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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镜贴花黄-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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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意思。”皇帝淡淡道,“就是想让母后知道,常常往来于升平署和永寿宫的那几个戏子都叫儿子给杀了,希望母后您不要介意。”
太后看了一眼一旁垂首的小福禄,蓦然神色大骇,指着他道:“你——是你!”
皇帝拉了小福禄到身边来道:“禄子跟他师父学的好,伺候人的功夫一等一,母后不是最清楚吗,所以说究竟谁轻贱来着?”
太后气的急声咳嗽起来,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小福禄就是皇帝故意安插到她身边来的,但是她的其他动向呢?她下意识的看向芬箬,旋即朝着芬箬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声嘶力竭道:“你出卖我!”
芬箬跪地道:“主子息怒。”
“息怒?”太后目眦欲裂,“你让哀家息怒?好啊,哀家养的一条好狗,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关键的时候,背叛我的竟然是你。”
芬箬无言以对。
皇帝深深一叹:“事到如今,母后居然还不明白,此事压根不关芬箬姑姑的事!”
“难道那一日蕊乔在此处没有告诫过母后和皇后?作为一国的皇太后究竟要怎样当太后,作为一国的皇后又要如何当皇后?!尔等静下心来不曾有过三思?”皇帝的声音渐渐严厉起来,“母后您但凡对父皇有过一丝的真情,而不全是利用,父皇也不会让您七个月大的孩子就这么白白的没了,说来也真是可惜!”
太后生平有两件事最痛,一是被迫离开顾家,抛夫弃子,二是没能保住和先帝的孩子,她一直以为是敦肃皇后下的手,原来竟不是?
太后整个人都懵了,喃喃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皇帝冷冷的望着她,一言不发。
良久后,太后仰天大笑起来,形若癫狂:“我恨了她一辈子,谁道居然恨错了人?弄掉我孩子的人不是她?那她为何不解释?明明不是她,为何要默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皇帝道:“因为敦肃皇后才是真的爱皇考,为了皇考,她甘愿住进冷宫,承受您这些年来的明枪暗箭,而母后您呢,已贵为皇太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您到底要上官家怎样您才满意?您以为当年就您是被迫的进了宫,父皇就不是被上官家挟制不得不拆散你和顾先生?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上官家想要一个皇室和上官家的血脉,但是只要你上官家一天死心不息,我李家就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这样的祸水从一开始就该要收拾掉!而皇考对母后也算是恩深义重,始终不忍下手,一直让您把孩子留到七个月,算是仁至义尽了,期间您但凡对皇考有过一丝真心,而不是时时刻刻在为上官家筹谋,殚精竭虑,相信此时此刻,朕便能多一个皇弟了,母后,您明白了吗?”
太后周身脱力,脑中思绪已是一片混乱,只听见皇帝的声音:“所以敦肃皇后才是真的贵极九重,理应尊为太后,入主慈宁宫,至于母后——”
太后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的处境已是四面楚歌,不能再为所欲为,无法保护顾逢恩,只有求着皇帝,放软口吻道:“哀家造的孽由哀家来还,顾统领是顾家九代单传,还请皇帝看在哀家的面子上,放他一条生路。”
