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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风流,江山谁主-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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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笑着,由衷道:“有你韩家在,诚大楚之幸!幸亏你未在山林间终老一生,否则当真是暴殄天物,枉负了上天赐你的这身才识天赋。”
人的才识本领,原是五分靠努力,五分靠天分。
那种与生俱来的敏锐,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出世后获得良好的机遇得以发挥出来。
比如十一颇有习武弹琴天赋,再遇到郦清江这样的师父精心传授,遂能成就惊才绝艳的朝颜郡主;但如果论起学游泳之类的,天生便比常人鲁钝些,再怎么努力都是三脚猫了。
而论起沙场征战,纵然也曾把兵书阅遍,真到行军打仗真刀实枪之际,总不如韩天遥这等先天后天占尽优势的将门之后。
韩天遥觉出她毫不掩饰的欣赏,尚有些苍白的面容便不觉浮上些浅红,偏头瞧着她,黑眸逆着窗外投射的阳光,奇异地灿亮着,连折射。出的光芒都似带了棱角。
他轻叹道:“若我没这行军打仗的能耐,忠勇军未必肯礼让于我;若忠勇军不肯礼让于我,势必为他人所用。那时,大约无人记得起山间还有个韩氏子弟避世而居,也便无人会记着取我性命,取花浓别院上百无辜者性命了吧?”
十一心头突地一跳,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桌上舆图,口中已闲闲道:“说到这个,还真得感谢施相。若非他逼出你真性情,我便一辈子见不着韩将军英武神勇的模样了!”
韩天遥喉间恍若有轻笑声滚过,黑眸依然紧紧凝视于她的姣美面容,“当我家破人亡,双目失明,被一群山匪逼。迫得走投无路,还有半点英武神勇的模样吗?”
十一唇角弯了弯,忽上前一步,拥住他的腰,浓黑如鸦羽的长睫轻轻一瞬,那双眸子愈发清莹得宛若有水银流淌,光华璀璨,清美得动人心魄。
她的声音亦在他耳边难得地柔婉着,同样令人心旌神驰,“只要我眼前的韩天遥英武神勇,便足够了!”
如此风华无双的朝颜郡主,如此温柔缱绻地向他示爱……
韩天遥竟微微晕眩,臂膀已不自觉地伸出将她揽住,方才低下眸来,微带苦涩地垂眼瞧她,却很快弯作轻柔笑意,“你喜欢的,只是可以保家卫国的英武将领,其实……是不是韩天遥并没关系?”
他说得不经意,却已在不由得屏住呼吸,侧耳等待她的回答。
当日十一叙那往事时,他听得清楚,她深爱宁献太子,甚至比她自己所能想象到的还要深切许多。
可她一心向往的,是满腔热血、以保疆卫国为己任的铮铮男儿。
韩天遥虽冷峻寡言,却从不曾掩饰他对十一的恋慕,以及想与她长相厮守的心愿。
但她最初让他铭刻于心的相救并不单纯,她对他的不假辞色也丝毫不是作伪。
以她的尊贵和阅历,便是再优秀的男子,她也不会轻易恋上。即便她应下跟韩天遥的亲事,甚至打算以身相许,都从不曾说过喜欢他。
她的心底……依然在哀悼已经铭刻进她骨髓的询哥哥。
十一被问得也有片刻惘然,却很快笑了起来,“你倒是给我再去找一个韩天遥来!也须有你的英武神勇,有你的沉着细致,还得有你的……”
她的眼神忽然顽劣,甚至伸出手来,将他绷紧的面庞捏住,向上扯出一个扬起的弧度,“还得有你的俊秀好看!你弄个白胡子老头儿,或钟馗之流的奇丑汉子来,你瞧我愿不愿意多看一眼!”
