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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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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生哭笑不得,但私心里还是偏袒幼弟一些,不过父亲也不能不哄,便只好一面应着是,一面笑笑搪塞过去。可谁知道,连二爷平素那般好哄好骗的一个人,临到这节骨眼上却聪明了起来,眯着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女儿的神情,他忽然皱起了眉头,长叹一口气道:“我深知你是个不孝顺的,却没想到能这么不孝顺……”
言罢也不管若生要说什么,他又接着哼哼了两声:“那小子往后要是长大了同我吵架,你帮哪个?你说你帮哪个?”
若生摸摸鼻子,小声道:“这自然得帮您了。”
她再偏疼若陵,也不会由着他肆意妄为和长辈吵嘴。
可她虽然说的真心话,连二爷却不肯相信了,只觉得这府里上上下下,已无人看重自己,不觉愁上眉梢,无精打采起来,心道还是鸟儿好,转身就去了自己养鸟的暖房。
冬日里雨雪霏霏,花园里凄清一片,没什么值得看的,但暖房里鸟语花香,倒别有一番趣味。
若生心中有数,只要他不往雪地里跑就很好,见他要去暖房反倒放下心来。于是等人一走,她便也去了书房。
前世她和雀奴相遇的时候,雀奴比现在大上好几岁,冷情冷性的。寡欢少笑,不精女红针黹,不通厨艺,似乎也没什么喜欢的物事。是以若生从不知道,原来雀奴是个这般爱书的姑娘。
自从若生带着她转悠了一遍内书房后,她就恨不得扎根在那,哪也不去了。
她们俩原先住在八灯巷里时,日子过得穷困潦倒。不过糊口而已,书是买不起的,若生也就从未见过她看书。而今雀奴愿意看,她自然任由她看。
前往书房的路上,她一面走一面想,等到年后颜先生访亲归来开课的时候,她就将雀奴也一并带上。颜先生得了这么个好学向上的学生,想必也会高兴。
这般想着,若生唇边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
脚下转个弯,不远处就是内书房了。
然而还未走近。耳畔便先传来了绿蕉的声音,“找了一圈却是还缺一本,问了人说是早前叫二爷给带走了,现如今也不知搁在了哪里,这一时半会的要找,恐怕是难。”
站在绿蕉跟前的小丫头梳着双环髻,笑着从她手里接过两本书,道:“舅老爷说了,能有一本是一本,如今有两本。已是很好了。”
绿蕉闻言便也笑了起来:“你先将这两本给舅老爷送去,剩下那一本我再使人找一找,若找着了再送过去。”
小丫头连忙答应了一声,抱着书准备离去。哪知一迈脚就瞧见了若生,赶忙将脚一收,墩身行礼。绿蕉这时候也看见了若生,忙迎上来:“您来了。”
若生微微一颔,看向了另一侧的小丫头,笑着问道:“是前两日指给小舅舅使的丫头?叫什么?”
小丫头点头如捣蒜:“回姑娘的话。奴婢叫小喜。”
“小舅舅这几日都在做什么?”若生点了点头。
小喜抱着书,闻言脱口道:“除了看望太太和小少爷外,每日里便只是念书念书还是念书。”
若生听了这话,面上若有所思,久久未曾言语。
朱朗能进国子监,虽是仰仗了云甄夫人帮忙,但他本身勤苦好学,假以时日,想必能成大事。可惜连家前世波折重重,并无人在他身上多费心思,朱氏有心无力,也是无奈。后来连家出事,云甄夫人撒手人寰,更是无从照拂。
反倒是,同连家的这门姻亲还牵累了他。
他虽举业有成,可当时那天下已不是如今这样的天下了。
嘉隆帝日渐老迈,太子少沔步步紧逼,很快大局在握,帝位更迭不过时间早晚。
于是乎,朱朗的任命状久等不至。
好容易等来了,要去的地方却是西荒。
西荒是个什么地界儿?