皇帝道:“关于顾统领的将来,儿子要如何做,其实全看母后您怎么做。”
太后凄惨一笑:“哀家自请去畅春园。百年之后,请敦肃皇太后与先皇共葬皇陵。”
“好。”皇帝言简意赅,“儿臣恭请母后保重。”
言毕,带着小福禄等一干内侍施施然的回了未央宫。
☆、第一百十六章
地心的百合大鼎里燃着琼花塔子,四下里没什么人,都是些亲信,皇帝便问小福禄可要出宫去,毕竟当初是皇帝救的他,他的净身礼不彻底,皇帝自然比谁都清楚,本来是想留着他添个乐子,长大了些便放出去,谁知道他自请到太后的宫里去当埋伏,虽说之前皇帝也不是没想过安插人到太后那里去,但一直没有遇到可靠的人选,而今既然小福禄主动提出来,他自然没有不肯的道理,只是小福禄在他眼里终归是个孩子,他心里不落忍,小福禄却道:“奴才的命本就是陛下您救得,没有陛下,奴才早就是黄泉里的一抹幽魂了,更别说还能吃的上一口饱饭,还能把娘亲接进宫里来,好吃好喝的过日子!所以奴才不图别的,就盼着有朝一日能报答陛下和娘娘的救命之恩,奴才自问,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和娘娘给的,自当为陛下和娘娘效犬马之劳。且奴才听说太后近日里迷上了戏子,也就只是听说,不知道是真是假,奴才这回去,未必就能成事,若真能帮的上主子,奴才才算是不枉万岁爷您救我一场。万岁爷心里不必过意不去,咱们娘娘信佛,常说万事都有个机缘,小福禄以为一进宫为陛下所救,就是一场机缘,为陛下和娘娘之后的路能走的顺一些,小福禄甘做投名状,也是一个机缘,求陛下成全。”说完,叩了三个响头。
皇帝重又打量这个孩子,不由的感慨,小福禄已经不再是刚进宫那青涩稚嫩单纯的孩子了,宫里波云诡谲,最是操练人,小福禄是个聪明的,已经掌握了生存之道,既是如此,便由着他走这一步棋好了。
之后,小福禄顺利的进了永寿宫,与太后的那些事,每每都会伺机向皇帝禀报。
皇帝虽然不是先帝生前钦点的太子,但是听到太后的所作所为仍是深为不齿,别说太后对不起他皇考,就算是早殇的顾先生,上官明月都是负了他的,这样的女人,真是送去骑木马户都不为过,只是为着皇考的面子,皇帝一忍再忍。既不能杀她,留着又是个祸害,便只有想办法越早打发了出去越好,也亏得他平常留个心眼,对顾逢恩和宁妃早有打算,眼下用来和太后做交易,正是时机。
然而为了不让小福禄和太后的丑事在宫里流传,照理说皇帝是要杀了他的。就是皇帝做不出那样忘恩负义的事,同时也还记着要小福禄孝顺他干爸海大寿呢。因此想再救他一回,让他现在马上立刻就出宫去,从此改名换姓,当个平凡人吧,哪里知道小福禄已然抢先一步去行了净身礼,并且正儿八经的回了他:“陛下,奴才往后真的只能留在宫里了,若是陛下执意要奴才出宫去,奴才也只有听命。就是奴才不是个齐整的,估摸着出了宫也没什么能干的,活不了,养活不了娘亲,求陛下恩准小福禄留在宫里伺候吧。”
皇帝长久的无言,最后只得道:“那往后你就用你的命护着皇长子吧,只要你还活着一天,你就要护他一天。”
小福禄明白自己又捡回一条命来,赶忙欢天喜地的谢恩,他在宫里有吃有喝,就算达官贵人见着他也要看他三分脸色,他固然是个半大的孩子,也知道出了宫去,这些东西立刻就会消失不见,他是依附皇帝而生的,离开了皇权,他什么都不是。
期间,蕊乔安安心心的做月子,皇后却是自那日从永寿宫出来之后便一病不起,太医成日里进出长乐宫,一屋子的都是药味,再加上朝野上下蓦然刮起了一股子废后之风,皇后更是连长乐宫的宫门都不敢踏出去一步,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安国公还活着的时候,尽管没有实权,但因着有皇后这座靠山,倒也收割了不少幕僚,而今朝臣们听说了宫里发生的骤变,得知皇长子几乎再次胎死腹中,而敦肃皇后也险些命丧延禧宫,纷纷上奏建议皇帝废后,幕僚顿时也作鸟兽散。然而废后的折子全都被皇帝一一留中不发,仍是一意孤行的要把孩子交由皇后抚养,于是满朝文武愈加担忧皇帝对皇后爱恋过之深切,甚至不惜包庇纵容皇后,开始从上折子变成了口诛笔伐,终于令皇帝有所顾忌。