说到底,这还是个看脸的世界。
这一点十一感慨颇深。当年的朝颜郡主脾气大,性子坏,动不动招惹些是非,只因一副绝美容貌,多少人捧着惯着,便是行走江湖也是人人爱重;待她成了容色粗陋的十一夫人,同样的性情却能引得人人憎恶。
韩天遥被她揉。捏着面庞,那紧绷的面庞便不由得松驰下来,连许多日一直紧绷的心弦都似松了松。
由她揉。捏够了放开他,他才轻轻道:“十一,纵然你和花浓别院时一般的容貌粗陋,纵然你日后两鬓苍苍,齿摇发落,我还是愿意看你。”
“……”
十一忽然间说不出话。
她默默抱紧韩天遥,许久才道:“好吧……既然你这样说,若你变成白胡子老头,若你变成钟馗般的奇丑汉子,我也不嫌你就是。”
韩天遥腕间不由收紧,静静瞧她片刻,俯首将她吻住。
十一身形颤了颤,便仰起头来,与他深深缠。绵。
暮春的阳光有些炽。热,阶下的的芍药摇曳风中,开得风姿绰约,送来花香淡淡,在明金的阳光里无声潜入,便让静谧的屋子里多了几分柔和轻暖,却有一抹清愁在缱绻里无声萦出。
许久,十一终于别过脸,将面庞伏于他肩上,鬓发间的芍药清香便更清晰地传到韩天遥鼻际。
韩天遥呼吸有些不匀,将她紧拥于怀际,亲了亲她滚烫的耳廓,低问:“要走?”
芍药,原有将离之名。暮春之际,送别之人往往折芍药相赠。十一寻常时候穿戴简洁素妍,不会无故簪芍药于发间。
十一道:“路师兄之事,不仅是你心病,也是我心病。我总要找到他,弄清缘由才好。”
韩天遥静默片刻,低低道:“他不会一直藏着,早晚会弄清的。我不急,你也不必急。倒是京城让人放心不下。”
十一道:“济王已经回京,总不会再让施氏对咱们不利。只要父皇身体不妨事,我也没什么可担忧的。路师兄动机不明,若有机会,未必不会再对你下手,还是尽快找到才好。我跟他相处十余年,旁人找不出,我应该能找出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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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将离未离(四)4000
韩天遥不答,黑眸默然凝视着她,武者略嫌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摩于她莹白如玉的面庞。
十一踮脚,在他唇上又是一吻,才微笑道:“好吧,其实是我暂时不想回京。路师兄应该还在北境,我不会离你太远。我会一路留下暗记,让你随时找到我。若是隔得近时,我们又可以再见面。”
战事仍在延续,若魏兵不退,韩天遥重担在身,势必不能回京妲。
十一一旦回京,成亲固然遥不可及,便是再相见,也不知得隔多少个日夜窀。
果然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韩天遥好久才能答道:“好。我会随时跟你联络,就像……我住在韩府,你住在琼华园一般。”
纵然不能时时相见,却晓得对方平安,且与自己相距不远。
十一闻言亦是微笑,理了理微微散乱的鬓发,转身往门外走去。
快到门槛,韩天遥忽又唤道:“十一!”
十一转头看时,韩天遥已紧走几步,赶到她跟前,又将她拥到怀中。
“其实没什么。”他垂眸看她,“我就想多看你几眼,多抱你一会儿。”
“天遥,遥……”
淡淡的酸涩里,不知哪儿钻出了细细的愉悦,阳光般将她笼住。
亲昵中,那鲜艳夺目的芍药自发髻间跌落。
韩天遥伸手,粉色盈盈的花朵便如一只绝美的大蝴蝶,翩然栖于武者骨节分明的指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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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带出的凤卫才不过十余人,却都是高手,在安县又换了最好的战马,故而行动迅捷灵敏,即便不时碰到两国小股兵马冲突,也能安然来去,偶尔还能出奇不意出手,协助楚兵把魏兵打个措手不及。
论行兵打仗,十一当然不如韩天遥,但论起武艺高超,机警多变,她和凤卫却远胜多多,并未因北境烽药四起便放缓寻人的步伐。
大约在第八天或第九天,他们找到了凤卫新近留下的暗记,却是在距离安县相当遥远的天镜湖附近。
分散寻了一日后,齐小观看向天镜湖中那几座小小的岛屿,笑道:“师姐,我想,我猜到师兄在哪里了!”
