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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范-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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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笑了笑,也回了朝庆堂。
祈允灏也回来了,金钟跟铁刃正在屋里给他解甲,李行站在廊下,见得琉璃进来,立即弯腰称了声“奶奶”。琉璃点点头抬步进内,到了门里忽又停了,转身道:“将军还要出去?”
李行迟疑了下,回道:“将军约了人下棋。”
下棋?琉璃打量他神色,知道定是庆王,便不问了。反而又出了门槛,与他说道:“有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上回段延山跟王爷告我的状,后来也没消息了,不知道王爷怎么跟人赔罪的?”
李行道:“奶奶在哪儿听说王爷跟姓段的赔罪?”
琉璃摇头道:“没听说。猜的。”
李行咧嘴笑了,说道:“就是这么说!小的以为奶奶早知道了,其实王爷压根就没有理会那姓段的,姓段的来告状时,王爷就让他过两日再来。当天夜里王爷不就回府了么?然后过了两日那姓段的果然让人抬着他到咱们营里去了,那厮满心以为能讨个说法,谁知道反被王爷臭骂了一顿,说他无故拦截奶奶的轿子,被打了活该。内容反正跟奶奶当时骂太子时差不多,小的也复述不出来!不过那姓段的如今可成了咱们营里的笑话了!”
“有这回事?”
琉璃听得定北王爷竟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让人拿着财礼登门赔罪,不由得也笑了。看来就算是水火不容,也到底是一脉相承的父子,在强硬对外坚决护短这方面,还真是一样的。
祈允灏沐浴完出来,陪着琉璃吃了碗饭,便就出门了。临走时搔她的脑袋:“等我回来再睡。”
琉璃拍他的手:“将军真是的,人家梳个头可费劲儿了。”
祈允灏走了,桔梗儿也回来了,琉璃问起他去何府的详情,桔梗儿道:“老太爷生病了,好些日子都不曾上朝去。大老爷没在,听说这些日子去二老爷屋里和宋府里跑得勤。二老爷不久前复了职,在刑部当差呢。宋府与东宫喜事在即,二老爷二太太也常去宋府做客。就三老爷身子骨不大好,自打三夫人走后落下的还没有养妥当。四房里冯姨娘又有喜了,小的去到四房的时候,四夫人正在抹泪呢。”
琉璃一路听下来,觉得倒也还条理分明,于是道:“可有见到苏姨娘与八姑娘?”
桔梗儿道:“小的听说大老爷没在,就去了长房见苏姨娘,苏姨娘说最近挺好的呢,也问起奶奶,让奶奶得空回去瞧瞧她。不过小的瞧着,姨娘仿佛瘦了许多。八姑娘倒是没见,只听说现如今三房里的中馈在八姑娘手里。”
琉璃点点头,从蕊儿捧来的钱匣子里抓了把铜板儿,赏了他。
稍后范云也回来了,说是给琉璃订了西湖楼最好的茶室,可以有避开大堂的小门专门进入的。
翌日往荣熙堂回来,琉璃就预备出门去。正在换衣,海棠进来说凝霜与含雪到了,琉璃这才想起凝霜被禁足一个月,这也到时间出来了。但这会子可没功夫跟她们周旋,遂让海棠去传话,让她们下晌再来。
依旧带着月桂海棠上了马车,往西湖楼去。如今出门的事都交给她们俩了,蕊儿管着琉璃屋里所有事,动辙有人要请示,不能随便出门。
西湖楼的掌柜见得王府的车驾来到,立即率着两名小二迎出来了,亲自引着车夫将马车驶进大门左侧的一道月亮门,到得一片翠竹之下,才让车夫停下,位于马车底下躬身作着揖,说道:“恭迎将军夫人玉驾!夫人光临敝楼,足令敝楼蓬荜生辉!”