皇后得知此消息,意识到没有孩子在手,皇后之位已是岌岌可危,而皇帝的所作所为明显是故意把她架在火炉上烤,令她成为众矢之的,因此好起来的病情眼看着再次反复起来,即便如此,亦不得不于次日清晨,亲自去未央宫门前跪着,恳请皇帝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皇长子交由她抚养,并当着内阁大臣的面发誓即便是豁出去性命也一定护着皇长子的安全,皇长子若是掉一根头发,就拿她问罪,内阁考虑到皇帝不愿意废后,那么为了制衡皇后,便唯有奏请皇帝册封皇长子生母如妃为如贵妃,皇帝心中乐见其成,即日着礼部操办此事。
皇长子满月之期,便是蕊乔的贵妃册封大典,皇后因病缺席,却换来了朝中清流之砥柱,向来以中正闻名的宏图阁大学士苏昀之青眼,担任册封礼之正使,并亲自为册文做了编修,曰:朕为化起二南。赞理必资乎淑德。爰沛纶音。式加象服。尔如妃傅氏。素娴女诫。早侍掖庭。勤慎居心。柔嘉著范。供内职以无违。敬佐中宫。禀徽音而有恪。今称庆于宫闱。恭逢万寿。奉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贵妃。尚其克承荣锡。永流翟舀之光。益懋芳徽。式协珩璜之度。钦哉。
除了蕊乔,一同封妃的还有庆嫔,礼部给改了一个封号:庄。
皇帝很满意,自此,庆嫔便为庄妃了。
且如贵妃身为皇长子的生母,鉴于皇后体魄不健,于宏武八年起摄六宫事,而皇后为抚育皇长子便迁出长乐宫,搬至未央宫东面的承乾宫,好离得皇帝近一些。
皇帝和蕊乔哪会看不出皇后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但是孩子搬到承乾宫于他们两个也有好处,故而没有反对。
只是长乐宫一下子空了出来,蕊乔是目下阖宫位份最高的,礼部便提议由如贵妃住到长乐宫去,皇帝毫无异议,更是亲自将长乐宫改名为关雎宫,消息传到皇后的耳朵里,听说当场便吐了一口鲜血。
由此,贵妃,德妃,庄妃,宁妃,四个角总算是齐全了。且德妃只顾着礼佛,便迁居到昔日贤妃的长春宫,将翊坤宫交由庄妃,宁妃便搬到了储秀宫。
至于敦肃皇后,也迁居入慈宁宫,称为敦肃皇太后,原本的上官氏则为敦敬皇太后,于蕊乔的贵妃之礼后去了善和,从此两宫太后一个在京畿,一个在行宫,井水不犯河水。
唯一不省心的就是皇后的身子骨总也好不利索,太医怕小孩子过着病气,建议皇长子不如还是交还由生母抚养,皇帝心里确实也这么想,蕊乔也不想把孩子给皇后,怕真的过了病气可怎么好,暗地里偷偷哭了几回,但皇长子与皇后基本没有接触的机会,因为单是皇帝安排的乳母,浩浩荡荡就有二十来个人,还没算上穿衣伺候吃饭的,整个将皇长子团团围住,皇后要透过这一堆人抱一下子皇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且皇后身边的人都被换了,尤其是紫萱,一个人吃两家茶礼,被发配至掖庭做苦役,终身不得出宫,其他人自然也见风使舵,均以如贵妃马首是瞻。皇后每日在承乾宫,与软禁无异。
而皇帝日日上朝,结束以后,蕊乔都会亲自去承乾宫把孩子接出来,看看他怎么样了,好不好,然后再送到勤政殿里和皇帝一起,直到一家人用了晚膳夜深了才送回承乾宫交由乳母照料。皇后想要看一眼皇长子,只有等人都睡着了,偷摸着出了内间,站在小孩子的窗外踮起脚来看几眼,风一吹受了寒又咳嗽起来,怕吵醒乳母,只得急匆匆赶回去,如此来回往复,病情起起落落。
皇帝去看了皇后一回,下了死命令,皇后身体没康健之前,不得接触小皇子,违者斩立决,如此一来,连敢收皇后赏银的奴仆都没有了,皇后服用汤药还要看小丫鬟的脸色,简直生不如死。
皇后暗自垂泪,每日到了下朝的时候,就站在宫门口望着未央宫的方向,能见到皇帝身边的内侍进进出出,偶尔也能见着蕊乔。
蕊乔待她仍是一如既往,礼数怎么的一应俱全,挑不出错来,皇后知道皇帝的心要比蕊乔硬的多,唯今之计,只有求蕊乔了,她在承乾宫的内堂给蕊乔跪下,求她千万要把孩子留给自己:“不是为了别的,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我什么都没了,父母没有了,连男人都没了,我知道孩子是你的,是你十月怀胎生的,但你也看到了,我活不长,你就当是给我个慰藉,让这孩子陪我一阵子,等改日我去了,这后位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你何苦与我争这一日之长短?!”
