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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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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长公主一眼瞧中,说嫁便嫁的。凤台选婿,京畿上下的青年才俊世家子弟满满当当站了一片,她却一个也看不上眼,转身就选了个户部的小小书吏。
    嘉隆帝不喜,她就哭闹。
    好在那小书吏,生得也是一表人才,家中虽清贫,但也是世代清清白白的人家,加上年岁尚轻便已入仕,也不算太差。
    嘉隆帝最后还是允了,风风光光将浮光长公主嫁了。
    人人都道那驸马爷是个祖坟上冒青烟走运的,多少人想要娶了浮光长公主最后却落到了他手里。
    可没两年,这位走大运的驸马爷,就死了。
    说是病逝的。
    可外界对他的死因,仍是众说纷纭。
    常有人私下里说,是浮光长公主嫁了后却又不喜欢他了,索性弄死拉倒。
    但这话终究只是臆测,无人能够印证。
    后来,嘉隆帝有意为孀居的浮光长公主另择一门亲事,她却不答应,只说一女不侍二夫,无意再嫁。
    大胤朝虽然一向鼓励寡妇再嫁,风气也一贯开放,但浮光长公主说过的这话在坊间流传开来后,仍被人称作美谈,赞叹长公主殿下品性高洁。
    是以后来,她沉迷酒色男色之中时,旁人反倒先来指责云甄夫人。
    字字句句都是近墨者黑,浮光长公主这是同云甄夫人学坏了。
    乃至于再后来,云甄夫人去世,平康坊连家倒了,浮光长公主愈加肆意胡为的时候,坊间皆说她是第二个云甄夫人。
    若生想起后来发生的那些事,眸光微黯。
    浮光长公主不值得结交,永远不值得结交,但她是嘉隆帝最疼爱的女儿,亦是云甄夫人看着长大的,情分不同别个,一时半会只怕也无法和她彻底撇清干系。
    少顷见了千重园,早早就有人在前头候着她,见了人便迎上来:“长公主方才已至,如今正在园中,夫人吩咐,请您直接往园子里去即可。”
    若生微微点头,回首看了一眼身后来时的路,长廊逶迤,几乎看不见尽头。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朝前大步迈开,往园子里去。
    千重园遍植的蜀葵花正处花期,开得烈烈似火,香气弥漫。
    云甄夫人跟浮光长公主这会所在的地方。就在园子正中,四面皆是花,风一吹,宛如汪洋。
    若生沿着小径穿行,耳畔的说话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有个略显陌生的女声毫不顾忌地说着宫里头的后妃,数落这个不好又嫌那个生得粗鄙。
    说来,这些话哪里是她能说的。可浮光长公主显然浑不在意。连声音也并不低一点。
    越过花海,若生终于走到了空当处。
    未及开口,她便听到浮光长公主说了句。“有段日子不曾见过,阿九定然又要不认得我了吧?”
    言罢,她抬了抬戴着寸余长甲套的手,招呼若生上前来。又扭头同一旁的云甄夫人说:“云姑姑,阿九这孩子倒是一日日出落得愈发好了呀。”
    “不过胡长罢了。”云甄夫人看一眼若生。并不附和,只漫不经心地接了这么一句。
    浮光长公主便掩嘴笑了起来:“瞧您说的!”笑笑又伸长了胳膊来拽若生,一把拽到身旁来,非得按在榻上坐下了。方才问道,“近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听说你一个人跑了一趟平州?”
    “闲来无事,偷偷溜出去转悠了一趟。”若生也笑。眼似月牙,现出憨态来。
    浮光长公主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瞧着竟是性子也老实了许多呀!”
