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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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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却没有看清楚,那人究竟是谁。
事后若生也曾派她私下里去调查一番,可苜园荒僻,事情查来查去,也未能查出什么因果来。
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姑娘可是知道了什么?”扈秋娘打起了精神来,低声询问。
若生随手拣了块茶点,带着些微鼻音说:“雪梨那丫头,你如何看?”
扈秋娘知道她突然问及雪梨,定然是有用意的,便正色回答道:“比葡萄略活络一些。”
若生平素并不大管这些事,但也知道木犀苑里的丫鬟婆子,都还算安分守己,加上有吴妈妈看着,日常连争执之类的也少见,雪梨身为她的大丫鬟之一,大的纰漏定然没有出过。
她沉吟道:“我方才见到她时,发现她的衣摆上,沾了些东西。”
扈秋娘皱眉:“是什么?”
“是草木的汁液。”若生声色不动,低眉垂眸,徐徐道,“苜园里旁的没有,杂草却不少。”
那园子荒了无人居住,云甄夫人也从来不特地命人去收拾打理,修缮也不曾,平常亦无人走动,里头的草叶疯长,一眼望去,如同翠绿的汪洋。
一株株,长及人腰。
除此之外,想要再在连家找出一处有这般长草叶的地方,着实难如登天。
花园里的草木,平常自有仆役修剪,断不可能留出那样猖獗的杂草。
何况,雪梨去的是针线房,沿途有花木,却都是修整得十分干净利落的大树,并无草丛。
更不必说,她是沿着抄手游廊而行,偶尔走进小径,那也是鹅卵石在脚下,全是半根杂草也不见的路。
若生的声音里还带着鼻音,显得说话时的腔调软糯而无力,但她的口气,却是冰凉的:“看着她,看好了。”
扈秋娘神色一凛,恭声答应了个“是”。
苜园是旧日连二爷跟若生的生母段氏住过的地方,早就荒了,倘若雪梨衣摆上的草汁,果真是在苜园沾染的,那事情便足够不同寻常,需要他们多加留心了。
翌日傍晚,若生用过饭后,想起一件事来,便唤了人进来。
早些时候她同慕靖瑶见面之际,慕靖瑶送了她一盒脂膏,说是特制的,专给有孕的妇人使用,让她带回家来送于朱氏。
结果一折腾,她便给忘了。
妇人怀了身子后,孩子日渐长大,这肚皮便也随之紧绷,变薄,易生出宽窄不同、长短不一的浅色纹路。
慕靖瑶成日埋首于药房,鼓捣出了许多新鲜玩意儿,这脂膏便恰能除去纹路。
若生让扈秋娘去将东西取了出来,正要开口。
底下却已有人率先道:“姑娘,奴婢送去给二太太吧。”
“你是?”若生把玩着装有脂膏的青瓷小盒,瞥了她一眼,淡淡问道。
“回姑娘的话,奴婢是雪梨。”
第190章 不动声色
若生的手指在瓷盒上轻轻点了点,低眉浅笑,道:“好,那便由你将东西送去明月堂吧。”
雪梨面露微笑,上前来应喏,双手摊开,摆出恭恭敬敬的姿势,要来接那盒子特制的脂膏。
主子发了话,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再同她一样出声抢这活计。
故而雪梨立在下首,眼中笑意浓重,并不遮掩。
一屋子的人,便也就都只是将视线移开去。
她说:“姑娘,奴婢这便把东西给二太太送去。”
若生将青瓷小盒左手换右手,却忽然微微摇头道:“不急,你先下去吧,待我再去寻些话本子出来,你晚些时候一齐送到明月堂去给爹爹。”
