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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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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看着,眼眶蓦地热了起来。
裴家当年,似乎也是这样“哐当”一摔,就碎了……
第091章 灭顶之灾
思及往事,梅姨娘不由得声音微哽,背对着拾儿问道:“没有听错,果真是京城连家的姑娘?”
“没有错,奴婢听得真真的!”拾儿重重点头。
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禁不住咬牙切齿低低念出了一个名字来:“云甄夫人!”
拾儿没有听清:“姨娘说夫人怎么了?”她误以为梅姨娘是在说江氏。
梅姨娘听了,也不分辩,只低头看着地上的残花吩咐道:“将东西仔细收拾了,我去去便回。”借口刘刺史不喜除她之外的人接近屋子,这些日子以来,也就没有任何人胆敢不得命令自行进去,所以即便离开一会,梅姨娘也不怕会有人发现刘刺史的不对劲。
她便暂缓了离开的打算,自去重新洗漱一番,收拾一新后去了前头,以刘刺史的名义,同江氏胡乱说了两句话。
说话间,她的目光,总像是不经意一般,悄悄地落在坐在那吃茶的少女身上。极年轻的模样,瞧着不过豆蔻之龄,然而年岁虽轻,眉眼间隐隐流露出来的盈盈意味,已是极美。
她用眼角余光瞄着,舌根一涩,脑海里就再次浮现出“云甄夫人”四个大字来。
京城连家的掌权人,姿容高贵冷艳,恍若股射仙子,很得嘉隆帝器重。
——那是个活得极肆意,极张扬的女人。
梅姨娘长至如今,只见过她一面。那还是在许多年前,她岁数尚小的时候,曾远远的看见过云甄夫人一眼。
华服高髻。玉容无双,似乎只是轻轻一抬手,那股气韵就足以叫人艳羡了。但是她心中没有羡慕……
又或者,当年那怦怦直跳恍若擂鼓一般的小心脏里,也是藏了艳羡之意的。只是她心中的愤恨更加浓重,又多又深刻,像是黏稠黑暗的夜空,任何除愤恨之外的情绪,只要一出现,就会被这股黑暗给吞噬殆尽。上头永远没有明亮的星子。
可曾几何时,她胸膛里的那颗心,也是鲜红而透亮的,那样的干净,没有一丝因愤恨而弥漫的暗影。
裴家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候。她十岁,还是个孩子,仍是天真无邪的年纪。每日里,晨起后去向祖父母等人请安,而后跟着祖父去裴家的花圃里转悠,跟着祖父学如何培育花木。母亲说,她将来终究是要嫁出去的,裴家栽培花木的技法。原是不应传授给她的,但她生来就有天赋,祖父惜才。故而才愿意亲自带着她教上一些。
父亲也疼她。
疼到何种地步呢?