十一看着阳光下起伏不定的水面,苦笑道:“嗯,咱们得找到牢靠些的船。”
跟路过一起离开的凤卫不少,纵然兵荒马乱,只要还在北境,不至于全无线索,譬如先前寻找韩天遥之际便遇到了和大队人马失散的罗苇。
纵然路过掩过众人耳目,时间过去这么久,总会有人想着和十一联系。
战乱之际,军情需时时上报,驿道周边往往十里设一递铺,各遣斥候传递文书或哨探军情,这些人里不乏济王或凤卫的眼线,想传递消息并不困难。
可此处临近江水,河流湖泊纵横,若藏身于湖心小岛,出行不便,路过再刻意相阻,部属无法出行,十一等自然也找他不着。如今他们找到的印记,极可能是出来采买东西或查探军情的凤卫所留。
十一素来有些畏水,齐小观却是少年心性,玩兴大起,也不顾天色渐暮,忙忙叫人借来船只,待众人坐定,便自己拿了长长的竹篙,在湖边一撑,船便荡了出去。
他撑船的技术自然谈不上好,但自幼习武,手上劲道却比寻常船夫不知好多少。于是那船虽牢靠,也难免行得快而不稳。
齐小观满眼倒映着天光湖水,清朗笑容里若盛着满满春。光,高声道:“可惜小珑儿没跟来。若她过来,看了这水这船,指不定还要怎样闹。话说她的水性很不错。”
他素来洒脱放旷,与部属相处宛若亲友兄弟,再无半分统领的架子,故而部属也不怕他。那边便有人取笑道:“出门这些日子,三公子想念珑姑娘了?早知如此,何不将她一起带出来?”
算来这一路有惊无险,多了个玲珑活泼的小珑儿应该也不妨事。
齐小观果然有些遗憾,却笑道:“近来她被宠得越发猖狂了,敢拿别人缝制的衣服说成她亲手缝的,岂能再纵着她?且等她学会自己做衣裳再带她出来!”
他这样说着时,手上撑着竹篙的力道越发地大,那船便行得越发地快捷,却越发地左右晃荡。
十一给他晃得犯晕,便倚着船舷懒懒地睨他,“可不是,看着这小珑儿愈发地不像话,我得把她留在身边,好好教导三四年再嫁人才好。”
齐小观忙陪笑道:“师姐别呀!她会裁衣,只是针线活上差了些,正虚心好学地找绣娘教呢!她都跟我保证了,等我回去时,就能穿到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出的衣裳啦!”
十一道:“咱们琼华府又不是养不起绣娘,要她学女红做什么?咱们齐三公子的娘子,第一要紧是学一身好武艺、好剑法!学成了才好跟你并辔江湖,驰骋天下呀!要学武的话,她没什么根基,我得从入门开始教,没个三四年肯定是不成的!”
齐小观慌得将竹篙扔给随行的船夫,跑到十一跟前笑道:“别,千万别……我不用她跟我并辔江湖,更不用驰骋天下,只要她能替我裁衣做饭、几个胖娃娃也就够啦!何况三四年……师姐,你不怕她没成亲就给你生出个小师侄来?”
“……”
十一端详着比自己还小几个月的师弟,“是不是男人想娶亲的时候,脸皮都特别厚?”
齐小观做了个鬼脸,“师姐这话说的……一听就知道南安侯在咱们跟前绷着张棺材脸假正经,背地里对师姐不知怎么死缠烂打!”
