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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系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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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翳转头看去,只见那铁舌在玉铃内微微打转,却像是有灵,就是不碰到铃壁。
  重皎脸上显露出惊愕的神情来。
  辛翳先惊后喜:“难道是说——”
  重皎摇头:“不……他的魂魄并没有回来。但……也没有去遥不可及的地方。”
  辛翳皱眉:“什么意思?”
  重皎:“他的魂魄没有通往天上,也没有去地下,而是仍在现世徘徊。”
  辛翳脸色大变。楚国早有对魂灵上天或入地狱的传说,但说他仍在现世是什么意思?难道荀南河辛劳半生,死后却成了孤魂野鬼?!
  辛翳一把抓住重皎的肩膀,急的额头上青筋鼓起:“什么意思!你不能带她回来么?或者让她去到天上也好!怎么能让她在现世漂泊!复礼不复礼都不重要,我一辈子见不到她也都不重要,你要让她安心去该去的地方才对!”
  重皎摇头:“他在北部,离我太远了。今日是他死后第七日,怕也是我唯一能感应到他的时候了——”
  忽然,那玉铃中的铁舌不再打转,静静的垂在正中。
  重皎:“……时间过了。复礼的时间已经过了。”
  辛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重皎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灵魂似乎仍在世间,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亦或是要去哪里。我只是个楚巫,又不是天神。“
  他想了想,又道:“这个玉铃,你随身挂着。他万一真的会有一天来找你。”
  辛翳一把拽掉腰带下的组玉环佩,手指又急又乱的将玉铃挂在腰带下:“他会来么?是这能招他来,还是说他听到我的声音了。”
  重皎帮他系好,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若他真的来了,这个铃铛必然会作响,但铃声轻微,却不会将他吓走。他是明日会来,亦或是三年五年之后会来,我也不知道。或许他就在远处飘零,终你一生等待,他也不会回到楚地。”
  辛翳捏住那玉铃:“北方——是哪里?秦国、晋国、魏国?还是燕赵?”
  重皎只摇头:“难道你还打算去找她,还是说要把北方各国都打下来?这次晋楚之战,晋王拼死在前,公子白矢又是个将才,听说楚军也备受创伤。”
  辛翳缓缓放下那玉铃,它竟然在晃动之中毫无声响。
  他道:“可惜伤了老子,没能杀了小子。公子白矢恐是大患。”
  重皎看他神情又恢复正常,聊起了军国之事,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和其他人都怕荀师的死,让辛翳再受刺激。
  重皎和他一起踏着雪往屋瓦下缓缓走,他满身银饰珠贝作响,道:“未必,公子白矢很难成为储君。若他想要王位,必定会带军攻入曲沃,逼至云台,驱逐或杀死应当正统继位的太子舒。到时候晋国境内一定大乱,我们或许可以带兵攻入晋国,像百年前那样再度瓜分晋国。”
  辛翳点头:“可若公子白矢不能成为王,太子舒继位,必定会驱逐在军中有威望的公子白矢,到时候晋国势力也是会被大幅削弱。而太子舒性格软弱,可以先用说客诈他,而后离间秦晋,再想方设法联魏,一样可以取晋。”
  重皎沉思,辛翳又道:“不过永远都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好,晋国是几百年中唯一一个被灭后又复国,还能成为一方霸主的国家。也不可掉以轻心。荀师在世的时候也与我讨论过此事,想要吞秦,必要先灭晋,而后吞魏连纵,才能向东推进……”
  重皎低头。
  其实不止辛翳,在百年前周王室彻底覆灭后,各国也都撕破脸皮,北方的燕与赵,山东的田氏齐,甚至通向西部的秦国,都有功追三皇,步武尧舜之心。
  辛翳:“不着急,大军驻扎上阳,我且要看看晋国能乱成什么样子。”
  他说着,正要扶着梯子下去,重皎忽然压低声音道:“其实你是喜欢荀师的吧。”
  辛翳脚下一滑,差点没踩中梯子。
  他连忙扶住把手,略吃惊的抬起头来。
  他们在这里说话,宫人应该还听不见,重皎道:“我的意思是——爱慕之心。”
  辛翳别过头去,并不反驳,踩在梯子上没动:“说这个干什么?”
