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倌爷-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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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风阵阵,宫纱吹到木姜的眼角,她反射性的闭眼,一睁眼便发现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宫殿里,于是她转身,宫装垂在地上,像花一样盛开,“冯嬷嬷?冯嬷嬷?”
  
  宫殿地上海棠话落了一地,木姜提起裙摆顺着痕迹追了上去,隐约听到人声,她皱着眉贴在柱子后,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可知你这样做是大逆不道,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和你父皇的脸面往哪搁?”
  
  是母后的声音。
  
  木姜提着裙摆就要跑过去,却看到白色衣袂一闪,那男子握住母后的手,抱着她:“他们算的了什么,就算他们杀了我,我也要逆了这天下,父皇活不久了,母后你要是愿意和我在一起,你仍是这椒房殿的皇后。”
  
  “孽畜!”
  
  木姜看到父皇提着剑,从床榻上站了起来,他的脸孔到处是青红色的疱疹,嘴角尽是白沫,一双青白的眼看向相拥的二人,“我要杀了你们!来人呀!”
  
  宫纱扬扬,却听不见任何兵戈之声,他偏过头用剑指着他们二人,嘴皮子一抖一抖:“好啊,你们早就谋逆好了。”
  
  “萧渊!”母后哑着声音,还没走过去,便被太子一手揽在怀里,“别去。”他一双含了霜的眼睛望着皇帝,“父皇,您老了,该退位了。”
  
  红的刺眼的火折子落到绛红色的宫纱上,萧渊一人坐在火海中的大笑:“是我瞎了眼,播穅眯目,妍儿,你记得,是你母后和哥哥杀了我!杀了我!”
  
  木姜捂着眼睛,忽的看见太子哥哥提着剑,朝她走来,眼睛里是火海的红:“还有一个。”
  
  木姜猛地掉头,不要命的跑,却踩到裙袍,银剑划在地上,冒出细小的火星子,木姜哭着求饶:“哥哥,哥哥不要。”
  
  猛地衣服被人一拉,丢到马背上:“小公主快逃,逃出长安城不要回来!”
  
  木姜回头,往日长安城里最雍容华贵,最富丽堂皇的宫殿烧成一团漆黑,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她抱着马,看向遥遥路途,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木姜,木姜。”谢三郎皱着一张脸,拧干了帕子贴到床上冒冷汗的人儿,大夫过来了,瞧了一眼,道了句,“惊厥”便摸着胡子不做声了。
  
  谢三郎哪懂这些弯弯绕绕,他吼道:“对啊,惊厥,怎么治啊?”
  
  大夫仍摸着胡子,身边的小童给谢三郎使眼色,谢三郎惊道:“嘿,你这小徒弟眼睛是怎么啦,怎么一直抽筋?”
  
  那童子拍拍脑袋,闭眼装死,大夫捏着两根指头在谢三郎眼前搓了搓,说,“银子。”
  
  谢三郎哑言,原来是他不懂这行情,待丢了一块给他,大夫果然爽快的写了方子,又说,“煎两天,每天三次,药到病除。”
  
  在谢三郎质疑的眼神中,他吹胡子瞪眼:“怎么,老朽会砸自己的招牌?”
  “三爷?”
  
  谢三郎还准备和这傲娇、难缠又贪财的大夫好好座谈一番,忽的听见细弱如幼猫的声音:“三爷。”当下就掉过头去,责骂道:“起来干嘛,好好躺着。”
  
  “奴没事了。”木姜掀开被窝就要下床。
  
  “怎么没事啦?药都花钱买了,好了也要在床上躺着,将药吃尽了就好了。”
  