旁边的几个凤卫已忍不住笑了起来,只不敢大笑出声。
十一眸光一闪,扬脚踹了过去。
齐小观一个翻身避过,看着快要跌落水中,连忙伸脚在船舷一钩,稳稳落回船舱,掸着自己衣袍笑道:“这衣裳虽不是她亲手缝的,却是她亲手裁的,万万不能弄。湿。了!”
十一便有些纳罕,笑道:“记得你跟小珑儿认识也没多久吧?”
齐小观道:“这不也有大半年了?何况她那般热情似火,我也不好拒人千里吧?”
他凑到十一耳边,悄声笑道:“若是师姐有小珑儿一半的热情,大约天底下一大半的男人会拜倒师姐脚下吧!当然,我和师兄除外!”
他的声音更低了些,“我喜欢会裁衣做饭的。师姐这性情,这武艺,我可消受不起……”
“砰——”
结结实实的一脚踹过去,齐小观再没能躲开,“扑通”摔落湖水。
“喂,我的衣裳!”
齐小观心痛着小珑儿虽没亲手缝却亲手裁过的衣裳,在凤卫们的哄笑声中,边向他们游去,边叹道:“瞧瞧,这脾气,谁消受得起……”
朝颜郡主容色无双,文武双全,但跟她形影不离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弟却不曾对她动过男女之情,大约就是熟悉得太过了,深感消受不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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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小观到船舱换了干净衣衫,再出来看时,却见十一不顾晕眩,正端正立于船头向前方观望,秀。挺的眉蹙紧,一双眸子却在暮色里显得愈加清莹。
齐小观顺着她的目光瞧去,也不觉怔住。
湖中有四五个岛屿,但相距并不是太远。
他们原打算到最近的那座岛屿落脚后,再分散人手分别去其他岛屿找寻。现在,却是稍远处的另一座岛屿正在暮色里袅袅冒着青烟,甚至看得到隐约的火星。
十一问齐小观,“师弟,有没有觉得那座岛屿有些眼熟?”
齐小观细想片刻,转头吩咐船夫道:“快,往那座岛去!”
十多年前,当他们尚是七八岁的孩童时,师父郦清江曾带三位徒儿出门访友,一走就是两三个月。
其中有一位铸剑的莫姓友人似乎就住于某座岛屿之上,只是他们当时走的另一条水路,加之年纪极幼,记忆早已模糊。
此时听十一提到,齐小观便也想起,那莫老剑师所住的岛屿仿佛就在附近,仿佛就是这么个轮廓。
路过比他们年长四五岁,郦清江病逝时已成年,有时会代师父出门办些事,认识的师父故友也比师弟妹们多,便极可能认识此处,并在混乱之际投到莫剑师那边暂住。
眼见多日找寻有了希望,多半还想着处理好此事便可回京与小珑儿团聚,试试她为他做的新衣裳,齐小观很是振奋,也不计较才被师姐一脚踹到水里,又提过竹篙向前撑划。
只是看着那青烟,齐小观忍不住纳闷,“那边到底在烧什么?不像炊烟,也不像失火……”
……
他们很快到了那座岛屿,很快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凤卫,也很快发现那里烧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再也找不到路过了。
跟随路过避到此处的十余名凤卫,正从燃烧完毕的灰烬里一块一块捡起骨殖。
路过的骨殖。
气氛沉重到压抑,然后这种压抑在见到寻来的十一、齐小观等人后,化作了悲痛号啕。
都是精挑细选的凤卫高手,堂堂七尺男儿,从原来的含泪忍泣,到后来哭成一片,混合在夜风里怪异的枯焦味中,听来竟悲怆之极。
十一、齐小观面面相觑,眼见素日跟随路过凤卫抱着装骨殖的陶坛子跪地大哭,竟有种如堕梦中的不真实感。