    若生但笑不语。
    浮光长公主便也盯着她笑了会。笑得人心里头几要发毛,这才转头看向云甄夫人,丝毫不避讳若生在场,说:“云姑姑,阿九的亲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急什么,哪怕是及笄后再说亲,也不迟。”云甄夫人浅啜了一口杯中清酒。
    浮光长公主闻言摇了摇头,发间华胜叮咚作响:“现下开始说,却也不早。”
    打从八九岁便开始说亲的人家,也不少见。
    云甄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听了这话也并不急着开口,只摩挲着手中酒杯,笑了下。
    浮光长公主则看看若生,忽道:“我方才瞧见那边的花开得不错,阿九去帮我折一支回来吧。”
    若生只得笑着应好,起身带人朝她手指的方向走去。
    但她说话根本丝毫不顾忌,若生虽然走开了,却仍清清楚楚听到了她说的话。
    她说:“老七为人如何,您心中也是有数的,父皇既有这个意思,您还犹豫什么?”
    昱王长孙少渊,正是皇七子。
    若生远远竖耳听着,不觉愣了下。
    浮光长公主此番难道是来当说客的?
    正想着,她听见姑姑慢条斯理说了句,“昱王殿下是何品性,我虽知道,却总不及我了解阿九来得多。我养大的孩子,我比谁都知道,她绝不是做昱王妃的那块料。”
    太子虽立,但近些年朝中暗暗拥立昱王的人也有不少。
    将来局势如何,谁赢谁负,如今都还说不好,但有一点,是必然的。
    那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所以,她并不愿意若生搅合进这潭子浑水。
    浮光长公主却不知是一时兴起想要促成这门亲事,还是听了嘉隆帝的话特地来当说客的,闻言还待再说。
    云甄夫人瞥她一眼,抢先道:“许久没来,可要叫几个人上来陪你玩牌?”
    “也好,左右闲着也是闲着,热闹热闹也好。”浮光长公主一听,便有了兴致,遂不再说下去。
    云甄夫人摆摆手吩咐了下去。
    等到若生摘了花返回来时,人已三三两两而至。
    她侧目去看,一群白衣儿郎,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这时,她突然听见浮光长公主道,“那抱琴的似是不曾见过,可是新来的?”

  第112章 献曲

    她过去闲来无事时,就总往连家来,在云甄夫人的千重园里四处晃悠,是以云甄夫人手底下养着的人,大多数她都是见过的。
    玉真几个才来没多久,她一眼望过去,只觉眼生,立即便知是新来的,不由得就多看了两眼。
    云甄夫人闻言,笑着侧目看向她,道:“来了也有些日子了。”
    浮光长公主懊恼:“我也不过才闲了几日不曾来过,这人呐,就认不全了。”
    “认不全怕什么。”云甄夫人扫了一眼人群,点了玉真几个出来指给她看,“这不就认得了?”
    齐刷刷站着的一行人便依次来同浮光长公主见礼,各自报上名来给她。
    浮光长公主笑盈盈听着,间或转头来同云甄夫人道:“都是玉字辈的?”
    千重园里养着的人是排辈的,像太素这样的,就是府里的老人儿,玉字辈的来的日子就都较短一些,但依照云甄夫人的习惯,玉字辈的人也该排满,另起名了才是。
    浮光长公主问完,也不等云甄夫人说话,忽然抬手掩嘴轻笑了两声,说:“云姑姑这莫非是不打算再要人了?所以这多出来的几个,也就索性都排进玉字辈里?”
    云甄夫人命人斟酒,吃了一杯才答她:“你倒是将我的性子摸得门儿清。”
    浮光长公主咯咯直笑,嗔道:“您就会打趣我!”说着,她蓦地伸手一指抱着琴的玉真,“许久不曾听曲了,既抱着琴来,那便奏一曲听听吧。”
    云甄夫人便朝着玉真点一点头。示意他动身。
    于是摆案的摆案,焚香的焚香,园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但这热闹中,又带着古怪的静谧。
    明明耳畔人声不息,风吹花海发出的簌簌声,亦是不绝,可模样乖巧地坐在浮光长公主身侧的若生。却觉四周寂寥。安静得几乎只余下她的心跳声。“怦怦——怦怦——”一下又一下,盖过风声,掩去说话声。震耳欲聋。
    果然是这样!
