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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风流,江山谁主-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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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供词掷还回去,“爱渡谁你渡谁去吧!只别想着再渡我身边的人就行!”
尹如薇慌忙捡起供词,却忽然想起路过千方百计要来这供词,只是为了给十一看,若十一置之不理,她留着它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向天喊冤?可这大楚,如今宋昀就是天!
她捏紧供词,忽然扑上去,尖声道:“你装什么装?我就晓得你其实就是不想和宋昀斗,所以不想给与泓报仇,对不对?对不对?”
她几乎要去撕扯十一的衣襟。
十一眉目不动,左手一翻已将她压于衾被上,右手的飞刀已贴于她脖颈。
尹如薇浑身都在颤抖,却嘶声吼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知你早已和宋昀是一路的,别说他只是借刀杀人,便是他亲手杀了与泓,为了大楚江山,你也不会拿他怎样,对不对?”
十一冷冷地看着她,锋刃拂动她脖颈间细微的寒毛,只需轻轻一切,便能顷刻送了她的性命。
这女人的冒失和愚蠢害了宋与泓,可害宋与泓的又何止她一个?宋与泓孤伶伶待在湖州时,也只有她倾尽所有的温柔守着他,陪着他,给予他最后的温暖。
外面忽有些动静,然后门被推开一缝,剧儿向内看了一眼,见十一果然控制局面,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娘娘,路大公子求见!”
究,霜鬓谁染(一)【实体版】
十一道:“让他进来!”
片刻,便见路过一身内侍装束,闪身进来。
他并未和凤卫一起合并入宫中禁卫,没有职衔在身,但到底和宫中凤卫交往极深,连清宸宫的宫人也多是旧识,剧儿等都知道他是十一敬重的师兄,故而想见十一并不困难。
路过应是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并不意外眼前情形,上前行了一礼,低低道:“郡主,看到济王面上,还请手下留情!”
十一扫他一眼,指尖蕴上几分巧劲,将手一拨,已将尹如薇推开,由她跌落地上。她淡漠地向尹如薇说道:“若我是你,必定尽心尽责安排好济王后事,然后安安静静在寺里为他念经祈福,而不是轻举妄动,三天两头寻些事端,让他死后都不得安宁!”
尹如薇伏于地上,半天挣扎不起,兀自说道:“他报不了仇,才会死不瞑目!”
“他不会想着报仇。”十一萧索地答,“泓只会盼着我们都活着,好好活着,还有……他同样盼着大楚江山稳固……”
路过搭手扶起尹如薇,眼神便也有些无奈,“济王妃,郡主说的,是实情。济王重情重义,本就视你们性命更甚于自己。”
尹如薇看到路过赶来,那满面的恨意才敛了许多,却无声地痛哭起来。她哽咽道:“路大哥,你瞧见了,你瞧见了……凤卫掌握宫禁,她又一身武艺,想为与泓报仇易如反掌!可她舍不得她的贵妃高位,舍不得她的如意郎君,根本不想报仇!我不信她在宫中那么多的眼线,就完全不曾猜疑过宋昀。”
路过叹道:“王妃,路某劝过你多少次,凡事需将眼光放长远些……郡主想杀枕边人诚然不难。但皇上并不曾下旨诛杀济王,到时人心不服,贵妃和凤卫被千夫所指还是小事,这朝廷动荡,天下不安,谁担当得起?何况……你只知如今凤卫掌握宫禁,你可知皇上为什么敢让凤卫掌握宫禁?凤卫如今不仅是郡主的凤卫,也是皇上的禁卫;同样,皇上不少亲信也会为郡主所用。皇上很多事瞒不住郡主,但郡主这里的动静同样瞒不过皇上。我猜,顶多一刻钟后,皇上便会知晓我们前来清宸宫的消息。若真有弑君之类的大事发生,几方势力或犹疑,或火拼,或就中取利,再不知会混乱成什么模样!”
尹如薇道:“混乱又如何?只要能杀了宋昀,鱼死网破又何妨!”
