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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高门宠媳-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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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模样鲜活而娇俏。
萧寒潜只觉爱得不行,圈抱的双臂一收紧,抵着小媳妇儿的额头去啄她的鼻头,动作爱怜,坏心依旧,“你猜?”
☆、第279章 情分被狗血泼了
猜得中才有鬼!
李英歌不作声,萧寒潜也不需要她回答,抓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探,附耳低笑道,“我有它。揣着它,枕着它,铺在枕头上一夜好眠。”
指腹触及一截熟悉的纹样和缎料,李英歌手一抖,抖出嫩黄肚兜一角,她瞪大眼睛往外拽,才发现肚兜的细带和萧寒潜的小衣系带绑在了一起,拽不动掉不出。
怪不得她翻遍了枫院也找不到!
原来被她家夫君随身携带,白天揣着出入宫中校场,晚上枕着一起睡觉!
萧寒潜得意的笑。
李英歌拿手背盖眼睛,心里哀呼好羞耻,嘴里嘟囔道,“寡虞哥哥,你真不害臊!”
“我不害臊,也是被你老爱拿话撩我害的。”萧寒潜沉声大笑,抱着小媳妇儿倒进枕头堆里,哪儿哪儿都软软的,身下娇躯更柔更软,他压着小媳妇儿,顺着她的眉心一路往下亲,“媳妇儿,没娶你之前,你在兴园一待四年难得见面,我也没觉得如何。娶你之后,才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李英歌闭着眼,抿起的嘴角泛起甜甜的笑意。
“我怎么这么喜欢你?”萧寒潜含着咬着小媳妇儿甜润的唇,勾一下她的舌发一声叹,“媳妇儿,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嗯?”
李英歌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瓮声瓮气的回应他,“油嘴滑舌”
萧寒潜胸腔大震,笑得快意,吻得霸道,身体力行教小媳妇儿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油嘴滑舌”。
他在她嘴里纵情嘻戏,弄乱了周身铺垫的枕头,也吻乱了彼此的呼吸,半晌才好心的放开小媳妇儿,容她如鱼儿露水面,换一口新鲜空气。
“新婚次日入宫拜祭宗庙,父皇骂我没出息,说温柔乡英雄冢。”萧寒潜哑着声音笑,大掌掐着小媳妇儿的腰肢摩挲,动一下说一句,“如今我算是认了,父皇骂的对。你就是那绕指柔,绕得我都快要无心正事儿了”
自己孟浪,反倒怪到她头上来。
李英歌没兴趣做祸水红颜,果断祭出一记粉拳,捶向萧寒潜笑得不停震动的胸口。
却听萧寒潜一声闷哼。
李英歌唬了一跳,想坐起来细看,又叫萧寒潜大手一捞并肩躺到了一块,他偏头吻小媳妇儿的发顶,轻声安抚道,“没事,没事。别担心。不过是校场操练时,和老大下场切磋了几下,他一时失了轻重,砸了一拳重的”
只怕武王不是一时失手,而是故意的吧!
前世争东北大帅的人中,凑热闹的太子可以忽略不计,而势在必得的武王,呼声却高于萧寒潜,直到她魂归今生前都没有定论。
今生萧寒潜占尽先机,武王头顶负分,连提名的资格也没有。
能服气才怪。
李英歌挑眉,掀开萧寒潜的衣襟,看清他胸肋下一小块青紫,不禁倒吸凉气。
“看着吓人罢了。”萧寒潜揽着小媳妇儿肩头的手轻轻拍抚,仰望帐顶,声音低缓,“王嬷嬷的旧疾是怎么种下的,我跟你说过吧?当时我还没开始抽条,身量不足,是老大帮我把王嬷嬷背出皇子所,一路送进太医院,才没耽误最佳抢救时机。
他比我大十几岁,那时候已经生得和父皇一般高大。他背着王嬷嬷走得很快,背影像山一样,我追在后头,想喊嬷嬷,一路追一路喊,出口的却是一声又一声的大哥”
后来,他只喊太子“皇兄”,再不曾和其他庶出皇子称兄道弟。
天家不是没有亲情,只是天家亲情难得历久弥新。
不由人,多由势。
是不是顾念着年少情分,所以武王一而再算计他,算计她,只要没触及他的底线,他都愿意留足一线?