    虽然在她的记忆中,自己同浮光长公主并姑姑像这样坐在一道听着丝竹乐声,说笑的时候应当是两年后,也就是宣明十九年的那个春天。连家春宴上的事。但是因为有段家的事在前,她早已知道两年后的事。也有可能会提前发生,所以当她从吴妈妈口中得知,浮光长公主今日到访,已往千重园里去时。她便动了心思。
    结果,她怀疑的事真的发生了。
    那年春宴上,浮光长公主在听了玉真的一曲琴后。开了金口同云甄夫人要人,走时便带上了玉真。从此以后玉真如鱼得水,终于成了浮光长公主身边最得宠的玉先生。
    连家出事的时候,只怕他没少在浮光长公主耳边吹枕头风。
    若生懒懒倚在软榻一侧,趁着浮光长公主正津津有味看着面前一群人时,敛目望向了玉真。
    玉真惯常用的是一把七弦琴,桐木所制,不知从何而来,他一直颇喜欢,就连跟着浮光长公主离开连家时,亦随身携带,不曾落下。
    所以今儿个,他若要弹上一曲,用的铁定就是这一把桐木琴。
    若生眼瞧着一群白衣人里走出来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走至已经布置妥当的长案前,将琴搁下,席地而坐,从袖中探出手来。
    指骨修长分明,的确是弹琴的手。
    拨弦,调音,玉真面上神情也渐渐正色起来。
    当着浮光长公主的面,便是他再得意于自己的琴技,也得收敛心神,谨慎再谨慎。
    正如若生记忆里的人一样,瞄准了机会,拼尽全力一搏,就收拢了浮光长公主的心,叫她动了念头同云甄夫人要人。兴许一开始,浮光长公主也仅仅只是因为惊艳于他的琴曲,有了惜才之意,但不论如何,那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到了浮光长公主身边后,玉真的一生堪称“平步青云”。
    即便世人不齿说他,嫌他归根究底只是个不入流的货色,难登大雅之堂,又失了做男人的骨气,但扪心自问一番,艳羡于他,嫉妒得牙齿痒痒的人,多吗?
    自然是多的。
    众人恶心他,却也不得不赞他一声聪明厉害。
    可若生当年,想得不深,还只当玉真是运气。
    而且她并不觉得跟着浮光长公主能比跟着自家姑姑好上多少,所以也就不觉得玉真交了什么好运。
    直到许久以后,她才醒悟过来,当初那个机遇,究竟是谁让玉真抓住的。
    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心思深沉、阴狠的那一个,从来都是玉寅,而非身为哥哥的玉真。
    所以——
    这柿子得先拣软的捏。
    她隐在阴凉处,微微笑了下。
    “笑什么?”云甄夫人正巧转头,看个了个正着,不觉狐疑。
    若生仰头看她,明媚的日光斜照在她面庞上,映得她恍若九天上的神女一般,不觉由衷感叹,姑姑这生得,才真真叫好。
    “想着姑姑不知不觉就养了支曲乐班子呢……”若生弯弯眉眼,胡乱拣了句话来说。
    云甄夫人听了就笑,说她惯会胡说八道。
    “云姑姑跟阿九这般亲近,瞧着委实令人羡慕。”浮光长公主不知何时也扭头看向了她们,双手托腮,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是真羡慕还是随口说的。
    云甄夫人问她:“公主殿下可不能浑说,我同你难道不亲近?”
    浮光长公主笑着贴过来,搂住了云甄夫人的胳膊:“这才勉强算是亲近!您瞧您,我平素不来,您也不上我那坐坐!”