  木姜强牵着嘴角笑了一下,“奴才真的好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晕过去,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了,她以为她早就忘了,哪想到真相血血淋淋的揭开,她还是受不了。严肃却极疼爱她的父皇,温柔又不失严格的母后,以及她从小就围在他身后转的太子哥哥,她以为她生活在最祥和的皇家,哪想到平静的湖水下,实则波涛汹涌,父皇得了花柳病可能是被人下了毒,母后与太子哥哥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太子要篡位,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拍打她,她跌跌撞撞,晕头晃脑,等刚有力气爬起来时,却发现天早已变了,那些好的,坏的,伤害她的都远去了,她连恨都不知道恨谁!幽魂不知去处,卖了马,将宫装藏好了,穿上长安城百姓的衣服,又回到长安城,却发现今是昨非,摄政王继位,她在破败的城头下坐了一宿,觉得累极了,也没有什么力气在同他们这些狼子野心的挣过来,夺过去,最终拍尽身上的灰找了份长工的事做,就这样过日子吧,能活一天就一天,她对自己说。
  
  谢三郎还在絮絮叨叨的讲:“别说我吓唬你,以前我有个小厮,伤了风寒,明明要喝三天的药,就喝了一天,一猜怎么啦,他咵咵咵一直咳,然后死了。”
  
  木姜好笑,拥着被子听他瞎编。
  
  “怎么不信,还有一个,我的个丫鬟,她拉稀,一直拉,都拉出水来了,也和你一样,不爱吃药,你猜怎么啦,她最后连她的肠子都拉出来!唉,可惜了,才十六岁呢!”
  
  “三爷,你也变恶心了。”
  
  “诶,你这没良心的,不是为了让你吃药,我会说这些有辱斯文的话么?”
  
  “三爷?”
  
  “恩?”他从鼻腔钻出闷音,很慵懒,像一个胖胖的猫躺在阳光下,抬着爪子,晒着肚皮,却很舒服。
  
  “你好啰嗦。”木姜捂着嘴。
  
  “诶,要死是吧,真是一点儿良心都没有,个白眼狼!”
  
                          
作者有话要说:  冷的像北极,但是我还在为爱发电!~

  ☆、闻花伤心事(一)

  一早前面百花楼的小厮就给谢三郎送了点心,说是位大人赏给西西姑娘,西西姑娘觉得新奇,又将它拿给谢三郎。
  
  谢三郎早上吃了两碗面,刚放下碗呢,见那小厮来了,眼睛亮的发光,惊喜道:“是西西送给我的?”
  
  “是呢,她道谢三爷最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谢三郎捂着嘴,笑意从眼里溢出来,“可瞧她没把我给忘了。”好容易等那小厮走了,谢三郎坐在绣凳上将食盒打开了。
  
  精致小巧的糕点呈墨绿色,挥手一扇便可闻到茶叶的新香,谢三郎捏起一只小猪状的,戳着它肚子,问:“这是个什么东西,茶叶做点心不苦么?”含进嘴里,绿茶的微涩被淡淡的蜂蜜调和,倒生出几分融洽来。
  
  “木姜,你也来尝尝。”
  
  木姜也捏了一个,是一朵小花,做的绿叶是新茶的味道,花便不知是什么味了,只觉得清香,没有玫瑰的浓郁,也没有桂花的腻人,但生出几分清甜可口。
  
  谢三郎见她皱眉,看了眼,抹了嘴角的细屑,“这可是樱花,没见到过吧。”
  
  “樱花?”
  
  “扶桑特有的花,花每支三五朵,成伞状花序,萼片水平开展,花瓣先端有缺刻,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博学?可千万别崇拜我,我已经有西西了!”
  
  木姜坐到谢三郎身边,奇怪:“为什么长安城里有扶桑国的东西”
  
  “那羸弱小国,临海而生,地方小吃的少,想依靠大国学些个手艺,佛学,一去而来,长安城的番子就多起来了。”
  
  木姜沉默,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道细细的一缕线牵在这,又牵在那,弄得人云里雾里。
  
  谢三郎将糕点都放到食盒上,果然在下面看到一个卷的小小的纸条,开心的拍头,大笑:“哈哈,果然西西没忘记我。”
  
  打开,里面的字迹仍然娟秀流畅,谢三郎看了又看,捂在心口:“她约我晚上和她见面呢,我还以为她将我忘了呢。”
  