  重皎盯着他:“没什么。只是你也大概到了婚龄了。”
  辛翳:“他刚去,你居然跟我说婚事?!”
  重皎:“荀师临去了之前,就提过几次你成婚的事情,你就装听不见。他之前不就安排申氏女入宫,结果让你给搪塞过去了……莫不是你们之前吵架也是因为这个?”
  辛翳一只手扶着栏杆,站在梯子上:“……有一部分是这事吧。不过更多的跟晋国有关。在灭晋的手段上,我们俩的想法有分歧。”
  重皎可不会让他把话题绕开:“不提晋国。就提申氏女的事情。你就算不成婚,但连个夫人美人没有的也不太正常。别在这儿跟我瞪眼。我是说,你宫中一直连宫女都少,外头也在传言你与荀师不伦,你以前听了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的问题是,荀君去了。往后的人不知道要编排他多少。”
  辛翳隐隐发怒:“他们不敢!”
  “你管得住自家史官,管不住周边列国的啊。而且你一副不喜欢女人的样子,谁知道荀师以后会不会被编排成弥子瑕,说不定为楚国改革的功劳都被湮没,就只剩下以色事主了。”
  辛翳登上几步来,站在屋瓦上,猛地上前一步,捉住重皎的衣领,扣住他脖颈,一把将他摁在屋瓦的积雪里,咬牙切齿:“你说谁是以色事主——!”
  重皎跌在雪里,被他掐的几乎喘不动气,艰难道:“外头的传言,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辛翳暗自咬牙,冷冷垂眼瞧他,却不松手,蹲在屋瓦上,轻笑道:“外头的胡言乱语,你也敢在我眼前复述?!”
  重皎脸色通红,辛翳看他快背过气去的样子,这才缓缓松手。重皎痛苦的咳嗽了几声,道:“……我只是想还荀师一个清名。”
  辛翳拽下他头上的鹤羽,将那羽毛管尖锐的一端在他脸上轻轻划了两下:“怎么还?”
  重皎后背发凉,雪也湿透了衣袖,却吸了一口气,假装淡定道:“你也到加冠的年纪了,本来荀师就给你安排了申氏女,你就别拖了,把申氏女弄进宫里算了。你晾着也罢,但主动提出让女人入宫,外界对于你喜欢男人的传言能少几分。……别弄我的脸了,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辛翳心底冷笑:他倒忘了,荀南河对他后宫缺人这事儿倒是着急得很。
  辛翳脾气变得快,他轻哼一声,扔掉鹤羽:“谁说我喜欢男人?就算喜欢,也不喜欢你这样花里胡哨,妖里妖气的。”
  重皎:……这两个词放你头上也不亏!
  重皎撑起一点身子来:“到时候你再在祭典之上祭祀荀师,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就可以尊他为圣,列先王之侧,这样就算你认他当半个爹吧。在礼法上,众人只会说你尊师,绝不再敢说这种传言了。”
  辛翳脸色却难看了,他攥了一把雪,扔在重皎脸上:“什么破主意!”
  重皎气得抹了一把脸,雪水冻的脸疼。辛翳毕竟才十九,就算为王了,平日还是隐隐露出几分幼稚少年气。
  重皎:“你不能因为喜欢他,就不承认你这样是不伦啊!也不能就不认他是你长辈啊!”
  辛翳脸色铁青,又嗤笑:“你想多了,孤什么时候说自己喜欢荀师了。那都是……师徒情分罢了。”
  重皎:……你都快把“离不开他”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这样嘴硬还有意思么?!
  辛翳:“再说了。不伦?孤是不伦又如何?天底下往我头上安的骂名还少了?”
