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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宅生存手札-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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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蔳看着沉静,然而跟她说话时,眼中也有光芒闪烁,美得惊人。
谢凌云心中一动,正要说话,忽的想起一事,“啊呀”一声,颇为懊恼。
“怎么了?”谢蔳惊问。
谢凌云道:“五姐姐要我帮她带句话,我方才给忘了。”
何止是忘了,她还跟孙婉柔闹得很不愉快,好吗?然而想想当时的场景,恐怕她把谢萱的话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可能还会换来孙婉柔的嘲讽。
谢凌云替谢萱叹息,谢萱还指望着孙婉柔去看她,却不知道在孙婉柔眼里,她只是勾引对方叔叔的不要脸的女人。
谢蔳目光低垂,扯了扯嘴角,声音极轻:“忘了便忘了吧,不是什么大事。”
“哦。”谢凌云应了一声,半晌才意识到二堂姐不喜欢谢萱。其实也不难理解,那回谢萱不是想谢蔳代替她嫁给孙叔宁吗?谢蔳想必也知道这件事,对谢萱生不出好感来,也是情理之中。
姐妹两人又说些别的,过得约莫半个时辰,有公主府的丫鬟邀请她们进厅。
谢凌云回想着上回的流程,又有谢蔳在侧,倒也不慌不忙。
也不知长公主用了什么法子,六月的天,聚集了不少贵女的大厅竟丝毫不显闷热,还隐隐有点凉意。
谢凌云心里畅快不少,她与谢蔳坐在一处,环顾四周,没看到豫王妃郑氏,也没看到孙婉柔。
公主府的小菜颇为精致爽口,谢凌云也有些饿了。若不是谢蔳拿眼神制止,她定是要多吃些的。
“长公主到!”
豫章长公主已经换了一身衣衫,高贵典雅,孙婉柔随在其身侧,看起来温柔极了。
谢凌云见孙婉柔也换了衣裳,想起先前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笑容落在谢蔳眼里,谢蔳奇道:“阿芸笑什么?”
谢凌云连忙摆手,一脸正经:“没什么,没什么。”
她同众人一道向长公主施礼。
简单的开场白后,长公主道:“本来豫王妃也在的,只是她突然身子不适,就先回府了。此次诗会,同之前一样,名次并不重要……”
谢凌云听与上回大同小异,也就没大在意,只寻思着,看来豫王妃气得不轻。
听谢蔳姐姐的意思,一般出了这种事,只能结亲,还得遮着掩着,恐怕豫王府这次要进新人了。
“……便以夏为题……”
长公主的声音不紧不慢,谢凌云却是一惊:什么?夏?不是莲花么?她准备的是莲花啊。
或许是谢凌云的惊讶太过明显,谢蔳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怎么了?”
谢凌云苦了脸:“没什么,没什么……”
真是太意外了,夏就夏吧。夏天有莲花,也可以拐到莲花上的,不算跑题。
谢蔳看堂妹神情变化,噗嗤一笑,柔声道:“阿芸不用怕,应景就行。”
谢凌云应了一声,开始认真思索。
一时丫鬟布了笔墨纸砚。谢凌云将之前的腹稿略做改动,便誊写上去。
她自己端详了一番,自忖还不错。——至少不像上次那般,多画了别的。这回可一点都不特殊啊。
待丫鬟收了诗稿,她们这些客人便又要到院子里去纳凉了。
谢凌云心说,这大厅就挺凉快的。然而大家都去园子,她一人留在这儿,就显得太怪异了。
于是,她也随着谢蔳往外走。
谢蔳忽然问她:“阿芸,你怎么瞧着兴致缺缺?是害怕你的诗被哪个郎君看去?”
谢凌云呆了一呆,才想起长公主仿佛,好像,大概说过,这一回与平常不大一样。诗作写好后,再由通文墨的丫鬟统一誊写,不署名,由长公主这边和那边男客中有才学的,分别评选优劣。
是有这么一桩事儿吧?
谢蔳道:“你不用担心,这诗传不出去,那边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对你的名声无碍的……”
“啊?哦哦。”谢凌云胡乱应着,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请男客,作用在这里啊。但是想到,女子的诗作由男子点评,她心里生出了一些别扭情绪。
怎么看着跟那些男子高高在上似的?姑娘们写的诗,是优是劣,跟他们又有什么相干了?