那是罪臣流放之所,目能所及,极尽荒凉,环境之恶劣,实在难以言表。先太子长孙少藻便是死在了前去西荒的半道上,连目的地都未能抵达。
留守西荒的官员,哪一个是自己愿意去的?
明面上说是做官,可事实上同流放配有何区别?
西荒苦寒,这一去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到回京述职的那一天呢。
但任命状既下来了,朱朗也就不得不从,只能打点行囊前去西荒。彼时恰逢云甄夫人重病卧床多日,连家上下一团乱糟糟的,朱氏也是直到弟弟要走的前两日才知道了这件事,当即泪如雨下。
说是送别,可剐心也不过如此了。
若生当年不察,并不觉得如何,而今细细一想,却是感慨万千,满心怅然。
如果当年朱朗未去西荒,那父亲和她相继出事以后,继母带着年幼的若陵到底还有个人可以依靠,不至孤苦无依,生死不明。
也不知道,若陵那孩子后来平安长大了不曾……
若生略想了一阵,暗叹口气,勉强笑了笑,叮咛小喜照料好朱朗的日常起居,这才将人给打了下去。自己则进了内书房,轻手轻脚地走近雀奴,低头朝她手捧着的书上看了一眼。
是本棋谱。
若生仔细看了两眼,却是看不懂,只觉头疼,索性不看了。
偏雀奴看得津津有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若生便也不扰她,悄悄退到一旁让绿蕉去备些点心来。
绿蕉笑着应声而去,没过一会却又折了回来,轻声同她道:“姑娘,外头来禀,说是苏侍郎派人送了小公子的诞礼来。”
第274章 念想
若生眉头微微一蹙,随即站起身来:“人在哪?我亲自去见一见。”
绿蕉道:“在门房上候着呢。”
“把人带到点苍堂里去。”若生吩咐了一句,又走近雀奴去同她说了两声,这才抱了手炉转身往外走去。
外头天晴了一阵,这会又开始下起雪来,没一会便下得大了,如搓绵扯絮,纷纷扬扬。雪粒子打在伞面上,簌簌作响。若生走进点苍堂时,伞面上已积了薄薄的一层白,连带着手里的暖炉似乎也不大热了。明明是才添的炭,一会工夫就冷了下去。
大丫鬟葡萄收了油纸伞,便来接她手里的小暖炉,要去重新添炭。
若生站在庭前止住了脚步,将暖炉递了过去,一面问道:“这梅花何时开的?”
点苍堂里只有一株梅树,年纪大了,便也不爱开花,往年这时候树上还是光秃秃的,没什么颜色。不曾想,今年却是开了。若生方才进门,不经意间抬头一看,就瞧见了一树红绯。
葡萄闻言也抬头去看庭中初绽的红梅,笑着回答道:“奴婢瞧着这花的样子,倒像是这两日才开的。”
若生深吸了一口气,嗅着空气里淡淡的清幽梅香,也笑了起来:“过会折上两枝带回去。”
葡萄忙应了个“是”,上前打起帘子引她往里头走。
走了一阵,里头就暖和了起来。若生一进去,就瞧见了候在那吃茶的少年,穿的厚实袄子,侧影却仍然有些单薄。再看脸,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是嘴,哪样都熟悉,合在一块儿却半点也没印象。
她站定,轻轻咳嗽了一声。
坐在凳子上的少年连忙将手中茶杯放下,一下站直转身来请安:“三姑娘近日可好?”
若生一听,听了出来。这来的是苏彧身边的小厮忍冬。
她便笑着指指那张凳子。示意他落座,道:“送个东西罢了,随便使个人就成。苏大人怎么特地打发了你来?”言罢又问:“三七呢?”