李英歌默然,探手去戳他额头上干干净净的纱布,“那这伤呢?又是怎么受的?”
萧寒潜轻声笑,“父皇才把江中良拨到我名下,就被我直接赶出京城,派去东北帮我们盖新房子,父皇知道了,不砸我几下哪里能消气?正好,我回府养伤,能歇两天,还能好好陪陪你”
江中良是江德海的高徒,启阳帝把他安插到萧寒潜身边做监军,一边监军一边监萧寒潜,萧寒潜却把监军当工匠使唤,明摆着要挫江中良的锐气,启阳帝顿时怒了。
怒归怒,多半也想借着养伤,把萧寒潜和武王暂时隔开。
萧寒潜嘴边笑意不达眼底。
他意兴阑珊,李英歌有意顺着他,改而去戳他的脸,捂嘴脆声笑,“你就是故意要气父皇,还不承认自己满肚子坏水!”
“媳妇儿,我肚子里的坏水都存着好用在你身上呢。”萧寒潜再笑,翻身俯视的眼底满是真切的坏笑,“几天不见,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让我仔细检查一下,让我仔细看看,好不好?”
李英歌低声惊叫,且守且退,却叫萧寒潜灵巧的扒了个半光,露出新上身的肚兜,她忙捂着眼睛,做掩耳盗铃状。
萧寒潜却是凤眸大睁,眸色亮若晨星,且惊且喜且畅怀,“媳妇儿,这是照着我给你画的花样子新做的?刚才问你怎么不说,还要瞒着我?嗯?”
他隔着美艳的肚兜吻她的山峦,笑意馥郁,“媳妇儿,你真听话。你怎么这么乖?媳妇儿,小乖乖”
继小傻瓜小妖精之后,小乖乖横空出世。
她家夫君肉麻出了新高度。
李英歌瞬间石化。
萧寒潜却动得欢,长腿踢到针线笸箩,挑起小媳妇儿正做着的针线,兴味道,“媳妇儿,这就是你给你小外甥做的枕头?”
不等李英歌答话,又从被挤到一起的枕头堆里翻出他幼时用的小枕头,两相一对比,眼睛亮亮的盯着小媳妇儿,“原来竟真的这样小?媳妇儿,我这个你好好收着,将来给我们的孩子用。将来你给我生一个小小乖乖,好不好?”
前世无子,今生得嫁真心相悦的夫君,她也想快些给他生小宝宝。
李英歌心里又甜又酸,咬着唇软糯道,“那也得等将来”
“现在,可以先练习一下?”萧寒潜丢开手中小枕头,俯身压下,继续检查小媳妇儿的身体,哄她道,“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学着长姿势?现在,我们先来好好的,慢慢的练习一下”
他们有的是时间练习。
萧寒潜不急不缓,温柔的动手动脚。
枫院上空乍然响起的铃声,却是急切而突兀。
李英歌至今没搞明白,枫院的机关是怎么装的怎么用的,但她明白,能拉响枫院铃绳的只有两个人汪曲和王嬷嬷。
大半夜的,只有汪曲敢这么干。
萧寒潜旖旎心思顿时消散,按下惊坐起的小媳妇儿,拢着衣襟大步出了起居室。
李英歌只当是外院或宫里有急事,不料只过了片刻,萧寒潜就去而复返。
他略显粗鲁的扯了扯领口,跨上大床不由分说揽着小媳妇儿复又躺下,没有再继续干坏事,只紧紧抱着小媳妇儿,声音低沉道,“王环儿上吊了。”
李英歌睁大双眼,如此平静的爆猛料真的对吗?
她眉头大皱,“来报信的是汪公公?他是来请你去竹院的?”