等随行的府兵在两旁站定了,月桂海棠先下了车,再伸手让琉璃扶着手臂下车来。
掌柜见了琉璃一眼,目光里露出丝惊艳,而后又立即将头低下了。
琉璃今日盛装打扮,为的也不是自个儿,既以镇国将军夫人的身份出门,总也不能表现太寒酸,让人平白把祈允灏给看低了。见掌柜的这般,便就扶着月桂手笑道:“掌柜的一把巧嘴儿,难怪西湖楼已经打败醉仙楼,成为京中一等一的大酒楼了。”
掌柜的忙道:“这都全仗京中父老乡亲及各位大人们看得起,我家东翁也时常交代小的,叮嘱小的务必怀着感恩之心好生招待每位食客。”
能开成京城一等一的大酒楼,自然是有后台的,琉璃不知道他们东翁是谁,也没兴趣知道,于是笑道:“何夫人不知来了不曾?掌柜的为我留的房在哪里,还请带路。”
掌柜的当下伸手作了个请势,领头往翠竹后头一道小楼梯上去。
原来这小楼梯竟是连接西湖楼二层的雅室的,来这里头的都是达官贵人,平民百姓就是有钱也订不着,所以私密性很是必要。
上了楼,转个弯,便就到了琉璃订的房间。门口有小二站着,这就说明聂氏已经到了,掌柜的先叩了门,然后再推了门,让琉璃进去。
聂氏见着琉璃华光璀璨地走进来,不由站起身来,怔了怔才又迎上。要从何府论起来,按规矩该得琉璃先冲她行礼,可琉璃往何苁立房里那么一闹,表明已经不认何苁立是她的父亲,于是她又不知道该谁跟谁行礼了。
琉璃微笑道:“四婶坐吧。”
聂氏回神,这才坐下。
掌柜的也知趣,吩咐了人上茶,便就往琉璃手上递了菜单子,然后就下去了。
眼下离午饭还早,菜单子也就给她先瞅着。
月桂给聂氏斟了茶,琉璃在旁打量了她两眼,便就道:“四婶近来过得如何?”
聂氏勉强笑了笑,“还不是那样儿?”说完,那脸色便又黯下去了。
第一卷 240 我来救你
琉璃笑道:“听说冯姨娘有喜了,恭喜四房又要添丁了。”
聂氏身子一震,脸上怒意就出来了,但是目光对上琉璃,那气焰又不觉低了下去,从而转换成一股哀凄。不到片刻,她两眼已泛了红,眼泪水也随之泛出来了。
琉璃看着她,说道:“便是冯姨娘怀上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终归是个妾,生了儿子也是个庶子,喜欢呢,就养在跟前,不喜欢呢,就丢给奶妈们养去。将来大了,给些安身立命的钱让他出去也就是了,既分不着家产,更继承不了家业,四婶何苦为这事发愁来着?我记得四婶原先也是个极俏丽的人儿,几个月不见的工夫就憔悴成这样,真正是不值。”
“我哪里是为这个——”聂氏脱口而出,但是话到嘴边,又把下半句咽回去了。
琉璃扬起唇,“不是为这个,那四婶是为哪个?”
聂氏脸上白了白,避开了她的目光。
琉璃挥手让月桂领着屋里人退下去,等人走尽了,转着手上杯子,说道:“四婶不说,那我替你说好了。你兄弟聂伯远,最近被人讹上了,乃是因为当年与何苁立一起合谋敛财的事被人抓住了把柄。而且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京兆尹的内侄,这个人收了他的钱,却又没把把柄还给他,如今你兄弟弄得到了要变卖私产的地步,你们却还面临着事情败露的风险,于是你茶不思饭不想,整日里忧心忡忡,是也不是?”
聂氏脸色都快赶得上手里绢子的白色了,听琉璃把话说完,她整个人都已经如筛糠般颤抖起来,“你,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琉璃沉下脸来,“我要知道。有的是途径!”
