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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系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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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早两年,连荀南河都怀疑这两个小子是不是冷王爱上小神棍的剧本。
宫里都偷偷叫重皎巫后了。
两个直男还天天勾肩搭背,对此一无所知。
因申氏女入宫即为夫人,不少在外宫打杂进不了主宫的宫女,都开始头破血流的抢夫人身边的位置。毕竟能照顾夫人,总要比在外头做杂活舒服的多。
这会儿当重皎的五金摊子被肥青牛一步一顿的拽到申氏女的宫室前,一群宫人听见那动静,都知道谁来了,一下子也慌了神。
难道新夫人刚进宫,重皎就要来个下马威,教训新夫人一翻,让她知道谁才是宫里的主人?!
新夫人住在西院,西院当事的是藤与森两位女使,这两人正被一群宫女推进里屋,慌里慌张的商量起来。
藤圆脸润肩,小手藕臂,笑起来甜娇可亲,但胆子却有些小,她本就怕灵巫鬼神,此时吓得快哭了:“定是大巫在宫中独宠多年,听说大君迎申氏女入宫,气急了要找过来呢!否则怎么昨夜才进宫,今日大巫就来了!”
森个子高一些,是典型楚女的细瘦杨柳身材,长手长腿,眉眼生的狭长,性子冷静:“胡说——你怎么知道不是大巫给新夫人来看病呢。”
藤摇头:“不可能,那可是大巫呀!新夫人也只是个夫人,还能请得动大巫?”
森低头思忖道:“或许是大君宠爱新夫人呢。”
藤小手捂住嘴:“莫与我说你真的信大君会喜欢女子?他连咱们裙摆都不能见,谁要是敢往他眼前走就是杀无赦,你觉得他会心疼一个还没谋面的新夫人?而且,新夫人昨日落水后,到现在都没醒,大巫来了,总不能再去找夫人的事儿,肯定要少不了罚我们!”
森却道:“大君可能会宠爱她也说不定。你就看不出来她长得像谁么?”
藤满脸茫然,拽着她的衣袖:“长得像谁?还能像谁?在宫中,不久我们这些人日日相见么?”
森叹了一口气:“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
她们一群宫女听见了随行巫者报声,连忙从屋内出来,站在宫室台阶下,躬身并袖行礼。
重皎的白色长长衣摆从她们眼前拖过,他脱掉木屐走上回廊,回头问道:“新夫人是昨夜溺水了?”
藤被问得懵了一下,还是森更冷静一些,上前一步,把头垂的更低,并拢双袖抬过头顶,细声道:“是。婢只知夫人入宫路上,因惊马失足,在交鼓桥落水,救上来已溺水,来过几位救治了一番,但夫人一直没有清醒。”
重皎简短的应了一下,拎起衣摆往主宫里去。
宫女们鱼贯走上来,替他开门。
他走进去,发现宫内的用物都很齐全,但也都不太华丽,楚宫宫室都是四面幛子可以打开通风的,榻摆在北侧,挂着帷幔和风铃。他走过去,毫不讲究礼节规矩的踩到脚踏上,一把掀开了帷幔。
宫人跪在榻边,就看着重皎惊得竟“嗬”了一声,抬手一把捉住夫人的肩膀。
床上躺着的瘦弱女子,呼吸平缓,双眼紧闭,颈上有泛青紫的指痕,若不是仔细分辨,简直就是荀师熟睡在那里。重皎缓缓舒了一口气,看向那女子更光洁年轻的肌肤和稍显柔软的眉眼,还有眉心那颗赤如血珠的红痣,顿了顿,半晌才坐在了榻边,对那张脸伸出了手。
他带着银扳指的指节就要碰到申氏女的脸颊时,却忽然呆了一下,他手在她鼻息上探了一下,陡然从袖中拿出一只铜铃。铃铛微微摇晃,却并不发出响声,森大胆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铜铃八面,都磨出了镜子似的可鉴,铃角挂的小首不是凤凰,而是烛龙神……
重皎不说话。
他震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说。
重皎是多年前被申家送入宫中的,他熟悉申氏族人的相貌,再怎么巧合,也生不出这样的女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荀氏在齐国的本家有流散,申氏找到了一位和荀师相貌极其相似的女人,早就养在家中,可能还打算有别的用,却没料到荀南河身死了。
索性趁此机会送入宫中,想借此取悦大君。
却不料大君昨日遇到申氏女入宫,玉铃大作,他看到这样的一张脸,可能迅速就联想到他与申氏勾连,用玉铃的说法欺骗他,只是为了让他相信这申氏女就是荀师回来了!
