了一段路,才听得里头女子的声音传出来:“出城。”
  风吹的车帘微微地动着,里头很明显就是华太妃的脸!
  不过她的身上穿着宫女的衣服,跟在她身侧的,赫然便是昨日给璇玑提过灯笼的那个宫女。她似是有些迟疑,半晌,才开口:“娘娘,主上不是说……无事就不必去打扰么?”
  华太妃略一沉思,才言:“此刻是有事!”
  他的那句不必打扰,已经整整三年了,他那般沉得住气,可是她到底是有些沉不住了。借了兴平公主的事,她其实也想去见他一面,哪怕只是寥寥数语,也终得是讲上几句,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不是在为一团空气付出。
  边上的宫女终于也不再说话。
  在离郢京最近的铜湾镇上有一座宅子,门前写的是“莫宅”,华太妃也只是听韩青提及过,她自然是没有来过。怕被人跟踪,她还特意叫车夫绕着走了几圈,才拐入了铜湾镇。
  很快,便找到了那座宅子,宫女扶她下了车,敲开了门,里头的家丁见门外的两个女子,先是怔了下,最近看清了她们身上的衣服,吃了一惊,忙请了她们入内,说是去请老爷出来。
  家丁也是乔装打扮过的,这一点华太妃心中明了。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中年男子出来,见了她,忙迎上来道:“小姐突然来此,是为何事?”
  她也不点破,只道:“莫老爷的酒庄在铜湾镇上可是很有名的,我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倘若真的是,便买些回去尝尝。莫老爷,我可要最陈酿的酒!”
  男子点着头:“可以,小姐跟随我来。”
  酒庄的地下通常都会设有酒窖,华太妃随那男子下去的时候,果然是闻到了浓浓的酒香,却是不见任何一个酒坛子。其实她心里明白,酒窖不过是一个虚名,而面前的男子也不是真正的莫老爷,薄奚珩不过是寻了这个一个人来冒充莫老爷,好掩饰自己的身份。至于那个真正的莫老爷的去处,华太妃不会去多想。
  地下的酒窖被改造过,俨然已是一座地下宅院,卧房、客厅都很齐全。
  她握着帕子的手却是微微地收紧起来,心下也开始紧张,三年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了。
  男子却突然停下了步子,回身道:“小姐请稍后,待我先进去禀报一声。”
  她点了头,见他上前,敲开了其中的一间房门,进去后不久便退出来,朝她道:“您请吧。”
  华太妃倒是迟疑了,目光怔怔地看向那扇木门,像是有些胆怯。身侧的宫女已随着方才进来的男子一起退下,华太妃在原地立了片刻,终是抬步上前。
  门只是被虚掩着,她抬手轻轻一推,便将它轻易地推开了。
  里头的男子,一身储色衣衫,闻得脚步声,才转过身来。看清了眼前的女子,他的眸光一沉,低低地开口:“不是说无事不要出来么?”三年了,他小心翼翼地躲了三年,谁要在这当口上惹出事来,他是一定不会轻饶的!
  华太妃被他的话语震慑到了,半晌,才怯声道:“我有事……”
  “何事?”他的眉头微蹙,却依旧是在离开她丈余远的地方站着,双手负在身后,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只道:“我按照您的吩咐,见了兴平公主,可是我只看她怯懦得很,一点都不像是敢下手刺杀皇上的人。看见我,只会哭哭啼啼地问夏清宁如何如何的,还哭着说要见他。所以我想,是不是真的叫她见见,让她看看心爱之人受苦的他样子,也许她就不会再犹豫迟疑了。”
  闻言,薄奚珩沉默了下去,当初将兴平公主带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样的女子太柔弱了,胆子也很小。要不是她哭着问夏清宁在哪里,他原先还不知道夏清宁与她的关系的,听她这样说,才想起那日在庙会上与她在一起的那个男子,于是便顺水推舟说夏清宁也被他们抓来了。只是那时候不过是一句谎言,不是如今,夏清宁真的在他们的手上。
  华太妃悄然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他的眉宇间依旧是染着愁云,却到底没有动怒的意向,她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他不说话,她亦是,只能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吩咐。
  薄奚珩抿着唇想了很久,她说的话不无道理,兴平公主那么爱夏清宁,如若真的叫她看看心爱之人受苦,倒是真的可以激励激励她,只是……
  她此刻是皇帝身边的宠妃,要带一个宠妃出来,他还是觉得太冒险。
  开了口,只淡淡地道:“你先回去,此事我想想。”
  他只说想想,华太妃也没多大的失望。薄奚珩却已经不去看她,转过身去,像是又在冥想着什么事情。华太妃却是还不想走,心跳有些加快,那一刻,她是鼓足了勇气,大步上前,从他的背后抱住他,软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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