按道理,这样跑腿的活计,多半是三七做的,忍冬平素并不大在外头走动。若生拢共也没见过他两次。
“姑娘说的是,这原该是三七来的。可不赶巧他这两日病了,主子便先叫他歇着了。”忍冬仔仔细细解释起来。
若生观他神色并无担心之意,看来三七的病不严重,便也就不深问。只点点头说起了苏彧送来的贺礼,让他带句“多谢”回去。
忍冬应下了。
若生低头吃茶,呷了一口咽下。到底是没忍住,问道:“苏大人近些日子可是公务繁忙?”
自上回她带雀奴去慕家时。顺道和苏彧见了一面后,俩人便一直不曾联络过,倒难为他惦记着若陵的事。
忍冬闻言叹了口气:“不瞒三姑娘,许是因为临近年关,事务繁多,小的也已经有些日子不曾见过主子了。还是昨儿个天都黑了,主子才往长兴胡同来了一趟,叮嘱小的今儿个来连家送份礼。”
他这两年一直跟在永宁身边,住在长兴胡同里,平日里无事连门也不出,这还是苏彧头一回指派他跑腿干活。
若生轻声呢喃了句:“看来是真忙……”
忍冬耳朵尖,听了个清楚,忙说:“三姑娘可有什么口信要小的带给主子?”
若生眼眸微动,心中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了嘴边就又一字不剩地落了回去。她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事儿……回头若是想到了,我再派人去送信吧。”
忍冬闻言,便答应了一声准备告退。
若生微微颔首,望着自己手边案几上的白瓷茶碗,忽然心中一动,开口叫住了他:“这会才想起来,还真有句口信要劳你带回去。”
“姑娘请说。”
若生声音轻轻的,口气好似漫不经心,道:“就说,我有些想念元宝了,不知得了机会,可否见上一见?”
忍冬愣了一愣,旋即笑着应承下来,这才出了点苍堂,回长兴胡同去了。
天上的雪绵绵无声地落着,街上行人寥寥,冷清得很。忍冬快马回的宅子,进门便往熏笼跑,将身上寒意驱散了,这才走进内室里去探望小主子永宁。
乳母见状,便乖觉地退了出去。
裹在厚棉被里的小童就朝忍冬张开了双臂,奶声奶气地道:“爹爹呢?”
忍冬上前去将他抱了起来,一面伺候他穿衣裳,一面无奈地道:“不是爹爹,是五叔!”
小永宁听见了,却故意装不懂,仍是一嘴一个爹爹,追着问他:“来不来?”
昨儿个夜里苏彧过来长兴胡同时,他早就睡熟了,是以一面也没能见着。忍冬笑了笑道:“您别着急,主子今儿个晚些还得过来呢。”
永宁听见这话,站在被子上高兴地跳了两下,又问:“元宝呢?”
前些时候苏彧把元宝丢在了长兴胡同里,永宁便寸步不离地粘着元宝,它往哪走,他就也往哪走。众人便日日都能瞧见,一只大胖猫摇头晃脑地在廊下遛个孩子。但这两日,天气冷了,元宝也不爱动,懒洋洋地往火盆边一卧,一躺就是一整天,连耳朵也不动一下。
偏它窝的那间屋子,是苏彧的,平时也没人敢带永宁过去玩。
忍冬没法子,只能去把它挪到永宁屋子里。
可元宝沉甸甸的,跟长地上了似的,哪里赶得动。忍冬气极,只好去抱,但一上手它就炸毛,“喵喵”乱叫,还挥爪子示威,凶神恶煞的,眯着眼睛看人,一脸的你奈我何。
所以这会永宁问起来了,忍冬就只好哄他说,元宝叫主子给带走了。
好在永宁年纪小,本性纯真,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听了这话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到了夜里,苏彧回来了,进门就发现了元宝,揉着眉心走上前去轻轻踢了它一下。元宝便跟没骨头似的,贴着靴子往边上一躺,躺在了他脚上,仰头谄媚地“喵呜”了一声。
苏彧低头看了它一眼,没吭声,脚一抽转身就走了。
于是元宝看看他,又看看温暖的火盆,踌躇起来不知道是该朝他走呢还是就地躺回去不动。直到瞧见忍冬掀了帘子走进来,它才“喵呜”躺了回去。
忍冬瞥了一眼,到底是忍住了没上去踹它。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苏彧跟前,将白日里若生说的话一五一十地给复述了一遍,又问:“要不要小的赶明儿送了元宝去连家?”