母亲让她跟着嬷嬷学针线活时,她不愿意,母亲训斥女儿家怎可连半点女红也不会,来日嫁为人妇,难道连一双袜子也不为夫君缝制?手艺如何不论,是否愿意不管。但这份心意,总是要的。
她嗤之以鼻。不愿意听。
母亲恼火,父亲便出来打圆场。说不愿意便不愿意吧,裴家的姑娘,会侍弄花草就足矣,大不了,将来给梅姐儿招赘。
他说得振振有词,又觉自己深有道理,兀自笑了起来。
母亲更恼,说见着他们父女俩就生气,摆摆手赶他们走。
她赶忙溜走,可跨出门去又忧心母亲是真的生气了,遂跟父亲大眼瞪小眼,俩人又悄悄走回去偷看,谁知叫母亲看个正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训她翻过年就是十一岁了,再过个一两年,就能慢慢说亲了,成日里还跟个猴儿似的。
说完又训父亲,没有半分严父模样。
她也一直以为父亲总是笑呵呵的,脾气好,可后来她才知道,父亲板起脸来,也是极严肃的。
母亲则是反着的,临了临了,一贯较之父亲严厉许多的她,哭得像是泪人儿似的,滚烫的泪珠扑簌簌往下落,滴在她的脖子上,像是火烧一样的热,火辣辣的。
吸入鼻腔的空气,亦是一阵一阵的火辣,令人窒息一般的刺痛。
她听见“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耳边变得越来越清晰,她知道,那是木头烧毁的声音,一点点从里头炸开来。
裴家的角角落落里,都是祖父跟父亲平素亲自种下的花木,每一株都是千金难买的珍品。
她听着那声音,心都要碎了。
可眼前烟熏火燎的,她连究竟是哪一株被烧毁了也看不清。
母亲重重推了她一把,在漫天的烟雾里,朝她嘶声力竭地喊:“快跑——”
她连头也不敢回,撒腿便跑,眼泪洒落在身后,像断了线的珠帘,那样多、那样多的泪水……自那以后,她便鲜少再哭了,人的泪,似乎只有那么多,那样撕心裂肺的哭过一场后,这泪啊,以后就很难落下了。
她的心,也好似油煎火燎过一般,变得硬梆梆、黑漆漆的。
裴家的园子,每一条小径,每一棵树,她都熟得不能再熟。
危难之中,她只能按照目前临终的那一句遗憾“快跑”,拼命地跑啊——跑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还是跑得两眼发黑,力气不支,踉跄着摔在了地上,咬牙哭着又爬起来,蜷缩到了角落里。耳畔的金石之声,也慢慢地安静了下去。
她骇极,双手抱胸,哆哆嗦嗦的哭了起来,可又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咬着唇,呜咽着。
咬得太用力,嘴唇破了一道口子,嘴里霎时遍布铁锈味。
朝廷鹰犬,似猎鹰,又似猎犬,凶猛而残酷。
即便是当年不过十岁的她,也知道自己一旦被抓到,就断没有活命的可能。但祖父母已经去了,母亲也去了,父亲只怕也已下去陪伴母亲了,就连她年幼的弟妹们,恐怕也难逃一劫。
她就想,死吧,死了也好,至少她还能再见他们。
她睁开了紧闭的眼睛,准备再看一看这熟悉的园子最后一眼。
突然,眼前一黯,跟前多了一个人。
她仓皇抬头,撞进了一双陌生的眼睛里,是个儒生打扮的男人,看着比她爹更年轻些,身姿挺拔。
她怔住,连逃都忘了。
“你是梅姐儿?”他问了一句。
她回过神来,起身便跑,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跟我来!”他一把将她背了起来,带着惊慌失措的她,逃出了炼狱似的裴家。
那是一扇极小的门,藏在花木间,是她爹当初特地命人打造,方便她跟弟妹们可以从母亲眼皮子底下偷偷溜出去玩儿用的,连母亲都不知道这门在哪里。但他背着她,竟分毫不差地找到了地方。
他说他是父亲的挚友。
救出她后,他问及弟妹身在何处,想要将他们也一道带走。
她连思量他是好人还是坏人的工夫也没有,恨不能立即告诉他,他们都在哪里,可她半点不知,事发的时候,她同母亲在一道,弟妹们应当都跟乳母在一起。
他长叹了一声。
后来,她跟他去了京城,舍了裴姓,以名作姓,活了下去。
平州裴氏,再无一人,偌大的宅子,也尽数烧成了灰烬。
从那一天起,她心里就充满了愤恨,恨意那样强烈,又无处发泄。
她想报仇,很想很想。
但是他却告诉她,这个仇,她报不了,因为她的仇人,是连家,是云甄夫人。休说如今裴氏只有她一人而已,即便是族人全在,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他领着她遥遥去看了云甄夫人一眼,告诉她,若真想报仇,那就不能轻举妄动,得等。
等到时机成熟,大仇方可得报。
他说,“梅姐儿,这仇也是我的仇,连家终有一日,会付出代价的。”声音是轻的,话语里的意味,却格外的深沉。
她泪如雨下,抱着他哭,喊他展叔叔。
他有时会怔怔地看她,低喃:“这双眼睛,真像她。”
很像,像谁?