雪梨闻言,略有些讪讪然地将手垂下,紧贴着裤管,答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好了,你们也都先下去吧,屋子里热,别都挤在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若生抬手,将手中的小盒子递给了一旁站着的扈秋娘,而后侧身对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诸人退下。
她身子差不多已好全了,说话间的鼻音也消了个一干二净,声音重归清脆,显得精神气也大好。
但她到底是才刚刚好,底下的人,前些日子才叫吴妈妈给训了[一通狗血淋头,这会听她要赶人,便俱齐声应是,鱼贯退了下去。
若生身边的几个大丫鬟走在最末,走得最慢。
其中一个青衣丫鬟。走至竹帘边上时,还悄悄地扭头朝若生几个张望了一眼。
那必是雪梨无疑。
纵然若生一转头,见她跟葡萄几个同样着青衣的走在一块,突然间便又分不清谁是谁,可这一刻,察觉到有人在偷看自己时,她下意识便知道,这人一定是雪梨。
帘子一扬一落,原就轻轻的脚步声,更是须臾便远到再不可闻。
室内清净了下来。
若生靠在软榻的靠背上。望着那片湘妃竹的帘子。同绿蕉道:“去把上回出门时买的那几册话本子取出来。”
绿蕉问:“您上回翻了翻,说有一本不合二爷看……”
“哦,是了,我竟忘了。是那本书面上写着说英雄云云的那一本。里头打打杀杀的。回头爹爹看了也闹着要去闯江湖可不妙。”若生听她一提,便想了起来,忍不住笑话起来。“将那本留下,旁的全部包起来。”
绿蕉也跟着笑了笑,又细细询问了两句后便准备下去寻书。
然而她才刚刚背过身去,若生便叫住了她。
“等等,还有一样东西,只有你知道在哪,那你便也一道去取来吧。”
绿蕉怔了下,困惑道:“是什么东西?”
若生一手托腮,歪了歪头,笑道:“上回同你一块去春雪阁买的那几盒玉颜膏。”
这些个胭脂水粉,首饰钗环,平素都是绿蕉替她收拾的,哪样东西搁在哪,的的确确只有绿蕉最清楚。
绿蕉闻言,面上不解立消,墩身一福,应声退了出去。
若生便同扈秋娘道:“你说,雪梨那丫头,是想做什么?”
“奴婢猜不透,但奴婢知道,这里头定然没有好事。”扈秋娘站在软榻旁,低低说了句。
雪梨太过殷勤,十有八九是有所图谋。
“昨儿个她可有什么异常?”若生问。
扈秋娘道:“没有。”
这般一来,雪梨想要揽下这去明月堂的活计,便是她身上最大的异常了。
不是逢年过节,仅仅只是若生让人去给明月堂送些东西,这便是有打赏,恐怕也拿不了多少。
雪梨领着连家大丫鬟的月例,比起别家来,那已是不少。
她不应该,为了这么点打赏的银子殷勤。
若生自软榻上站起身来,语气平静地道:“那就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吧。”
少顷,绿蕉回来。
若生粗粗翻了一遍几本话本子,又打开玉颜膏的盖子嗅了嗅气味,便让绿蕉将东西重新包了起来,再去唤了雪梨来。
“去吧。”若生笑着,亲自将东西递给了她,“若爹爹跟母亲问起我的身子,你便说差不多好全了,再过个一两日,我便去明月堂向他们请安,请他们不必挂心。”
雪梨抱着东西,将事情一一应下,这才往明月堂去。
约莫三刻钟过后,她回来向若生回话,进门便道:“二爷十分高兴,太太也对姑娘赞不绝口,直说您有心了。”
若生兴高采烈地问:“哦?母亲当真这般说的?”
雪梨眉飞色舞地道:“奴婢听得真真的,断不会有错!”