聂氏恍如雷击,呆站了半日,一屁股坐下来。坐下来也是呆呆的,六神无主看着琉璃,一双手放到膝上又抬到桌上。抬到桌上又往下去到膝上。似乎总也没个安稳的地儿。
琉璃随手拈起桌上的果脯吃着,由着她失神,并不说话。
直到墙角新点着的薰香渐渐淡下了。聂氏才缓缓从手掌心里抬起了头来,恍然望着琉璃,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飘出来似的无力与轻忽:“你今日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事?”
琉璃拍了拍手上的果屑,直截了当说道:“我约你出来,是想救你。”
聂氏两眼又腾地睁大了,“救我?”
“不错。”琉璃点头,“我知道你兄弟聂伯远并不是花钱如流水的那种人,相反因为出身庶房。对钱财这些东西看得极重。我粗略估计了一下,你们当年赚的那些钱,少说也有十来万两落到了他口袋里。这才几年,他就落到了被逼着卖铺子的地步,可见,他已经倾家荡产了。只怕你还私下里替他垫补了不少吧?现在你们陷入了困境。也只有我能救你们了。你把与当年之事知情的那些人告诉我,我来替你收尾。”
听得她这么一说完,聂氏更是慌了。盯着琉璃看了半日,她踟蹰地道:“我知道你有这个能耐,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显然对于琉璃的用心,她并没有把握。
“我当然不是无理由的。”琉璃说道,“因为这件事始终是要捅出来的,而我主要对付的不是你。”
聂氏惊道:“难道这件事的背后主谋是你?!”
“那倒不是。”琉璃摇摇头,扬唇道:“不过,也很快就是了。坦白说,我要对付的是何苁立与余氏,就算你不交出这些人的名单以及证据,我也会有法子对付他们。但那时的结果就很难说了,拿饷粮敛财,还购买霉粮送到边关,这真要追究起来,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到那时候,就是我想救你也无能为力了。”
聂氏双目圆睁着,双唇颤了半日才道:“你当真,当真要这么做?”
“我不该这么做吗?”琉璃冷冷盯着她,“何府从一开始是怎么对待我的,这应该不用我说。不说别的,就凭余氏在燕窝里下毒害死老太太,反借着此事要置我于死地,何苁立身为我生父,却罔顾我性命,险些将我踢死,又亲口答应何毓华把我送做她的陪嫁,就凭这些,我让他们得些教训过份吗?”
“可是,可是这些都只是他们做的,我们,我们并没有害过你!”聂氏嗫嚅着,极力想辩解,却又毫无底气。“你总该看在咱们待你还算好的份上,不该这么样对待我们!”
“所以,我才约你出来,准备救你啊!”
琉璃冷冷扬起唇角,缓缓呷了口茶。
这个时候,她倒有脸说他们对她还算好了!当她被关进佛堂里,没吃没喝跟老鼠抢地板睡的时候,何府的人在哪里?她小命将休的时候,差点被何毓华溺死杀死的时候,她们又在哪里!余氏指证她下毒的时候,要不是她让蕊儿拿捏住了她,她会倒过来帮她?想当初,她不是还撺掇着老太爷把她当卖身丫鬟留到府上吗?!
这个时候,她倒来说这种便宜话了!
她背过身去,扭头去看屏风上图案。
聂氏也从她僵直的背影里看出她的愤怒。
何府长房的人从头至尾是怎么对待琉璃的,她不是不知道,就是长房以外的人,也没有几个真正视她为何家人的。当时蕊儿拿着胡进亲笔写的她下药给冯姨娘堕胎的证据来给她看时,以及后来亲眼见到她怎么样逼得余氏无路可走时,她就觉得这丫头一定不会甘心这么样下去的,所以后来也一直不敢对她如何。
方才那些话,她当然也知道在琉璃看来是笑话而已。可是要是她就此把心中的不平发泄出来倒好了,她也还可以试着让她息下火气,可眼下她这么样,明显是不打算给任何人改变她决定的机会,真真让她不知道怎么往下开口了。
聂氏双肩瑟索着,早没有了一房主母的气势。
隔了许久,琉璃欣赏完了屏风上唐寅绘的仕女,转头走回到原位坐下,睃她一眼道:“四婶考虑得怎么样了?”
