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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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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真被打得偏过头去,半响没有动静。
扈秋娘力气不小,那一巴掌亦丝毫没有留情,他面上霎时一片通红。
“你想做刀俎,并不过分,可你终究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若生看着他,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来,而后再不言语,转头望向了苜园上空的天。
瓦蓝、蔚蓝、湖蓝……
一角一色,混在一块儿,那样得不同,又是那样得融洽。
曾几何时,她以为这偌大的连家,也是这般。
可偏偏呀,这里头有的不止是蓝,还有发乌的黑。
有一个就足以令人头疼,有一群,那就够叫人愁得掉头发了。
她面上虽然不显,却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好在千重园那边的人,来得很快。
云甄夫人不在府中,雪梨只能去寻窦妈妈。
但当窦妈妈问及何事时,她却支吾着不敢将事情给说清楚,只说苜园里出了事,三姑娘在那候着,请她速速前去。
窦妈妈皱皱眉头,将手里的活计一丢,领了三两个人往苜园来了。
若生早已命扈秋娘押着玉真到了门口候着,所以她一到苜园,便瞧见了玉真,尽管他鼻青脸肿,窦妈妈还是一下子便认了出来,当下冷声质问:“玉真!你怎会在此?”
云甄夫人脾气虽大,但在别的事上对底下的人一贯松散,千重园里住着的那伙子人,平素虽则不大轻易出门,但真想走出千重园,却并不是难事。
连家还有老大的花园,有着江南水乡一般的精致景色,有人想出门去逛逛园子,又有谁会不允?
所以玉真不在千重园里,窦妈妈并没有那么在意,可他出现的地方,是苜园,这就不应该了。何况只要长了眼睛的人,一看他的脸面,就该知道,他才挨了一顿好揍。
窦妈妈又想起了刚才雪梨说的话来,一张脸顿时苍白起来,问过玉真,也不管他答不答话,转头就走到了若生跟前,担忧道:“姑娘可还好?”
“我没事,妈妈放心。”若生摇了摇头,“倒是他,妈妈该好好审问一番了。”
窦妈妈的面色由白转青,又变作煞白,自责道:“全是奴婢的错!”
不管玉真做了什么,只要有一处不对的,那就还是她的责任。
云甄夫人走后,这千重园就几乎是落在了她手里的,她若看顾好了,就不应该出事。窦妈妈越想越自责,懊悔不已,连声向若生赔罪,又冷着脸命人立即将玉真给押回千重园去。
人正要走,若生唤了一声扈秋娘,让她押了雪梨同行,她留窦妈妈说两句话,稍后再跟上。
雪梨一听,冷汗涔涔,张嘴就道:“姑娘,姑娘奴婢……”
若生背对着她,闻言口气平缓地说:“你且去就是,你若当真无辜可怜,我自不会怪你。”
“姑娘英明,姑娘英明——”雪梨慌不择言,胡乱赞颂起来。
窦妈妈站在若生旁边,听见这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神锐利地扫了雪梨一眼。
雪梨却恍若未觉,跟着扈秋娘一行人,先走了。
窦妈妈便来看若生,仔细询问起来:“姑娘,莫非是玉真同那婢女有了……”她原想说“首尾”,但一想若生还未出阁,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话锋一转,“什么不对?”