“阿芸不开心?”谢蔳看出了堂妹的不自在。
谢凌云想了想,说道:“怎么不是咱们评他们诗?”
谢蔳愣了愣,微微一笑,艳光四射:“也有啊,也有时候是男子作诗,女子来评的。跟今天的方式一样,阿芸不知道,长公主素来爱热闹,又附庸风雅。她的诗会,有时候……”
她没有说下去,心说堂妹应该能够领会。长公主的诗会很少出意外,不过倒是曾经促成过几对姻缘。
今日出了豫王的事情,看来对豫章长公主影响不大。
谢凌云不再说话了。她们在园子的凉亭里闲坐,时不时地会有人跟谢蔳攀谈。
谢凌云注意到,谢蔳浑不似刚见卢氏时那般失常,而是镇定自若。即便是遇到一些态度不好,语气异常的人,谢蔳也能从容对待。
这些女客大多都有教养有规矩,但也有极少数的几个说话难听,一句一句往人心窝子戳。
比如跟谢凌云有过一面之缘的朔平伯的孙女方如意。她一脸惊讶地问道:“咦,这不是谢家二姐姐吗?怎么?我听说你一直青灯古佛守寡来着,不守了吗……”
谢蔳瞧了她一眼,轻声道:“我现下仍是寡妇啊。”
“我还以为,我表姐没了,谢家二姐姐就守不住了呢……”方如意叹息一声,慢悠悠说道。
谢蔳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身子也微微颤抖。
谢凌云不知道方如意这话厉害在哪里,怎么二堂姐听了这话,面色苍白,身体也抖动得厉害?
方如意的表姐是谁?跟谢蔳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她表姐没了,谢蔳就不守寡了?
方如意继续道:“唉,我表姐夫真是可怜……”
谢凌云听觉得不对劲儿,她猛地站起,对方如意道:“来来来,方小姐,咱们来说句知心话吧!”
她身形极快,挡在了方如意面前,笑吟吟道:“咦,敢问令尊方大人,近来可好?”
——这一点,谢凌云还记得呢,谢芷后来跟她说过。方如意是朔平伯孙女,老爹却不大争气,贪花好色,又是白身,靠家里养着,担不起“大人”之称。谢凌云上回那句话,方如意可是气得不行。
果然,方如意面色微变,扬声道:“谢芸,你!”
“怎么?你说。”
方如意咬牙,良久方道:“你等着。”
——她上回讥讽谢芸的父亲是绥阳县令,回家后不知道谁告诉了祖父,她被禁足半个月。她也委屈,明明谢芸的父亲就是一个小小的绥阳令,凭什么说不得?然而祖父不但禁足,还不许她得罪谢家姐妹,凭什么?她们就是县令之女,乡下来的土包子!
今日方如意看见谢蔳就来气,她年纪还小时,谢蔳就挺有名了,本来谢蔳跟她也没恩怨。然而想到她那可怜的表姐,她就忍不住抱屈。都是谢蔳害的,这个小寡妇,活该守一辈子寡。
可她才说了几句,谢芸又跳出来了。她还记着祖父的话,又不能跟谢芸正面相对,只能恨恨地放狠话了。
谢凌云不怕她的狠话,点头:“嗯,我等着。”
方如意还能怎么样不成?左右她们的交集也不多。她只要小心注意一些,阴谋阳谋都不怕的。
扔下狠话后,方如意扬长而去。
谢凌云见堂姐已经恢复了正常,也就不提方才之事。——想来那是二堂姐的伤心事,还是不要提及。
谢蔳看了堂妹一眼,轻声道:“阿芸过来。”
“怎么了,二姐姐?”
谢蔳道:“我想随便走走,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动,等我回来。”
她现下心里很乱,她需要到一个僻静地散心,她得好好理一理思绪。然而这凉亭人来人往,并不是什么好所在。
谢凌云点头:“好的。”
谢蔳笑了一笑,起身离去。
堂姐离开后,谢凌云想到她先前说的种种意外,又开始担心了。出门做客,落单并不安全。二姐姐若是出了事,可该如何是好?