    她住公主府,就在皇城脚下,距离平康坊倒也不算远。
    但云甄夫人显然是无意上公主府去的,闻言敷衍道:“下回得了空,定然去。”
    浮光长公主道个“好”。笑笑松了手,坐正了身子,目光灼灼朝抚琴的玉真看去。
    若生也在看。
    只有云甄夫人靠在冰丝软枕上,命人打着扇,阖上眼小憩起来。
    琴音涓涓如流,清雅润泽,似有怀古之意。
    玉真的确十分擅长琴技。
    浮光长公主听得入了迷。闭目小憩中的云甄夫人面上露出的也是满意之色。
    但若生屏息听了一会。却觉得玉真的琴,弹得虽然不错,但终究有不足之处。然而她在音律上别说建树。就是上课时不叫颜先生捂耳朵就不错了,又怎能听出玉真琴音里的不足来?
    她听着,自个儿也觉得莫名。
    低一低头,心中念头一闪。她咬住了唇瓣。
    是了,就是因为她在平州时曾听过苏彧弹笑春风这支曲子。所以今儿个再听玉真弹,才会觉得似有不足之处。
    苏彧那人也是奇,样样皆精,旁人同他一比。就都成了蒙尘的珍珠,失了光泽。
    而他,则耀眼异常。
    若生在心里头暗暗叹口气。得亏她心胸宽广,要不然总同他那样的人一道办事。早晚得被逼疯找把刀子戳死他才能罢休。
    做人还是不能太过优异呀!
    不过,不拿来同苏彧那样的人比较,玉真的琴已弹得极好。
    尤其是这支曲子,头一回听的人难免会觉动容。
    浮光长公主也不例外,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抚掌赞叹起来:“云姑姑上哪儿寻的这么个宝贝人物?”
    云甄夫人轻咳两声,嗓子微哑地道:“也只是擅琴罢了。”
    “只这一点,已是十分难得了!”浮光长公主语气雀跃,显见得已是对玉真另眼相看了,赞不绝口。
    若生忍不住小声腹诽,只听闻浮光长公主嗜美成疯,却从来没听说过她还喜欢音律,怎地遇上个琴弹得好的就成了这副模样?
    “简直妙哉!”
    像是听见了浮光长公主的赞叹声,正在抚琴的玉真明显变得更自如更放松了些。
    很快,到了“笑春风”这支曲子最难的部分。
    饶是玉真对琴曲对指法都烂熟于心,这会仍是额上沁汗。
    毕竟当着长公主的面呢!
    突然,“铮——”的一声,琴曲一顿。
    不待众人反应,紧接着又是“铮铮”两声响。
    绮丽的琴音戛然而止。
    玉真亦痛呼一声,将手收了回去,指头上已是鲜血淋漓。
    丝弦竟是一气断了三根!
    除四弦与三弦外,还断了一根七弦。
    因正弹到艰难的部分,柔韧的琴弦骤然而断,力道猛烈,竟是将弹奏之人的手也割破了。
    四周一片寂静。
    云甄夫人没有发话,也无人胆敢上前去查看情况。
    玉真低低呼了一声痛后,也不敢再出声,只捂住手垂下头去。
    再好的琴,也有坏的一天;再好的弦,也会有断的那一日。
    这原本并没有什么,但偏偏断在了浮光长公主一叠声赞好的时候,就显得不妙了。
    良久,还是若生打破了沉默:“都说琴弦骤断,是不吉之兆,但依我看,只是弦老了不堪用了,公主殿下您说是不是?”
    “自然是弦老了。”浮光长公主听到“不吉”两字,面色已是十分难看,但嘴上并不明说,“一把琴而已,怎会同吉噩有关。”
    若生娇娇一笑:“可不是嘛。”
    浮光长公主亦勉强笑了笑,而后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丝竹之声扰人,都退下去吧!”