只是——
重皎心中疑惑。
若说这女子相貌与荀师七八分相似,是申家使得手段,那玉铃作响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玉铃不可能错啊……
他本来今日想再一试,查清楚这女子会不会被荀师的魂附身,却发现这女子溺水昏迷后,竟然三魂七魄只剩魄在,魂不止所踪!
难道是溺水导致?那这女子是不可能再清醒过来的了,就算睁眼,也一定痴傻异常,再无反应了。
重皎坐在榻边半晌,心里乱作一团。
是荀师真的回来了?还是巧合?亦或是申氏耍了什么手段?
这会儿,反而辛翳的怒意,都不是他最先考虑的问题了。
重皎:“大君可有派人惩处或贬位?”
身后巫者摇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还未听说。听有些人说,夫人落水与大君有关。大君还说此女除了这张脸,再无用处,要剥下她脸皮来。”
重皎咬唇:“不可。怕的就是万一,若查明此女不是,到时候不用大君动手,我也会毒死她。申氏也真是逼得没办法了,想借这张脸皮找生路。”
重皎忽然抬眼看向宫人:“若是她身子有什么不对,或是她清醒了,就派人来神祠找我。毕竟是夫人,万不可怠慢。”
森听到什么“毒死”二字,心头一顿,连忙称是。
重皎起身,长长的衣摆一抖,光脚大步走了出去。
**
在晋国另一端的旧虞。晋王派的人也到了。
大雪还未停,地上却红了。
蒋家修的是高门大院,到处都是深深的天井与窄窄的回廊,血因为有热度,洇开的极快,浸的雪团晶莹剔透。一条长长的路,两侧满是红雪。
一群黑衣甲兵踏过雪,踢开趴在地上的人,朝外走出去。
院外,一军官模样的男子坐在马上,三十出头,细眼瘦脸,嘴角仿佛挂着千斤重的秤砣,一年见不到他勾唇三回。人像是一把刚打出来的冷刀,干净锋利。他黑帽上落了不少的雪,他正用一块白帛仔细擦拭着佩刀的刀面,帽子下的坠绳轻晃。膝下的马眨了眨沾血的睫毛,似乎很高兴的摆着尾巴。
“臣等已经确认,蒋家无活口。”
宫之茕拿白帛又给爱马擦了擦头脸,才又一叠,边角齐整,血痕朝内掩住,放进小布袋,揣进衣领里,抬起眼来:“就算是冬天,也不能这样放着,让人都拖出来烧了,放在广场上烧。”
几个下士抬起眼来,只看着洁净修长的仿佛从来不杀人拿刀的白皙手指牵住缰绳,宫之茕冷声道:“狐家呢?”
“狐家没有跑。全族人现在都在宅外跪着呢,说想要见您。”
宫之茕冷声道:“等着见我?我又说什么算数的。走吧,你们也上马。”
几个下士上马,他们不紧不慢的在旧虞城中的道上走。蒋狐两座大宅修的如宫室,宅外的城中路却泥泞狭窄不堪。
下士问道:“刚刚进城的时候,就看到狐家有人早在城门口等着给我们开门,似乎早知事情败露。不过咱们接到的命令是先杀蒋家,就让他们等着了。可……这狐家怎么不跑呢?”
宫之茕:“跑哪儿去?一大家子人,去秦国不能入户,魏国歧视臣邦人,楚国倒是好去处,可自打上阳败后,有不少兵力还在边关,提防楚国再北上进宫,他们那么多人,还能驾车从边关这么多军营眼皮子底下跑去楚国?”
下士:“那您说,白矢会不会带几个人跑到楚国去了?”