第203章 一一败露
“妈妈以为呢?”但窦妈妈尽管未曾言明,若生却还是心知肚明。
窦妈妈听了这声反问后,亦明白了过来,自己没有猜错。可正是因为猜对了,她的面色反而比方才更加难看跟苍白,额上的细纹,一瞬间多了许多。
玉真是千重园里的人,千重园里的人,那就都是云甄夫人的人。
他们不是仆役,但受制于云甄夫人,没有她的应允,他们这一生,都难出连家。生是她手底下的人,死了也只能由她说了算。
但这么多年来,千重园里的人来来去去,林林总总记了满满一簿子,里头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唯唯诺诺,只求安安稳稳度日的;有野心十足,不肯安分守己的;也有像玉真这样,同婢女私通的人……
窦妈妈语塞,掌心里微冒细汗,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将这话给说下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玉真是自然留不得了。
但眼下云甄夫人未在府中,窦妈妈能处理这事,却不能处置玉真。
是赶他走,还是要他的命,又或是另行处置,那都只能是云甄夫人说了算,可云甄夫人随驾去了清雲行宫,少说还有大半个月,才能回来。
这偏偏还是已经往快了算的,若是慢一些,回来得晚一点,指不定就得一个多月后了。
又或者,她玩心一起,索性再耽搁上一段时间再回京,那都是难说的。
窦妈妈跟了她多年,却还是摸不透她的心思,眼下一着急,就更是无从猜起。
倒是若生。心中还有些数,见她面上忧虑,便将连三太太的事说了。
除了雪梨外,木蓉同玉真有干系这事,也是跑不了的。而她过来后,的确只见玉真,不见三叔。这便说明她没有料错。木蓉同三婶传的话,是假话。
那这里头,必然有天大的阴谋。
否则。玉真再蠢,再冲动,也不该这般冒险。
“妈妈是不是该去见一见三婶?”若生轻声说了一句。
窦妈妈似恍然大悟,道:“姑娘说的在理。这事到底得经过三太太的手。”
三太太管氏掌着内宅,府里的丫鬟出了问题。自然该交由她处置。
“等到三叔出现,三婶自然会就今儿个的事询问他,但三叔一点不知情,这话当然是对不上的。”若生颔首。再道,“那木蓉传了假话的事,他们当然立即也会明白过来。依三婶的性子,一定会好生盘查木蓉。”
略微一顿。她接着说:“但木蓉如果是真心喜欢玉真的,只怕不会坦白。”
不管是木蓉也好,雪梨也罢,她们做的事,都是冒了极大的险的,若她们对玉真无意无心,怎么会有胆子这般做?
所以方才如果不是她先在雪梨跟前点破了木蓉的事,雪梨只怕也不会对玉真由爱生恨。
同理,木蓉恐怕也同之前的雪梨一样,并不知道玉真身边,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余人在。
“所以,妈妈先去见三婶一面,将玉真的事说了,只有益处没有坏处。”若生眼神凝重,眉眼间的稚气几乎不见,像是早就见过这些事般,道,“木蓉是三婶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妈妈去见三婶,只要三婶没有打发她下去,她一定就会候在边上,妈妈你同三婶说的话,她一定也会知字不落地听进耳里。”
只有她慌了,急了,心酸了,她才会同雪梨一样,将事情和盘托出。
玉真已动了害人的心思,就再不能留了。
若生心思坚定,看向窦妈妈的目光,也愈发坚定。
窦妈妈见此,一颗原本有些郁躁的心,竟也变得平和了起来。
眼前的三姑娘,果真是长大了,能干了。
窦妈妈深吸了一口气,暗忖着,点点头说:“奴婢这便去见三太太。”
可她们说着话的当口,连三太太已经见到了丈夫,他回来得比若生预计的早上不少。
连三爷是打从外头回来的,但三太太不知,以为他早已回来,上前亲手端茶与他,还奇道:“怎地出了这一身的大汗?”
“今儿个这天热,我去了一趟泗水河,差点就跳河里不想出来了。”连三爷摇了摇头,接过茶一饮而尽,还嫌不够,又要自己去沏。
夫妻二人坐在屋子里,并没叫人在边上伺候。
三太太便笑了笑,抢过茶碗,道:“别介,还是我去吧。”
连三爷松了手,笑着没言语。
三太太转头又沏了一盏茶回来,便见他在那掏出一支笔来细细看着,不由得问:“你可见着阿九了?”
“阿九?”连三爷怔了下,“还是上回她来送东西给青姐儿时见过一面,算起来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了。”
三太太愣住,小声嘀咕:“难道她是诓我的不成……”
连三爷好奇起来,问:“什么事?”
她面上一红,看看他,将事情原原本本给说了一遍,言罢嗔道:“你那好侄女,可是叫人给惯坏了!”
连三爷却没接她的话。
三太太以为他是不高兴自己这般说若生,便改口道:“不过她近些日子,倒委实懂事了许多,见了人也总是和和气气的……”
“等等,你说木蓉传话,让你去苜园见我?”连三爷打断了她的话。
三太太柳眉微蹙:“是呀。”
连三爷霍然起身,问:“木蓉人呢?”
“怎么了这是?”三太太唬了一跳,站起来一看,他脸色铁青,忽然间了悟过来,沉下脸道,“她说了谎话!”