聂氏张了张口,没吐出半个字。
琉璃笑了笑,拿筷子沾了水在桌上画圈,“这件事既被我知道了,便只能由得我操控了,我约你来,也是看在五奶奶为人仗义的份上,你四夫人虽然也曾对不住我,但后来好歹还是没再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也就存心给了条路你选。你是要帮着我把何苁立和余氏一并拿下,还是你们一房老小跟随着他们一起下大牢,这很好选,不是吗?”
聂氏怔怔看了她片刻,扶着桌子站起来,双唇颤了颤,说道:“我倒是想选择帮你,可现在也来不及了。”
琉璃手下停住,蓦地放厉了目光。
聂氏惨然道:“在段志平找伯远之前,早有人在金仓以及各地把那些证据给收走了!伯远以为是段志平做的,所以才会被他讹得倾家荡产!后来才发现,其实段志平也只是掌握了一部分东西,还有大部分的证据,包括当时买卖粮私下立的文书,还有以贱粮充高价粮卖出来的证人,以及你父——何苁立威逼庄农贱价卖粮从中牟利的证据,全部都被别人转移走了!而这些东西,才是真正要紧的!我之所以这些天来食不下睡不着,就是因为这个!”
琉璃腾地站起身来,睁圆了眼瞪着她:“你还在我跟前耍花样,当真是要拉着你们四房一道为余氏他们陪葬吗?!”
“我不敢撒谎!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我要是撒半个字的谎,就让我四房绝后,让我不得好死!”聂氏咚地跪下来,眼泪一滚就出来了,“你是知道我的,从来贪来怕死,我也知道何苁立与余氏对你所做的事天理不容,你怎么对他们也不过份,他们这次也是栽定了!可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琉璃看着跪在自己脚跟前痛哭的她,转过了身去。
看她的模样不像撒谎,那些证据居然已经有人给收走了,会是谁干的?祈允灏么?何苁立担任征粮官,不管怎么说,征集的粮食害死了那么多将士,险些让他也葬身沙场,他是有足够理由去对付他的。可是这种手法又不像他的风格,他就是要对付他,也只要把这事再挑出来往圣上跟前一奏,然后圣上保准会下旨重办此案,这事只要被他盯上,自有大把人去找证据,没有证据也给你捏造出证据,这样多省事儿啊,还用得着他这么私下里去搜集?
所以,这事儿不会是他干的。
那还会有谁呢?
她想了想,转回身去,问道:“我问你,这些证据和证人,都是什么时候被转移的?”
聂氏止住哭声,抬起头来,惶然道:“已经有好几个月了,都是陆陆续续地被转走的,算起来前后大约也有一两年的时候,直到前几个月才被全部转完。此人很是谨慎,丝毫没有惊动我们,所以我们才一直被蒙在鼓里。”
第一卷 241 内子很凶?
琉璃顿了顿,道:“那一年,你不是还让绮罗送了帐册给余氏,让她封口吗?怎么会说没有听到消息?”
聂氏眼睛又睁大了,想不到她连这个都知道,心里的恐慌又更甚了些,连忙道:“那一年我确是听到有消息称有人在查这个事,可是后来知道那是官府的人,就是因为知道得及时,所以也没查到什么。这次我敢肯定不是官府的人,而且很可能怕打草惊蛇,所以悄无声息地进行了。”
“你为什么肯定不是官府的人?”
聂氏道:“倘若是官府的人,这么久了朝廷会没有动静?还会轮到段志平那厮来敲诈咱们?再说了,伯远去打听过,他们都说来拿文书的人是一男一女。官府里的人怎么有女子当差?”