她不知道。
但是她慢慢的长大了,他也日渐成熟稳重起来,走得越来越远,站得越来越高。
多年以前,她想到云甄夫人时,只觉得报仇二字,遥不可及。但是如今,她再去看,就觉得那日子是一点点越来越近了,很快,似乎就要到触手可及的地步。
她一时欢喜,同他表明了心迹。
他面上却并没有欢喜之色,只是眸光渐黯,终于转过脸去,疏离而淡漠的说了一句,“哪怕再像,终究也还是不一样的。”
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来见过她。
直到那一天,他官服未除就来见她,头一回提起了刘刺史。
那样的事,她原不该答应的,即便裴家没了,她也依旧还是裴家的女儿啊,是父亲手心里的明珠,可看着他的眼睛,她不知不觉便应下了。
他很高兴,说梅姐儿,这件事我只愿意信你,我知道你必不会让我失望的。
她得了这话,也是欢欣鼓舞,浑身一热,这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叫连家人也尝尝裴氏一门受过的苦难,只要有那么一天,所有的一切就都值了。
于是,她到刘刺史身边,成了他的梅姨娘。
她坐在床沿,垂眸看向身旁的帐子,上头绣着葱郁的花草,开得像她记忆里裴家园子里的花一般茂盛。
天色已经渐渐大亮,拾儿还未回来。
她看一眼刘刺史,眼中弥漫起杀意来。
忽然,外头有人来禀,说夫人请她前去。
第092章 强硬
梅姨娘将将要抬起来的手,又缓缓落了下去。
时辰尚早,江氏也从来不曾给她立过规矩,更不必说如今刘刺史正在“病”中,她在旁侍疾,江氏这会派人请她过去做什么?梅姨娘面上露出疑惑之色来,脚下未动。
外头来传话的丫鬟,却是急了,又催促了两声。
依着往常,怕惊扰了刘刺史,梅姨娘断然没有继续耽搁下去的道理,她沉思片刻,终于还是起了身往外走去。
帘子一撩,人已到了外边。传话的丫鬟松了一口气,再次催促:“姨娘,夫人的口气很急。”
梅姨娘心中疑惑更盛:“可有说是为了什么事?”
“这倒是不曾,只说让您去一趟。”
梅姨娘微微颔首,说了句“走吧”,随即迈开了步子朝着江氏那去。
初进刘家的时候,她也拿江氏当个人物看待,毕竟是刘刺史的正妻,而且刘刺史同前头那一位的感情只是平平,倒同江氏又生了一双儿女,没准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好得很,根本没有外人能插足的地方。所以一开始,她面对江氏的时候,是十分谨慎而小心的。
可慢慢的,她便发现江氏其人根本不足为惧。
她轻轻松松地就让刘刺史看中了自己,甚至于没用多久,她连身子也有了。
然而,这个孩子来得这般不合时宜。
她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他,她一直都十分仔细,生怕自己会怀上刘刺史的孩子,可不曾想到底还是失算了。但即便如此。她也依旧不会留他。她连犹豫也不曾犹豫分毫,便狠心地将他当做一步好棋落了子。
从此以后,不仅刘刺史待她更加不同,江氏那绵软性子菩萨心肠的人,即便被人诬陷。也仍当她是个可怜人,反而心怀愧疚。
她在刘府里的地位,一点点稳固。
于刘刺史那样的男人而言,正妻是用来敬的,而妾才是拿来交心跟宠爱的。
在这一点上,江氏连为她提鞋的本事也无。
但她本意不在争宠上。对这些事也无甚兴趣,刘刺史不过是枚棋,江氏更是根本就连棋也称不上。
梅姨娘心底里,对江氏视若无物。
江氏既使人请她去,那她就去。左右江氏也使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然而绣鞋才刚刚踏上台矶,她迈开的脚步就顿住了。廊下站着的几个婢女中,有一人令人印象深刻,她只在昨儿个见过一面,这会再见却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连三姑娘身边,唤作扈秋娘的替身婢女。
梅姨娘的脚步鲜见的踟蹰起来,久久不曾迈上去。
廊下的丫鬟瞧见了她。便迎上来,墩身一福:“姨娘,夫人候着您呢。”
“不巧。我这肚子也不知怎地,突然疼了起来……”梅姨娘捂着小腹,低低“哎哟”了声,蹙着秀眉,脸色也果真白了下来,“我去去便回……”
言罢。她转身要走。
那丫鬟上前一拦,急声道:“姨娘。夫人等了好些时候了,说不管怎样。都要请您先进去见她一面!”