  再说他也从来没说过,荀南河那死脑筋又反应不过来,连对他的师徒情分都未必多深厚呢。
  他一个人偷偷的喜欢,难道也能叫不伦么。
  重皎气道:“他要是还在,听了你这话,能动手打你!他人都不在了,你就不能给他留个好名声?你自己愿意怎么祸害自己名声没人管你,算是我求你了行不,给他留个贤名吧!”
  辛翳垂了垂眼:“荀师几次说那申氏女子如何如何好。说的像是他见过似的。”
  重皎撑起身子,想站起来,辛翳却觉得蹲着很舒服,不想站起来跟他说话,竟然按了他一把,又让他坐回了雪窝里。
  重皎感觉到自己的裈衣都被雪弄湿透了:“……”
  重皎只能郁闷的坐在雪里,抱着膝盖道:“你是想过要杀申子微,剪除申家势力吧。虽然申家跟荀师曾关系亲密……”
  辛翳耸肩:“倒无所谓。一个申氏女,又不是列国公主,掀得起什么风浪?她也就做个夫人,这能影响我对申家下手么?若是她懂事,不因为申家的事哭天喊地,也能知道避着我,不让我看见,我就留她半条命活在宫里。”
  重皎:……你这不就是欺负人么?
  重皎试探道:“见过么?长什么样子,年几何?”
  辛翳耸肩:“不知道,反正我估计也不会见她,就是满脸麻子、头发掉光我都不管。算是荀师交代的事情我做到了就是。行吧,回头我让申家送她入宫,反正也是个夫人,又不算婚嫁,更不会影响荀师的入殡。”
  他说罢转身走下屋瓦,爬下梯子,重皎连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雪。
  等他回到院落,复礼之后就是盖棺了。
  重皎站在棺头处,轻击小鼓,低声吟唱,长袖被风吹的舞动。
  十几个灵巫从长廊两侧下来,光脚踩雪,手腕脚腕处挂着白色的布条,带着剪纸的面具,缓缓起舞。
  棺盖的最后一点缝隙被合死,辛翳走到黑底红凤的漆棺旁,微微一笑,他低下头去,轻声道:“还你一世清名?我有这么无私么?现在想来,你在世时怕是对我没几分真情,到了死后若有人编排你以色事主,倒也不是件坏事。想做没能做的事,倒是能让人在后世的史书上写成故事了。”
  辛翳轻轻的亲吻了一下棺盖,一只手摩挲着玉铃:“虽大楚强盛,怕是我名声不会好了。你也别想做什么清风明月的君子,跟我做一对儿混帐君臣,也不错罢。你说是不是,南河……”
  南河睡梦中感觉有些冷,又隐隐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她想要再听清,就感觉那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似委屈,似哽咽,又似难以启齿的轻轻唤了她一声:“南河……”
  作者有话要说:  南河:我觉得尊我为圣,认我当爹这个想法挺好的。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快叫我一声爸爸。”
  辛汪汪咬牙切齿:“看咱俩以后谁管谁叫爸爸!”


第7章 兔罝
  岁绒处理伤口过后,晋王恢复的还算可以,虽然很难说能够完全痊愈,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已经在鬼门关徘徊了。
  天还未亮,晋王醒来了一回,师泷和几个将士正在外帐歇息,乐莜去布置军务了。
  跪守一夜的军医看到晋王清醒过来,连忙将外帐的人叫进来。
  师泷也一夜没睡,满脸疲惫,一边进帐,一边道:“药还没好么?虽然那位女医所写的药材有些难弄来,但公子白矢不是去了一趟旧虞,也从旧虞的世族那里借来了。看时辰,应该也要熬好了吧。”
  军医连忙说要去取药。
  晋王一看见师泷就觉得头疼,不过他也必须要商讨今后的应对了。
  晋王艰难的披了件衣服,让众臣坐,诸人挤在一张长桌边坐下。
  外头军官道:“公子白矢来了。”
  晋王神情一顿,抬手:“听说借药是他带人快马奔去旧虞城内的。他也累坏了,这么早,先别让他进来了。给他几日假,让他歇歇吧。”
  众军官面色一滞,师泷低眉垂眼不说话。
  今天算是败军后的第一次小朝,晋王却不让公子白矢参加,是真的体谅他劳累,还是说……
  但师泷却觉得这样拖着,也未必全是好事,若晋王执意立公子白矢,或许在这期间,他师泷也有可能被处理掉。
  有他在,公子白矢很难成为储君。
  就算晋王逼压之下,师泷低头认输、认同白矢,晋王也觉得他不能和白矢齐心,为了给白矢铺路,不如提前解决他……
  师泷对此心里有数。但越是到关键时刻,他就不能“识时务”,而是要激流勇进,才能抓住正确的选择。
  只是他心中一直怀着一个疑问:就算太子舒性格略软弱,也不太喜欢在朝野出面,但也不至于不能继承王位。为什么晋王不但立白矢,而且还觉得回国后群臣就会认同他的想法?