  眼前的人高过她一个头,却瘦的紧,没有寻常男子那样浓眉大眼,高大壮硕,生的一张女人的脸,举手投足间也娘兮兮的,很八卦,很不着调。木姜知道,他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动物稀里糊涂的践踏自己的领地,但她却无力赶走他。落入风尘,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活的没心没肺,木姜在自己小小一隅里闷着窗子活的小心翼翼,偏生他闯了过来,不顾一切的砸开周围的黑暗,末了挥了挥衣袖,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带走。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木姜的心麻麻的,好像喝了一瓶花椒油,若无其事的说,“好啊,那就去啊,蛮好的,真的。”可发紧的喉头像被油掐的紧紧的,她只能笑笑,望着食盒上的糕点,看着食盒上细密的纹路,道:“三爷这可是开心了?”
  
  “是啊。”谢三郎站起身子,去翻自己藏好的盒子,他拿出里面的金银财宝,亮的晃眼,问:“你说这些给西西,她会喜欢么?”
  
  “……喜欢。”
  
  “可她喜欢才子,你说我要不要背几句诗,让她对我刮目相看?”
  
  “三爷有心,西西姑娘定然是开心的。”
  
  “你说念些什么好呢?”
  
  木姜低着脑袋想了会儿,道:“墙外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无情却被多情恼。”
  
  谢三郎翻开诗集,找到这一句,取笑道:“错啦,木姜你看,你念反了。”
  
  木姜回过神,抬头看了他的丹凤眼,染着笑意,尾梢像吊着一朵小小的桃花,她抿下那种淡淡的酸涩,又想到前些日子还在告诫谢三郎,不能羞呢,今日便到自己了,她小心的收敛起自己的心思,说,“三爷我再说一个怎么样?‘山之高,月之小,月之小,何姣姣,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谢三郎一听,砸吧砸吧,觉得对味儿,一拍大腿:“就这个了。”
  
  *
  夜里,夏蚊成雷,偏生谢三郎熏了香,像个移动的靶子,蚊子大军朝他不停的进攻,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抠着痒痒,眺目远望,像一个望妇石。
  
  好久,楼梯间才传来浅浅的脚步声,谢三郎幸喜的跑过去,也不抠他脸上的蚊子大包了,笑道:“西西,你来了?”
  
  月光皎洁,连关上了的窗户都挡不住,木姜躺在棉被上,想睡,脑子却清醒的很,但坐起来,却不知该做什么事,只得楞在那,去将窗户开了。
  
  夜风带着暑气,吹在脸上,倒蒙了层细细的汗珠,不远处,百香楼像个安静的女子伫立在那,细细的凝视着夜间怀情的儿女,天太热了,木姜心想,可她只穿了一件麻衫,背后却沁了层汗珠,怎么回事,难道她会不知,她只想装聋作哑,糊弄了过去,可越让自己不想,越是在意,徘徊之间,披上了衣衫,朝着城外走去了。
  
  茅舍仍旧是原样,没有人进来过的样子,她侧身躺在床上,试图呼吸到何偏正的气息,驱逐心里的怅然,可惜没有,钻进鼻腔里全是棉被温暖的味道,虽然好闻,但少了人气。
  她拉过棉被,将自己的肚子搭上,抬起手,描绘山川湖海,也许此时何偏正抱着剑走下明山,招来船家,渡过浩浩无垠的大湖,也许船家打上一条鲜活的鱼,炖了汤,正好温润他饥饿的肚皮,也许,也许……
  
  谢三郎握着拳头轻轻咳嗽两声,望着又圆又大的月亮,觉得天时地利都站在他这,他这一次一定要将崔玠比下去,可惜他望了月亮,又望了望西西,忽然脑袋空空,卡了壳,他有些恼,苦着一张脸,冥思苦想。
  
  西西却问:“你前些时日一直来找我有什么事?”
  