梅姨娘听着这话强硬得不似江氏往常会说的,眼皮一跳。
“您左右都已经走到这了,就且忍一忍,先去见过夫人一面不迟。”几个丫鬟都是一早就得了吩咐的,这会不容她推脱,三两下就将人给扶上了台矶,又有婢女动作飞快地将帘子打起,半推半送的将她拥了进去。
梅姨娘自进刘家以来,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事,不觉下意识将颗心提了起来。
进到里头,未及站定,她就先看到了坐在江氏下首的绯衣少女,正在同江氏的小女儿锦娘说着话。
梅姨娘面上立时神色变幻,来回几息才平静下来,可她心里这会已成了一团乱麻。
倚栏娇怎会无用?
她亲手培育出的花,同昔年她见过的分毫不差,不可能没有用处!
瞥见若生的那一瞬间,她的牙便咬紧了。
裴氏一门不复存在后,她遥遥望着云甄夫人那张脸,曾在心中发过誓,今后若有机会得遇连家人,不论是谁,乃至老弱妇孺,但凡只要冠着“连”姓的,她皆不会放过,当是见一则杀一!
血债当血偿,裴氏一门上下数十口人,除她之外,无一人生还,连家凭什么昌盛兴隆?
他们理应落得比裴氏一门更凄惨绝望!
是以初见若生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按捺了多年的愤恨在顷刻间如火一般熊熊燃烧了起来,很快就将她的理智、忍耐……都烧得一干二净。
况且她听闻,来的这位连三姑娘,是云甄夫人最疼爱的侄女。
即便如今还不能拿下云甄夫人,先咬掉她身上的一块肉,叫她疼上一疼也是好的。而且她已经准备离开刘家,刘家这烂摊子,迟早也得由他们收拾干净,倒不如直接借了连家的手来处置。连若生如果死在刘家,依她所知云甄夫人的性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她很快,就祭出了那株她私下里因思念家人而培植的倚栏娇来。
杀人不一定要见血,甚至于不必动一根手指头。
她还牢牢记得祖父跟父亲都说过的话,倚栏娇这种花,有伤人之嫌,不应流存于世,但祖父惜花,不忍毁去,便只将倚栏娇藏了起来。可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的花,却莫名出现在了那一年裴家上贡的花木中。
只一株,就毁了整个裴家。
她如今拿倚栏娇来要连家人的命,委实合情又合理。
然而连若生还活着……
梅姨娘想笑一笑,可面皮僵硬,连一丝微笑也难以挤出。
她听见江氏轻咳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上前见过江氏,又来同若生几个问安。
锦娘虽不喜她,但脸面从不落下,闻言也喊了一声姨娘。
“老爷的身子可好些了?”江氏让人搬了锦杌来,赏她坐下。这才问道。
梅姨娘听她第一句问的是刘刺史,心中微宽,答:“已是好多了,昨儿个夜里咳过几次,但较之先前,已是见好许多。”
江氏松口气:“这便好……”
这时。若生笑了起来,侧过脸看向梅姨娘,笑着问:“怎么不见拾儿?”