  晋王披衣,却还起不了身,只坐在榻上,掀开了帷幔,向众军官询问减员损失的状况。师泷也带了一些曲沃的文书,向他讲述国内的境况。
  晋国此番大战后,状况可以称得上是危急。
  夏季大旱,冬季大雪,寒冷的天气已经冻死了曲沃城内外不少百姓,更无粮草可征,去年向秦国交换来的马匹,又因粮草质量不佳,养马者不够有经验,饿死了不少。
  而且秦国受灾也很严重,想要到晋国来借粮。
  可晋国哪里还有粮食给秦国。
  师泷抬袖道:“可若是不借粮,怕是楚国就借粮给秦国了啊。楚国自几年前改革后,开垦了大片荒地,只有一年大水受灾,其余年都是粮食富足,他们虽然有雪,但对于那里的气候来说,是瑞雪兆丰年。楚国肯定不愁粮食的问题。”
  晋王轻轻咳嗽一下,他拿不动竹简,只得垂下手,道:“你是觉得秦会与楚交好?”
  师泷:“就算没有交好,我们秦晋之好也必定会有嫌隙。楚国又占据了上阳,也可以西取秦国,楚王完全可以威逼利诱秦国。”
  晋王:“可是给了秦国粮,我们难道就要看自己的百姓饿死么?”
  师泷没说话,他不能再杠了,只能先听晋王的意思。
  军官道:“而且,这次我们南下,本来也是为了以战养战,夺取楚国的大城与粮仓,为的就是应对夏季大旱之后境内的困苦。谁能料到这些年楚国军备也强盛了。那辛翳小儿似乎一点也不肯再受欺负了,就算是谁要侵占一点他的领土,他也要睚眦必报。”
  楚国是几百年前位列强国的老大哥了。
  但这位老大哥没什么尊严。经常看到周边各国,谁都能欺负它一把,但谁也没能灭了它。这跟楚国的权力结构有很大的关系。
  楚国虽然是分封制下的诸侯国,但数百年历史中,绝大多数的诸侯国本身都已完成了中央集权,唯有楚国,是为数不多国内再度“分封”的国家。
  晋王咳了咳:“楚国以前虽然地广人多,势力强大,但楚王手下县公、领主众多,与小诸侯国无异。众县公领主和楚王的关系也若即若离。楚王的政策不偏向他们时,他们就可以对楚国被入侵视而不见,这也就是以前大家都能欺负楚国的原因。”
  他喘息了一阵,又道:“但当入侵已经到了威胁领主地位的时候,这些领主就会联手。他们屯蓄着力量,又是在自家门口,自然能将远途出征到楚国又交战多日的外敌打的屁滚尿流。因此外敌入侵的时候,也是楚国的中央和地方势力谈判交锋的时候啊。不过那是旧日的楚国了,看来楚国如今变法大成……”
  师泷微微抬起头来:“你是说现在楚国早已大权握在楚王手中,县公与领主再没有能够和楚王谈判的实力了。因此每一点土地都是楚王的,他就要将所有染指领土的人都打出去?”