这事可大可小,三太太当即掀帘出去要寻木蓉问话。
结果这人,却不见了。
三太太当下发话,让人四处去找,找到了便擒回来。
她带着木蓉,也不过才回来片刻,木蓉就是要跑,也跑不出多远。
但三太太跟连三爷都想不通,木蓉为何要骗她。
三太太更不明白,这同苜园又有何干系。
忽然,想到苜园,她便想起去了苜园的若生,急忙吩咐下去:“快!快使几个人去苜园和木犀苑看看,三姑娘人在何处!”
“太太,三姑娘跟千重园的窦妈妈来了!”谁知话音刚落,她便听见外头有人急急来报说,“三姑娘想见您。”
三太太连忙道:“快请进来!”
第204章 野心(一)
回头人一请进来,她急急忙忙便上前去挽住了若生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方才长松了一口气说:“万幸!”
若生跟窦妈妈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只怕三太太她已经知道了木蓉做下的“好事”。
于是乎窦妈妈也不再迟疑,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了些后压低声音同三太太道:“太太,三爷眼下可正在家中?”
三太太眉宇间满是愁色,闻言略一颔首,亦低声道:“正是回来了,我才忧心阿九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言罢,她叹了一声,懊悔道,“如果阿九真出了什么事,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若生便抓着她的手,紧了紧,摇头说:“三婶不必忧心我,我什么事都没有。窦妈妈有话同您说,我先去外头候着。”
她声音平稳,面色凝重。
三太太不觉微微一怔,但思及木蓉不见人影,先前如果不是因为有若生在旁搅合了一下,她真去了苜园,那她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这般一想,三太太望向若生的目光里,就不由自主地多了两分庆幸跟感激。
她松开了若生的手,点点头道:“好,你就在外头略坐一坐,三婶同窦妈妈先说两句话。”
若生模样乖巧地轻点下颌,瞥了窦妈妈一眼后,大步退了下去。
屋子里便只余下窦妈妈跟三太太两个人。
三太太脸上的愁容更胜,问窦妈妈道:“妈妈可是知道了什么?”
窦妈妈便三言两语将若生如何发现的玉真,告诉了她。
“天呐,早知如此,我便不该让阿九往苜园去!”三太太捂着心口。面色发白,后怕不已。
窦妈妈垂下头,自责起来。
三太太这才说:“妈妈快别,这事怎能怪你。这贼人心思诡秘,纵是没有漏洞,他只怕也是要挖个洞出来的,不过是防不胜防。杜绝不了的罢了。”
“太太。木蓉那丫头呢?”窦妈妈面有愧色,叹了口气,问起了三太太身边那个传假话的大丫鬟来。
“她?”三太太闻言。脸色微变,用力抿了抿嘴角,蹙眉道,“溜了。”
窦妈妈一惊。
三太太忙说:“不必担心。我已派人去找了。”
哪怕木蓉已经出了连家,这人也一定能找回来。何况三太太料想她不敢就这么走,逃奴的下场,可从来没有好的。
果不其然,二人才说了几句话。外头就有婆子来报说,捉到木蓉了!
三太太霍然起身,看向窦妈妈。道:“妈妈可是随我一道去问话?”
这事既然牵扯上了玉真,那就是牵扯上千重园。如何处置,都得经过千重园那边。如今云甄夫人不在家中,事情理应由窦妈妈来管。
窦妈妈便也不推辞,站起身来跟着她一并往外走。
到了外间,若生正坐在那小口吃茶,见状也跟着直起身来,但她并不说要一起去见木蓉,毕竟这事牵扯上了男女私通,委实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该插手的,便是耳听口说,都十分的不合宜。
是以她只是道:“我去见一见四妹妹。”
三太太赶忙道好,让人领着她过去女儿那边,随即又吩咐人去连三爷那边传话,说人已经找着了。
待到若生一走,她便同窦妈妈一起去见了木蓉。
木蓉只怕是挣扎过的,头发散乱,一边脸也红肿着,像是挨了耳光,站在那几个来捉她的婆子跟前,昂着脑袋,好像只斗鸡。
然而当三太太跟窦妈妈一前一后出现在她面前后,她的气焰立刻就萎了,身子瑟缩了下,往后退了退,背脊紧贴上墙壁。
三太太摆摆手,打发了几个婆子去门口候着,而后转头来看向木蓉,沉着脸问:“你还知道怕?”