“我又不是大夫,我去干什么?你是王妃,她算个什么东西,就是死了也用不着你过问。”萧寒潜声线平平,长指抚平小媳妇儿的眉间皱褶,掌心盖下小媳妇儿的眼皮,结束话茬,“没死成。睡吧。”
他不想再说,李英歌眼睫扫了扫他的掌心,静静闭眼,不作声。
乾王府却炸开了锅。
府里大夫忙活了大半晚将王环儿救醒了,走时天际才发白,二门内外已然八卦成风。
只差不到半个月,王环儿就该穿上大红嫁衣出阁,却选择了穿着一身白衣上吊,留下泪痕斑驳的遗书,忆往昔叹王嬷嬷命苦叹她命薄,母女俩相依为命终将分道扬镳,她放不下王嬷嬷,不能不孝,却也不敢违背萧寒潜的恩典,拒婚悔婚,不敢不忠。
煎熬着挣扎着,婚期越近越是钻进了牛角尖,宁愿以命报孝报忠,还了萧寒潜和王嬷嬷的恩情,也不愿踏出竹院离开王嬷嬷,做他人妇,冠他人姓。
偏不早不晚,选在萧寒潜甫一回府的当夜,做出了惨烈决断。
王嬷嬷强撑着等王环儿被救醒睁开了眼,娘儿俩无声相对泪湿衣襟,王嬷嬷摇着头,不说话无喜悲,老眼一翻又一头栽倒了。
二门内氛围诡异。
竹院内凄凄惨惨戚戚。
“凄惨她奶奶的腿!”谢妈妈鼻孔喷火气,两只巴掌拍得啪啪啪作响,“她要是真心想死,就悄悄的死透了了事!怎么就能惊动服侍的小丫鬟?怎么就能挺尸半宿又好好儿的醒了?哭她奶奶的腿!有这闲功夫,再死一回也够了!
这不是打王爷的脸,也不是打容先生的脸!这是憋着劲儿算计王爷,算计容先生呢!想守着亲亲干娘一辈子?守她奶奶的腿!这下还怎么守!就是竹院,也容不得她娘儿俩,再继续没事儿人似的守着!”
她说什么来着?
不怕人作妖,就怕人恶心人!
谢妈妈干呕一声,顿时引起屋内常青等齐聚头的丫鬟们跟着一阵干呕。
李英歌被这此起彼伏的阵势逗笑了,拍了拍收针的小巧新枕头,不以为然道,“妈妈这话倒说对了。竹院守不得,乾王府待不得,正好离京避到外头去。王嬷嬷和王环儿,祖籍可是在东北祁东州。”
谢妈妈老眼一阵转,“你的意思是,那两只幺蛾子还不晓得你会跟王爷一起走,就盘算着破釜沉舟堵死自己的退路,好跟着王爷远走避风声,做那山中无老虎,好称大王的猴子?”
李英歌抻了抻包袱皮,给小外甥的枕头打了个漂亮的结,挑唇道,“她们算计的不单是人,还有王爷的情分。”
王嬷嬷真是深知萧寒潜的秉性啊!
对着武王尚存情分,何况是对着王嬷嬷?
谢妈妈“哈!”了一声,巴掌又是重重一拍,“情分?被狗血泼了的情分,就算不嫌晦气,那也污糟透了!”
☆、第280章 我成全你
“主子和奴才之间的情分,可不是这么个讲究法儿!”谢妈妈狠狠唾了一口,“我打头一回见她,就觉得她怪腔怪调的!我就没说错!老不修的东西,好好的清福不享,无意争权是不假,一心争宠也是真真儿的!”
王嬷嬷?
争宠?
绕是市井里磨砺出来的常一等人,听了谢妈妈这新鲜骂法儿,也不禁咋舌称奇。
常青抱手于胸,说了回机灵话儿,“不愿做他人妇,不愿冠他人姓?王环儿要是不想再死一次,又不想自梳或出家做姑子,那就只有做妾一条路,能成全她这不愿了!”
常福和常缘对视一眼,二人到底在内宅混迹多年,一人一句忿然道,“亲事毁了,名声毁了。又放出一辈子守着王嬷嬷、不离竹院的话来不离竹院就是不离乾王府,做了这王府男主子的妾,可不正好成全她的孝心忠心?做干女儿的成了王府妾室,做干娘的是男主子的奶娘,这是想占去王府内宅半壁天?”
还真是实打实的要争宠。
谢妈妈鼻孔喷火,头顶冒青烟,呸一声放屁,“做她奶奶的春秋大梦!”