  谢三郎终于想起来了,他拉着西西的手,说,“西西,你听,我给你念诗,山之高,月之小,月之小,何姣姣,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西西一愣,敷衍道:“不错。”
  
  谢三郎大喜,心里美滋滋的,西西却拉住他的手,说:“三郎,我要的东西呢?”
  
  那日她写了信告诉三郎,要和他相会,要他带些银子来,说楼里的花销不够。
  
  可怜谢三郎生怕她受了委屈,把所有的积蓄拿来了,装在盒子里,献宝一样,说:“西西,你看,这是我所有的家当!”
  
  闻言,西西惊讶的看着他,手里的盒子像有千斤重,抱怨道:“拿这么多做什么,你不用了吗?”
  
  “我是男人,男人不花钱也行,你一个女孩子,要买珠花,要买衣衫,还要在楼里上上下下的打点,怎么少得了银子!”
  
  西西鼻子一酸,扑在他的怀里:“三郎,你对我真好。”
  
  谢三郎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说:“当然,我谢三郎这五年里,从指缝里溜走的东西太多了,总得使些力气留下一点儿才行,西西,我们不求年轻时候如何,也求不起,只愿我们老了,皇帝大赦天下,楼主愿意将我们放出去,我们就找个不穷也不富的地儿,过我们的下辈子好不好?”
  
  说不感动都是假的,范西西从小流入风尘,耳濡目染是男人的逢场作戏,她偶然发现一个脑子不怎么好使的谢三郎,原本只想逗逗他,寻他开心,没想到他却当了真,真的存了心思和她过一辈子!可惜,这承诺太重,她给了一人便不能给第二人了。
  
  于是她岔开话题,贴着他的耳朵说:“解药在楼主身上。”
  
  “西西?”
  
  范西西抱着盒子,转身离去,但下楼的时候,盈盈秋水间似有挣扎:“三郎,你要好好听话,不要惹乱子。”
  
  “西西你放心,现在木姜在我身边,她时刻提点着我呢!”
  
  西西也从田嫂那打听过,木姜是个实在人,不会……骗谢三郎。她掉头,步伐有些凌乱,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她怕自己心软,但离弦之箭,发不发都得走!
  
  楼下,崔玠一把抱住她,西西流泪靠在他肩头:“玠郎,我这一走怕是回不去了。”
  崔玠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有我在,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眼前大雾弥漫,一叶扁舟行在光滑的湖面上,木浆轻划,层层浪波染到木姜的脚边,她蹲下,拂去雾气,舀了一捧水,远处水墨般的山峦直插云霄,她眯了眯眼,低头,见湖面倒映出自己的脸,鹅蛋型,远山眉,微蹙的鼻尖,忽的,那水面涟漪起,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浮了起来,森白的牙齿,红的刺眼的血,木姜吓得跌在地上,哆嗦的发现,那人是何偏正。
  
  “何某此行若能活着回来,必细讲此行有趣之事。”
  
  她惊吓,脖子上的汗汇成小流,低头一看,手里捏着的信纸已经皱皱巴巴了。
  
  还好,只是一个梦而已。
  
  望向窗外,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
  

  ☆、闻花伤心事(二)

  谢三郎今日心情不错,神清气爽,提了个小铜壶给刚栽不久的芍药浇水,看到天井里熟悉的褐衣人影,他将小壶一搁,靠在栏杆上,喊道:“又去哪了呢,昨儿?”
  
  清晨的露水凝在荷叶上,如明珠一般,又一滴滴的落入水中,木姜今日将乌黑的头发盘了一个小团,露出雪白的耳廓,谢三郎见那耳朵在太阳的照射下像染了蜜一样,颇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凉了语气道:“怎么今儿还换了个发型?”
  
  还簪着一根素银簪,以前他怎么没看见呢?
  
  木姜上楼,接过谢三郎手里的铜壶,跟在他身后进了屋:“三爷,奴的红头绳用完了,就拿了个簪子挽了发,三爷,这样好看么?”
  