“是吗?”若生嫣然笑着,命人赏她。
往常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但既有赏赐,雪梨自然而然是高兴得紧,当下再三谢恩,下去领赏了。
她心中又得意又激荡,连绿蕉没有在若生身边伺候着,也未能察觉。
当她从吴妈妈手中接过赏钱的时候,绿蕉却早已身在明月堂。
早在雪梨前脚踏出木犀苑的门时,若生便吩咐绿蕉也往明月堂去了。
雪梨在前,绿蕉在后。
因有若生叮咛在前,绿蕉一路小心谨慎,是以她二人并未撞见。
然后等到雪梨出得明月堂,绿蕉便进去了。
明月堂里的人见状皆有些吃惊,连二爷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望着绿蕉道:“阿九又让你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朱氏问的却是,“可是忘了什么?”
绿蕉神色尚算镇定,先同二人请了安,方才掏出一物来,恭敬地放在桌案上,解释道:“姑娘刚刚让雪梨送来的脂膏,不慎拿差了,里头装着的是姑娘素日惯用的玉颜膏。”
“咦,这瓷盒几乎一模一样,怪不得送错了。”金嬷嬷站在一旁伺候着,闻言将绿蕉放到桌案上的青瓷小盒拿了起来,仔细看了一遍,笑着摇了摇头,送到朱氏手里。
朱氏便也笑着摇摇头,说:“要我看,也是分不清。”
“我分得清!”连二爷听着众人言语,忽然一把抓起方才雪梨送来的那只青瓷小盒,扬声说了一句,“这只盒子的颜色,更亮一些!”
日光下,的确是他手中那只颜色更亮。
朱氏赞许道:“二爷好眼力。”
连二爷得意洋洋:“那是当然!”
话毕,他将手中瓷盒一把塞给绿蕉,说:“玉颜膏我知道,抹脸的,那边匣子里便有,这盒你就领回去给阿九抹吧,让她多抹点,我闺女就得漂漂亮亮的!”
第191章 香脐子
绿蕉笑着接过,同他正色道:“奴婢记下了。”
这盒子玉颜膏,她原也就是要想法子带回木犀苑去的,此刻连二爷直接塞回给了她,绿蕉反倒松了口气。
朱氏留她又说了几句话后,便也就让她回去禀报了。
待人一走,连二爷便凑到绿蕉重新送来的那只青瓷小盒前,双手并用,将盖子旋开了去,置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仰起头来看看朱氏又看看金嬷嬷,问:“嬷嬷,这东西有药味!”
金嬷嬷失笑,上前将盖子给盖了回去,摇头道:“二爷,这脂膏是姑娘从慕家姑娘那拿来的,慕家世代都行医,这脂膏当然也就同寻常东西不同,亦是药呀。”
连二爷听得糊里糊涂,说:“这是药?”
“可不是。”
连二爷蹙起眉头,琢磨了下,问朱氏:“你病了吗?”
朱氏一怔,乐了,忙道:“二爷想差了,妾身没有生病。”
“那阿九为什么要给你送药来?”连二爷愈发糊涂起来,又去看金嬷嬷,“嬷嬷,阿鸢真的没有生病?”
金嬷嬷闻言,同朱氏互相对视了一眼,皆笑了起来,异口同声道:“二爷安心,当真没有生病。”
这东西虽是药,可也不纯算是药。
金嬷嬷亲自将东西仔细收拾妥当,耐不住连二爷缠着问,又见朱氏面上似有倦意,便哄了连二爷去外头,将若生送来的这盒子脂膏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又该怎么样,一五一十地同他解释了一番。
连二爷这才恍然大悟。相信了朱氏没有生病,她们也没有瞒着他。
金嬷嬷舒了口气。
可下一刻,连二爷便又说一句:“嬷嬷,那我岂不是也能用?”
金嬷嬷忍俊不禁,连连摇头:“这是给有了身子的妇人用的,二爷是男子,怎能也用?这当然是用不得的!”
连二爷一脸的将信将疑:“嬷嬷你该不会是不想给我用。所以才故意这般说的吧?”
“老奴何时诓过您?”金嬷嬷收起了笑容。板着脸正色说道。
连二爷一瞧,这倒是真的,便也就信了。小声嘟囔道:“不用便不用嘛……”
大不了,他跟阿九要一盒玉颜膏抹抹脸就是了!