呸呸呸,不要乱想。二姐姐不想她跟着,想一个人走走。她可以悄悄跟着暗中保护啊。既不打扰到二姐姐,也能防止意外的发生。
谢凌云打定主意,便沿着谢蔳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没猜错,谢蔳去的地方的确很偏僻,不过,谢蔳并非独自一人,与谢蔳一道的还有卢氏。
卢氏叹了口气,问谢蔳:“蔳娘,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以为,你今日出来,就是说明你是要再走一步的。”
谢蔳红着眼睛,不说话。
“我听说,吴二郎的那个夫人难产没了,一大一小都没保住。蔳娘,你听我说,你们俩当初没缘分,只能怪老天不开眼。要不是万氏……也不会成这样。你们现在一鳏一寡,其实身份上……”
谢蔳摇头,轻声道:“卢姐姐,不要再提他了,如果我真的有……的一天,谁都可以,他不行。”
“为什么?你们当初明明……”卢氏似是万分不解。
谢蔳苦笑:“卢姐姐不要再说了,我只是出来做客,没想着走那一步,我们谢家还养的起我。这种话就不要再提及了,会让人笑话的。”
卢氏叹了口气,果真不再提及,两人又说起了别的。
谢凌云追上谢蔳时,谢蔳正与卢氏站在一株海棠树旁。远远的还有几个丫鬟守着。
见堂姐并非孤身一人,谢凌云暗暗松了口气,那个卢姐姐大概是谢蔳很贴心的朋友,她们在说知心话呢。
谢凌云不便靠近,离得太近了,就有偷听的嫌疑了。——不是旁人怀疑,而是她自己能听到。
不想惊动她们,谢凌云悄悄转身离去。公主府的园子极大,谢凌云原本是想原路迅速返回的,毕竟谢蔳叮嘱过她,要她在原地等候。但她转念一想,那多没意思。
她都离开凉亭了,还不多走几步?岂不浪费了这园子的美色?嗯,她偏要慢慢走,沿途欣赏风光。反正她只要能赶在谢蔳回去之前回去就是了。
——这一点不用发愁,她自然是会赶在谢蔳前头的。
于是,回去的路,她走得慢悠悠的,一面走,一面看公主府的奇花异草。
途中鲜少碰到人。——女客们多集中在凉亭附近。
谢凌云走着走着,不料竟给她看到远处花树掩映下的阁楼。她咦了一声,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所在。定睛细看,那阁楼与此地隔着一道墙。而且,仔细看才发现,距离极远。
她想了想,心说,看来这是在园子外啊。难怪她没注意到。
更奇的是,阁楼隐隐还有笛声传来。
谢凌云驻足听了一会儿,继续向前走去。
她一面走,一面随着笛声微微晃动脑袋,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挺好听的。
忽然,笛声的调子一转,换了新的曲子,谢凌云怔住了。
这曲子,这曲子她听过的。
不是这辈子,而是上辈子。
她那个待她一向和善,最后却乘她不备,一掌拍死她的师叔,闲来无事,就喜欢吹笛子。
她上辈子不通琴瑟,只觉得师叔吹笛子挺好听的,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那调子听得多了,她也能哼两句。
这辈子,她成了官家小姐,跟着宁夫子学规矩的同时,对音乐也有涉猎。但是她前世在天辰派听过的曲子,这一世却是再也没有听过。
她知道两世的相同点其实很少。初时她还想过找师叔报仇,后来这念头渐渐淡了。
这里没有天辰派,没有师叔,没有江湖。
可是,就在方才,她竟然听到了熟悉的调子!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з^)…☆么么哒~(^з^)…☆么么哒~(^з^)…☆爱你们。
这章很肥啊←_←
话说这意外,都是我看过的!
今天循环听一首老歌,边听边唱。听到“你看远山含笑水流长”时,总忍不住唱成“你看远山含笑半步颠”,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53章 秘密
是小师叔?!
谢凌云心中一凛; 忽的生出一个念头来:是不是他也到了这里?然而她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怎么可能?她是被小师叔打死了; 才会投胎转世来到此地。小师叔可是活得好好的; 师父没了,整个天辰派再没人是他的对手; 他又怎么会死?