“把小包裹给阿姐送去。”李英歌将包好的小枕头塞给常青,淡淡然吩咐完,拉着怒喷口水的谢妈妈坐下,又淡淡然笑问,“妈妈别气,你自己想想,竹院事发后,寡虞哥哥是什么反应?”
谢妈妈头顶不冒青烟了,搓着拍疼的巴掌道,“昨晚得了信儿没去竹院,今儿一早陪你用过早膳后,就径直去了外院。”
王环儿死活好坏,萧寒潜的态度很明显。
谢妈妈恍然一挑眉,意有所指道,“英哥儿,你想怎么办?”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竹院的事是恶心,也是机会。
李英歌却没想怎么办。
情分最经不起消磨。
她很珍惜和萧寒潜的情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未到万全之时前,单凭自己对王嬷嬷的恶感,而主动挑事怼死王嬷嬷。
现在王嬷嬷自己作,上赶着要算计情分,消磨情分,她不觉得恶心,她只觉得开心。
助人为乐,反之亦然。
她不仅不想把王嬷嬷怎么办,还要帮王嬷嬷一把,“妈妈别气忘了,竹院一向水泼不进,这回倒先就从内里传出风言风语,传出的话哪样不是有鼻子有眼、巨细靡遗?她们想传,我们就帮她们传。”
谢妈妈心眼跟着眼珠一块转,击掌起身,“好!她们要造势,我们就帮她们煽风点火。势头大了,自有人收拾打压!”
说着老眼一瞥,擅于此道的常五、常六立即挺身出列,心领神会一点头,带着小伙伴们,簇拥着谢妈妈,一边嘀咕一边领命而去。
松院的动静隐在暗里。
竹院却是明里暗里都一片冷寂。
王嬷嬷的心腹婆子嘴角噏合,半晌才挤出声音,“王爷呢?环儿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只说嬷嬷又病倒了,王爷难道连句话也没有?”
被派去二门探消息的小丫鬟又茫然又怯懦,“守二门的妈妈只认对牌。奴婢没能见着汪公公或全公公。只打听到,王爷一早出了松院就去了外书房,召了容先生看额角的伤。”
萧寒潜隔一阵子,就要挨启阳帝一顿砸,府里的大夫闭着眼睛也能看伤,哪里用得上容怀出手。
怕是为王环儿的事,亲自出面安抚容怀吧!
心腹婆子五味杂陈,挥退小丫鬟,搓着脚步进了上房。
王嬷嬷本已大好的面色一夜灰败,正靠在炕头小口小口喝着汤药,王环儿斜签着身子坐在炕沿,一勺一勺的喂着王嬷嬷,听见动静偏过苍白的俏脸,声音有些嘶哑,“见着王爷了吗?”
她穿着交领夏裳,脖颈根部一圈半紫半青的勒痕,不遮不掩,十分刺眼。
心腹婆子忙垂眸,颓丧摇头,到底没忍住,压低声音呜咽道,“嬷嬷、环儿姑娘,再有什么顶天大的事儿,也不值当拿自己的身子和名声作贱啊!您、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她之前不明真相,但遗书什么鬼的是她事后奉命放出的话风,前前后后一联系一咂摸,别人能想得到的,她也拼凑出了差不多的真相。
她即心痛又惶惑,更多的是惋惜,可惜了容怀这样好的佳婿人选!
王嬷嬷静静开口,声音弱却厉,“什么作贱?什么何必?你是急糊涂了不成,瞎说些什么?”
心腹婆子头垂得更低,抬起袖子用力抹了下眼角。
王嬷嬷叹气,示意王环儿扶着心腹婆子坐下,伸手按住心腹婆子的手拍了拍,“环儿这孩子的心思,你当看明白了。她暗自生了必死的决心,闹出这样的事,你难过,我若是早能察觉,难道愿意眼睁睁看她做出这样的事?
事到如今,为了这孩子,我也得撑着顶着,为她争出一条生路。别的人我都不放心,只有你。王爷那里你别瞎担心,这是生我教管不利的气呐。你只仔细留意着王爷,且等着吧,王爷总会见我的”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对着她这个心腹也不肯说句实在话,还要拿漂亮话做足戏吗?