在韩天遥说出暗算之人是路过后,他们料定了路过“受伤”必是掩人耳目,如今藏身不出很可能是愧对师妹,不敢出现。
花浓别院之事,十一一直语焉不详,但齐小观也隐约猜出路过可能在为济王或其他什么人办事,才做出这等不厚道的事。
但论起三人自幼的情谊,便是天大的事也该商议了一起面对,这也是他们苦苦寻找师兄不肯离去的原因。
可路过竟然死了,死了……
待稍稍平静些,原先在岛上那些凤卫已纷纷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在他们口中,是济王府部属先动手杀了韩天遥的手下,凤卫惊愕去寻路过时,发现路过正和段清扬打斗,且已受重伤。
据说,他们本应保护的南安侯被段清扬害了……
逐走段清扬后,路过不顾重伤带人搜寻南安侯时,只找到了被野兽咬碎的衣料和脱落的靴子,目测已经遭遇不幸。
眼见靺鞨兵赶来,还跟在路过身边的凤卫急忙带他离开,并在他的指引下来到这里,借住于莫剑师家中。
其实说的和先前罗苇说的并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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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跟在路过身边的凤卫一路相伴,与他同历艰险,眼看他到了莫剑师家依然伤势沉重,直到昨晚不治身亡,想到他素日温厚,连病危之际都不曾跟人抱怨半句,自是痛彻心肺,此时议起“害”他的段清扬,竟是恨不得生食其肉,连带对济王都颇有怨辞。
十一细问过路过死前延医请药等状况,安抚了众人,方和他们一起返回路过等先前在岛上的住处。
岛上居民不多,而交游广阔的莫剑师无疑是岛上最德高望重的,时不时有求剑的贵客来访窀。
小岛并无客栈,于是莫家便在剑庐附近另建了几橼木屋供客人暂住。
这一二年莫剑师老迈卧病,求剑者多被回绝,故而客房都空着,这些日子正是路过及跟随他的十余名凤卫住着妲。
莫剑师本就老病,忽见已逝故友的大弟子在自己跟前“不治而亡”,更受打击,这两日病得愈发重了,连凤卫处理路过丧事都没能过问,此时早已歇下,十一等也不便惊动,只和莫剑师的长子莫钧等人见了礼,看凤卫们安置好路过骨灰坛,便先到路过先前住的客房查看。
除了尚未散尽的药味,客房里并无异样。
只是按南方丧葬风俗,逝者用过的衾被铺盖都已收拾出去,如今空荡荡的床榻便不由给人以曲终人尽的凄凉感。
不论如何,他们和他们的师兄之间,的确有什么东西终结了。
齐小观走到窗前,抱肩看向苍茫夜色,沉默片刻,问道:“师姐,师兄真的死了?”
十一听他话中惊愕疑惑竟大于悲伤,便知他也在疑心,沉吟道:“据他们所说,师兄一直自称伤势不太重,不愿兄弟们担心,虽延医开过两次药,但大部分时候只是用自己带的药在调理,终日卧床静养……直到前天才突然高烧,到昨晚便死去,还留下将他火化并将尸骨带回杭都的遗言。前天……”
彼时月色半明半晦,窗外的景色荡在夜雾里,便越发地暗昧不清。
可黯淡的烛光下,他们彼此眼底的疑惑如此清晰,竟能轻易地让对方尽收眼底。
齐小观已在苦笑,“若我没记错,前天我们正好寻到了这附近。他应该是得到消息,知道藏不住了……”
十一揉了揉太阳**,“最绝的是火化,那么多人亲眼看到他被火化,亲口证实他的死讯……而我们也没法辨认那些烧剩的骨骼是不是他的。”
齐小观沉吟,“以咱们的修为,想刻意混乱脉象,给人重病之感,或闭气佯作死亡,都不是太困难。难的怎么瞒得过那许多朝夕相处的兄弟。他们怎会认不出火化的是不是师兄?”