“一男一女?”琉璃眯起眼来,“那男女长什么模样?”
聂氏道:“都是普通长相,丢在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琉璃眉头蹙着,想那两人连长相都这么谨慎,背后那人也真可算是用心良苦了。聂氏见她神色不定,担心她眼下真的要把整个何府都拖下水去,于是咬了咬唇,又说道:“那些证据我虽然提供不了了,可是我这里还有些当初何苁立与余氏收我们贿银的证据,也是可以做为旁证的!姑奶奶要是要,我这就让人回去拿!”
琉璃自认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方才说要整个何府的人为何苁立和余氏他们陪葬,不过是恐吓恐吓她罢了。何府再黑暗,也还有老太太苏姨娘与浣华待她不错,为了她们她也不会当真如此的。听得聂氏这么说,又见她跪了有这么久了,当然也就顺坡下驴了。
“四婶起来吧。”
琉璃虚扶她一把,等她起身,笑道:“既然四婶手上还有证据。左右咱们还得吃了饭叙叙家常,便让人回去一趟也好。”
聂氏连忙擦了眼泪,唤了丫鬟进来,交代了下去,才又在凳上坐下。坐下一看琉璃,已经是完全没事人一样微笑着给她斟起了茶,想她前后几番变脸。不但让她把事情和盘托出,让她跪了这半日。又让她心甘情愿地把压箱底的那些把柄交了出来,这会子又亲切地称起她为四婶,心里便不免一叹,想自己果然是老了。
琉璃让小二唤掌柜过来点菜。掌柜的见她点的是四冷八热一大桌子,赶忙地问了些口味上宜忌之处,然后回到后厨亲自交代了,再又让人摆了冷盘,亲自领人托着先送到了琉璃这一间。
等到琉璃尝过之后,挥手让他退下,他这才又更加恭谨的领着另外四五位托着菜的小二。往隔壁雅室走去。
门口站着好几个侍卫,掌柜的冲他们陪了陪笑,然后左首站着的李行就敲开门,引他们往里进去。
这是间仿汉室的屋子,窗户开的很低。桌子也是方的,就靠在矮窗之下,仅两个人对坐的位置。掌柜的先冲左首席地而坐的陆诏作了个揖,然后又冲正偏头望向窗外的祈允灏作揖,躬着腰将身后一溜托盘上的菜给上了,然后又退了出去。
李行最后出来,将门关上。
陆诏抿了口酒,说道:“昨儿夜里我回去想了想,太子围堵南城门,多半是南下搜寻没有结果。徐慎可不是等闲之辈,能在当时那样的局势下抽身退出,片叶不沾身,没有过人的智慧,做不到的。而且,他能在江南隐居那么久,做到令那么多人四处寻访都没有发现,这说明他有着极强的伪装能力!所以,太子想从徐慎的故地寻找那东西,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祈允灏几不可闻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陆诏又道:“不管怎么样,你那个凶婆娘把他这么一闹,却歪打正着让他计划泡汤了,也算是美事。何苁立那厮也挺滑头的,明知道徐慎的孙女就在太子眼皮底下,就在这京城里,他还将她瞒得死死的,就眼见着太子四处扑找。所以趁着这层内幕尚未公开,咱们还得加快些速度才是——哎,你到底在听没有?”
“在听。”祈允灏放了酒杯,冷眼睃他道:“你在说内子是凶婆娘嘛!”
陆诏愕了愕,还没说话,他又掉头往楼下马车看去了,皱眉道:“你怎么偏偏找上这里?”
陆诏也将头探了出去。于是就见他口中的凶婆娘眼下正一身华服风姿绰约地站在楼下王府马车旁,正与另一名贵妇装扮的妇人道别。阳光下她笑得那般明媚动人,倒是让人想像不出在被众兵包围的情况下,只身与太子单挑的样子。
陆诏喃喃道:“她怎么也在这儿?”