宫之茕:“这谁知道?但若真的去了,那就是白矢想亡我晋国了。”
白矢去了,楚国恨不得晋国大乱,肯定会给他兵力地位,甚至经营名声,把他糊弄成嫡子,然后帮他回晋国。公子白矢进来搅乱一波,不论有没有得到王位,楚国的大军一定会紧随进入晋国。
到时候,晋国就很有可能被灭国了。
等他们策马缓缓到狐家门口,就看到几百号人,一个也不少的跪在雪地里。
为首的男子瘦弱不堪,裹在黑色的熊皮大氅里,远远看去,像是一头饿的半死瘦骨嶙峋的熊。他抬起头来,尖锐的颧骨上一双点墨的眼。只有他一人没有跪在地里,而是跪在一块矮枰上,望见宫之茕策马过来,俯身行礼。
宫之茕策马走近,没下马。
“在下狐笠,见过卫尉宫君。”
狐氏其他人微微抬起眼来,心中有几分惊恐。
从这群人进旧虞的时候,他们就注意到了,皮甲缀铁扣,统一带黑色官帽,内里的衣服不是五颜六色,而是统一的黑衣。刀剑也都是统一款式,在皮质剑鞘外还有卷须纹。这绝不是普通的士兵。
听狐笠一说,众人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晋王近卫。
卫军的首领,便是卫尉。与他国卫尉多在宫中不大出来不同,晋王不但将卫尉带在身边,也多交由他们去办私事,黑甲军队的数量虽然不多,但若是见到,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他们这穷乡僻壤小地方,还是头一回看到近卫。
但是看到了,估计距离头点地也不远了。
宫之茕虽替晋王做事,却不常在人前露面,在曲沃都甚至有些贵族叫不上他的名字,这地方的族主,竟知道他的姓氏。
宫之茕挑眉,策马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狐笠身前摆着一个长托盘。长托盘上明显摆着三个脑袋,用白帛盖着。
宫之茕轻笑。想也是狐家想推出几个罪人来挡罪。
却看着狐笠缓缓起身,从矮枰上起身,踏雪走过去,拥着大氅掀开白帛:“狐女芙,与子凿函,女珪。”
宫之茕挑眉,低头看去。
托盘上一个神色痛苦的年轻女子,和两个小儿的脑袋。大的孩子不过五岁。
宫之茕走近几步,又从另一边的衣襟中掏出一块新的帕子,掩鼻靠近,蹲在地上仔细端详。
他看清楚那两个小儿的五官,猛地想到什么,略一惊:“这是——”
狐笠拥着大氅低头:“是公子白矢留在狐家的一子一女。这是我的女弟芙,公子白矢私称她为夫人,但白矢既是被驱逐的公子,她也便不算什么夫人。”
宫之茕缓缓起身:“心够狠啊。”
狐笠低头:“若我狐氏满门抄斩,他们也是要死的。宫君,狐氏九族都在这里了。”
宫之茕又在那儿叠帕子,不瞧他:“你知道大君仁慈了?”
狐笠被风吹的身子仿佛斜了,他咳嗽着,以手捂嘴,腕上挂的灰色玉龟露了出来:“本不知。狐家数百人,都换作素单衣,跪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卫尉带人将我们斩首。”
宫之茕挑眉,看向狐笠裹着的大氅。
狐笠露出里头的中衣,道:“某实在病弱,若是不加件皮毛,怕是斩首之前就冻死在这里了。”
宫之茕不置可否,叠着帕子缓缓绕圈慢走,听狐笠又道:“后来卫尉的人到了旧虞门口,却与我们说,要我们等着,先去蒋家,再来找我们。蒋家在旧虞的深处,若是两家都要杀,哪里还要分先后。那时候才知道,或许大君仁慈,不会杀我们。”
宫之茕收好帕子,笑道:“那你说,大君为何对谋害他的人如此仁慈?”
狐笠:“大君对待歹人并不仁慈。只是因为,我们狐氏并没有谋害大君。蒋家与川地有来往,那些川地的物资大多从旧虞再运往曲沃,他们才有川乌,这不是秘密。我狐氏的罪过,是知情不报,是明知白矢有不臣之心,却没有派人提醒大君。”
宫之茕:“狐家撇的倒是干净,但到底有没有出谋划策,谁也说不清了。若是放你们一条活路,白矢再度联络你们,留驻旧虞呢?”