十一淡淡道:“你忘了?江湖上多的是奇人异士,我年少时好玩也联系过不少。有个擅长易容的,就曾为我们三个各做了一张面具,曾试着让别人戴上,除了气质迥异,神色僵硬,几乎可以乱真。”
那时他们十六七岁,还在发育的时候,和如今的容貌可能差异比较大;但路过当时已经二十一二岁,三四年间容貌不会再有太大改变,若戴在他人脸上,再在气色上稍作修饰,便是日日相处的兄弟部属也未必辨识得出。
人死后容貌多少会有些改变,何况死者为尊,谁又会仔细盯着死人脸看?
齐小观细思部属所言,路过温厚,“临死”也不要人时时在跟前侍奉,的确有时间暗动手脚。想来他们这位师兄,应该有八成的可能已经脱身离去了。
沉吟良久,齐小观低叹道:“也好,也好……”
他并未明言,十一已明了他的意思。
不论路过因何背叛十一,哪怕只为给韩天遥一个交待,十一也必须对他有所处置。可从情感上讲,除了这事,路过向来是他们合格的师兄,跟他们一起长大的兄长,真的处置起来,轻不得,重不得,着实棘手
。可如果路过“死去”,他背叛十一的原因虽然存疑,却也免了十一等为难。
十一眼前依然似有大团谜雾笼罩,静默良久方道:“嗯,我也不信他真的死去。咱们还是得想法子将他找出来。”
虽说宋与泓再三说明,路过应该是因为他才对付韩天遥。但事先不曾和宋与泓商量,后来的失踪也不曾和宋与泓联系,似乎不是路过向来稳重的行。事风格。
齐小观便道:“那么,咱们留一部分人马在北境继续打探,看能不能找出些线索吧!咱们自己还是尽快回京好。师兄前来北境之前的几个月都不曾离开过杭都,便不是为宋与泓,也该在为京城的其他什么人办事,多半会回京。”
提到回京,他的面容立时明朗起来,即便在迷朦胧月夜下,也似敷了层煦暖阳光。
十一便由不得抚额,“你是记挂着小珑儿吧?罢了,我也记挂着父皇,也不知道近日病得怎样。且在这里住一晚,明日我写信给韩天遥说一声,咱们尽快回京吧!”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
把正难分难舍的恋人生生拆开这么久,着实是她这师姐或姐姐太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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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原跟在路过身边的凤卫隐约听到些消息,将信将疑之际,原来弥漫的悲痛气氛不知不觉便散开许多。
真。相未明,十一也不肯多说,先和齐小观去拜见莫剑师。
好在十一尊贵,此来北境虽然匆促,随身尚带了些珍贵物事,更有原来预备韩天遥可能要用到的数百年人参茯苓等物,都是寻常人有钱都未必买得到的好东西。莫剑师缠。绵病榻已久,正需要这些药材,见了那边呈上,浑浊眼底已是亮了一亮。再看眼前两名晚辈执礼甚恭,毫无贵家子弟的骄娇之气,更多了几分喜欢。
他叹道:“当年你们师父带你们过来时,过儿还罢了,你们两个却还小着呢,我手一个就能把你们抱起,一口气把你们从这边抱到湖边……一转眼,你们大了,清江走了,我也……”
他看向自己骨瘦如柴的手,忆起壮年时亲自铸剑时的强。健有力、意气风发,神色愈见怅惘。
齐小观忙笑道:“莫伯伯虽病着,但瞧着气色还好,何况又有儿孙承欢膝下,又有山水怡情,看着就是福泽深厚之相,只要放宽心胸养着,想来很快便能复原。”
莫剑师闻言眉眼便也舒展了许多,笑道:“我平生最钦佩的,就是你们师父那样才气汪洋恣肆的当世豪雄,那样的见识武艺,我等凡人望尘莫及,只有俯首膜拜的份儿啊!可要论起一家和乐、心安度日,他却远不如我。算来他与我差不多年岁,且自幼习武,本该比寻常人长寿才对,却连你们两个都未长成便撒手西去,可见是平时太过愁郁,生生将自己逼出病了!”