她身边几个大丫鬟里,她最看重的就是木蓉。
加上木蓉年纪比其余几个又大上些,她在木蓉的亲事上也没少费心思,可偏偏这丫头总说不愿意嫁人,只愿意一辈子在她身边伺候。
她虽然一贯将这话当玩笑话,但这心里也不是不感动的。
然而,今儿个木蓉打了她一巴掌,打得那样响亮。
三太太咬了咬牙,厉声呵斥:“你为何扯谎?”
只是扯谎也罢,偏偏她还跑了,这一跑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心虚所致?
三太太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可有哪里对不住你?”
不过一个丫鬟,穿戴也都是拣了上等的,平素里除了伺候她外,半点重活粗活不沾手,上房里的小丫鬟们、婆子们,哪个见了她不是笑逐颜开,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木蓉姐姐?
“都说大恩如仇,果真如仇……”三太太闭上了眼睛,“你若从实招来,这事便罢了,你到底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些年,情分二字,终究不轻……”
可贴墙站着的木蓉,哪里真敢从实向她坦白。
有些话,是绝对说不得的。
三太太不知这些,只恨铁不成钢,冷声说:“你同那玉真是何关系,你以为如今还能瞒得住?他不过是诓了你而已,你何必为他闭紧了嘴不肯说?”言罢,她看了一眼窦妈妈。
窦妈妈便唱红脸,上前一步同木蓉道:“傻丫头,你莫不是还当他是个良人不成?这府里,受了他蛊惑的,又岂止你一人呀!你虽做了错事,但只要有悔改之心,三太太一向和善,定会网开一面的。”
可是,她们越说,木蓉这心里就越是不敢说。
玉真……她同玉真,有真情分?
木蓉对此嗤之以鼻,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察觉不到他接近自己是有意图的?但他究竟图的是什么,一点也不要紧。
最要紧的是,他能为她带来什么。
她冒险做事,为的可从来不是他,而是自己。
那么多回,她故意在三太太管氏面前说自己不愿意嫁人,只想一辈子留在她身边伺候她,将话都说得这般明显了……
可管氏,装聋作哑,全当没有听见。
还口口声声情分,和善,倘若她真的这般重情分这般和善,她怎么就不愿意抬了自己给三爷做个姨娘呢?
第205章 野心(二)
木蓉越想越觉得憋屈,心中竟是丝毫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住连三太太的,她只是觉得这事如果没有二房那位三姑娘出来搅局,就该成了。
实在是,太可惜……太可惜……
她的运道,怎么就能差成这样?
玉真也委实太无用了些,三姑娘不过是个小丫头,他竟然也能栽在她手里,太不中用,太不成器!
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转悠了半天,木蓉突然意识到,既然玉真都栽了,那她只要瞒下自己的那点心思,再将发生的事尽数推卸到玉真身上就是了。
嘴皮子不过上下两片,轻轻一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反正他们私下里见面的时候到底都说了什么,也没有人能知道。
她就咬死了是玉真唆使的自己,自己是叫他给蛊惑了又有何不可?再一想三太太跟窦妈妈刚刚说的话,她的胆子便稍微大了一些,而后将头一抬,手隔着薄薄夏衫在自己腰间软肉上,重重一掐。
这眼眶立刻便红了,再一张嘴,泪水就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她哭哭啼啼道:“太太,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
三太太同窦妈妈互相对视了一眼,说:“好,那你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奴婢在太太身边呆了这么些年,奴婢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太心里最清楚。”木蓉哭得愈发伤心起来,“可奴婢从来也没见过玉真那样的人,他一笑,奴婢便不知所措起来,这脑子也混混沌沌。他说什么奴婢便听什么,除此之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这种时候,什么礼义廉耻,她都抛却在了脑后。
她深深知道,自己眼下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像是个没有脑子的蠢笨女子说的才可。要像一个叫男人迷惑。可怜又可悲的人一样。
毕竟,玉真可是千重园里的人。
那里头的人,随便挑一个出来。模样都比寻常人要俊俏上一些,便是连家人的皮相都不错,可也不是人人都能比较的。
她不过是个没有见识的婢女,说是叫“男色”迷住了眼睛。谁能不相信?
便是她心中指望着三太太叫自己哄到苜园,叫玉真玷污。从此落了把柄在自己手中,为了脸面名声活命虚荣,不敢死也不敢说出来,只能任由自己摆布。抬了自己做姨娘,让自己为三爷生下儿子。
到那时,她再反口一咬。说是太太过去曾同玉真有染,三爷眼里岂还能容得下管氏?