狐笠从袖中捧上一枚一指长不到的竹片,想要递给宫之茕。
宫之茕没接。
狐笠以为他提防,解释道:“不知宫君是否听说过飞鸽传信。狐家本是养鸽用来庖食,后来发现鸽能归巢,边用鸽来寄送消息。这是吾弟狐逑寄来的小牍。”
宫之茕知道狐家有一子弟做了白矢的随从,却没想到他有这种办法向家中传递书信。不过军中也有养六禽,狐逑将鸽带去军中倒是也不太显眼,反而让人以为他是自带口粮。
但宫之茕不接,不是因为不信,而是因为他洁癖……不喜欢碰到别人。
他又从怀中掏出小帕,展在手上,伸出手去。
狐笠愣了一下。
下士着急:“放在帕巾上就是!”
狐笠这才放在帕子上。
宫之茕用帕子捏着小牍板,靠近仔细看。
似乎是为了怕鸽子飞行途中遭遇雨水,导致笔墨模糊不清,那人用小刀在小竹条上刻写道:“白矢离开旧虞附近,北上要去新田。”
新田?那里距离曲沃不太远,在曲沃的东北部百余里左右。
而且那里几乎是晋国的正中心,距离周边国家都有些距离。
他没有出逃?反而到晋国中部来了?难道,他还有什么野心和后招?
宫之茕把小牍包进白帛帕子里:“这不是你们里应外合的假消息?”
狐笠笑着摇了摇头:“做这样的假消息又有什么用?他要是想逃,就带几个人早就能逃走了,也无需我在这儿吸引你们的注意。”
宫之茕:“你的弟弟,狐逑,他还会再发消息过来么?”
狐笠:“应该会。他带走了三只信鸽,应该还有两只。如果白矢还有什么动作,他必定会通知。鸽笼就在狐宅的西门处,宫君可派人留守在那里随时监督。而且,既然狐氏蒙得大赦不死,必定也要回报大君。”
宫之茕摆出愿闻其详的样子。
其实晋王说不屠杀狐氏,是因为上阳大败后,旧虞是相当靠近边关的城池了。它也将取代上阳,需要发挥提供粮草、贮藏兵甲等重要的作用。
蒋狐二家虽攀比,但他们管理下的旧虞粮食产量不低。而且蒋狐两家的子弟几乎遍布城内外,随便拉出来个种地的都能和两家有血缘关系。
若是将蒋狐二家都屠杀尽,本地就几乎没有能读书认字的人了,更没人能被拉出来承担管理旧虞的职务。
但若是让其他的小贵族迁到旧虞来,必定会因为习俗不同,观念有别,和城中百姓再发生冲突,那就是让边关将士后院起火了。
不过晋王虽说不杀狐家,留他们来继续管理旧虞,但却决定收缴蒋狐二家的财产来给养士兵。而后再将一部分军官和军户迁入旧虞,也能让狐家不敢妄为。
他正想着,就听见狐笠道:“这里有十卷牍,记录了狐氏全部家财,大君此役之后,境内劳伤筋骨,将士缺粮,百姓困苦,狐氏只留百年前祖上旧物,与三百士的吃穿用度应用物什,其余都愿献于大君,只愿能解一点燃眉之急。”
宫之茕回过头去。
这狐笠竟然连大君的这个意思都猜到了。
而且狐氏虽然比不上曲沃大族,但也是个旧姓老族了,怎么都比“士”这种落魄小贵族地位要高。地位一旦高,这个等级的人的吃穿用度自然也不一样。公子一日之食,可让普通之士吃半个月了。狐笠自贬家中三百余人为士,自然是谦卑到泥里去了。
为了活命,可真不容易。
狐笠低头,面上神情不显,又道:“蒋家财产不止多少,但这些年两家比富,狐家不曾赢过。若是再加上蒋氏财产,足以养活边关士兵。此后,也望大君能赐我旧虞千户百姓,若他们能迁至旧虞定居,旧虞可以上缴往年度两倍的粮草。”
宫之茕一惊:两倍?