祈允灏又盯着那笑靥看了会儿,才转回头来。
陆诏看他这样子,皱眉瞥他一眼,说道:“旁边那妇人又是谁?”
“何府的四夫人。”祈允灏道。
陆诏越发皱了眉:“她约了何府的人这里见面,为什么?”
“不知道。”祈允灏也皱起眉,目光盯着桌面,“她也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陆诏摇了摇扇子,说道:“你不是在何府安插过很多人吗?现在她身边也还有,这都两三年了,怎么会还不知道?想当初睿儿可是才花了大半年就了解她了,你总不能连这都比不过?”
“王爷,”祈允灏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冷冷盯着他:“她是我的妻子!”
陆诏吓了一跳,不料他是真生气,只得无奈道:“好了好了,算我说错。”瞧见他脸色还是一派铁青,似是明白了点什么,于是手里扇子也放下了,皱着眉道:“你不是还请了太医给她喂药吗?合着是没把她当要紧了。睿儿跟她的事我也不是头回跟你说起,眼下这么气,倒不正常。”
祈允灏举杯抿酒,不说话。
陆诏叹了叹,说道:“为了这个事,我倒里外不是人了。如今见着大皇姑,我也还挺内疚的。大皇姑对我多好啊。睿儿那小子是真痴情——”抬眼见他脸色又拉下了,连忙道:“罢了罢了,我就是个大恶人!等我死了让我下地狱,成不成?”
祈允灏腾地起身,硬梆梆道:“下官还有命在身,恕我失陪了。”
说着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陆诏唤了他两声没留住,随即将目光恶狠狠丢向窗外那马车。琉璃这时正朝马车走去,行动如风拂柳,颇有几分弱不胜衣之态。陆诏气闷地将窗门一把拉下:“明明是个凶婆娘,长相也不见得绝世无双,怎么也把男人一个个地迷住了?”
楼下传来啪地一响,琉璃也听到了,坐上车,她往上头看了眼,平静吩咐道:“回府!”
先前与聂氏站着说话的时候,她抬眼也瞄见楼上窗户内的人了。二楼并不高,就算祈允灏闪得快,她也还是看清了的。不过,既然他装作没看见她,那自然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了,她也只要装作没这回事就好。
聂氏上交上来的证据,其实也蛮多的,回府后琉璃仔细查看了下,都是些当初收授贿银的数目,不过可惜没有何苁立及余氏的签押什么的,名单只有几项稀贵的玉器古董,兴许抄家的时候可以作为实证。
琉璃将这些连同当初从余氏那里得来的小帐本放在一处,丢进铜匣里锁好了。然后又交待蕊儿,让她让季小全明日进府一趟。
下晌午睡了会儿起来,外头人就禀,后院两位姑娘来了。琉璃才想是早上让人回过的,既是又来了,这会子倒不好不见了,于是到了外头,冲着堂下一笑,“大热天的,暑气还没散呢,何苦还记着这么点小事?”
凝霜连忙欠身道:“婢妾久未曾来给奶奶请安,十分惦记,便就不顾这暑热天气了。”
琉璃笑了笑,让她们二人在下首坐了。又让人沏茶。
被关了这个把月,凝霜看上去老实了很多,虽然还那么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儿,不过礼节上倒是找不出什么差错了。琉璃自觉脸皮厚了许多,如今就自坐着不说话,她也能跟没人在旁边一样安然自若了。有心想看这两人有什么可说的,琉璃更是把嘴闭紧了。
到底凝霜忍不住开口,说道:“奶奶这一向可好?”
琉璃笑道:“过得去。”
凝霜知道她是成心晾着自己呢,于是又哑巴了。可是既打着请安的幌子,总不能真的就这么坐着,更不能就这么走了罢?看了眼含雪,只好咬唇又道:“是了,我听丫头们说,奶奶前些日子把太子殿下的人都给训了一顿,婢妾真真是佩服奶奶的胆识!”