路过克制不住,忽回身一个耳光扇在尹如薇脸上,喝道:“你清醒些吧!害死济王的是施老贼,你没法报仇,郡主在报!如今施老贼还没死,你就先想着激郡主谋害皇上!你这不是要报仇,是要亡者生者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十一定定地看着被打得再度扑倒在地上的尹如薇,嗓音越发地干涸,“路师兄,你没看出来吗?她就是要所有人不得安宁。她已活得生不如死,无法解脱,所以巴不得所有人和她一样生不如死!”
尹如薇又想扑向她,却被路过扯住,只挣扎着吼道:“对,我就是要你们都生不如死!凭什么,凭什么与泓死了,你们还好好活着?我出家,我出家为什么……就为祈求老天开眼,让你们个个不得好死……”
她的话语忽然中断,软软地倒了下去。
路过在她颈后重重一击,止住了她的恶毒诅咒。
他抬头看向十一,苦笑道:“郡主,我给她这供词看,并不是让她过来找郡主和皇上的麻烦,只是想告诉她,济王的死有诸多因素的影响,并不是单单因她而起。不料她这般偏执……”
十一叹道:“开始见她说话有几分条理,以为好些了,原来只是因为找到让所有人都不痛快的法子……”
路过垂首道:“郡主,她少年时温柔端庄,善解人意,后来痴恋济王,求而不得,冷落空闺许久,这性子才渐渐冷僻。至于济王的事……换任何女人大约都受不住,也怨不得她。”
十一从床。上披衣坐起,看着地上的尹如薇,漠然道:“嗯,我受得住,便该多受些。”
路过怔了怔,这才想起最难过的似乎应该是十一。
尹如薇失去的是夫婿,但十一和宋与泓情同手足,论起感情只怕还要更深厚些。而刚刚尹如薇告诉了她什么?她的夫婿也是谋害宋与泓的推手?何况,她本想携手到老的南安侯已与她反目成仇,小皇子顽疾难愈,她自己似乎也病得不轻……
他忽然间不敢想下去,甚至不敢看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妹,只垂头道:“师妹,可否容我将济王妃带走?我会……好好看守着她。”
十一眸冷如水,缓缓道:“待安葬了济王,立刻带她出宫,让她多念念经,消消自己的戾气吧!与泓已经不在,若再自己作孽找死,没人帮得了她。”
路过急忙应了,扶起尹如薇离开。
走到门口时,忽听到十一低低一声噫叹:“若她只是盼着能有个人陪着她生不如死,那么恭喜她,她做到了!”
路过回头,正见十一走到窗前,注视着远院落花,掩口咳了两声。
一方丝帕飘落,洁白如雪,却染了大。片的嫣红,宛若暮春时节开得正好的大朵芍药。
芍药,又名将离,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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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未至的宋昀在这日傍晚匆匆赶到清宸宫,身后的乳。母抱着哇哇大哭的维儿。
十一倚于卧榻,眉眼沉静,见宋昀过来,唇角微微扬了一扬,淡淡一抹笑意如雪莲轻绽。
宋昀积了数日的愤郁顿时一扫而空,忙走过去,微笑道:“今日可曾好些了?一直不曾过来,就怕维儿又闹你。若嫌弃我们吵闹,我待会儿就带维儿去仁明殿。”
十一抱过维儿,低声道:“不用了,我正想抱抱维儿。这些日子我病着,不但带不了他,连奶。水都没了,算来真是对他不住,也辛苦你了!”
宋昀打量着她的气色,柔声道:“只要你能一日日好起来,比什么都强。今日可曾咳血?”
十一散漫地笑,“不曾。方才如薇过来找我说了会儿话,我倒觉得好些了。”
“嗯?她闹着要出家,我也不敢做主,便去问了母后。母后说,等济王入土为安,便赐个封号,让她出宫静养。她找你有事?”