梅姨娘心头猛跳,但即便拾儿被捉了也不怕,拾儿对她的事知之甚少。而且她只让拾儿去搬花,拾儿就是有心想说,也定然说不出什么话。
加上倚栏娇已从世间消失整整十二载,若非她手中还留有昔年逃命之时母亲塞进她怀中的百花谱,就是她只怕也记不清那花的模样。
故而拾儿要搬的花,也不会有人认得,她不怕。
她勉强挤出笑意来,强自镇定。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能知道什么?
她敷衍了几句。
江氏低头吃茶,锦娘则盯着她看。只有若生笑吟吟的:“拾儿今儿个一早来我这搬花,我瞧她细胳膊细腿的,还生怕她搬不动,不曾想这力气倒是不小。”
梅姨娘笑意微滞。
江氏抬起头来,将手中茶杯轻轻顿在了手旁小几上,问:“这花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一大早。若生便来同她请安,恰逢锦娘也是个惯常早起的。江氏就笑着留了她们一道说话,等着厨房送了吃食上来。
江氏问若生夜里可是没有睡好。若生答花香怡人,睡得很好。
锦娘就在边上插话问可有喜欢的花。
若生就说,昨儿个晴姨让人送来的那几盆花都很好。
“我使人送去的?”江氏听了一怔,随即面色微变。
若生就讶然道:“难道不是晴姨送的?那几个婆子扯谎了不成?”
说到婆子扯谎,那就是她治家不严,没有主母威风,江氏眼见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说那花是自己送的了,只得强硬起来,让人去找了那几个婆子来问话。
婆子又扯出了江氏身边的大丫鬟来,说是大丫鬟吩咐的夫人让送花去。
江氏是越听越觉不对劲,又揪了那丫鬟出来,那丫鬟抵死不认,说没错,就是夫人您先前给吩咐的。
可江氏性子再软和,记性却没那么差,焉是这么容易糊弄的,当下发话说她再不从实招来,就找人牙子来将她卖到那同东夷交界的苦寒处去。
丫鬟一听糟了,再不敢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供出了梅姨娘来。
江氏这才知晓梅姨娘竟打着自己的旗号,做了这样的事。
她一向好脾气,这回也忍不住了,急匆匆让人寻了梅姨娘来。见到人,她仍佯作不知情,问了一句,想着她若坦白便也罢了。可梅姨娘闻言,却装起了糊涂。
江氏着恼,先让锦娘陪着若生下去用饭,自己留了梅姨娘同大丫鬟对质。
梅姨娘抵死不认,说江氏的丫鬟红口白牙污蔑她。
但梅姨娘嘴上这样说着,心里也是慌的,若生的到来,令她满心怒火,乱了方寸,做事也就显得不够缜密。
不过她的确算漏了江氏这一步,没料到江氏竟还有今时这般强硬的时候。
见她不认,江氏便想起方才若生无意间说起这花会不会是刘刺史让梅姨娘送的,心头更恼,遂道:“也罢,你是老爷的心头肉,我若要发落你也得先经了他,你这就随我去见老爷将这事说个清楚。”
第093章 比试
梅姨娘焉能真让江氏去见刘刺史?她听着江氏越发不容人迟疑的声音,转瞬间心中就已是百转千回。
与此同时,应了江氏的话随锦娘一道下去用饭的若生,则在落座后佯装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话,问锦娘是否会琴。锦娘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说:“学倒是勉强学会一些,称不上会。”
若生便笑,说她这是谦辞,不信她不会,瞧着那手指修长柔软,就像是生来就会的。
锦娘听了面上一红,嗔道:“连姐姐这是取笑我呢!”
“这怎是取笑你?”若生颊边笑意愈深,半是感慨半是汗颜地道,“你是不知,我在家中时,是几位堂姐妹中琴艺最次的,先生每回听过都恨不能从未有我这么个学生。”
不料她说起自己的弱处来是这般直白,锦娘愣了愣,随后就欢喜起来,笑言:“连姐姐这才是谦辞吧?你的琴弹得定然比我强!”