“皇后倒是说的轻巧。”蕊乔懒洋洋的抚摸着手指上的戗金护甲,幽幽道:“昔日我甘心情愿的双手奉上,皇后主子您不要,而今又千方百计的要来抢?声泪俱下,唱做俱佳,皇后主子又是唱的哪出?”
皇后凄恻道:“蕊乔,咱们都有私心,不是吗?你把孩子给我是为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就是图一个清白的身世,将来他有的做太子是最好,没得做,当一个逍遥的王爷也不至于让人戳脊梁骨,说是叛臣之后。而我呢?我左不过是为了家里,国公府若没有我苦苦支撑,只怕早就散了,陛下最忌外戚,国公府原本就没什么势力,眼下更是人走茶凉,我们各自都有要守护的东西,但你和陛下来日方长,还会有孩子的,而这个孩子我不过代为抚育几年,他还是你的孩子!最重要的是……”皇后哽咽道,“深宫寂寞,我如何熬下去,没有他来做我的支撑,我如何活下去!尽管我知道那是你的孩子,可我待他之心赤诚,并无半分虚假,我可以对天发誓。”说着,竖起三根手指来。
蕊乔定定望着她:“皇后说的话可真叫人动容,我若是不答应,倒显得我不够通情达理了,只是也请皇后主子记得,我的孩子,我要他好好地,否则——”
“没有否则。”皇后吓得直摇头,“没有否则,我记着呢,你以前说过,会百倍千倍的奉还,我不是傻到去以卵击石。”
“那就好。”蕊乔掸了掸身上的袍子,木槿又上前为她系好了斗篷,走之前去看了孩子才安心的回到关雎宫,毫无疑问,打蕊乔住到关雎宫起,皇帝就没在其他宫里留宿过。
☆、第一百十七章
在这点上,皇后觉得自己要是一早能有庄妃一半的觉悟,现今也不会是这个局面了。
庄妃有一点好,那就是她醒悟的及时,明白爱情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有的人譬如傅蕊乔能遇着,有的人终其一生也许都遇不着。好像当初大家都是花一般的年纪同伴君侧,面对着面若冠玉的皇帝,谁不曾暗生欢喜?庄妃又岂能例外!要不然也不会有当年长春宫里庄妃主动和皇帝攀谈的情景了,皇帝对她印象固然是不错,但没有不错到会滋生出爱情,于是就给她惹来了杀身之祸,贤妃下手向来狠毒,庄妃保住了一条命,却数年来卧病在床,生活艰苦,皇帝甚至都不曾去看过她一眼,一是没捉住贤妃什么把柄不能轻举妄动,二是对庄妃既没有爱情,便不会有怜惜,更不会放在心上,庄妃大约也是在那时候想明白了,皇帝或许连她叫什么都给忘记了,她是不是也恨过?只是教岁月磨平了吧。毕竟恨意加深了容易成执念,以后的路更难走,倒不如摆下仇恨,从此不再奢望帝王的爱情,也就等于放了自己一条生路,专心的在宫里过日子,只要活着就是好的,若是能再为家族赚上一星半点的殊荣那是最好不过。她投靠蕊乔,是明智之举,是奇货可居,押对了宝,身为半个赢家当之无愧。
这是皇后对庄妃的揣度,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庄妃确实感念蕊乔当年的救命之恩。
贤妃给她下的是慢毒,她的身子骨长期浸淫其中,早就好不了了,又不叫太医院的人来给她看,这样天长日久的拖着,毙命是迟早的事,好在蕊乔当时留了个心眼,暗地里煎了药替她吊着,这才保住她的一条命,所以皇帝爱什么女人她都会嫉妒,唯独是蕊乔,怎么恨都恨不起来。再说她早就心如止水,既然如此,成全她们反而更快活,何乐而不为呢?!