“依然怨天恨地,怪我枉有一身本事,救不了宋与泓,也报不了仇,待他太过寡情。我听她唠叨得可笑,便叫路师兄把她打晕直接带出宫去了。但愿佛经能将她那怨气消解消解,省得误人误己。”
“这女人……你如今病着,济王怎会怨你?要说报仇……这仇恨也差不多了吧?”他抚她清瘦的面庞,低低道,“施相那病……应该不行了。璃华去看了一回,回宫哭得不行。”
他不安地站直身,揉揉涨疼的太阳穴,低叹道:“算来……此事是我对不住璃华。便是施相,虽是各取所需,倒也不曾太过为难于我。”
但十一想报仇,他只能默认她所做的一切,甚至帮着她推波助澜。
十一凝视着他近来清减的面庞,淡淡笑道:“若是觉得亏欠了皇后,日后皇上可以好好弥补她。至于施相,有因才有果,他心中未必不知是我下的套,恨不着皇上。”
宋昀道:“你做的,便是我做的。他恨我也无所谓,我担着便是。便是有因果报应,我也跟你一起承受。”
十一道:“不用。皇上还有太多的事要担,有什么报应,不论是该的还是不该的,我希望都是我担着,与你无关,更与维儿无关。”
她说这话时,维儿正睁着黑水银般晶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甚至伸出暖暖的小手来,抓摸着她犹带病容的面庞。十一这几日病着,每日只叫乳。母抱来瞧上片刻,但维儿倒也不曾因此和她疏远,在她怀中时依然乖巧听话。
宋昀瞧着这对母女,心口却是一紧,忙道:“卧床这么些日子,才好些,又胡思乱想!”
十一道:“是,便不为别的,我也该为维儿保重自己。”
宋昀道:“正是。如今施相已经拖不了多长时间,济王这仇恨也算是作了个了结。济王泉下有知,大约也只盼你安心养病,尽快调理好自己身子吧!”
十一眸光扫过他,声音泠泠如谷底深泉,“了结了吗?可聂听岚不是还没消息?便是施相想为施浩初报仇,也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折腾出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诡异事。以相府权势,弄死个把人算什么?或一杯毒酒,或一条白绫,干净利落。收拾完只说是暴病身亡,或抑郁而死,他自家的事儿,谁还去开棺验尸不成?所以总觉得蹊跷。”
宋昀沉吟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再吩咐小观细细查探查探吧!再有两日便是济王兄长出殡之日,这两日。你记得按时吃药,多多休养,身体复原了才能亲自去送送他,也算全了你们间的情分。”
济王兄长,宋与泓……
如此爽朗英武的多情男子,在冰冷的棺椁中躺了这么久,终于也要归于尘土了吗?
十一定定地看着宋昀,许久才粲然一笑,“皇上说的有理,有理!”
宋昀被她笑得心神摇曳,不觉也扬起唇角,抬手替她整理有些散乱的发丝,却在捻到若干银丝时顿住。
有不安如茧丝般地缠了上来,渐渐越缠越紧,越缠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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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齐小观来见时,十一正在坐于书案前提笔写着祭文。
因维儿在摇篮中睡着,屋内并未燃香,只在案上供了一盆盛绽的茉莉,轻。盈的花朵清淡如雪,却芳香馥郁,卷在淡淡的药香和墨香里,愈发地沁人心脾。狸花猫将肥圆的身子盘在十一脚上,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齐小观放轻脚步,走到书案边看了看,忍不住叹道:“师姐,这些事让礼部官员代劳即可,你得空还是保养自己身体要紧。”
十一道:“旁人怎知我与泓的那些事?何况我也有许多话想让他转告给询哥哥听。”
她顿了顿,转而又笑起来,“或许也没必要。太医还说我这病治不好,指不定隔些日子我们几个又能聚在一处了!”