官宦世家里,绝大多数的姑娘都有一门绝技,或是女红又或是琴棋、茶道等等,这其中,又以京城里的姑娘最为看重,自幼便请了名师来教授的,不在少数。即便是连家这样,并不在乎家中姑娘该学什么不该学什么的,也是重金聘了颜先生为西席来府授课。
所以长在平州,自小就向往着京城日子的锦娘不愿意相信连家的姑娘琴艺不佳,也是情有可原。
锦娘说完,不等若生开口,立即又道:“待用过晨食,我们命人搬了琴去园子里。比一比可好?”
小姑娘家家,心底里终究还是盼着自己能比若生强的。
若生笑着眨眨眼,揶揄道:“你若赢了,可不准笑话我!”
锦娘双颊如有红云弥漫,但许是想着自己没准还真能赢。下巴微微昂着,声音里带上了两分自矜:“连姐姐赢了,也一定不准笑话我!”
“我怕是赢不了你……”若生摇着头,笑吟吟。
锦娘的性子面上瞧着同母亲江氏并不大相同,但她们母女俩骨子里却是如出一辙。
绵软和善亲切容易自我愧疚,但真遇上了事。也是会较真的,她们心中自有衡量,什么事该坚持,什么事又不该坚持。
她困住了拾儿,梳洗更衣整顿过后就去见了江氏。借口请安,闲谈之中无意中提起了昨日婆子送来客房的几盆花。那花既不是江氏嘱咐婆子送去的,依江氏的性子,势必较真查清才肯安心。
事情出在刘府内宅,江氏身为当家的主母,这点手段跟本事不会没有。
若生的话,只是一个引子。
江氏心中所想,则是火。
只要准备妥当。星火便可燎原。
而且不管是从若生昨日里跟江氏交谈的话中看,还是苏彧说的那些事,皆证明江氏同刘刺史的夫妻感情虽然平平。但她一贯十分敬重他。
梅姨娘又是刘刺史身边很看重的人,一旦事情牵扯出了梅姨娘,江氏就不能不处置,但同时也是不好直接处置,她就只能去找“病中”的刘刺史。
这么一来,包着火焰的那层窗户纸。就该破了。
即便梅姨娘有脱身的准备,也可叫他们看一看她究竟有多少本事。
局已布下。他们如今要做的,就是等。
少顷饭毕。锦娘心心念念着同若生比比琴艺的事,早早命人搬了琴去园中,这会一搁下筷子,便拖了若生要往园子里去。
出得房门,她的圆脸上就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冲若生说:“既是比试,那就该有人评比才是,所以我方才已使人去请大哥来了。”话音顿了顿,她似懊恼般又道,“若非二哥全然不通音律,我就将他也一并请来了,这会只好麻烦大哥再去请苏公子。”
即便有母亲在前头说过,她还是照旧习惯于称苏彧为苏公子,而非苏大人。
小女儿家的心思,还是那样青涩,只怕就是她自己也并不十分清楚。
若生旁观着,被逗得笑了起来,心下腹诽了苏彧两句,跟着锦娘进了刘家的园子。
园子里的花,似乎开得比昨日还要秾艳繁密,香气也更是馥郁。
她们照旧去了昨日歇脚的那处亭子。
婢女已按吩咐将琴摆好,边上还搁了只三足的小香炉,清风一吹,淡青色的烟气便袅袅而升。
锦娘自去调音,姿势虽称不上娴熟,却比若生强的多。
若生望着她,不觉想起了四叔家的五妹妹来,五妹妹的琴练得就不错,侧影瞧着同锦娘也有几分相似,只是五妹妹是不知谦虚的,恨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她琴艺高超,甩其余堂姐妹一个平康坊远……
“你这丫头怎好让客人同你比琴!”