且女人的母性是天生的,见着小朋友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蕊乔成日里和她一起做针线活,她给皇长子做了许多小衣裳,蕊乔珍藏着的一双虎头鞋也终于是给小娃娃套上了。
无奈皇长子的名字始终没有定下来,礼部和钦天监一起挑了许多呈交给皇帝,圣上没有一个满意的,总不能一直这么‘包子’‘包子’的叫吧,最后皇帝只有自己想了一个,叫做永邦。
皇后也跟着高兴起来,身体渐渐地好了,等到皇长子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教他学叫人,喊皇后做‘母后’,喊蕊乔做‘母亲’,小娃娃年纪还小,尚不懂得这中间的区别,不过一天的时间大都和蕊乔在一起,自然是比较黏亲生母亲。且身体健硕,自生养下来,没病没痛的,让蕊乔省了不少心。
眼见六宫局势已定,皇后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敦肃皇太后又是个万事循规蹈矩的,皇帝的后宫几乎从未如此风平浪静过。皇长子还小的时候,蕊乔每天的任务就是把他抱出来在御花园里走一走,逛一逛,带他晒太阳,小娃娃瞧着什么都新鲜,开心直挥舞小手,要摸一摸,等到了四岁的时候,蕊乔就开始教他念三字经,咿咿呀呀的喷了蕊乔一脸的口水。不过大覃的祖制在那里,六岁的皇子就必须要开蒙了,皇帝明面上没定下皇长子为太子,但一直是当做储君培养的,于是六岁一到就给立刻送进了上书房,跟着大学儒们摇头晃脑的研究学问。
皇后六年来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期间贤妃在青云观由于感染了风寒,无人照拂,没多久便撒手人寰。死后丧仪的规制也不是按照妃位,而是贵人的级别来的,十分凄凉。皇帝和蕊乔也渐渐的放下心来,因为蕊乔既要服侍皇帝,又要兼顾六宫,每日送皇长子去上书房的任务就落到了皇后头上,其实一早就安排了书童和太监跟着,断出不了差错,但皇后心中挂忧,虽然不是亲生的,可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奶娃娃甫一出生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能开口了就‘母后’‘母后’不停的叫唤,喊得她一颗心都化了,没了爱情的女人,有了孩子,能给她不少慰藉,有时夜深人静,一个人孤独寂寞,四下里无人,永邦还会过去陪她说话。
皇帝曾经明令禁制过两人太过接近,为此下人们意图委婉的阻止,但皇长子年纪小归小,威势却十足,用稚嫩的娃娃音吼道:“我与母后说说话也要你们这些奴才来管?”
皇帝知道了以后,没说什么,这个儿子是当做太子来养的,管的太多也不好,便由着他了。横竖待他下了课之后,一定会跑到园子里头撒欢,蕊乔在那里候着,他们母子的情分断是割舍不了。
可孩子终究有长大的一天,某日趁着蕊乔心情好,永邦便问她:“母亲,儿子能问您一个事吗?”
“你说。”蕊乔塞了一块绿豆糕到他嘴里。
绿色的粉末沾的他满口都是,他谄媚的笑着往蕊乔怀里钻,撒娇道:“母亲,为何旁的人只有一个母亲,我却有两个?我为何要叫您母亲,叫宫里的那个做母后?”