他既然活着; 就不会同她一般; 来到此地啊。
但是这调子,这调子她活了两辈子; 也只听他一人吹过。
说真的; 她很想知道阁楼里的吹奏者究竟是谁。
咬了咬牙; 谢凌云取出一块绿色的绸帕; 用以遮面,她又从地面上捡了一根枯枝,纵身而起,向阁楼飞去。
——她暗暗思忖,若那人真是小师叔; 跟她同样的情形,她未必会是他的对手。但这十来年; 她勤练内力和轻功; 又生出了防备之心。即便不敌,也总能逃脱。不会再像上辈子那般被他一掌打死。
她不能连累家人,自然不能暴露了身份容貌。
谢凌云在阁楼外站定,慢慢靠近笛声所在地。
然而此刻笛子的曲调早就变了,不再是她熟悉的调子; 而是一首陌生的曲调。
那几句熟悉的、让她心神不定的调子,仿佛只是她的幻听。
谢凌云提高警惕、静静听着,但是直到笛声停止,吹奏者似乎都没发现她的存在。这让她诧异而不安,又觉得很不对劲儿。
如果是小师叔,恐怕早就察觉到了她在外面。她也不会这样好端端站着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短短数息间,她心里已转过无数念头。或许是她想多了,那个人好生生活着,又怎么会在这儿?
而且她已投胎转世,容貌与上辈子并不完全相同,只怕她现下真站在了小师叔面前,他也认不出她,那她还担忧什么呢?
谢凌云犹豫了一下,心想,是与不是,总要看一眼。
她正要上前敲门,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谢凌云一怔,抬起头,看向眼前人:“小……苏邺?”
她不聪明,但是记忆力极佳。从门内出来的人,身形清瘦,衣饰华贵,唇红齿白,眉目含笑,不是那次在湖边见到的苏邺,又是谁?
怎么苏邺躲在这里?难道那调子是他吹出来的?他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老实说,跟苏邺接触过一回,苏邺的感觉跟小师叔完全不同。
谢凌云看到苏邺愣了一愣,脸一点点红了。她有点想笑,心说,若是小师叔,可不会这样轻易的脸红。
“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苏邺有些慌乱,“诗会是在园子里。”
谢凌云笑了一笑,方才的种种不安情绪淡去了大半,她将树枝藏于身后,轻声道:“我是循着笛声来的,方才笛子是你吹的吗?”
“谢……谢姑娘?”面前的少女用巾帕遮面,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美丽的眼睛,苏邺听声音觉得像是那个怪异的少女,又有点不敢相信。
谢凌云不答,继续问道:“是你吹的吗?能不能再吹一遍给我听?这个调子,你是从哪里学会的?谁教你的?”她说着轻声哼唱了两句,是她最熟悉的,也是苏邺吹过的。
她想,这个人肯定不会是小师叔,但是不敢保证这个人跟小师叔没有任何关系。
“那件事,我没有说出去。”苏邺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啊?”谢凌云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他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儿。她忍不住笑了,漫不经心,点一点头,顺口说道,“那今天的事,你也别说出去。”
“好,我不会告诉别人。”苏邺立刻接口道,这才又道,“你喜欢那曲子?我胡乱吹的……”
谢凌云诧异:“没人教你?你自己吹的?”
“对啊,君子以琴抒情,这笛子本来就是吹着玩儿的。你……很喜欢?”苏邺小心问着。
谢凌云下意识摇头:“那倒没有。”
不是她喜欢这曲子,喜欢这曲子的是跟她有血海深仇的人。胡乱吹的?不是学的?
苏邺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你方才要我吹给你听,是不是?”
“啊?是,我是这么说的。”谢凌云回过神来,应道,“你要吹吗?那你吹吧。”
笛声忽的响起,谢凌云呆了一呆,前面这一部分很像,几乎一模一样,后面的和记忆中并不相同。她听着听着,只觉得心里一阵阵难受。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在天辰派的日子,一点点在心头浮现。
明明那时候不是很快乐,怎么现下回想起来,心一抽一抽地疼呢?
笛声停止,苏邺轻声问道:“谢姑娘,你怎么了?”
虽然她遮着面容,可是他能看出来,她好像忽然不开心了。她为什么不开心?
他心下惴惴:“是我吹的不好?”
谢凌云摇头:“不是啊,你吹的很好。”
她知道的,不是同一首曲子,相似的只有那一点。就像是这辈子和上辈子,很多东西都不一样,相似的只有一点。
别说苏邺是胡乱吹的,即使是真的有人教了他,跟小师叔也没什么关系。不一样的,就是不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希望小师叔就在她面前,她可以拼尽全力去报仇。也可以用十年、二十年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
“那为什么不高兴?”苏邺问道。
谢凌云奇怪地看了苏邺一眼:“我没有不高兴啊。”被人看出不高兴,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思及此,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直接问道:“你怎么看出我是谢姑娘?”