“姑娘这话可错了。”琉璃笑盈盈交叠着双手放在扶手上,说道:“我教训的是朝廷的四品命官,那段延山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当的是圣上授的官职,怎么能说他是太子的人呢?姑娘这么说,把圣上又置于了何地?追究起来,也算得是大不敬之罪了。”
凝霜愕住,一张脸羞得通红。
琉璃也没打算真拿捏她什么,见状如此,便也就笑道:“当然,咱们妇道人家嘛,有些事情不懂,瞎说了也没什么,只要不成心往外头传就好了,我也不会真拿这个跟人说嘴的。”
第一卷 242 小姑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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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连忙起身道了声是,咬着唇坐下了。
琉璃笑道:“好了,天这么热,我也不留你们多坐了,回吧。往后也不必日日地过来了,安心过你们的日子吧。”
接下来要办何府的事,她要避人耳目的时候多了,连房里头的人都要避着,怎经得再来她们两个时不时地掺和?
含雪忙道:“这怎么好呢?这可是婢妾们的份内事。”
“我说好就好,”琉璃摆手,端起茶来,“就这么定了。”
既这么着,再不走就不好了。含雪凝霜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琉璃估摸着时间不早,因也要去荣熙堂,于是随后也出了门。
回来时祈允灏也到家了,如果没有事情耽搁,正常回来都是这个时候。他最近不需要遁城了,只在营里。圣上这恢复早朝,各部便也都回到了正轨,城门虽然还是派着重兵把守,遁城却自有提督府负责。
琉璃走过去给他换衣,说道:“将军今儿怎么没着盔甲?”她记得中午在西湖楼见到他时,他身上是穿着银甲的。
祈允灏道:“脱在营里了。”说着大约也是觉得她问得不平常,于是又转过身来,盯着她看了会儿,问道:“我方才听范云说,你今儿去西湖楼了?”
琉璃给他束着腰带,点头道:“嗯,跟何府四夫人见面吃了个饭。听说四老爷的姨娘又有喜了,顺便给了些赏赐让她捎回去。”说着微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往他腰上挂玉佩与荷包,神情举止十分自然,完全看不出什么。
祈允灏盯着她头顶。半日又抬手往她发上抚了抚,笑着走出门去。他也不是傻子,何府四房的姨娘有喜,值得她特地约了人家夫人出来吃饭?他不是一定要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她这样提防他,让他心里有点发苦。
翌日早上季小全就进府来了,琉璃也不说二话。只留了蕊儿她们三个,然后把人都支下去。拿了张写了字的纸出来与他道:“我听蕊儿说你读过几年书的,这张纸有几个地方,相应地写了几个名字,你都悄悄地去查访一下,问问他们当初造访过他们的那一男一女究竟长什么模样,有什么可以提供他们身份特征的线索,尽可能地多问问,有什么可疑的全都记下来回我。”
季小全将纸接下,看了纸上两眼,瞬间明白琉璃要他做什么。当下把它收好在怀,凝重地道:“小的谨遵奶奶吩咐。只是这人数巨大,要想有成果,也得花上些时日。”
“我知道。”琉璃点头,遂从月桂手上拿过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袱来。递给他:“既然要去,就得装得像样点儿。这里头是三套换洗衣服,扮成什么人去问,你自己拿主意。还有两百两银子在内,出这个门后你就找个隐秘的地方将衣服换了,再租个小屋子住着,不要让人知道你跟定北王府有关,直到你办完事回来见我为止。”
等季小全接了包袱,她又盯着他道:“记住,我有两个目的,一是要你查出那些证据去了何人手上,二则是要你再想办法重新捞出些证据来。这件事很有危险,你必须处处小心。”
此事事关多少条人命,与案的人又怎么会容许她顺顺利利去明察暗访?她不能不这么叮嘱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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