思及此,他忽然有些后悔起来,暗暗道:“早知道方才就不该将那盒还给阿九!”
但他后悔的这当口。绿蕉早已经带着那盒玉颜膏回木犀苑去了。
等到他动了心思要去追绿蕉时,那盒子玉颜膏更是早就叫若生丢给了扈秋娘。让她去仔细验一验了。
雪梨有古怪,若生自然不可能放心地将东西交给她,让她送去明月堂给朱氏用。
朱氏如今怀着身子,正是要紧的时候。断不可掉以轻心。
是以若生早在将东西交给雪梨之前,便已经让扈秋娘先行把慕靖瑶给的脂膏换了下来。
雪梨巴巴送去明月堂的那只青瓷小盒里装着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玉颜膏。
毕竟只那么一点东西。若生可不愿意叫人胡乱给糟蹋了。
为保周全,她更是在派了雪梨去送东西后。紧跟着便让绿蕉去把东西给换了回来。
她倒是要看一看,雪梨在她眼皮子底下,动了什么念头。
若那盒玉颜膏还是原先的玉颜膏,那便权当图个心安;可若里头装着的东西,变了,这事就值得玩味了。
若生随手拣了卷书倚在软榻上,一面胡乱看两眼,一面等着扈秋娘回来。
因着这事她们早有准备,扈秋娘此去不过大半个时辰,便也就回来了。
但她去时,脚步轻快,回来时这脚步便变得沉重了许多。
隔着帘子,若生屏息听了听,立刻便将眉尖给蹙了起来。
她将手里的书往边上矮几上一抛,霍然站起身来。
下一刻,扈秋娘便撩开帘子走了进来,走至她近旁,摇了摇头,道:“叫姑娘料中了。”
若生的眼神,霎时阴沉下来。
扈秋娘取出那只青瓷小盒,双手递给她,低声说:“里头被搀了香脐子。”
香脐子,又名麝香,取自雄鹿。
兰麝,兰麝,其味似兰,芳香宜人,可入墨中,制成麝墨,亦可磨成细末,制成香料。只需在屋子里搁上一点,便会满室留香,且香味经久不褪。
若生知道的,不过这些。
她紧紧皱着眉头,问道:“这东西若是叫有孕的妇人用了,可是大大不妥?”
她未成过亲,也不曾怀过孩子,年岁又小,许多事知道的并不清楚。
扈秋娘年长她许多,又是在外头见惯了这些事的,闻言便飞快解释说:“这麝香,可催生下胎,实在不宜有孕在身的妇人碰触。”
若生听得齿冷,问:“雪梨人呢?可看好了?”
扈秋娘点头应是:“奴婢让人盯着她呢。”
“好。”若生攥着手中瓷盒,忽道,“去备纸笔,我要写信。”
扈秋娘怔了下,但仍迅速地将东西给备好了。
若生便提笔给慕靖瑶写了一封信,不长,但字字句句都点在关窍上。
慕家离得虽不近,但她问得详实,慕靖瑶的回信,仍是很快便送了过来。
涂了金粉的花笺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慕靖瑶精通医理,说的话便又同扈秋娘大不相同。
香脐子可作药用,能通诸窍之不利,开经络之壅遏,可活经通血,有破血化瘀之功效。
内服比外涂,更见效用。
除此之外,其效同扈秋娘所言一样,的确有催生下胎之用,所以不宜孕妇碰触,但仅仅只是闻嗅,偶尔使用,哪怕内服,也不易造成妇人滑胎。
是以,并不需太过忌讳。
但倘若妇人本身胎气不足,身子不够康健的,便不可以常理来论。
信末,慕靖瑶点出了最要紧的一句话。
不通医理的人,多半会如扈秋娘所想。
故而,故意在有孕妇人身侧使用香脐子的人,其心可诛。
这最后四个字,若生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了一遍又一遍。
麝香不是寻常香料,所以一直价值不菲。
这年月,买个人,尚不及香料贵重。
这盒玉颜膏里掺的麝香,纵然远不及成块的名贵,但亦不是雪梨这样的丫鬟,所能买得起的。
雪梨身后,必定还有人。
第192章 平静
若生的眼神,渐渐充满戾气。