  谢三郎回头,细细打量,鹅蛋脸,不浓不淡的远山眉,丹唇微启,贝齿浩洁,头发松松的挽着,少了分娇俏,多了丝风情,谢三郎偏不如她意,故意道:“不好看,真是丑死了!”
  
  木姜抿嘴,忍着笑:“哦。”
  
  “哦什么哦,小姑娘家的还没嫁人呢,怎么能将头发盘起来!”
  
  木姜惊讶,摸着自己的脑袋,“我还不知有这么一说呢!”
  
  谢三郎嗔怪,拿了根丝带,站到木姜的身后,取下素银簪,捏着问:“这个我第二次见了,第一次是你给我簪着的,这男士簪从哪来的?情哥哥的?”
  
  他边说,便将她头发散了,用丝带缠着编了个鱼尾辫,再捏了捏鼓包,拿了镜子递给木姜,邀功道:“如何,一般人我谢三郎还不弄呢,你看看。”
  
  木姜偏了偏脸,果然既青春又俏丽,她从凳子上站起,向谢三郎福身:“谢谢三爷。”
  
  说着,就要去拿谢三郎手里的素银簪子。
  
  谢三郎像早就料到似得,一躲,将它高高举起:“嘿嘿,你还想糊弄爷呢,快跟爷说说,这情哥哥是哪里的人家,家里有几口人,家中可有刁蛮古怪的老娘?”
  
  “谢老板。”三郎回头,有个穿蓝衣衫的小厮立在门外,神色焦急,谢三郎一时不察,手里的簪子被木姜夺了去,谢三蓝点了点她的脑袋,佯怒道:“等回来收拾你!”
  
  又塔拉着白底黑帮的布鞋走到小厮跟前,淡淡道:“什么事?”
  
  小厮满头大汗,身上一股馊味,谢三郎捏着鼻子,凑近前听了,冷了脸问:“怎么可能!”那小厮大急,声音也吼了起来:“西西姑娘逃了!”
  
  谢三郎的眼底淬了冰,他捏着自己的衣衫,正了正形,难得面带威严,揪住小厮:“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可千万被糊弄我!”
  
  “谢老板谁敢骗你,楼主都快找疯了!好好地花魁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谢三郎顿觉天旋地转,握着门框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木姜听了,去扯他的袖子,刺啦一声,那袖节断在她手里,线头乱飞了一地,抬眼一看,楼梯上,天井上各一只白底黑帮的鞋,人却早已不见了。
  
  谢三郎像疯了一样,小倌楼离百香楼不远,地上的青石板被太阳晒得灼热一团,他踏在上面像没有知觉一般,一进门他就拉住一个小厮,问:“西西呢!西西呢!她人去哪了?说啊!”
  
  小厮拉扯住自己的衣襟子,为难道:“三爷,我们也正找着呢!”
  
  他放开他,站在百香楼大厅中间,环环绕绕寻寻觅觅去找脑海里前熟悉的人,庸脂俗粉,不是她!他松开手里失惊的女子,凡桃俗李,也不是她!他松开手里的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周围的人影重重,晃来晃去,他抬头看,哪里都是西西!
  
  “西西!”他大叫!
  
  “啪!”脸皮被大力贴向牙齿,他的耳朵嗡嗡作响,麻痹的感觉沿着右脸爬向脑袋。他伸了舌条,将打的变形了的脸慢慢顶回去,然后偏过头,模糊之间,看到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而他的正对面站着一个褐衣女子,手在微微颤抖,声音也是抖得,“三爷,你醒醒。”
  
  他的头回正,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又好像从大梦初醒般,模糊又朦胧的盯着百香楼的牌匾,自言自语道:“西西走了,她不要我了。”
  
  刚听到西西姑娘逃走的消息时,木姜心里有一丝窃喜,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要窃喜?她这样不是介入他们中的感情,成为了第三者?可后来她又劝自己,她已经走了,她不要他了,那她是不是在三郎的心里有了一点儿地位?但真的看到谢三郎那副疯癫了的样子,她的心猛地下掉,写有谢三郎的山丘碎成一座座荒坟,里面埋着的都是范西西,哪里有她的位置!
  