苏彧听完,却只是在氤氲的灯光下笑了起来。
神情温和放松,平白多了两分温柔,眉宇间的疲惫也消了个干净。
他淡淡开口道:“你听错了她的意思。”
第275章 理由
听错了?
忍冬怔了一怔,将若生说的那句话翻来覆去狠狠琢磨了几遍,又悄悄打量了下主子的神情,终于渐渐回过味来。
连三姑娘的那句话,竟有别样的意思……
他将视线收回来,落到了一旁的元宝身上,心里踟蹰着,想要仔细问一问自家主子是怎么听出来的,又不大敢问。这时候,苏彧却站了起来,漫然吩咐道:“把元宝领到你房里去。”
忍冬大惊失色。
“喵!”元宝听见话音,也像是听懂了一般,歪过头来看向二人,有些不大高兴地叫唤了一声。
苏彧恍若未闻,抬脚往外走去:“将门锁严实了,休叫它乱跑。”
“主子!”忍冬苦着脸喊道,“小的拿它没法子。”
“没法子便想。”苏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房门大开着,有夜风带着雪粒子吹进来,正巧落了元宝一身。它身上暖融融的,雪花一触便化作了清水,彻骨沁凉,穿透厚实的皮毛浸到了深处。一直懒洋洋不肯动弹的元宝便一蹦三尺高,自己跳进了忍冬怀里。
忍冬一时不察,叫它撞了个趔趄。
好容易站稳了,便是一人一猫面面相觑。
元宝安安分分呆了一会,突然埋头往他怀里拱了拱,像讨好又像是撒娇。忍冬见状,无可奈何,只得长叹口气,抱着它往外头走去。
廊下夜色深浓,飞雪则白得发亮。
苏彧的身影早已融入夜色,脚步声也轻浅得几乎难以听见。
倒是落雪的簌簌声,伴随着时辰流逝愈发清晰响亮。
他推开门,进了永宁的屋子。小童多觉。天色未曾黑透便已入眠,此刻梦意香甜,半点不知自己屋子里多了个人。角落里点了灯,他也没有醒来。苏彧便立在床畔就着微光静静看了他一会,然后熄灯出门,站在了廊下。
望着廊外风雪,他紧紧皱起了眉。
从长兴胡同到平康坊连家。路程可不短。
但他只是犹豫了一瞬。便走进了夜幕里。
然而这一走却并未走出多远,他及至庭中便停下了脚步,蹙眉望向不远处。唤了一声“陈公公”。
陈桃打着伞,自雪中缓步走来,闻言笑道:“瞧您这模样似要出门,咱家可是来得不巧?”忍冬走在他后头。闻言抬头看向了苏彧,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诧。
苏彧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声色不动地道:“倒不是什么要紧事。”
陈桃人精一个,不由失笑:“能叫苏大人深夜出门的,怎么会不是要紧事。”说着话,几人已重回了廊下。陈桃收了伞递给忍冬。
忍冬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苏彧道:“陆立展的事你知道了?”