心腹婆子默然点头,动作间有她自己都不自觉的木然。
王环儿舀汤药的动作也有些木然。
她有些不安,又有些恼。
竹院有什么事,王爷就是抽不出身,也会派身边亲信来探问,前几天才派张枫来探病,现在她和干娘都去了半条命,一夜一天过去,却不见王爷露面出声,定是松院那善妒不贤的小人从中作梗!
王环儿紧咬着唇,才没脱口咒骂李英歌,只无声滑落泪水,一滴滴砸入药碗,溅起琥珀色的水花,“干娘,王爷王爷是不是因为我坏了亲事,落了容先生的脸面,生我的气,连带着不愿见您?”
她扬起嘴角,强撑起笑容。
王嬷嬷目露疼惜,擦去她不停落下的泪,“傻孩子,万事有我呢,别急,且再等等,啊?”
心腹婆子愣愣看着这副母慈女孝的画面,半晌起身离座,默然接过被泪水污了的药碗,旋身静静退了下去。
萧寒潜只得了三天“养伤”假,第一天没去竹院,第二天依旧不曾过问一句半句。
等到第三天,半下午天际乌云沉沉,竹院这些天的冷寂,比大雨将至的天还要阴沉。
王嬷嬷穿了身洗得发白的衣裙,不着首饰不带下人,按了按额角两侧贴着的四方小膏药贴,头也不回的淡声道,“回屋好好躺着,且等我回来。”
她意态如旧,等不到人就主动求见,不见慌乱不见担忧。
王环儿不安的心一下就落到了实处,浅笑着蹲身福礼,柔声应是。
一路畅通无阻。
王嬷嬷的裙摆掠过外书房的院门槛,打眼不见小福全儿,更不见院中服侍的下人,当下一抖裙摆,跪在了大院正中,扬声肃然道,“王爷,老奴晓得您是恼了老奴。老奴这两天躺在床上不成样子,不敢污了王爷的眼。今儿老奴迈得动老胳膊老腿,特来请罪。”
话音落,狂风啸。
外书房院中花木疏朗,随着雨前阵风呜呜婆娑。
几不可闻的吱呀声夹杂其中,书房门扇应声而开。
出来的却不是萧寒潜,而是容怀。
他高瘦的身形隐在摇曳的花叶下,一阵热风一层阴影,看不清面容,辨不清神情。
王嬷嬷微微一愣,没起身,反而一叩头,嗓子发紧,“容先生,是环儿心窄孤高,做出那样的糊涂事,也是我教管无方,我代环儿,给容先生赔罪了。”
容怀不答不动,只道,“王爷请嬷嬷进屋。”
王嬷嬷满面愧疚,扶着膝盖趔趄起身,再抬眼却觉得眼角一花,容怀已错身而过,径自出了院门。
王嬷嬷暗暗挑眉,转到嘴边的自白尽数卡在喉咙眼,卡得面色越发怅惘,抬脚进屋,且跪且看向书案后的端稳人影,眼角已红,声音已哽,“潜哥儿,潜哥儿您这是真和老奴,真跟嬷嬷恼上了?
是老奴失察,只想着容先生多少人才多少难得,没问过环儿就替她应下了亲事。哪里想到她竟傻得自己跟自己较上了劲,一见老奴触景伤情,因早年丧女而郁结,竟越发打定了主意要”
“嬷嬷。”书案后响起的醇厚嗓音似远似近,打断了王嬷嬷的呈情,“她想要什么,你又想要什么?”
王嬷嬷又是一愣,转到舌尖的千般话语尽数噎在嘴里,噎得面色忽而坚毅,隐忍着悔痛决然道,“环儿本心是为忠孝,老奴虽气她,却更放不下她。她不愿离开老奴,老奴也想着落叶归根,求潜哥儿恩典,赏环儿一条出路”
“嬷嬷。”萧寒潜倾身靠上书案,半个身子笼在投进屋内的光线里,俊颜扬起慨叹的笑,语气懒懒的,“你有多久,没有在我面前这样红过眼睛了?”