远远的,传来了一声微带笑意的呵斥。
若生听出来声音是锦娘的兄长,遂循声望去,光看人,仍是眼生得厉害,得亏她还记得声音。倒是走在刘大郎身侧的苏彧,仍叫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想想前世遇见他的事,这八成是孽缘……
若生想着,锦娘已收手站了起来提裙大步跑至他们身前,笑容满面地道:“连姐姐不会恼我的!”
刘大郎嗔她一句:“你就仗着连三姑娘好性儿,不用你计较吧!”
言语间,一行人已朝着亭子渐渐靠近。
上了台矶站定,几人互相打过招呼,若生依旧顿也不顿就喊了苏彧“五哥”,苏彧斜睨了她一眼,微微一颔首,自去角落里坐下。刘大郎便也去了他边上落座,然后看向锦娘,笑道:“苏大人精通此道,你不管如何弹,都是丢脸的事,就且放开了弹一曲拿手的吧。”
苏彧久不居京城,当年回京后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直到他跟两个哥哥请命前往燕门,迎回父兄尸骨,世人才知苏家最小的那个儿子回来了。
这之后,他的名声便在不经意间慢慢响了起来。
毕竟他师从重阳老人。
仅此一条,便足以令世人艳羡揣测。
重阳老人避世而居,终此一生也只收过两个弟子,苏彧更是四五岁上下便住进了重阳谷中,所学必定不同凡响。
人人都这般想,人人也都这样说。
在世上心目当中,他的师父重阳老人应当是个慈眉善目,身材清瘦,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人。其关门弟子,也势必是个人物。加上苏彧性子不易亲近,鲜少应帖,身边友人也只贺咸一个,众人口中的那位苏大人,也就渐渐越传越神。
刘大郎生在宦官之家,即便不住京城,也听过那些事。
但锦娘是养在深闺里的姑娘,从不知这些,这会从兄长口中得知苏彧精于音律,当下窘迫起来,生怕自己真丢了人。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弹。
好在曲子是她平素练惯的,第一个音若说还是紧绷着的,弹了须臾,她就自如了起来。
一曲罢了,刘大郎抚掌赞叹:“锦娘你琴艺精进了!”
锦娘松口气,去看苏彧,却见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觉失望起来。
不过只片刻,锦娘的心思就全搁在了若生身上。
同样的一张琴,同样的几根弦,怎么琴音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
锦娘吃惊地看着若生,嘴角微张,眼睛瞪圆,心中暗道:原来连姐姐不曾谦虚!
就连坐在一旁听着琴音的刘大郎也是震惊不已,偏又不便当着人面捂耳,只得稍别了别脸,谁知这一别,他就看到了更叫自己诧异的事。
——苏彧竟然听得津津有味!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他不禁狐疑起来,难道这琴曲是天上有而人间罕闻的妙曲?不是弹得不好,而是他们这等凡夫俗子不知欣赏?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至于坐在那,正奋力用自己不入流的琴技,磕磕绊绊弹奏着记忆中玉真弹过的曲子的若生,则浑然不知这些。
几年过去,她只听过一遍的曲子,已经十分模糊,加上她的琴声素来被颜先生称作魔音穿耳,这会听上去简直曲不成调,便是她自己听着,也觉得牙根发麻,就要弹不下去了。
但这是同苏彧说定了的事,她记得多少,就弹多少,不论好歹……所以若生的面上,仍是一派的云淡风轻,悠然自得,仿佛自己指下所弹就是仙乐……
无意中瞥见她面上神情的刘大郎,终于忍不住开始自省。
良久,若生姿势优雅地停了手。
锦娘惊得合不上嘴,转头去看刘大郎。
刘大郎便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连三姑娘的琴艺,令人望尘莫及……”
若生笑着颔首:“刘公子谬赞。”
“不不不,这琴曲在下从未听闻,实乃出众,连三姑娘在音律上颇有建树。”
若生被夸得嘴角抽搐,只好立即给苏彧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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