雪梨身后的那只手,如今虽然还不知是谁的,但已伸得太长。
明月堂那边的人,不论哪一个,在她心中都是极其重要的!何况,那是她唯一的弟弟若陵。若非她先前便已察觉雪梨不对,若陵来日,是否还能出现在这世上,也尚难以断定。
她只要一想到,也许若陵会死,也许朱氏也会丧命,她心中的怒火,便犹如星火燎原,一点点熊熊燃烧起来。
“姑娘,这香脐子针对的恐怕不单单只是二太太……”扈秋娘随侍在旁,见她捏着花笺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骨节都泛出青白来,不由得叹了一声。
若生闻言,却连眼皮也不曾掀一下,只望着花笺,一字字道:“我明白。”
青瓷小盒,是打从木犀苑里送出去的。
是她,交由底下的人,送到明月堂特地给朱氏用的。
她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明月堂上上下下从连二爷朱氏到金嬷嬷再到底下的人,也都门儿清。
故而将来一旦朱氏出了事,又叫人查出是那盒子她送的脂膏里被掺了香脐子所致,这罪魁祸首,岂非就成了她?
本不是嫡亲的母女,朱氏才进门时,若生也摆明了不喜欢她,处处刁难她不提,还由着底下的丫鬟婆子也轻贱她。而今朱氏有孕,只消数月,没准便能为连家二房诞下个男丁来。
若生身为不喜朱氏的继女,生怕继母所生的弟弟会抢走自己的风头,生怕将来千重园那边,只瞧得见朱氏的儿子,而看不见自己。委实太容易说得通了。
小姑娘面上看似同继母关系颇为和睦,但暗中悄悄使人在送予继母的脂膏中,掺了麝香,想要借此来让继母滑胎——
不管谁来看,都是大有可能的事呀!
都不必多说什么,只这么一想,便能叫人人都信以为真。
到了那一天。若生只能是百口莫辩。跳江也洗不清了。
从此以后,她同朱氏离心,父亲也该来怪她了。便是姑姑再纵容她肆意胡为,也绝不会容忍此等行径。
若生只沿着这条线往下略微一想,便将自己那“下场”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是以,眼下的这番动静。真正针对的,还是她。
若生无声冷笑。将手中花笺拍在了桌案上,同扈秋娘道:“雪梨那边,可看牢了?”
扈秋娘回道:“看得严严实实,便是她何时出恭。何时何地同何人说了什么话,也都尽在掌握中。”
“一有动静便来报我。”若生蹙起眉头,“莫要叫她察觉。”
扈秋娘神色凝重地答应了一声。随即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霎时寂静下来。
若生的呼吸声,亦随之变得轻而弱。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了那张花笺。慕靖瑶信中所言。除了关于香脐子的话外,另外还写了一件事。
一件,若生尚不知悉的事。
——苏彧他,病了。
慕靖瑶信中,大抵是随口一提,说是从贺咸那无意间听来的,五哥感染了风寒,强撑着办了一天的差,结果到晚间归家时,这人都快烧起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夜里着了凉……
她兴许是以为若生知道这事的,信里还不忘笑话苏彧,笑他这身子骨竟是还不及若生的坚实,忒不像话。
自然,换了往常若生看到这样的话,只怕也会忍不住笑起来。
可今儿个,她见了慕靖瑶这几行字,只心虚得不行。
苏彧好端端的,突然感染了风寒,只怕同她脱不了干系。
而且算算日子,也是正好。
她愈发心虚起来,苏彧这风寒,十有八九就是从她这给过走的。
但转念一想,他若是不胡乱跑来,焉能染上风寒?