    她身份尊贵,虽是越过云甄夫人发号施令,底下的人听了也是立即从命,皆飞快收拾了东西各自散去。

  第113章 失机

    受了伤的玉真,既无法继续弹奏,又是扫了浮光长公主兴致的元凶,自然也是飞快退了下去。
    那把断了丝弦的七弦琴,却被他给落下了。
    来时琴是他亲自抱着来的,走时他手上有伤,不宜再抱着走,这琴也就只能交予旁人之手。
    合香熄灭,三足的小香炉被人飞也似地撤了下去。人群里随即走出来个少年郎,走近长案,不动声色地弯腰俯身将断弦的桐木古琴抱了起来,再转身回去,加快步伐靠近玉真。
    只扫了一眼,若生连来人是何模样都没能瞧清楚,但她知道,方才上前来抱琴离去的人,必是玉寅。
    除了他,在这种时候,又还会有谁惦记着玉真的琴?
    一向用得好好的琴,突然间便断了三根弦,想必他也是满心疑惑,念着要私下查看呢。
    若生遥遥再看一眼后,将视线彻底收了回来,转而落在浮光长公主身上,再不去看那伙子人。
    浮光长公主原是为了热闹热闹才命人弹琴助兴的,谁曾想弹着弹着,琴弦断了,还见了血,她心里头的不悦,是掩也掩不住,已蔓延到了面上,眼神也不快,只让人上茶来。
    可等婢女沏了茶端上来时,她又不愿意喝了,叫人换酒。
    她并不嗜酒,所以底下的人备的只是茶,唯一的一壶酒,是仅供云甄夫人用的。
    是以婢女闻言,难免踟蹰起来。
    云甄夫人见状,忽然朗声笑了笑,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斟酒来!”
    “是。”婢女得了这话。才终于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去倒酒了。
    盛酒的杯子,用的是上等滇南白玉。
    里头的酒,是连家才有的胭脂醉,酒色殷红,似血,味辛辣。饮后却有甜味。是云甄夫人喜欢的酒。
    浮光长公主往常见过这酒,却没喝过,如今接过杯子仰头就是满满一口。被呛得直咳嗽,“咳……咳咳……”半天说不上话来。
    好容易咳停了,嘴里辣劲消去,能言语了。胭脂醉的后劲却又上来了。
    酒意上头极快,令人措手不及。
    浮光长公主两颊酡红一片。连手中酒杯也要握不住,还不忘扭头去看云甄夫人,说:“云姑姑呀云姑姑,我方才还想同您要人呢……结果。一曲未完,琴弦竟然先断了,委实扫兴。这人呐,还是您好好留着使唤吧……”
    若生在旁若无其事地吃着她的茶。听到这话,心中一松。
    依浮光长公主的性子,今日遇到了这样的事,只要回头她不忘了,来日势必连看也懒得再多看玉真一眼。
    姑姑顾虑着,将来也绝不会再叫玉真来浮光长公主跟前露脸。
    如此一来,玉真攀上浮光长公主的机会,便渺茫得很。
    机会这东西,难遇,往往错过一次,便是永远错过。
    若生手执杯盖,轻轻拨着茶水上的浮叶,翘了翘唇角。
    早在吴妈妈进门来告诉她千重园给送了消息,说浮光长公主马上要上门拜访的时候,她心里头就有了考量。
    既然事情极有并不按照她记得的事来发展,那她就得时刻仔细着,筹备着,以防万一。所以进了千重园没一会,扈秋娘就同她分开了,跟着她一路越过蜀葵花海,走到这来的人,只有绿蕉。
    绿蕉过去鲜少涉足千重园,不熟悉环境,亦不通拳脚武艺,这种时候跟着若生从旁伺候便可。
    而扈秋娘,经过平州一行,已同若生十分亲近,也知道若生远不只是众人心目中那个娇滴滴又脾气不好的连三姑娘,对她的吩咐很是看重。再加上她在到若生身边来之前,本就是云甄夫人的人,同窦妈妈更是亲密,千重园里来来回回也是走过许多趟的,哪条道通向哪里,她心中皆有数。
    同若生暂别后,她并不曾闲逛,只挑了一处地方候着。