齐小观明知她屡受打击,病势不轻,不由心中大痛,低声道:“师姐,咱们习武之人,体魄比寻常人强。健许多,只要你放开心胸,这点小病算什么?何况宁献太子那心性,只会盼着师姐活得长长久久,直到满头白发,子孙绕膝。”
十一笑道:“我已有维儿了。至于白发,我好像也有了……”
明明在细致调养,可这几日。她的白发越发多了,竟如瘟疫般在两鬓蔓延开来。
齐小观不敢接她的话,匆忙转开话头,说道:“对了,你说红绡那晚情形有些异常,让我查红绡她们的来历,果然有点意思。”
究,霜鬓谁染(二)【实体版】
“嗯?”
“红绡和紫纱来自南疆,也的确像于天赐所说,是某处山寨选送的美人。不过山寨并不是寻常聚族而居的苗家山寨,而是以打家劫舍为生的一伙强盗聚居之处。红绡、紫纱其实是他们头儿的压寨夫人,都会些拳脚功夫。因他们头儿三年前在打劫过界商旅时被杀,这两位美人深感前途窘困,不知怎的就搭上了于天赐那条线,受了皇上招安,被派去相府做事。她们有安排部分手下到相府,在京城也有宅第。”
齐小观似有些不安,咳了一声,没有立刻说下去。
十一再无惊诧之色,只问道:“聂听岚失踪那晚,那宅第附近有无异常?”
齐小观道:“这个暂时查不出。他们刻意低调,那宅院本就偏僻,若是半夜有人来往,谁能看得到?只是那晚红绡的确曾经提前离开,也的确……有人看到她走向聂听岚住处的方向。以红绡和紫纱二人在相府的地位,加上……加上有人帮忙,想把聂听岚弄出去并不难。”
他一时不敢说到底是什么人在帮红绡。若聂听岚的失踪与红绡有关,意味着谁想让聂听岚消失?如此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齐小观不敢细想,只含糊地说着,忐忑地察看着师姐神情,好一会儿才又道:“或许红绡是受了施相指使也说不定。此事我会继续查下去。”
十一紧捏着笔,眸心仿若映了茉莉花的那种白,透着雪一般的寒凉。她忽然打断他,“不用查了。”
“师姐……”
“不用查了,大家都倦了……”十一疲倦地笑,“查的时候没有惊动皇上的人吧?”
齐小观垂头,“没有。”
“嗯,从此后,你便当从未查过这件事,从来不知道吧……世间事,哪能桩桩件件都能查得清楚明白?”
十一手中的狼毫笔忽然从中折断,一半跌在祭文上,漆黑的墨汁顿时将祭文污了一大团;另一半的断裂入却扎入十一的掌心,扎破皮肉,迅速渗出鲜血来。
“师姐!”
齐小观慌忙叫唤着,忙去查看时,十一已自己抽。出条帕子来,随手缠缚着伤处,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事。小观,你记着,济王只是被施相所害,并没有……并没有别的隐情,咱们……不必多心。”
她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得仿佛在说着和自己以及自己的挚友全然无关的事,只是嗓音似被人卡住了喉咙,需艰难地深深呼吸,才能将她简短的话语说完。
齐小观不敢回答。
若宋昀真的参与此事,若十一因此与宋昀决裂,已经全体编入禁卫军的凤卫该何去何从?局面一派大好、即将走向海清河晏的大楚朝堂又当如何?
便是从私心计,师姐抱恙,皇子心疾,都需静养,而宋昀待他们母子的宠爱早已超乎一般人的想象;而齐小观两月前已与小珑儿成亲,近日小珑儿更已有身孕。想他们历了多少磨难,终于安定下来,他也盼着自己的孩子能生产于安乐祥和的天地间。
可师姐与宋与泓的感情极深,明知事有蹊跷,又怎能忍得下去,对昭然若揭的事实视若无睹?
十一继续道:“但相府那里,不能放松监视。施相防范严密,先前也曾让小温她们暗中使过些手段,都被他避过,这一次虽得手,他未必猜不出是谁使的绊子。自济王出事,姬烟的表现不可谓不反常,但她似乎还只是被关着,并未被处置。”
齐小观忙笑道:“这倒也不奇。皇上依着你心意厚葬济王,等于当众打他的脸;平素那些依附他的大臣又被压制得不敢声张,看看多少的闹心事儿,他哪里还顾得上处置姬烟?话说皇上这一招也是厉害,他病势发作时最需静养,被这么着一气,想不死都难!”