“我上回问母后来着,可她只会哭,儿子就不敢再问了。”
蕊乔默了一默,旋即扯起一抹笑道:“也没什么,咱们到底和普通的人家不同是不是,就算是你父皇朝臣家里的孩子,喏,好像威武大将军的儿子喊他们家的主母也要叫母上大人,叫自己的亲娘却是二姨或者三姨,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母亲生的就行了,宫里的那位你要尊重她,她是皇后,是一宫的主子,所以你叫他‘母后’。”
永邦含着绿豆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儿子晓得了。”跟着顽皮的朝她眨眼睛,“那我是从母后哪里出来的?我问几个姑姑和乳母她们都不肯告诉我呢,连福禄公公也不肯说。”
蕊乔窘了一下,道:“唔,肚皮里钻出来的小淘气。”
永邦拿手摸着蕊乔的肚皮惊奇道:“哇,我居然是从母后的肚皮里钻出来的!”
蕊乔真是哭笑不得!
只是奇怪的是,自那之后的一连三天,永邦都没有再出现在御花园,蕊乔正纳闷着要去承乾宫一趟一探究竟,又因为年下的事情跑不开,结果再见到的时候,是蕊乔正坐在轿撵往慈宁宫去,永邦躲在角落里扒拉着门柱子偷看她,蕊乔喊了一声‘停’,让木槿和海棠把他揪出来问他探头探脑的干什么,他支支吾吾的不说,蕊乔干脆将他一同带到慈宁宫去给太后请安。
与太后喝了一盏茶,把宫里开年的布置都讲了一下,蕊乔便到慈宁宫后头的园子里去找孩子了,永邦一门心思的拿着鱼食喂锦鲤呢,没注意到她,等回过神来就吓得立刻要躲,蕊乔喝道:“干什么呢,畏畏缩缩的,哪里还有半分男孩子的样子!”
永邦撅着嘴挺起胸走出来道:“没有畏缩,儿子参见母亲。”
蕊乔理了理他的衣襟道:“近几日是怎么了?母亲都不见你到御花园里来玩儿了,是课业忙吗?”
永邦点头道:“是,师傅的功课给的多,儿子忙不过来,就径直回宫去了。”
蕊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斜眼睨着他,永邦生平第一次说谎,不安的绞着手指,良久才十分老成的叹了口气道:“唉,对不起母亲,儿子撒谎骗您了。”说着,眼里含了一汪泪,“儿子也不想的,就是母后身体不好,知道我常缠着您去御花园玩儿,就说我了,一边说一边还哭,指责儿子以后都不要她了,要抛弃她了,儿子心里难过的很,不知该怎么办,最后只有对天发誓了说以后再也不见母亲,母后才安心的睡下。儿子也是没办法。”
蕊乔早知道这其中有古怪,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道:“那你又偷偷来瞧我做什么?”
永邦委屈道:“儿子想念母亲。”说着,仰天大哭起来,“早知道就不发誓了,见母亲,觉得对不起母后,要是不见母亲,吃不到母亲的桂花糕和绿豆糕,儿子就跟丢了魂一样。”
蕊乔被他气的笑了:“瞧你这张嘴,以后得骗多少人家的姑娘。”说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若是为难,搬出承乾宫不就好了,到你父皇身边去,你母后看不着,也就不会为难你了。”
永邦耷拉着脑袋:“可是母后很可怜,我若是走了,她连最后一个陪她说话的人都没了,母亲您还有父皇,父皇天天和您黏在一块儿,可是母后就只有儿臣了,儿臣想来想去,觉得不能抛下母后,儿臣做不出来。”
蕊乔长叹一口,心想儿子心软这毛病随她,只得道:“那以后就偷偷地来见母亲,不叫母后知道了,总行吧?”