自为早夭的独女报了仇后,王嬷嬷再不曾在萧寒潜面前哭过,如此悲恸过。
她再次被打算话茬,也再次一愣,愣怔中戚色更重,“有十一二年了。”
“好。”萧寒潜眉梢微挑,轻声笑道,“你要落叶归根,想带干女儿一起回东北祁东州,我成全你。”
王嬷嬷喉头一哽,又似惊喜又似释然又似欣慰,重重一磕头,“潜哥儿,老奴叩谢潜哥儿恩典。”
她抵着冰凉的青砖地面,额头一片红,眼底却是一片清冷。
她的潜哥儿说了声“好”。
哪里好?
☆、第281章 怎么和设想的不太一样
上首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轻响。
萧寒潜长指敲黄历,沉吟道,“原来选定的黄道吉日不错,宜出行。嬷嬷启程的日子不必费事另选,且就定在这一天罢。”
原本的婚期宜嫁娶,也宜出行。
出阁变出远门,五月底启程上路,正是最热最难行的时候。
她的潜哥儿却要等到十月才领军开拔。
近半年的时间差,要将她安置于何处?
难道她一句落叶归根,她的潜哥儿真要让她别居他处?
没等来一声“起”,却等来这样一句定论,王嬷嬷伏地的手微微一颤,猛地抬头喊了声“潜哥儿”,却对上萧寒潜含笑的双眸。
“我说过,要嬷嬷只管享清福。嬷嬷却喜欢胡思乱想,想到郁结成疾,可见没听进我的话。”萧寒潜见王嬷嬷闻言面色一变,话锋也跟着一变,“嬷嬷既然闲不住,就再替我操劳几年罢。东北的乾王府落成之前,嬷嬷且先行一步,代我打理官署后衙的家事。”
原来,是要她帮着先捯饬将要暂住的官署后衙!
王嬷嬷撑着膝盖起身,满面激荡的慈爱笑容,蹲身福礼道,“潜哥儿放心,老奴再不中用,为您打理后宅的事儿却是做惯了的。”
她眼中仍有强忍的酸热,动作间已尽显管事嬷嬷的派头。
萧寒潜看得笑起来,“嬷嬷过来,怎么不带人也不带雨具?趁着雨还没落下,快回去罢。”
他态度温柔依旧,王嬷嬷纵有千般说辞、万般情绪也再施展无路,只忍不住感念、激动的“诶”了一声,原地打了个转儿,留下个抬手压眼角的黯然侧影,才躬身退了出去。
原以为再无他人的外书房,突然从隔间转出小福全儿的身影。
小福全儿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奉上这两天熬夜兼职弄出的一箱账册,“竹院自建府后的所有账目,都彻查清楚拟成册子了。听账房说,松院也曾讨要过条子,另外做了一份暗账。收在常三、常四的手里。”
常三、常四擅于算账做生意。
萧寒潜想到李英歌名下那十个本事各异的厉害丫鬟,薄唇挑出愉悦的弧度,“我让你查竹院,你倒查到王妃头上去了?”
小福全儿心知王爷这两天心情其实不太好,笑得就越发憨,“您是主子,小王妃也是主子。主子的事儿奴才们不敢置啄,却不能不兜齐全了。真遇着事儿了,也好忖度情势,为主子们分忧。这两天私下里碰上,汪公公、张大人,也跟奴才叹过这话儿。”
所以和王嬷嬷的交情是一回事,他们只认萧寒潜和李英歌这两个正经主子,则是另一回事。
小福全儿拐着弯表态,试图安慰一下心情不好的王爷。
是谁说小福全儿空有神力,憨憨厚厚的?