十一道:“皇上和他合作时多,制衡时少,未必知道他手段。而我……”
从她统领凤卫起,她和施铭远一系就没停止过争斗;再往前追溯,则是她生父柳翰舟和施铭远的争斗,——那时,柳翰舟还没将这人放在眼里,却一转头被害得死无全尸,至今身首异处……
十一抱了抱肩,“小心些总是没错。”
齐小观猜着她心事,点头道:“师姐放心,我会安排。话说让施老儿享了一世富贵,还这么着寿终正寝,真有点便宜他了……”
十一微哂,“再怎样一世富贵,权倾天下……最后还不是归诸一坯黄土?”
她语气萧索,却已不是针对施铭远一人。
低头瞧一眼被污毁的济王祭文,她忽伸手扯了,揉作一团丢到地上,慢慢站起了身,问道:“南安侯还未离京?”
齐小观点头,“也未回府,化名寄居于一处寺庙,听闻近日常听庙中高僧讲说佛经。”
“听高僧讲说佛经……”
十一仿佛在赞叹,弯腰将狸花猫抱起,揉着它毛茸茸的大脑袋。
狸花猫被她的动作惊醒,吐着粉红的舌头打着呵欠,然后才意识到被女主人抱在手上,顿时受宠若惊。自从十一怀。孕,也不知那些愚蠢的太医说了什么,抱它的时候便少了;待多了个小家伙回来,更是只抱那小家伙了。
狸花猫着实不明白,那小家伙有什么好抱的,——比它个儿大,比它沉,更比它吵,哪能像它这么皮光水滑,身段柔软,还善解人意。
自然,十一肯悔过自新,重新领会它的好处,它也乐得受用,遂低着脑袋让她侍奉,以喉间呼噜噜的声响传达它的欢愉,并不时对说话的齐小观报以白眼,深感此人极不知趣。
齐小观正斟字酌句地说道:“上回南安侯秘密入宫,我们本猜着他是得了什么证据,才会去见皇上……但这几日看来,不论是他那边,还是皇上那边,都安静得很,并不见有何变故。或许……真是我们多虑?可南安侯为何放着北方战事不理,这么着跑回杭都听经,委实让人想不明白。”
十一侧耳听着,许久才道:“小观,替我暗示皇上,就说我听说南安侯回来的消息,似乎有些疑虑。”
齐小观怔住,“这……妥当吗?或者,师姐可以找个时机试探下皇上?”
十一轻笑,唇角有微微的嘲讽,“我不必试探。我只想给他机会,让他来打消我疑虑。”
齐小观不解。
“皇上是个聪明人,太聪明……”十一抱着狸花猫,走到摇篮边看向熟睡的维儿,低叹道,“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便安心了……”
她想要齐小观和凤卫好好的,维儿好好的,忠心的侍儿们好好的,甚至花花也好好的……
还有,她恨不能千刀万剐的那位……也得好好的。
好好地去寻他们的一世安乐。
她所不能寻得的,她盼她所看重的那些人,最终能寻得。
十一的那篇祭文又拖了一日才写完。
宋昀来到清宸宫时,迎候他的只有狸花猫。它轻柔地喵喵叫着,竖着竹节般的大尾巴去蹭宋昀的腿,将他引到伏案憩息的主人身边。
侍女不敢相扰,只在十一身上披了条薄毯,正退在门边守着。
宋昀走过去,便看到长檠灯下那张熟悉的面庞。
沉睡中,她的眉峰依然蹙着,浓黑的眼睫在眼睑下方覆了两弯深色的阴影,弧度美好却凛冽。宋昀少时的记忆中,她是美好而明朗的,笑容璀璨得好像可以映亮最灰暗的天空;多年后再相见时,她已不再有那样的笑容,但至少眸光流转之际,依然晶明灿亮,如流动的水银般夺魂慑魄。不像如今,她的笑容竟会藏着刀锋般的清冷。