她的脸上不是用绸帕遮着的吗?这绸帕挺厚实啊。至少比朦朦胧胧的冪篱,厚实多了。
“我……”苏邺脸色一红,不知该怎么回答。
偏偏谢凌云还在继续追问:“说嘛,到底怎么看出来的?”是不是只有穿了夜行衣,全身上下黑乎乎的,包裹得严严实实,才能看不出来?
“也不是……”苏邺想了一想,答道,“你的声音没变啊,咱们说过话的。我听你声音,就能猜出来是你。”
而且,她虽然长高了一些,但是大致身形轮廓,变化不大。
“是吗?我倒忘了这一点了。”谢凌云点头道,这样说也在理。不过他们当时只说了一回话,还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也难为他记得。她由衷赞道,“你记性真好。”
苏邺笑笑,没有说话,心里却说,你这回一见到我,不也叫出了我的名字吗?她对他直呼其名,他却不好也这样,只能称呼她为谢姑娘。
“你是来参加诗会的么?怎么又乱走?身边也不带个人?”苏邺接连问出数个问题,“而且还来了这里?这里很偏僻的。”
他心里有很多疑问,这阁楼不在园子里,她是迷路了?还是被人领到这里来了?
谢凌云道:“我就是随便走走,你怎么在这里?男客不都在湖那边吗?你为什么躲在这里?”
“你知道……男客在湖那边?你又去了湖边?”苏邺快速问道,“我今日招待过男客,是在这儿躲清闲的。你……去那里……做什么?”
他一颗心砰砰直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很期待答案。
谢凌云看他耳朵红红的,觉得有趣,笑道:“我去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啊?”
“啊?!”苏邺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他握紧了手里的笛子,轻声道,“你不该一个人的,我没在那里。我,我跟我母亲提过……”
“我要走啦,我姐姐要我在原地等她的,我乱走已经很不好了,要是她回去了,我还没回去,她会担心的。”谢凌云笑了一笑,说道,“你在这儿继续吹吧,我先过去了。”
她将树枝扔掉,又解下了面上的绸帕。
苏邺见她要走,心中一突,失望的情绪渐渐上涌,他连忙说道:“你……这就走了?”
谢凌云点头:“是啊,你说的,我不该乱走的。我这就回去啊。”
“啊……这样啊。”苏邺顿了一顿,看着少女背影,忽然想起一事,急道,“我知道了,你那不是妖术,而且,我也没有告诉别人。”
谢凌云刚走两步,听见这话,转身回头,笑道:“对啊,你说的是。这本来就不是妖术。”她玩心大盛,说道:“我也不是妖怪,我其实是小仙女。呐,你方才说过的,不会告诉别人。”
她说完这话,身子腾空而起,几个纵跃,便不见踪影。
——当然,她倒也不仅仅是为了玩儿,她怕她滞留太久,谢蔳见不到她担心。至于这个看起来呆呆的总脸红的苏邺,她想他不会乱说的。上次他再三保证后就严守承诺,这回大概也是如此。——再者,即使说了又怎么样呢?皇帝都知道她会打拳,会轻功,能翻墙,能上树。
若真有人问起,只说她轻功精进了而已。
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这一路偏僻,并无他人,谢凌云难得在白天施展轻功,胸中的郁闷一扫而光。
然而在远远看到人影时,她仍是放弃了轻功,转为慢行。等她回到凉亭时,谢蔳还没回来。
谢凌云小坐一会儿,与唐诗雨不咸不淡聊了几句。
唐诗雨一直问着谢蕙的种种,颇为热情,谢凌云能答的都答了,但是有一些问题,她实在是不好回答。正觉得难以招架,一回头看到了谢蔳。
“二姐姐,这里!”谢凌云喜上眉梢,连忙招手。她这才看清楚,谢蔳的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大约是曾经哭过。
不过谢蔳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谢蔳回来后,唐诗雨的问题少了一些,但仍是问了不少关于谢蕙的问题。
谢凌云很奇怪,唐诗雨跟谢蕙姐姐不是很熟么?难道谢蕙姐姐成了唐家的媳妇儿,就不熟了么?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长公主府的丫鬟,开始请她们回正厅,长公主要公布结果了。
谢凌云对诗会结果不大好奇,但是能暂时让唐诗雨少问她几个问题,她还是很满意的。她同谢蔳等人一道去了正厅。