  她拉着谢三郎向给姑娘们赔罪,谢三郎捂着脸,任凭她拉着,不说话像个没了魂的木偶娃娃,随她怎么摆弄。
  
  金楼主挑了帘子,瞧了眼,对屋里人说:“令妹情路坎坷啊!”
  
  白衣公子手里的纸扇一顿,道:“不碍事,萧家的后代哪个的情路不是好事多磨?”
  
  “你也是?”
  
  “这个就不可奉告了。”
  
  回来,谢三郎就躺在床上,脚底板黑黑的,木姜打了水让他洗他也不听,木姜觉得自己真是吃力不讨好,将铜盆搁在地上,声音有些大,惊得谢三郎背脊一紧。
  
  她坐过去,扯扯谢三郎的袖子,“三爷,脚洗了再睡吧。”
  
  谢三郎没动,她拧了帕子就去擦他的脚心,他却往被子里一缩,木姜叹气,瞧了瞧,端着盆就要出去。
  
  “你叹气,是不是也觉得我也很无用?什么都抓不住?”
  
  “三爷?”木姜抱着盆,搭在盆上的白麻巾凉透了的水渗进她的胸口,凉的发紧。
  
  “你们都觉得我没用,以前被父亲抛弃,又被哥哥抛弃,如今又被心上人抛弃?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怜极了?”
  
  “三爷。”木姜将白麻巾放进水里,拧干,坐到床尾,“奴从未觉得三爷可怜过,这长安城比三爷可怜的人多的是,三爷太过妄自菲薄了。”
  
  谢三郎冷笑,侧过身子,问:“你懂什么?你只觉得那些穷人每日为了养家糊口,为了生机不得以做些什么累活,我呢?平常若是有一个两个这样的公子哥儿落入风尘,谁不是寻死觅活,抹了脖子去,偏生我活的没心没肺,你们都觉得我傻,你们才真的傻,只把我当成个漂亮的草包看,好啊,草包就草包,我谢三郎偏要比你们都活的长!”
  
  木姜觉得他入了魔障,怎么说也是不听的,嘴动了好几次,还是将话忍了回去,“三爷,奴才先退下了。”
  
  “等等,我是奴才还是你是奴才,我没叫你退下,你为什么要退,我好欺负么?”谢三郎撑起半个身子,妖孽的脸孔贴向她。
  
  木姜觉得自己呼吸急促,向后挪了挪,望着自己辫尾的丝带,说:“三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凉的惊人的手贴到她的耳朵,黏起一小绺头发,在指尖慢慢的搓揉:“那你说我好看么?”
  
  “好看。”
  
  “那为什么你喜欢崔玠,却不喜欢我?”
  
  木姜猛地抬头,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盯着谢三郎,她伸手抹了把眼泪,声音有些哽塞:“三爷认错人了,奴是木姜,不是西西姑娘。”
  
  他放开手间的头发,向后一躺,闭上眼:“滚吧,西西没有你这么丑。”
  
  木姜站起身子,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看着他,又好像看着那个猪油蒙了心的自己,她忍着鼻腔的酸意,收了铜盆,肩膀一怂一怂,站在门槛那背对着谢三郎,“对,奴是不好看,但奴起码有自知之明。”
  
  “哐”的一声门阖上了。
  
  谢三郎躺在床上,单掌捂着自己的眼,揪了枕头往门那砸:“什么劳什子自知之明?去你妈的。”
  
  木姜将铜盆往青石台阶一搁,埋着脑袋,她想哭,可又拼命的忍回去,哭做什么?是谢三郎的错,她为何要承担谢三郎的错误?她一点点儿,一芝麻点都不喜欢他,男人都是大屁眼子,连谢三郎这个小倌也是的!她抹干了含在眼眶的眼泪包,眼睛红的像兔子,不想哭,可是却更生气,他失他的恋,关她什么事,凭什么把气发在她身上?
  