  晋王摇头:“看来是这样。但楚国境内到底发生了多少变化,我们谁也不知道。用掠夺楚国来给养的方法,看来再也不能行的通了。”
  众人齐齐叹气。
  晋王也低头:“是,我们有了五十多年的和平,军力也上来了,但各国不也都在改革么?西侧秦国是我们的故好;北侧赵国骑兵强大,兵械又先进;而魏国富足,与齐赵交好,若是我们对魏国动手,赵国齐国必定警觉,联手讨伐我们……晋国,难啊!”
  他说着话,又头疼起来。
  师泷连忙道:“大君先养好身子,等回到曲沃再做商量也不迟。”
  晋王也只能作罢,摆了摆手:“不用担心孤,让乐莜去准备,我还可以坐车,我们着日回曲沃。”
  众军官喏,躬身退出去,师泷也往外走去,就看到军医端着药锅进来了。
  军医将药锅放在屋内的小炉上温着,为晋王盛到小碗中递上。
  晋王端不动药碗,微微抬下巴,军医跪在榻边,正要喂他服药。
  师泷走出帐外,忽然止住了脚步,脸上现出几分疑心的神色,他回头望了一眼帐帘,犹豫再三,对主帐外四个士兵挥手道:“你们陪我进去一趟。”
  晋王斜倚在榻上,木勺正要递到嘴边,师泷却忽然从帐外回来,身后跟着四个士兵。
  晋王正要开口,师泷却二话不说,猛地拔出头上银簪,披头散发走上前去。
  师泷:“失礼了。就算是我多疑,也请大君不要责备我。”
  他将那银簪插入汤药之中,浸了两秒拿出,只见银簪变色,晋王与他尽是脸色一凛!
  晋王吃力的抬起手来,一下打翻那碗药!
  四个士兵连忙上来按住那军医,师泷勃然大怒,扣住军医的下巴就将汤药灌入他口中。
  只见得那军医又惊又俱,师泷紧紧扣着他下巴不许他咬牙,药汤流的脖子上全是,却也没少灌进他肚子里。不停地抠嗓子眼想要吐出来,一把抱住师泷的腿,开始哆嗦着假笑起来,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音了——
  那军医正拼命的张着嘴想要喊出什么字节,在晋王与师泷冷冷的目光中,他黑紫色的鼻血流了出来。
  而后,军医陡然弯下腰去,拼命干呕起来,吐出许多黄水,身子痉挛着面朝下昏迷了过去。
  师泷并袖站在一旁,冷冷道:“下毒?倒是也铤而走险了。若是下的好,擦去鼻血和秽物,昏迷后怕是看起来与伤口恶化差不了多少。可南姬和她的仆从还在军中,他真的是不害怕被看出来啊。或许说,他还打算下毒成功了之后,对南姬下手?“
  晋王抬起头来:“你是说——”
  师泷神色复杂,蹙着眉,有些沉痛又有些替自己委屈:“对于这些事,我没什么好说的,请南姬的仆从亲自来在帐中煎药吧。”
  晋王声音颤抖:“你认为是白矢?!”
  师泷微微转头,对那四个士兵道:“你们去外帐候着。”
  晋王双手发抖,脸色惨白,师泷这才抬袖跪在脚踏上:“看来是公子白矢知道我昨夜来了,他知道我支持太子舒,昨夜我又留在帐中劝了您好一会儿,今天早上他要来见您,您就没见他。他一定觉得是我说服了您。可那份告书却还在史官手中,他要是杀了你呢,那份告书就是您的遗嘱了。”
  晋王惊出了满身的冷汗。
  师泷也脸色难看,他让刚刚的变故惊出满后背的冷汗:“其实,您回朝后,不只是我,世族宗亲一定会逼迫您,王后也可能与魏国联系,楚国还会虎视眈眈,您仔细思索之后,十有八九是不会立白矢为太子的。那么说来,白矢离储位最近的时候,就是今天了。离曲沃越近,他就是离王位越远。”
  晋王身子一软:“他要杀孤么?”