萧寒潜眼底浮起真切的笑意,扬了扬下巴,“账册你收好了,回头先交给汪曲。”
小福全儿憨笑应是。
而汪曲此刻,正袖手等在二门上。
王嬷嬷见着汪曲先是一愣又是一喜,才刚恢复清明的老眼又是一红,对着故交说话自有独一份的熟稔,“多的我也不跟你唠叨了。环儿闹这一遭我也只能叹一声世事难料。”
是啊,世事难料。
所以人心易变,人心难算。
汪曲温和一笑,折身送王嬷嬷,却不为私交只为公事,“王爷让我送你一程,顺带将竹院清理清理。这两天竹院传出的流言蜚语像什么话?势头不减,反而越演愈烈。至于怎么处置,就照着前头松院的例来办。”
这是要照着松院的前例,简单粗暴的把竹院所有下人一锅端了。
王嬷嬷面色一紧,心下反而一松。
她敢做就不怕人查,更不怕人处置,唯传言的势头远超她的预料,怕是那只会做甩手掌柜的李英歌,端着无为而治的假把式,无形中助长了竹院流言的势头。
王妃?不过是个眼皮浅手段也浅的愚蠢娇女!
指派汪曲亲自出面,是为撑着松院的脸面,也是为维护她的体面,正合她的潜哥儿的脾性,也是她的潜哥儿会做出的决断!
王嬷嬷莫名空悬的心放下一半,正色道,“环儿是鬼门关里抢回来的,我又倒下了,竹院一时失了管束,是我失察失职。王爷顾着我的老脸,让你代我出面,我就托大交给你了。省得看着竹院我没脸为自己开脱,也没脸为她们求情,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说着咬牙道,“我只求你开一面,帮我留个人。”
她想保她的心腹婆子。
汪曲似叹非叹,“好说。”
若没有萧寒潜的示意,汪曲岂敢一口答应放水?
她的潜哥儿,果然是偏着她的!
王嬷嬷放下另一半心,道过谢,面露懊恼道,“头先碰见容先生,却没能好好说上话。王爷虽不怪我不气我了,但不知容先生那里我听说,这两天王爷常召容先生长谈?若是容先生因环儿的事,和王爷生了嫌隙,我”
汪曲闻言笑了笑,笑容和语气都温和如旧,“容先生是何等人物,岂会为这点小事和王爷生隙?比起仕途和家国事,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王嬷嬷叹服而释然的松了口气,心口团聚半晌的恶气却徒然爆发,直往脑门烘,烘得她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她后知后觉,今儿这一个两个的是怎么回事!
不是打断她的话,就是堵死她的话,她该说的话都没说,该表的态也都没表成。
难道在他们眼中,环儿以死避嫁,真就只是儿女情长的小事?!
果然!
这男人的心,最易变,最靠不住!
这点小事?这点小事!
他们的反应和她设想的不太一样,仿佛她铿锵登场,本该和她唱对手戏的人却似旁观者,不接招只笑看,任她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
偏她所求的事,一个两个都顺了她的意,应了她的话。
准备好的说辞和招式胎死腹中,没有算计将成的畅快,只有一阵无法言说的憋闷!
只结果是好的。
那么过程如何,也就不必强求不必计较。
王嬷嬷暗暗吁出一口气,无名邪火散去大半,不再作声。
一向井然有序的竹院,却是哀声阵阵。
心腹婆子不敢看那些被绑走发卖的同僚,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奴婢谢汪公公开恩!奴婢愿意跟着嬷嬷,往后必定更加尽心尽力伺候好嬷嬷”
她常替王嬷嬷和汪曲打交道,算是熟脸,汪曲抬手虚扶一把,转头对上其他被绊手绊脚堵了嘴的竹院下人,只掖着袖子打了手势,不再逗留,带着手下押着人出了竹院。
二进院子里,不忍看自己带出的人落得如此下场的王嬷嬷,正呆坐椅上。
她抬眼看向只身进来的心腹婆子,戚然而欣慰的安抚道,“你放心,我即开口保了你,也会保下你的家人。人牙子那里不过是左手进右手出,你家人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东北,但我会另外安置好他们。”
心腹婆子只觉心下越发木然,本能应是,砰砰磕头谢恩,起身抹着袖子道,“奴婢给您二位收拾行装去”
收到一半,容家来讨婚书,好去官府解除婚约。
容怀的贴身小厮扎着手,正看着带来的人清点收回的聘礼,就听一道柔美清甜的声音响起,低低叫他一声。
这管好嗓子,以前听着叫人心生欢喜,如今听着却叫他一阵恶心。
小厮在心里狠呸一声,转头循声看去,不意外的对上王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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