“一见您的消息呀,咱家这心中便有数了。”陈桃点了点头。
苏彧的声音就冷了下去:“我原先一直想不明白,他这样一个人为何独独拥立太子。而今看了个明白,却似乎愈发不懂了。”
太子少沔在嘉隆帝的几个儿子里并不算拔尖的。真计较起来,逊色皇七子昱王许多。
虽说他现在身居太子之位,但拥立他,反不及拥立昱王容易,以陆相之老奸巨猾,远不该犯这样的错。是以,他暗中剥茧抽丝,终于发现了太子和昱王对陆立展而言有何不同。
他至始至终只站在太子身后,为的不过就是太子的生母乃是莞贵妃。
“这人呐,一旦遇上了对的,那这十丈红尘里剩下的那些人便再没有能入眼的了。”陈桃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苏彧却嗤笑道:“若是这般,他后来娶妻生子做什么?这人对不对的,只怕是难说,但既然未曾得到,自然遗憾颇多,想必还是不甘心所致,至于那所谓的痴心,恐怕就只有两三分了。”
陈桃笑了笑:“莞贵妃去得早,他爱屋及乌疼惜太子殿下,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事若叫太子知道,只怕高兴不起来。”苏彧唇角浮起一丝凉凉的笑,“不知到了那时候,咱们的陆相爷会如何应对。”
陈桃闻言,侧目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少年。
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在灯下愈发显得深不见底,唇畔的笑意则带着冷冷的漫不经心,但不管是这幽深还是这漫不经心,都有种薄刃般的锋利。
他不觉敛神屏息,沉吟道:“这样的大事自然理应让太子殿下知晓。”
暗夜下,细雪纷飞。
苏彧的眼神冷冽阴沉,闻言微微一颔首。
他和若生当日从平州刘刺史那得来的账簿如今已是无用了。
那账簿上琳琅满目,无数人事,原本多多少少能有些用处,但陆立展自断其尾,宁损泰半人手也不想叫他们继续往下查,委实狠辣。
静默片刻,陈桃道:“夜深了,咱家久留不得,待看过小主子便该回去了。”
苏彧知道他出来一趟不容易,又算着永宁已睡了很一会,便唤了忍冬来,去将永宁叫醒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永宁睡饱了,此刻醒来瞧见苏彧和陈公公都在,顿时精神大振,缠着俩人又是说话又是笑。但陈桃并未多留,只呆了一小会便走了。
苏彧亲自送他出的门。
走到外头,陈桃抬头看了看天色,面带歉疚道:“今儿个怕是耽搁了您的事。”
苏彧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里却隐隐约约带了丝笑意:“罢了,也是急不得,等到上元节再说吧。”
陈桃听见“上元节”三个字,不由怔了一下,再看他的神情,心里就明白了两分,不禁高兴起来,但高兴之余不免又有些担心。高兴的是,眼前这位苏大人似乎是开窍了,但不知道叫他开窍的人是哪家的姑娘,陈桃这心里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
可眼下就问怕是不好问,他只好在心底里暗暗叹了口气,将疑虑藏了起来。
……
与此同时,连家木犀苑里,若生正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桌上搁着的博山炉袅袅散发着幽香,青烟在暗夜里显得绮丽又浮华。
她撩起帐子一角,盯着看了好半天。
满脑子想着,忍冬将话完完整整带回去了不曾?
苏彧又是否听明白了?
她满心矛盾,一面盼着他听明白,一面又有些羞于叫他听明白……
第276章 年关
这一想,就想了大半夜。她迷迷糊糊睡去时,窗棂外已泛起些微白光,天色渐明了。
但时处年关,朱氏又刚生了孩子仍在月子里,这府里的日常琐事就只好由若生来处理。她上午得见一众管事妈妈,午后还要去一趟千重园见云甄夫人,纵然她有心想懒一懒,也是懒不得。
是以她只是小憩了片刻便起身唤了婢女进来,洗漱更衣,一阵忙绿。
厨下送了晨食来,她也只拣了两只水晶蒸饺吃了,便放下了筷子。一夜未眠,眼下青影重重,面上无精打采连带着胃口也坏了。她暗叹口气,起身离桌,让人将碗筷收拾了。
吴妈妈这时候恰好抱着身大氅走进来,见状眉头微微一蹙,略带担忧地道:“姑娘昨儿个夜里没有睡好?可是屋子里不够暖和?还是身上哪里不适?”