十一、齐小观不由面面相觑。师父愁郁吗?郦清江个性清高却并不绝俗,待人处事妥贴有礼,待三个徒儿亦极温和。十一记事起,郦清江便已不再年轻,但负手远眺清淡而笑的风姿,大约只有后来的宁献太子可以赶得上。
莫剑师见状,便道:“你们不信?咳!于公,他记挂着北方不宁,故乡依然沦于靺鞨人铁蹄中;于私,他费了十多年才找到心心念念记挂的小。姐姐,却发现她已是皇上宠妃,后来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偏还越来越丢不开手。其实以他才识武艺,帝后多有倚重,纵然鸳梦难偕,他想在杭都长伴美人却也不难。可惜心上人和他志不同道不合,他苦劝不来,只得远离京城,以免争执是非。可惜避开又如何?你们看他那么多年何曾放开过一日?心事比谁都重,又怎得长寿?”
十一这才知晓师父对母后竟有这么一段心思。
郦清江不肯和云皇后正面冲突,却也见不得她陷害忠良,这才一意救下柳家遗腹女,并全力将她教导成他心中的正直之人,——让云皇后认柳氏遗孤为义女,想来是认定云皇后行。事不正,让她借此弥补柳家,同时以母女情分牵制云皇后,便是日后郡主意见相左,所谓虎毒不食儿,云皇后也不至于去伤她。
应该说,郦清江的计划相当周详。
若非楚帝自己大意说出,刚硬好强时常与母后冲突的朝颜郡主依然是云皇后头疼却爱惜着的宝贝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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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郦清江在世,朝颜郡主将是他用以影响帝后决断的最有力武器。
而从十一未出世就已开始的针对心上人的筹谋,到底耗去了他多少的心力?
最后身心交瘁、药石难医便是意料中事了……
齐小观心思玲珑,见十一面色不对,立时也想通了其中原因,同样心中苦涩,叹道:“如此想着……果然是活得简单些更好。窀”
十一望向守在莫剑师身畔一脸安详宁和的莫老夫人,以及坐在床边替祖父捶腿的莫家小孙儿,许久方道:“嗯,果然……活得简单些更好。”
她自负有才,但论起才识武艺,比之郦清江却万万不及。
连师父那样的惊才绝艳,尚不能力挽狂澜,她不过罪臣之女,顶着个郡主的名号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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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赶着煎上的参汤的确有效,午饭时莫剑师精神已好了许多,让仆役们预备了饭菜款待十一和齐小观,亲自过去作陪。
他的眼神不复锐利,却也习惯性地往他们佩剑上瞧,又索来观看。
齐小观所用的溯雪剑也是莫剑师当年所铸。
他平日虽漫不经心,可剑客的本能,对宝剑保养得还不错。
十一临行将纯钧剑给了宋昀,目前所用的却是府中随手找出来的一把剑,虽比寻常刀剑锋利名贵锋利,但比起纯钧那些古剑名剑却差得远,当然更难入莫剑师这等大家法眼。
莫剑师显然有些不满,“小观的剑倒还罢了,颜儿你怎会用这样的剑?平时在家挂着玩的吧?剑柄上镶的珠子倒是比剑贵重。那时你师父不是从我这边带走了一把风佩宝剑,说留给你长大用?”
十一抚向指节间用风佩练剑时留下的薄茧,黯然一叹,“莫伯伯,当年我遭遇强敌伏击,差点送命,那风佩剑……便断了。”
莫剑师点头,“难怪,难怪……”
他转头吩咐儿子,“钧儿,去把我那对流光画影剑取来。”
莫钧闻言,忙亲自走出去,半晌,捧回一对宝剑来奉与父亲。
莫剑师执剑在手中,爱惜地抚摩片刻,方递与十一,“也难得来一回,没别的给你,就给你这对剑吧!听闻你这些年也出息,武艺才识是师兄弟三人中最出挑的,跟了你,也算不辱没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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