    果不其然,片刻后,园子里就有人被打发了出来去传玉真几个。
    她守株待兔,等着。
    没一会,一群穿着一模一样白衣的人就从另一侧走了过来。
    走至小径处,齐刷刷的一排人,有条不紊地前进着,始终无人交谈。
    扈秋娘看了两眼,就照着若生先前的吩咐,从隐藏的地方快步走了出去,嘴上说着“让一让”,朝着人群冲了去。
    就像一块大石头,“嘭”一声掉进湖水里,激得水花四溅。
    她不偏不倚地撞了抱琴的人一下。
    她不认得玉真,但姑娘说了,这人必定手抱七弦琴,神情轻佻不够庄重。
    是以她方才先看一眼人群,才走了出来。
    一行七人,里头有两个抱着琴的,但其中一个眉眼间还带着怯意,同轻佻二字半点联系不上,只能剩下那一个。
    扈秋娘认定了人,仗着自己生得比对方更膀大腰圆像男人,上前一撞肩膀,顺手就夺过了对方手里的琴。
    玉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扈秋娘这才扶了他一把,又将琴塞了回去。
    众人却已是慌乱开了,皆来看她。
    她便双手叉腰,皱紧了眉头率先质问了句:“我已说了让让,这般窄的道,你等占满,让旁人如何走?”言罢再丢下一句“我家姑娘还候着呢”,转身就走。
    在场的人里,有知道她的,等她一走就长吁了一口气,说这是二房三姑娘跟前的人,得罪不起。
    他们因是云甄夫人的人,住在千重园里,身份似比寻常丫鬟婆子高上那么一分,但真到了人前,算的了什么?
    人人都知道二房的三姑娘若生在云甄夫人夫人跟前得脸,她身边的婢女,自然也就不宜得罪。
    加上上头催得紧,众人也来不及深思,就都朝园子去了。
    玉真。只怕也是从未想过,会有人对他的琴动手脚。
    谁也不知云甄夫人突然召见他们,最后会挑哪几个出来助兴,他这琴有没有机会弹尚不明确,又怎会有人特地捣乱?
    然而等到觉察不对,已是断弦之际,早来不及。
    近乎落荒而逃。玉真指上血痕凝结。也无意上药。
    众人亦唯恐云甄夫人为此动怒,叫玉真牵累了自己,避之不及。
    不过千重园里。哪有什么人情冷暖可讲,玉真兄弟二人见状,并不在意,只神色沉沉地回了屋子。一等坐定。玉寅便四处找药,又让玉真速速清洗血污。
    休看区区丝弦并不锋利。真割破了手,伤口却也不浅。
    玉真却有些意兴阑珊的,只坐着,抬头看一眼玉寅。说:“毁了……”
    “虽说可惜了些,但并没那么要紧。”玉寅摇头,“有了浮光长公主这步棋。固然好,但走不了。也不过就是如同先前一样罢了。”
    玉真听了,却仍神色恹恹:“怕只怕,那位也会因为今儿个这事,厌了你我。”
    云甄夫人不算喜新厌旧,但能一直留在她身边的人,并没有,如今太字辈的那个太素,留在她身边的时间据闻就已算是久的了,哪一日她突然厌了他们,那就是半句话也没有直截了当便弃了的。
    如果是那样,就真真是毁了,多年来处心积虑筹谋着的事,只怕就愈发难成。
    玉寅没有接话。
    云甄夫人喜怒莫测,接下来究竟会如何处置他们,谁也说不好。
    他找到了药,转过身来走到兄长身边坐下,让他伸手。
    玉真擅琴,弹琴就需用手,手上的伤一定得养好了才行,若能连疤也不留,就更好了。
    他细细为兄长洗去血污,擦干水后开始抹药。
    玉真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指连心,伤在指上,可远比伤在别处疼得钻心多了。
    “绍……不,是玉寅才是……”玉真终究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玉寅,“如果你我当真在连家已无法立足,后步该如何走?”