她一口气连着问了三句,又去看伺候若生用饭的小丫鬟,面色十分凝重。
几个小丫鬟见状连大气也不敢出,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屋子里气氛一冷,若生连忙笑着说道:“妈妈过虑了,原只是我夜里做了个梦没有睡安生罢了。”
“往前都是绿蕉和秋娘二人值夜,而今秋娘出门办事去了,绿蕉又叫您给打发去了雀奴姑娘那,您身边一时没了合手的人伺候,夜里哪里睡得好。”吴妈妈闻言却摇了摇头。
若生便道:“眼瞧着就要过年,用不了几日秋娘便能回来了。至于绿蕉,倒还真是个麻烦事儿。”略微一顿,她笑起来,同吴妈妈道:“寻个牙婆来。再买几个人替一替。”
二房人口简单,原本留着伺候的人便也不多,近些时候又陆陆续续叫若生打发出去了一些,现如今留下的人手就有些紧张。加上若陵出世,府里多了位小公子,又多了个雀奴,这伺候的人手渐渐就不够了。
年节上一忙绿。更显局促。
现下雀奴还住在木犀苑里。若生便索性打发了绿蕉先去照料她,可她自己是用惯了绿蕉的,突然之间离了人。到底不适应,这迟早还是得将人换回来。
“就明儿个一早吧,你把牙婆带进来,我亲自挑两个。”若生心中有了打算。便将时间定了下来。
吴妈妈谨声应了个是,上前去将手中大氅展开。为她披上。
一旁的小丫鬟便也赶紧将手炉递了上来。
大雪下了一长夜,现下也不见停,外头天寒地冻,换了往常若生定然不愿出门。但今儿个就是哈欠连天,也照旧不能躲懒。她接过暖炉,抬脚准备往外走去。谁知路过窗下,却忽然听见了一阵银链抖动的哗哗声。
紧接着。就是一声又一声的——“天冷!天冷!”
若生被逗得眉眼弯弯,扭头去看架子上的鹦哥,嗔道:“你也知道天冷?”
铜钱拍着翅膀,嘴里一叠声地喊:“姑娘怕冷!姑娘怕冷!”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丫鬟闲话间说过的,全叫它给记住了。
若生长长叹了一口气,语带惆怅:“倒还是你知道惦记我。”
“知道!知道!”铜钱也不含糊,闻言立马学上了。
若生便又笑起来,摇了摇头,越过它向门外走去。
到了明月堂,向父母请过安,她又去见了若陵。小童呼呼大睡,又白又胖。她只是这样看着,就已是满心欢喜,什么疲惫困倦都没了。打起精神,她便去见了一众管事妈妈,大小事宜悉数吩咐妥当,这才回去阖眼养了养神。
午后大雪渐止,她又陪着云甄夫人出了门。
站在新立的坟茔前,她亲手点了香,望着青烟,轻声问道:“您当年可曾为他取名?”
云甄夫人低着头,眉目间神色莫测:“无极,他叫无极……”
若生便在坟前跪了下去,也不管膝下是冰雪泥地,又湿又冷,只是将手中的香稳稳插在了香龛里,唤了一句“无极哥哥”。
少女的声音清亮悦耳,在细雪中听来,却似乎有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悠远。
云甄夫人蓦地,泪如雨下。
想起东夷的草原,想起了心里的那个人。
想起了那时候的天空。
那样的蓝,自那以后她再不曾见到过。
……
若生站起身来,走到她身旁,挽住了她的胳膊,默然无声地陪她站了许久。
直到天上的雪终于只剩下零星几片时,她们才返程回了平康坊。临下马车,云甄夫人突然伸手拉住了若生的胳膊。若生不解,回头去看,却见姑姑眼眶微红,面向自己笑了起来:“阿九,多谢你了。”
若生怔了一怔,忽然鼻子发酸,几要落泪。
云甄夫人将她搂进怀中,长而重地叹息了一声。
……
于是这天夜里,若生又未能安眠。
明明困极,但她就是睡不着。
一来想着姑姑,二来想着苏彧,想着想着又不由得想起了另外几桩事来。逃出连家便没了踪影的玉寅,如今身在何处?陆相当年又为何要在裴家的事上设计污蔑姑姑?