这明明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想给予她所能给予的一切,让她摆脱悲伤,恢复健康美貌。兢兢业业,苦心经营,无非期待有这么一天,她能与他携手比肩,共同站到这江山的至高处。任凭那天地喧嚣,四方奔雷,他只要看她一人风华无限,一笑春风起,百媚生。
而不是如今这般,孤傲倔强,抱病在身,似被伤到体无完肤,梦魂俱痛,还在用猜疑的目光冷眼看他。
可湖州之事,那么大一局棋,不可能全无破绽;韩天遥的回京若是无可解释,无疑更添疑云。
“柳儿……”
他极轻地唤,欲去抚摸她颊上那道将她面庞衬得越发苍白的浅红伤痕,却又悄然顿住,唯恐将她惊醒。
修手的手指一转,他拈过那张写完的祭文,细细地阅览。
那本该伤悼痛楚的祭文,竟被病中的十一写得无限欢快。
儿时的争吵打闹,少时的嬉笑张扬,蓝天白云下那群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在字里行间跃然欲出。宋昀仿佛能看到,当年那个敢于向朝颜郡主挑衅的小男孩,被小朝**在身下,打得龇牙咧嘴,嚎叫不已;又仿佛能看到,少女朝颜撩。开粉色纱帷,向外轻轻一笑,正当少年的宋与泓便失了魂,恨不能将天地间的所有都呈奉到她跟前。
以他所有,换她一笑。
宋与泓一直这么做,直到皇位被夺,直到饮下鸠毒。
他做的其实从不比宋昀少。他与朝颜郡主的感情也远比宋昀所能想象的更为深厚,以致她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将他致命的悬崖边拖回。
可她付出所有,还是没能保住他,只能拖着破败的身躯在这里写最后的悼文。
宋昀额上有汗水滴落,转头再看向十一时,正对上十一抬起的眼。
她的眉眼间依然有倦乏,眸心却清明如水。
宋昀手一抖,祭文差点飘落。他有些仓皇地笑问:“醒了?我正看这祭文。济王着实可惜……我实在没想到,施相会害死他。柳儿,我实在是没想到……”
十一看着他,“嗯,你自然没想到。”
可刚刚十一沉睡,只他一人在看着祭文,并没有人跟宋昀提起济王的死,更没有人因济王的死责怪宋昀。但他仓促间的言语,竟似迫不及待地在为自己分辩,一时竟失去了素日的温雅有礼。
宋昀定定心神,才觉出自己的异样,忙将祭文放回桌上,叹道:“我与济王兄长虽然相交不深,却也晓得他为人仗义,是爽朗之人。我因缘际会继位为帝,其实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他,盼着能从别处稍稍弥补,从未想过害他性命。施相矫旨赐死,只怕有很多人会疑心是我幕后主使。”
十一目光灼亮得和她面上的憔悴极不相称,“阿昀,清者自清。”
后面还有一句不曾说出,浊者自浊。
宋昀有些透不过气,忽笑道:“对了,你可晓得南安侯回京了?他对湖州之事耿耿于怀,还悄悄见过朕一面。”
十一也不回答她是不是早已知晓,只懒懒道:“哦……他说不是他?”
“他说,聂听岚和闻博有过私情,被施相知道后便要挟聂听岚,策反闻博。他赶往湖州,只为拦阻闻博跟着尹如薇谋反,其实并不是有心陷害济王。“宋昀留意察看着十一的神色,继续道,”忠勇军曾意图谋反之事,他自然不好公开说起,所以只秘密前来相见。我已与他约好,以往之事再不追究,施相之事我来处理,他只管放开心胸征战沙场,一展雄心。柳儿,你看,这样大家彼此得益,可以同心协力收复中原,振兴大楚,岂不是好?”