若生望着花笺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也不知好些了没有……”
不过依着信中慕靖瑶尚能打趣的口吻来看,苏彧这病应当并不严重。
若生又叹息了一声,终是将花笺给仔细收拾了。
雪梨那,一直也没有什么动静。
她照常同葡萄几个一道当差,见了吴妈妈也如往常一样,到了若生跟前,亦是笑容满面。
此后整整一天,她都不曾出过木犀苑的门。
除却领着东西送去明月堂那一回外,雪梨去的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去厨房。而且她去厨房,亦不过是传话而已,连厨房的门也未进,回头等到摆饭,这饭食也不曾经过她的手。
她便是想要在里头动什么手脚,也没有路子。
若生用饭的时候,身边伺候的人,不是绿蕉就是扈秋娘,她更是连边也摸不着。
所以,雪梨在送了那盒脂膏过去后,身上就再也看不到半点奇怪的地方了。
然则,太过平静,恰恰就昭示着即将到来的不平静。
若生没有掉以轻心,仍然叫扈秋娘派人私下里牢牢看着雪梨,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但时至次日一早,扈秋娘来回话,仍只摇头。
雪梨到了时辰歇下,而后便未再出门,今儿个一早,未至卯时,她便已同葡萄几个一齐起了身,同平常,全然一致。
若生听罢,便也只让她继续看着。
待到洗漱妥当,她方才吩咐下去说:“让人准备准备,我过会去趟千重园。”
她要见见窦妈妈。
回头还得见见三叔。
府里的戒备,着实太过松散了些。
光库房看得严实,可远不够顶用的。
那天夜里苏彧说过的话,她可还牢牢记得,只要一想起,就忍不住摇头。
可她同窦妈妈说着这事的时候,脑子里想着的,却是苏彧的病情……心不在焉的模样落入窦妈妈眼中,还当是她过于担忧所致,笑着安慰了她许久,只说连家这等地方,寻常人哪里敢闯,让她不必忧虑。
若生是一面听,一面暗自哭笑不得。
好在最后窦妈妈还是应了下来,去替她安排同三叔见面详谈的事了。
她这才转身回木犀苑去,进了门,便让绿蕉研墨。
绿蕉疑惑:“姑娘要练字?”
若生病了两天,颜先生的课未去上,这字自然也不曾练过。
但她此刻命绿蕉备上笔墨,为的却是写信。
苏彧的病呀,都快变成她的心病了。
所以,还是问上一问得了……
第193章 还有谁
然而绿蕉将纸笔备得后,她却又犹豫上了。
这信,究竟是该写呢还是不应该写?忆及那天夜里苏彧的模样,她咬着笔杆,暗暗磨了磨牙。
“姑娘?”绿蕉就在一旁候着,见她久久不动笔,这眉头反倒是瞧着就要皱起来了,不觉唤了她一声。
若生头也不回,声音闷闷地发出个鼻音来:“嗯?”
“您……”绿蕉刚吐出一个字来,话音就被人给打断了,“阿九阿九,你在做什么?”
若生一怔,嘴里的笔便“啪嗒”坠在了铺平的纸上。
墨汁淋漓,毁了一张纸。
她幽幽叹口气,尚来不及将笔给重新捡起来,她爹便已经撩开竹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向来素无顾忌,只要她不是睡在寝室里,木犀苑里旁的地方,他都是来去自如,谁拦恼谁的。
这不,一伙子人跟在他身后喊着:“二爷!二爷您等小的先通传一声——”
他也只是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笑眯眯往里头窜,见了她的面就喊:“练字呢?”
“您这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若生无奈站起身来,领他落座,然后将众人都给打发了下去,只留了绿蕉在。
连二爷却不答她,只半是撒娇地道:“我渴了……”
“绿蕉去沏茶。”若生侧身吩咐了绿蕉一声,转过脸来面向他,又将方才的话给问了一遍。
连二爷嘟哝着:“我没事便不能来寻你了?有你这么做人闺女的吗?你铁定是不想孝顺我!”