木蓉费尽心机掩去心中念想。哭着说了又说,反反复复同三太太跟窦妈妈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玉真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甚至于,她根本不知道玉真为什么要叫三太太去苜园。
苜园里有什么,他要做什么,她亦不知。
她知道自己错了,害怕得紧,后悔得紧。
这样的话,她说了一箩筐。
三太太听到后头,已是心不在焉。
她将信将疑,没有浪费口舌再问,而是随窦妈妈一齐去了千重园,审问另外俩人。
一道紫金屏风隔开去,她坐在屏风后头,窦妈妈就在屏风前头,依次审问玉真跟雪梨。
雪梨说的话,同木蓉,竟是差不离。
一样的口风,一样的话,半点没有区别,活像是出自一个人的口。
只是雪梨的话语里,对玉真似有恨意,而木蓉,并没有太多恨意,她说的话多在于自己如何懊悔。
窦妈妈面无表情地看着雪梨,问道:“他让你做了什么?又是为何这般做?”
雪梨没有木蓉那样的心思,闻言便道:“他让奴婢在三姑娘送去明月堂的东西里,掺了麝香。”
“什么?”窦妈妈大惊失色。
屏风后头坐着的三太太亦是悚然一惊。
雪梨连忙俯首说:“这事三姑娘已经知道了……”
窦妈妈一口气提着,听到这话,又泄了去。
若生既然知道了,二房又没有大张旗鼓地要为朱氏请大夫,只怕这事根本就没能成。
她松了气,再问雪梨:“他为何要你这般做?”
雪梨却是真的不知道缘由,只得胡乱猜测道:“许是为了二太太腹中的孩子……底下的人都说,那是个男孩……”
窦妈妈的眉头皱了起来,知道从她口中是再问不出什么话来的,便让人将她给关了起来,提了玉真来问话。
玉真的一侧脸,肿得高高的,嘴角凝了血渍,已经干了。
“你为何要让木蓉传假话,哄了三太太去苜园?”窦妈妈道,“你仗着夫人看重你,在府里肆意胡为,简直胆大包天!”
玉真闻言,却冷笑了一声,嘴闭得紧紧的,一个字也不吐露。
窦妈妈见状,便说:“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夫人不在府里,我不能严惩你,更不能要了你的命。”
玉真斜睨了她一眼。
这些话,他当然都是心知肚明的。
云甄夫人不在千重园,窦妈妈就算手头有她放的权,那也不能对云甄夫人的人动杀手。
他今儿个已经叫扈秋娘给揍了一顿,窦妈妈自然也不会再命人打他。
所以,他眼下还不能慌,万万不能慌。
人一慌张就要露出破绽来,他不说不做不怕,就是了。
玉真在心底里反反复复催眠自己,说得多了似乎也就真的没那么惶恐担忧了。
事情已经败露,可总算还成了一件。
送去明月堂的麝香,应当已经在发挥功效了。
只要一被人查出来,木犀苑那位,就铁定跑不了。
他神色轻狂地看着窦妈妈,道:“妈妈最好三思。”
距离云甄夫人回来,尚有一段时日,谁也不敢肯定这段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
毕竟,玉寅还在呢。
他的亲弟弟,总不会对他见死不救?
玉真越想越觉得自己不会有事,至少不会有大事,忽然隔着屏风对里头的三太太道:“太太若是信了木蓉的话,那就真成笑话了。”
三太太端坐在那的身体一僵。
窦妈妈已一巴掌呼了过去,冷笑道:“你做了对不住夫人的事,我扇你一耳光,夫人回来定然只会夸不会责备。”
玉真眼神一木,咬紧了牙关想,只要自己有脱身的那一日,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扈秋娘,第二个就是窦妈妈!