  他又一惨笑,低声喃喃:“可谓报应啊。孤又何尝不是在他年幼时起了杀心……”
  师泷心惊,抬起头来:白矢是晋王第一个儿子,就算是庶子所生,其母姚夫人也还算受宠,晋国又子嗣稀薄,晋王又怎么会想杀死白矢呢?
  如果在他年幼的时候想杀了他,又怎么会在他长大成人后要立他为储君?
  晋王唯有二子,一个是宠爱有加却不愿让他继承王位;另一个则幼时对他起过杀心却想立他为太子——晋王这是疯了吧!
  晋王转过头来:“你怎么会想到的?”
  师泷抬袖:“因为昨日是公子白矢去借药材的。而旧虞的蒋、狐两家,都曾有意向让女儿嫁给白矢,白矢击退赤狄皋落氏与留吁氏时,曾多次借道旧虞,扎营旧虞城外,显然与这两家关系密切。”
  晋王缓缓吐出一口气:“蒋、狐两氏算是曲沃代翼之前就立足在旧虞的老世家了,复国时也帮了我大父一些,只是这些年没有出人才又眼界不够,便不得朝中重用。他们竟想通过帮助白矢,一跃成为云台下的大姓?让人去查药渣,看究竟是哪种毒药。然后偷偷去查白矢的帐内,看是否能找到剩下的毒药。”
  师泷:“您是想拿到证据之后再动手?”
  晋王微微抬手:“算是最后抱有一丝希望,我想确认这孩子是真的想杀我么。如果是真的,以我病情突然加重为由,请他一个人来,也请卫兵来。我要看到他被当场诛杀。”
  师泷头低下,半晌道:“……喏。”
  晋王躺回榻上,两只手放在腹上:“你说对了,孤糊涂了。孤……怎么能把他当做心头肉呢?还说什么回国之后一定要立他为储,呵……孤糊涂啊。”
  师泷不敢接话,满身冷汗的走出主帐。
  帐外朦朦亮,天色是灰蓝,被露水打湿的草地与营帐都是一片殷蓝,薄辰时的炊烟像是被殷蓝稀释的水,倒着弯弯曲曲的往天上流。
  师泷紧了紧衣领,多在主帐外驻留片刻,细细欣赏这篇景象。
  他想,正午的天也是蓝的,水的倒影也是蓝的,他怎么就没注意到过。
  或许是因为心境也不同吧。
  他微微一笑,踏过浸饱雪水的松软泥土,朝军营另一端走去。
  白矢今日醒的很早。
  清晨,他坐在帐内的竹垫上,眼前放着一小包黑色的茎秆,切碎,晒干却没有炮制过。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正将那黑色的茎秆削做细末。
  他身旁,一个白胖的男子跪坐着,道:“公子,这川乌,真的有那么毒么?”
  这白胖男子叫狐逑,是旧虞狐家的年轻子弟。
  狐氏曾是因政治斗争,在四百余年前逃离晋国,湮没于战乱之中,这一支则留在境内,出身乡野,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功绩,就是擅长做缩头乌龟,躲过了百年前分晋的动乱,一直活到了现在。
  狐氏现在在旧虞也算是当地名望,可是跟曲沃的那些大姓就没法比了。
  几年前白矢带一小支部队去警示晋国东南部的戎狄,经过旧虞,因遭遇暴雨,小队人马难行,靴子里灌满了雨水,马蹄开裂,带的生火的柴火也全部浇湿。
  他不得不进入旧虞城中,本来只是打算像当地的望族借一些柴火,却没想到受到了蒋与狐两家的热情款待。
  这简直就是从曲沃遥遥伸过来的一条金枝。
  就算白矢只是一个庶子,却是除了太子舒以外唯一的公子。他作为晋王第一个儿子出生后,晋王给办了相当盛大的百日;等他长大后,晋王又带他出来打仗,显然这个公子也很受晋王重视。
  狐氏与蒋氏两个落魄乡下家族,在旧虞城内斗富斗法好多年,再加上是同为子姓不通婚,更少了和解的可能性。
  公子白矢的到访,更让他们鼓足了力气较劲,争抢着让白矢去他们的府邸上住。白矢觉得自己又不是来度假的,就拒绝了两家,住在了城守给安排的一处地方军营里。
  然而两家的态度,却让白矢感觉到有些受宠若惊。