“同心协力收复中原,振兴大楚……”
正是十一多年所思,多年所愿;也是韩天遥毕生所愿。
继承着父祖为国为民的那腔热血,他其实从来不是迷恋花红柳绿之辈。蛰伏花浓别院,不是耽于享乐,而是韬光养晦,伺机而动。
于是,十一只能道:“是,很好。”
她的胸口也似涌着一股热血,腾腾地往上涌,怎么都压不下。
宋昀目光愈柔,“对了,南安侯还和朕说,功成之日,要朕为他重建一座花浓别院呢!他要和老祈王一般,一世清贵,一世逍遥……”
正说着时,外面传来婴儿的啼哭。想来维儿在仁明殿醒来哭闹,谢璃华和乳。母哄不住,便送了过来。
宋昀忙道:“我去瞧瞧。”
十一也站了起来,一双黑眸却已失了神,仓皇的目光看向漆黑的窗外,试图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狸花猫也正好奇地四处张望。它没闻到鱼香,却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再不晓得从何而来。
十一眼前阵阵地昏黑着,然后终于在那片昏黑里看到了明霞般七彩夺目的光亮。
那片光亮里,花浓别院,花开绚烂,玄衣如墨的男子手持书卷,正缓缓踏出。他的身后并无花容月貌的姬妾相伴,他的目光深邃,只看向她。
而她手中持着酒,粗衣蓬发自假山中钻出,冲他回眸一笑。
簌簌金桂如米,正抖落她一身清芬……
十一仿佛笑了笑,又仿佛没有,胸口石头般压住的东西蓦地冲上,而她的身体却在这一刻蓦地轻了起来,轻得像踩在了云端,寻不到着力之处。
“噗——”
鲜血大口大口地喷出,迅速沾湿。了她的下颔和衣襟。长长的中衣挂在她高瘦的身躯,如挂在一株竹竿上飘摇着,顷刻染了大。片泼墨般的嫣红。
“柳儿!”
宋昀慌忙冲过来,正要扶住她时,十一已如折断的竹竿,无声地倒了下去。
原本压抑着的血腥气息,忽然也如泼墨般地兜头浇过来。
狸花猫嗅着这可怕的鲜血气息,哆嗦地摆动尾巴向后退着,绿幽幽的的眼睛里已满是惊恐。
“柳儿,柳儿!”
宋昀惊慌地高唤。
十一仿佛听到了。
可那人唤的似乎不是“柳儿”,而是“十一”。
那人坚毅面庞贴近她,黑眸里凝着深情和微笑,在她耳边轻轻道:“若我平安归来,我会立刻娶你。等朝中稳定,我便重建一座花浓别院。无需百花齐放,只需有我夫人一枝独艳,便已今生无憾!”
自以为早已放开的一切,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掀起滔天大浪,顷刻便将她吞没。
天下至柔莫过于水,水滴可石穿。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世间有太多的事物,注定只能在坚持和碎裂间择出一种结果。
究,霜鬓谁染(三)【实体版】
济王宋与泓终被以皇兄之礼安葬。
大葬那日,不仅皇帝亲自素衣致祭,连退隐深宫的云太后都在宫人的扶持下赶到灵堂,抚棺痛哭不已。
谢皇后因身份特殊,只恐那些恨意难释的济王府旧部会迁怒于她,因此并未前去;但怪异的是,和宋与泓情同手足的柳贵妃竟也没出现,只有齐小观带他新婚的珑夫人从头到尾出席了葬礼,和济王妃、济王旧部及礼部官员,一直将济王送入陵墓,将一幅祭文焚在济王墓前,蹉跎到第二日方才回来。
有看到的人说,那祭文是柳贵妃亲笔所写,可不知为何,上面竟有血迹斑斑,落梅碎瓣般点缀于纸间,随后被和柳贵妃写的字句一起焚去。
因柳贵妃的缺席,宫中已有贵妃重病的消息传出,但究竟病情如何,始终讳莫如深。
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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