出乎意料的是,这回拔得头筹的,竟然不是唐诗雨,而是她的二堂姐谢蔳。唐诗雨屈居第二,第三更让她意外,是孙婉柔。
据长公主所说,这并非她一人裁定的结果,而是参考了男客的意见,极为公平。
谢凌云对此并无异议,她只是惊诧孙婉柔居然挺有才?她还以为孙婉柔跟她一样,也是个草包呢。
原来不是啊。
可惜孙婉柔对第三名的成绩并不满意,俏丽的小脸拉得很长,眼睛也泪汪汪的,像是刚哭过。
一时诗会结束,谢凌云待要和谢蔳一同离开,却被孙婉柔拦住了。
孙婉柔也不看谢凌云,直接对谢蔳道:“你也不要太得意,这回我不如你,下回就未必了。如果不是长公主看你可怜……”
谢蔳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字道:“我不觉得我可怜。”她又回头对堂妹道:“阿芸,咱们走吧。”
“哦。”谢凌云应了一声,指了指孙婉柔的嘴,又冲她挥了挥拳头,做个揍人的动作,成功看到孙婉柔变了脸色。她微微一笑,摸了摸荷包,快步追上了堂姐。
——她这回来做客前,用红绳将皇帝所赠的玉佩给绑了,就塞在荷包里。当时想的是看谁不顺眼,便一玉佩甩上去。反正皇帝说过的,谁欺负了她,就能打回去。然而她毕竟是个很讲规矩的女子,如非必要,她不会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过这人如果太过分的话,另当别论。
在回去的马车里,谢蔳倚着马车壁,缓缓说道:“阿芸,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可怜?”
谢凌云一愣,意外谢蔳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下意识摇头:“没有啊……”虽然,她隐约也这样想过。
谢蔳苦笑:“是啊,我不可怜,我怎么会可怜呢?我只是坎坷些,我一点都不可怜的……”
谢凌云心里一紧,顿生恻然之意,轻声道:“二姐姐,是因为孙婉柔的话吗?还是因为方如意?她们让你不开心,我去教训她们。”
“不是,不是任何人。”谢蔳忽然笑了一笑,端端正正坐好,收敛了表情,轻声道,“阿芸,你不要多想,我只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真的,你不要多想。”
谢凌云心说,怎么可能不多想,你方才的样子明明就很难过啊,一点都不像随口问问的样子。但是她惯来不喜欢拆别人的台,而谢蔳又恢复了寻常模样,她便只点一点头,佯作什么都不曾发生:“嗯。”
谢蔳勉强一笑,两人一路再无他话。
今日出门事情很多,谢凌云回府见过长辈,便沐浴更衣,想要休息。然而姐姐谢蕙和谢芷来找她玩儿,又问起今日的趣闻。
——她们这段时日一直待在府里,着实憋闷。
谢凌云捡了几件说了,比如二堂姐提到的做客时可能出现的种种意外。再比如二堂姐在诗会上得了头名,唐诗雨屡屡问起谢蕙姐姐等等。——另外的一些事情,她就下意识隐去了。
谢芷惊呼:“二姐姐得了头名?!我就知道,二姐姐很了不得。阿芸,二姐姐今日出门,旁人可有说什么?”
“旁人说什么?”谢凌云想了一想,含糊道,“也没什么,就一个卢姐姐,想来是二姐姐的旧识,跟二姐姐说了好久的话。哦,还有那个方如意,当着二姐姐的面,说了一些浑话,还说她表姐什么的,二姐姐没理她……”
她不喜欢方如意,虽然方如意算是谢芷将来的亲戚。其他的,谢凌云不愿细说了。她寻思着谢蔳不大想让人知道那些。
“如意?她表姐?”谢芷叹了口气,“如意说这些,二姐姐很难过吧?”
“嗯?什么?”谢凌云不解。难道七姐姐也知道什么?
谢芷又是一声长叹,她挥手令丫鬟退下,这才低声对两个堂妹道:“你们不知道么?二姐姐没出嫁时,有一桩故事……”
“什么故事?”谢蕙好奇地问。
谢凌云心里有些不安,轻声道:“不早了,咱们不说这些了……”
谢芷却已缓缓说道:“连姐夫没福气,死的早。可你们不知道,咱们二姐姐之前是差点许给吴家二哥的……”
“吴家二哥?那是谁?”
“我母亲的娘家,就是我李家舅舅的妻侄儿,吴二哥,跟二姐姐本来年貌相当,两家都有意,眼看着就要定亲了,可偏偏出了事。”
谢凌云心下一叹。
谢芷继续说道:“那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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