  铜盆里是谢三郎洗脚的白麻巾,她拿了过来,假装它就是谢三郎,于是狠狠的将它摔在地上,跺着脚在上面踩,把他如花的脸,恶毒的舌条全都踩烂。等心情稍稍平复,她要告诉自己,木姜你哪里是喜欢他?你只是喜欢他的一张脸,那么漂亮的脸,谁看了都会动心,她只是犯了平常人都犯了的错,被色欲蒙住了眼。她才不会喜欢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徒有其表的草包。
  
  她向往的应该是像何偏正那样的大侠,一身的爽朗与豪气,银剑挥削之间说不尽的英雄气概,哪像他,每日靠在栏杆上嗑着瓜子和男人们斗嘴。
  
  对,就是这样,一个人偶尔犯错不要紧,只要不要一直错下去就行。索性她现在就只对他的容貌存了一点好感,索性她如今没有泥潭深陷,如今她要让自己从这厉害里摘的干净,免得扎的全身是刺。
  

  ☆、素颜繁花梦(一)

  等木姜回了房,谢三郎背脊一僵,却没回头。
  
  他听见木姜从箱子里拿了棉被,拿在手里弹了弹,铺在地上,于是轻声的说:“木姜,我饿了。”
  
  木姜将手里的事忙完了,推了门就出去。
  
  见人走了,谢三郎翻身坐起,憋着嘴,欲言又止,只能盯着地上的棉被。他承认今天他做的不对,不该因为西西的事向她发脾气,也不该说她丑,可她不丑这是事情,应该不会为这种显而易见的气话生气吧?
  
  晚饭早就过了,木姜到厨房一看,只有一些剩菜和已经凉了的馍馍,她不会做菜,只得烧了火,将这些放到蒸笼里搭气。
  
  谢三郎光着脚坐在凳子上,等了好久,也没看到木姜回来,他觉得她应该生气了,他想道歉,又怕他热脸贴了冷屁股,垂眸间,看见木姜铺下地上的棉被没整理好,于是整了整,满意了才站起来。
  
  木姜还没有回来,连上楼梯的声音都没有,一个待在屋里无趣,他的手里是扎实的棉布,暖洋洋,他拍了拍,果然厚实,于是躺在上面滚了一圈。
  
  偏过头,正好看见自己的床榻,淡青色的幔帐,青色的樱子,再往前看,木窗开了一半,芭蕉结的果实长大了一丢。
  
  要是自己睡在床上,木姜一偏头正好可以看见他挺拔的鼻子,薄而红的唇,以及滚动的喉结,想着,他摸了摸自己的一上一下的喉结,望向门外,夜凉如水,可她还没回来。
  
  木姜端上热好的馍馍和剩菜,说,“三爷,厨房里只有这些了。”
  
  谢三郎悄悄瞧了她一眼,只见她温顺的拿着托盘站在一边,就如往常的丫头一样。
  
  他点点头,拿了筷子就捻了菜吃,待咬了几口馒头,他忽的问:“那你吃了吗?”
  
  “吃了,奴和楼下的长工一起吃了。”
  
  哦,原来合着就他一个人饿肚子呢!他大力的咬了口馒头,嚼了使劲咽下去,右手戳着碗里的菜,嘟哝道:“对不起。”
  
  木姜望着地板,置若罔闻。
  
  谢三郎食之如同嚼蜡,他将馒头搁在桌上,筷子也放下,一眨不眨的看着木姜:“木姜,我错了,我不该向你发脾气。”
  
  “三爷没什么该和我说对不起,是奴不该打三爷。”
  
  谢三郎苦笑,若不是那一巴掌,他还不知道癫狂成什么样呢,那一巴掌扇醒了他,偏偏他还对她说那样伤人心的话。
  
  “我知道我脾气不好。”谢三郎难得真诚,可木姜一句话就让他刚拿起来的筷子又掉了。
  
  “三爷,奴觉得自己愚笨不会服侍人,如今西西姑娘走了,三爷您也放心,我绝对不会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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