旧虞雨水丰饶,有在河间沃土,本来就是晋国产粮大城,他还能再产粮两倍?
宫之茕:“善!此事口说无凭,狐君应记录下来。”
狐笠从宽袖中掏出一卷信牍,上封盖有钤印的封泥,递给了宫之茕,显然是已经写好了。
狐笠:“请宫君呈与大君。字字皆由某亲笔所书。若因某身份地位,这等小牍不配呈与大君,也可作某今日所言之证。”
宫之茕越来越觉得这狐笠真是猜不透:“好!”他一把接过信牍:“就是还有一事——”
狐笠嘴里说出的话厉害,人却不显山露水,躬身道:“宫君请言。”
宫之茕:“大君命我将狐氏大宗三族之家督,请入曲沃为质。若狐氏中有任何一人与白矢再有勾连,立即将大宗家督处死在曲沃。而后再诛灭其余狐氏宗亲。”
家督,说的就是嫡长子。也就是大宗之中,他和他两个叔叔留下来的长子都要被送到曲沃为囚。
狐笠一惊:“可若家督不在,这信牍中所写的粮产两倍的诺言,恐是无人来监——”
宫之茕打断他的话,道:“若氏族之中离了几位家督便再无能人,乱作一团,那这一氏断了就断了吧。放心,白矢一死,你们就可以归家。”
狐笠肩膀软下来。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一个氏族的强盛,不该只靠一两个长子。只是他对宗族里的其他人,真的不是那么有信心。
宫之茕笑道:“行了,可别在这儿站着了,让人去收拾东西,你这病秧子没到曲沃做阶下囚之前久病死了。别以为自己是被请进曲沃里的,囚车四面透风,只有一只牛拉车,少带点东西。”
他说罢转头对下士招手:“把两个小儿头包了,让人挂在旧虞门口,就算白矢绕道想回来,也让他知道旧虞城中发生了什么。”
狐笠无法,只能低头向宫之茕行礼:“待某去收拾一下行囊。”
宫之茕点头,却看他行礼时候,那灰色玉龟又在眼前闪了一下。
宫之茕突然道:“狐突曾教子不二,可你们倒是转向快。”
狐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先祖狐突狐偃父子是晋国有名的忠臣,狐突的女儿嫁给晋献公,生重耳、夷吾,逢骊姬之乱,重耳流亡在外,父亲狐突留在境内,命令儿子狐偃追随重耳。这一走,就是十九年,狐偃也十九年如一日的伴随在重耳身边。而后夷吾之子继位,为了逼迫流亡在外的重耳回来,威胁狐突,让他把狐偃和重耳叫回来。
狐突拒绝后被杀,狐偃在其父狐突死后一年多,才带着重耳回到了晋国,杀死了夷吾之子,迎重耳上位为王。
教子不二,就是称赞狐氏一族的忠心。
宫之茕意指白矢逃走,你狐笠狐逑兄弟怎么不学先祖,跟着护送他逃出晋国,又怎么不帮他归国夺取王位?
相传狐突临死前,将一玉龟留给了其子狐偃。
狐氏在狐突之前都并非上层贵族,龟是狐氏早年的爱用的吉纹,衣服挂件有过不少,粗糙廉价的灰玉雕刻而成的玉龟也有不少。后来显贵后雕刻玉龟的玉料便都是上好的了。因此越是材料粗糙越是先代旧物,看来宫之茕也是看到他手腕上的玉龟,推测那是数百年前的先祖遗物,才想到了这件事。
狐笠额头跳了跳,心底暗道这人真难缠,抬眼道:“宫君此话,是要将白矢比作重耳?也就是宫君相信白矢有朝一日会重返晋国,再度为王?”