“来人,将他关起来,等夫人回来再行发落!”窦妈妈嫌恶他,见他不肯说,这嘴也是撬不开的,索性不再问。
三太太也不愿意再瞧见玉真,只说听他开口就一阵恶寒,他想做什么,知道了也只有恶心的份,不知道也罢。
左右他同雪梨几个私通的事,他们皆认下了。
这便足够。
第206章 选择
玉真便在三太太和窦妈妈做主下,被关押了起来,只等云甄夫人从清雲行宫回来后,再行发落。
而雪梨,则交还给若生处置。
依三太太的意思,雪梨终究是若生院子里的人,那边又尚有吴妈妈看顾,如何处置,二房那边自会有定论,如果若生不愿意插手,那就再由她跟窦妈妈做主。
但木蓉,原就是她身边的婢女,要如何惩处,皆只由她一人说了算。
是以,离开千重园回到三房地界后,三太太心中便有了定夺。
木蓉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做了错事,自有她发落,连三爷是不管这些内宅事宜的,三太太便也就毫不迟疑,一站定,便召了人来说,“去寻个牙婆来。”
得了这话的婆子还纳闷,怎地好端端要寻牙婆,不由得询问起来:“太太这是要添人?”
若不然,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找牙婆来做什么。
何况,三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添过人了。
三太太打着绣海棠花的纨扇,闻言摇了摇头,道:“不是添人,随便去寻一个来就是。”言罢,略微一顿,她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寻个做远路生意的。”
婆子愈发不解,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应声而去,没多久,便寻了个牙婆回来。
听说是连家的三太太要见自己,这牙婆也是雀跃得紧,恨不得将看家的本事都掏出来,好叫自己只一回便能挣个盆满钵满。
然而她见到了三太太才知道,原来这一次不是连家要添人,而是要卖人。
她揉着手中帕子。谄媚地笑了笑,问道:“不知这卖的是谁?”
是男是女,什么年岁,什么容貌身段,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这可是都是大有讲究的。
但最关键的。还是为何要发卖了这人。
牙婆时常在大户人家里走动。这些事见得可不少,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多少也能摸到些。问完小心翼翼又说了句:“妇人这嘴可严得紧,太太只管放心便是。”
三太太皱一皱眉头,道:“短不了你的银子,你只管接了这生意。好好地将人给领走便是。”
牙婆一听,哎哟。这不用自己掏银子,还添银子,顿时乐开了花,高高兴兴拍着胸脯表示:“太太放一百个心。这人呐,只要出了这大门,保管就将主家的事给忘得干干净净。”
三太太没吭声。只摆一摆手,让人将牙婆给带了下去见木蓉。
她不管木蓉究竟是不是像她自己所言的那样。是叫玉真给蛊惑了。她只知道,木蓉身为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却做出了背主的事。
单凭这一点,也足够叫她打死木蓉了。
但终究是多年的主仆,情分二字,就算如今淡了,也还是在的。
所以人再不能留下,命却还能叫她留着。
三太太在牙婆走后,暗暗叹了一口气。
千重园里养了那么一群人,终究不成样子。
可这样的话,别说她,就是连家几个男人,也不敢去同云甄夫人说上一个字。
故而三太太在这件事后,只是盼望着云甄夫人归家后,会对玉真从严发落。
因为即便是她,也对玉真兄弟二人,在云甄夫人跟前不同于其余人一事有所耳闻。
担心,便不是那么没有道理的了。
三太太摇着扇子,站起身来,往长房孀居的大太太周氏那去。途径二房的时候,她脚步微顿,想了想还是转个身朝若生的木犀苑走了去。
到了地方,见了若生后,她却怔住了。
雪梨已经不在木犀苑了。
在这件事上,若生竟然比她还要果决。
三太太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又忍不住感慨若生果真如同窦妈妈所言的一样,不需要她太过担忧。
……
早在三太太吩咐人去请牙婆回来的时候,若生则已经打发了吴妈妈去见雪梨。
见面后,也不需要吴妈妈拷问,只需要问上雪梨一句,是愿意离开连家被发卖呢还是挑个人配出去权当了了这最后的情分?
雪梨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叫连家给撵了出去,将来想再寻一户像连家这样门第的人家,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更别说,她的年岁也早不是十二三。
而且万一她在连家做过的事,传了出去,那只怕是没有好地方肯要她的了……
指不定,会被黑心的牙婆卖去窑子里!
这般一想,雪梨吓得直哆嗦,忙说,愿意配人。
吴妈妈便掏出几张名牒来给她,说是姑娘开恩,让她自己选一条路走。
这里头,有年轻的小厮,有年纪略大的管事的,也有普通农户……
除了管事的之外,剩下的只要雪梨嫁过去,那都是正头太太,而且她这奴籍,主子也愿意开恩消了去。
吴妈妈虽然因为她做过的事对她是一百个瞧不上,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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