  他在曲沃,虽然看似受重视,但并不算太有话语权。
  晋王大多是指使他做事情,偶尔教导他,但并不怎么与他多探讨,也不是特别亲密,最多是有点欣慰和欣赏。而且太子舒在曲沃,比他小六岁,样貌讨喜,又甚得晋王宠爱,还是王后所生的未来太子,更是在朝中被诸位大臣捧着。
  而白矢从有记忆开始,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这样捧着。
  每个人的眼光都不再带着审视,而是仰望。
  就像仰望晋宫云台一样。
  那些话语让他太过舒坦了,就算他的理智提醒他说小心谗言,但他心底还总是在小声道:
  这样的夸赞总是有根据的吧。
  不至于每个人都在说假话吧。
  他也被蒋家和狐家盛情邀请,参加过他们的家宴,蒋家与狐家的长辈围着他问云台上的景象,问曲沃的吃穿用度,也问晋王的心意。
  实际上,晋宫朴素节俭,所用多是旧物,云台本身虽然壮观,但云台上的生活却不像蒋家与狐家这样——香风环绕,美女如云,钟鼓馔玉,谈笑风生。
  他心底的艳羡却不能说,只能在蒋家与狐家面前,绞尽脑汁,吹嘘起了云台上的生活如何奢靡,如何不可想象。
  蒋家与狐家听了眼睛更亮。
  他们想的是,有朝一日,一定让家中男子登上云台,也能入朝为相邦或将军。
  白矢想的是:要是这帮人去了曲沃,岂不是他编的话全都要被揭穿了。
  他们又问晋王的心思。
  白矢能怎么说。
  晋王的心思,他也不知道。
  他却也不能说。因为他是曲沃来的公子,他是云台住的贵族。
  他只能偶尔一笑,或故作深沉道:“晋王自有打算,不是我们这等人能揣测得了的。”
  但总体来说,他在旧虞是快乐的。这里简直就像是从曲沃到战场之间的一个梦乡,而当他接受了蒋、狐两家送来了美人之后,这个停驻享受的梦也多了旖旎的颜色。
  蒋家与狐家都希望他能娶旧虞的女子。
  但白矢知道,他绝不可能这样做。
  如果他能为王,必定要迎娶他国的公主。
  不论是娶秦国公主以续秦晋之好,还是说娶赵、魏女子向东部北部寻求和平。
  就算是弱势的卫、鲁小国,那也要是一位公主。
  


第8章 疲q
  他如果娶了蒋家或者狐家女子,那他本来不多的政治资源就更是损失大半。
  有那么多三四十岁的男子无妻,并不代表身边没有女人。
  他们有很多侍妾,但只有妻这个位置,一定要选择最合适的人选,这不但是为他自己的政治道路做铺垫,更是为自己的儿女打下基础。
  在婚姻的体系中,就算一个男孩出生后不受父亲宠爱,但若是能有一个好舅舅,那就绝不会输给其他受父亲宠爱的男孩。甚至当他为王以后,如果遭遇灭顶之灾,甚至灭国之难,帮助他归位复国的,也很有可能是他的舅舅。
  对女孩来说也是一样,若是母亲尊贵的女孩,就是这个家族内可谓政治价值最高的人之一。就算少女时期秽乱,为妇后多次再嫁,甚至婚后公然脔养面首,都仍然炙手可热,成为家族势力联合的关键纽扣。
  白矢宁愿到三十四十不娶,也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关键的位置被乡野世族染指。
  蒋家与狐家被拒绝后,可以说是又失望又兴奋。
  兴奋就在于,白失对王位一定有坚决的野心。
  见了这么多美人,还能够坚决拒绝他们,说明他也并不愚蠢。
  就算不能为姻亲,但至少,他们碰到的这个金枝,是很有可能为王的!
  虽说不娶妻,但送来的美人,他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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