永邦抬起头看着蕊乔,总算破涕为笑,‘嗯’了一声,重重点头。
他们以为他们这厢里掩饰的很好,可还是叫皇后晓得了,心想到底是母子连心,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她算什么?帮人把儿子养的再好,掏心掏肺的,人家也未必记你的情。一动气,当年在身上划口子的病便来势汹汹,血流不止,不过才一个冬天,整个人就形容枯槁,太医瞧了几次都不见效用,直白的告诉皇帝,赶紧给皇后准备身后事吧,皇帝看儿子哭的泪人似的,也是急的团团转。
待真到了那一天,皇后大约是回光返照,精神出奇的好,拿了软垫靠在背后,倚在那里支开了窗棂看盛放的黄色腊梅花,香气淡淡的涌进来,清寒中带着点甜,她想到了永邦,赶紧把孩子叫到了床前来,永邦见她精神不错,也高兴,小个子端着一碗人参汤要喂她喝,皇后握着他小小的手心酸不已,几度悲从中来,落泪不止,永邦捏起袖子来替皇后拭泪道:“母后您怎么了?您别哭,太医都说您的病大好了,您别哭,等过完年开春了,父皇答应带儿臣出宫去行围,儿臣要和母后一起,听福禄公公说,宫外有糖葫芦,母后买给儿臣吃可好?”
皇后掖干了泪,连声道:“好,好!就是……”她的身子顿时滑了下去,虚弱道,“永邦啊,就是母后怕不行了,等不到明年开春了呀,永邦,母后是真的疼你呀,把你当亲生的儿子,你不能忘记母后啊!”
永邦哭着跪在床脚下:“儿子不会忘记母后,怎么会忘记母后呢!儿子一辈子都是您的儿子,母后您不要说胡话,您的病就要好了,真的!”
“你别哄我了。”皇后喘着粗气道,“我自个儿的病自个儿心里能不清楚吗?我是好不了了啊,永邦,你要记着,害死母后的人是谁,是傅蕊乔,是如贵妃啊,是那个你一直口口声声叫她做母亲的人,她抢走了我的丈夫不算数,还要抢我的后位,她把我软禁在这宫里,还要连你一并也骗走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老天爷,她什么都有!什么都有了,还来欺负我做什么?!”
永邦大惊,不敢置信道:“母后……母后您胡说什么呢,母亲是不会害您的,阖宫的人都知道,母亲是顶顶和气的。”
皇后龇着牙道:“那是她的画皮,她骗人的,她可坏着呢,包藏祸心,你看着吧,等我死了,她就要当皇后了,你父皇偏爱着她呢,她要什么你父皇都肯!”
永邦一时不知所措,四周的丫鬟都跑出去叫人了,乱作一团,皇后用尽所有的力气死死拽住永邦的手道:“好孩子!母后也不指望你能为母后报仇,毕竟她是你的身生母亲,母后只是心有不甘啊,母后想多陪你一阵子,母后还想活——”
说完这句,拽住孩子的手蓦地一送,皇后咽气了,永邦看见她双眼瞪着天顶的藻井,睁得老大老大,嘴巴也张着,像是死不瞑目。
永邦到底是个孩子,立时吓得魂飞魄散,放声大哭着连滚带爬的出去,一路撞见了人也不管。
☆、第一百十八章
孩子的心很小很脆弱,在他们的世界里,没什么是非观,不懂得人情世故,只知道母后是天底下最好的母后,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然而现在母后蓦然崩殂,临死前告诉她,自己是被他亲生母亲害死的,永邦一时接受不了,整个小脑袋瓜都浑浑噩噩的,趁着大人们忙进忙出的时候,一个人哭着跑到太液池旁边,险些不小心掉进水里头。
其时蕊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寻他不着正急的跟什么似的,这边皇后的丧仪又抽不开身,于是只得拨了一队人手发散了找,最后总算在御花园的假山洞里把他给找着了,他却不肯出来,蕊乔无可奈何,只有亲自前往,拿着枣泥糕站在洞口诱哄道:“乖孩子,快出去,母亲也知道你伤心,可你躲在里面不是个事。呆会子还要给你母后磕头呢!”
永邦的脸终于从洞里探出来,只是恨恨的看着蕊乔,令她有些莫名奇妙,紧接着又突然冲过来,小拳头对准了蕊乔的肚子一捣,怒道:“都怪你,我恨死你了,是你害死母后的,我讨厌你!我不要当你的儿子!”
蕊乔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之下人连连往后退,还好海棠及时扶住了她,只是肚子也随之莫名其妙的痛了起来,木槿担忧道:“娘娘,您怎么了?”
蕊乔忍着一丝微微的疼痛道:“不妨事的,先把他带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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