    他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
    玉寅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伤口,并不抬眼,说:“连家这步棋,早在入局之前,你我便知其中凶险艰难,今时这样的情况还不算太坏,二哥稍安勿躁。”
    玉真突然将手抽了回来,“这还只是一步棋!一步呀!等到来日事成,我们还需花上多久才能报仇?眼瞧着那人已是越来越难对付,只怕假以时日,就再不是我们能报仇的了。”
    “二哥你莫非已经忘了为何来这了吗?”玉寅神色不变,手下却用力了些,执拗地将他的手又抓了回来,继续涂药,“正因为那人难以对付,我们才需以连家作饵,获取他的信任先,时至今日,二哥可莫要另起退却之心。”
    他口气淡然,但意味坚决。
    玉真怔怔地点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玉寅这才定定看了他一眼,说:“你我起于卑微,要想成事,便只能另辟蹊径。”
    “我明白……”玉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于变作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有时,年少的玉寅比起他来,反而更像是兄长。
    明明他记得的关于父母的事,比玉寅多得多;明明乳娘带着他们逃生后,告诉他的事,也比玉寅知道得多,可为何他的报仇之心却似乎远不及玉寅呢?
    玉真想啊想,想得迷糊了。

  第114章 莫测

    然而玉真所担心的事,并未发生。
    浮光长公主离开后,云甄夫人只字未言,并没有责罚他。
    千重园里一片风平浪静,气氛安宁,丁点不见云甄夫人发火的征兆。但众人仍惴惴的,暗想云甄夫人会不会憋呀憋,最后憋出滔天怒火来,反比现如今生气更糟糕。
    不曾想,一行人惴惴不安地等了两天,千重园里仍旧安安静静的,就连偶尔飞来栖息在绿树枝头的鸟雀,也是动作轻缓,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山雨欲来,似乎便是如此。
    云甄夫人素来脾气大,喜怒无常,要发火的时候从不忍耐,像今次这回明显已经触及了她的逆鳞,却久久没有动静,着实古怪。
    众人暗暗思忖着,又过一日。
    云甄夫人照旧每日里去点苍堂办事,来回千重园。夜里有时也会召了人前去值夜,吃酒,一切瞧着都同过去没有区别。
    玉真那颗自从那日琴弦断掉后,就一直高高提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处。
    只要云甄夫人没有因为这件事,厌了他,将他赶出千重园,一切就都尚且安泰。
    唯独令他不安的,就是断弦一事。
    七弦琴被玉寅带了回来,他便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
    这把琴是他用惯了的,丝弦亦是,琴弦骤断,生生将他心里的那几根弦也给崩断了。他前一天夜里,才将这把琴从头至尾细细擦过,一根根琴弦地检验过。琴是好的,丝弦也是坚韧的,理应不会这么容易就断掉了就是。
    而且四弦跟七弦容易断。剩余的那些却没有这么易断。
    可这回,三弦也断了。
    一口气断掉三根,是他学琴至今,从未遇见过的事。
    不说他,就是玉寅也起了疑心,凑近来同他一块查看断弦。
    一根根捏着凑到眼皮子底下,去看断口。
    他练琴无数回。断弦也是见过的。细看之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琴弦不是自个儿断的!
    他当场低低惊呼起来:“有人动过手脚!”
    玉寅闻言面色亦是微变,但到底显得比他镇定一些,只让他莫要慌乱。好好想一想这琴都叫谁给碰过。
    “并没有什么外人碰过呀!”玉真深吸了几口气,摇了摇头。
    玉寅不信:“当真?”
    如果没有,这琴又是谁动的手脚?
    玉真见状,也不觉揣测起来:“难道是那伙子人?”
    他们兄弟二人虽然进千重园的时日尚短。但打从他们在晋州跟着云甄夫人回京来的时候,云甄夫人对他们便现出了对其余人不同的偏爱。这份另眼相待。久而久之,难免惹人嫉恨。
    玉寅闻言却皱紧了眉头,说:“不像。”
    他们住的地方临近云甄夫人所在的上房,那群人想近身来。也是不容易。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遂冷笑了声道:“怎地忘了那件事!”
    玉真疑惑:“哪件事?”
    “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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