“我这才说了一句话呢。”若生镇定自若,微微敛目,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连二爷别了别眼睛。
若生立即假意咳嗽了两声。说:“您要是有事瞒着,不告诉我,我回头知道了,可得生您的气。”
“我告诉你还不成嘛……”连二爷皱了皱眉头,四下张望了一番,用眼神示意若生看绿蕉,要她将绿蕉给打发出去。
若生见他罕见得慎重起来。连绿蕉也不放心了。不觉暗暗吃惊。
她这才发觉,父亲这回是一个人来的木犀苑,连半个伺候的也没有带上。
往常他来。多多少少金嬷嬷都会叮嘱他带一两个人在旁随侍的。
毕竟他小儿心性,见树想爬,见池子想下去捞鱼,没个人看着。终究不妥。
若生一时琢磨不透,待到绿蕉沏了茶送上来后。便同绿蕉道:“这里不用人伺候,你先下去候着吧。”
连二爷捧着茶碗小口啜着,闻言兀自点了点头,而后蓦地抬起头来望向绿蕉。说:“吴妈妈上回拿来与我吃的杏酪不错,你去让她再备上些,我过会用。”
绿蕉看了若生一眼。
若生摆摆手:“去吧。”
她这才退了下去。
若生就看向父亲。
连二爷将茶碗往手旁的桌案上一顿。望着若生压低了声音道:“我今儿个,去苜园了!”
若生闻言一惊。“您瞒着人偷偷去的?”
“天热,那地方都是草,虫子咬人,我要是同阿鸢说了,她肯定会告诉金嬷嬷,金嬷嬷知道了就一定不会答应让我去的,我当然得偷偷去呀!”连二爷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若生急了起来:“您该不是遇见蛇了?”话音未落,她已焦急地扑到父亲身前。
连二爷连连摇头,一脸不屑:“那里头哪里有蛇呀!”言罢,他自个儿将自己的一边袖子给撩了起来,指了上头的三两粒小红点给若生看,说:“喏,虫子倒是不少,你瞧这给我咬的,忒痒了!”
若生凑近了去看,见的确是蚊虫给咬的,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仍是不放心,又仔仔细细询问了几遍,见连二爷说得清清楚楚,连腿上胳膊上拢共叫小虫子给咬出了多少粒红疙瘩他都知道,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道:“我让人去给您拿止痒的药。”
“不用不用,痒痒过会就不痒了。”他却再三摆手,说什么也不愿意。
那止痒的药,在他闻来,总有股怪味。
若生知道他的脾气,闻言只得作罢。
“你猜猜我发现什么了?”连二爷放下袖子,忽然问了一句。
若生蹙眉:“您发现了什么?”
连二爷绞着手指,用近乎耳语般的声音同她道:“我发现了脚印!”
“什么?”若生猛地跳了起来。
连二爷重重点头:“脚印!”
若生忙道:“什么样的脚印?在哪里?”
“就在上台矶的地方,有个淡淡的脚印,也不知是沾了什么东西,印在那上头了。”连二爷比划着,“就这么点大。”
若生渐渐镇定下来:“是女子的脚印。”
男人的脚,不会那么秀气。
“阿九,你说……这会不会是小祺?”连二爷朝她靠近来,试探着询问,“所以呀,那脚印才会那样浅,是不是?”
若生听到这话,这一次却没有再哄着他,只摇头说:“不是娘亲。”
她娘早已不在人世,怎么可能还会留下脚印?
但雪梨一直未曾出过木犀苑的门,除了她,还会有谁往苜园里跑?
那园子里,暗地里究竟有多少人悄悄溜进去过?
大热的天,寒气飕飕地从她脚下冒了上来。
若生安抚着父亲,一面去传了扈秋娘,让她小心些去看一看。
但扈秋娘回来后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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