如今虽然明面上看着连家无事,姑姑也无事,她更是无事,但是她心中仍然惴惴不安得很,仿佛这一切还仅仅只是开始罢了。
这样的念头,始终挥之不去。
若生的睡意,就涌上来又退下去。
来来回回,似寐非寐,似梦非梦。
翌日清晨她从床上爬起来时,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吴妈妈见状便要她再歇一会,道这牙婆是不是先打发回去?
可若生知道自己就算是躺下了,恐怕也没心思睡觉,牙婆既来了,就还是照见吧。她便让人带了牙婆过来,又吩咐大丫鬟葡萄去请了雀奴来。
因挑的是小丫头,牙婆带来的这批人也都不错,若生便没有在上头多耗工夫,很快就挑定了几个先送到雀奴那去,让绿蕉好好教一教。
随后,她又将自己房里的几个二等丫鬟叫了出来,让雀奴自己挑两个带回去。
雀奴迟疑了一阵,最后却只挑了一个叫流萤的。
若生虽想再给她塞点人,但她只选了一个,便也作罢,只敲打了流萤几句,就让雀奴将人带了回去。
左右等到年后雀奴搬出了木犀苑,这人手还得另行安置,不急在这一时。
第277章 邀约
很快,翻过了年,若生便又长了一岁。
初一清晨,放了开门炮仗,她站在天光底下,望着一地红屑,闻着淡淡的硫磺硝烟味,不觉恍恍惚惚想起了自己睁开眼醒来的那一天。同是正月里,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剩余的年味,众人脸上的喜气也还尚未散去。
她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大睁着眼睛望向头顶的帐子,上头绣着缠枝莲,针脚细密,逼真又生动。
但这样的帐子,这样的花样,这样的手艺……
她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到过了。
她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了启泰二年的春日里,死在了清贫简陋的八灯巷小院子里,可睁开眼,瞧见的却是这样一顶帐子。身上盖着的被子沉甸甸的,熏了香,十分厚实。屋子里烧了地龙,暖意融融,像是身在夏日里。
这一切,都跟八灯巷里的日子,截然不同。
迎着微光摊开手,十指纤纤,白皙柔弱,掌心纹路清晰,指甲是修剪过后才有的圆润干净。
没有伤痕,没有断甲,没有吃过苦头的丝毫模样。
她便以为这是自己死后的一个梦。
可当她伸手撩开帐子一角,歪头向外看去时,却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凳子上打瞌睡的婢女。
昏黄的灯光掩映下,凳子上坐着的人低垂着头,眉目朦胧。
像是假人——
然而内心犹疑不定的那瞬间,若生听见了她的呼吸声。
平缓又轻浅。
尘封的往事与回忆,就像是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
平康坊的连家大宅,她的旧居木犀苑,角角落落全都清晰如同昨日。
她攥着那一角帐子。渐渐手足冰冷,浑身僵硬,呼吸沉沉。然后手一松,“嘭”一声磕到了床柱上,疼痛霎时席卷上心头,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梦!
与此同时,浅眠的值夜大丫鬟也被那一声重响惊醒。睁着惺忪睡眼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脸张皇地扭头来看床:“姑娘?”
声音清脆微带睡意。
是红樱。
她辨认出了声音,胸腔里的那颗心往下一坠,这手背上的疼便也不察了。只是脸色却一点一点白了下去。
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死了,怎么又活了?
但这满心疑惑,无人能解。
她跌跌撞撞一路走。摔倒了便爬起来,爬起来接着摔。一步步慢慢地就走到了今天。
此刻仰头望天,只见蓝天白云,不知不觉,已是一年。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去了明月堂。
少顷进了门,朱氏一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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