这话说的实在尖锐,众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喘息,宫之茕轻敲剑柄的手顿了顿,看向狐突。
这人生了一副病痨鬼的模样,说着这诛心的话,竟然还摆出一副温柔神情。
宫之茕是晋王身边人,没什么不敢说的话,而且五十多年前复国的也是晋国小宗,跟几百年前重耳那些人倒真血缘不亲,他冷冷道:“重耳有逃亡十九年而归的幸运,但白矢恐怕没有了。列国不会收容他,我们也不会放过他。时代不同了。”
狐笠淡淡的眉毛耷下来,神色又恢复了谦卑:“是,时代不同了。教子不二又如何,狐偃之子最终被迫害,全家逃亡,狐氏大宗自此湮灭,再无人听说。更何况,我狐氏不是不愿教子不二,忠心为君,但前提是,狐氏要效忠对了人。”
宫之茕这才缓缓浮现一点笑意,凉凉的不知是嘲讽还是赞许:“野心是够了。可惜,晚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
辛翳:“哼,你以为我今日会去申氏女那里?你就这么着急把她送进宫来?既然这样你以后也不要进宫好了!”
重皎:“不是啊大王听我解释!”
景斯在一旁听戏:我要不是知情人,真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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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重皎你说什么?更光洁年轻的肌肤?你给我解释解释,是觉得我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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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癖的小宫同学上线了。宫之茕(qiong 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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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燕燕
晋国。晋王重伤大病稍稍有了些起色,便在宫中开了小朝会。
殿内; 师泷跪坐在案几后; 打量着南姬。
其实不止他; 其他几位近臣也都在打量着那传闻中的面具和面具后纤弱的女子。
南姬跪坐在晋王左手第二的位置; 前头就是太子舒。晋王至今不能下地,斜倚在榻上,让之省替他翻动卷轴。这种小会一般人少,都没什么礼节规矩,不过先秦时期各国官制单一,实际能决定国务的人也就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在晋王没说话的时候,师泷也正偏着身子跟郤伯阕聊天。
郤伯阕三十多岁; 一把胡子; 五官方正的像是刀刻出来的; 人也摆出一副极为正派的面孔,顶着一张严肃的脸和师泷扯八卦,道:“你也没见过那南姬长什么样子?但前几日,听说太子日日与她在一处; 二人还一同去了藏卷宫。”
师泷小声逼逼:“但太子是应该见过的; 我倒觉得未必长得有多美,只是晋宫内哪有年轻宫女,全都是些劲大手粗的老婆子。姚夫人去世之后,宫内也没有别的美人,怕是太子舒没有见过年轻女子罢!”
郤伯阕:“不过这女子似乎也在外没有名声,大君直接把她带到朝会上来; 是不是有些太信任她的能力了。”
师泷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看这个小姑娘特别不顺眼,继续小声逼逼:“估计也是因为大君太信任南公了。南咎子年少时曾经入宫辅佐陪伴过大君几年,大君十分信任他,或许正是南公夸赞了自己的女儿,大君才没多问,就也相信此女有堪大任的能力。”
郤伯阕偏头过去,南姬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坦然转脸对视,对他稍一点头。
郤伯阕只感觉心头一凉。
那女子目光看起来不像是个二八少女,而更像是个早在官场、列国之间游走已久的老臣。少了几分对名利的狂热,更多了对朝野时局的洞悉。
此刻这女子一个眼神过来,郤伯阕觉得从祖上开始,郤家自晋献公开始的几百年都被她在心里念算了一遍似的。就在郤伯阕只觉得她从祖上开始下刀解析,这刀快到他本人头上来的时候——
她却又一笑,诡谲面具后的双眼温柔轻眯。
郤伯阕噎了一下:“她多大了……?”
师泷:“以我看女人的眼光。也就十七八岁。”
郤伯阕转过眼来,道:“这么年轻?我总觉得不像……”
郤伯阕话音刚落,晋王便清了清嗓子,开始了问话。
其实刚刚南河回头,真的是困得双眼朦胧,才在面具里眯了眯眼睛。自从那一日,她被某汪使计,马车被掀翻掉下交鼓桥,她只记得自己穿一身厚厚礼服在水中挣扎,几乎溺水昏迷过去。
她满身冷汗,半夜陡然惊醒在晋宫之内,睡在她旁边的舒都吓了一跳。
舒还以为她发了梦魇,又是叫巫医,又是请宫人,一时间闹得连魏妘都知道她做梦被吓坏了。
光是这个所谓的“放假”,她至少拿了一整个白天来消化。
越消化,想的事儿也就越偏了。
她竟然一时间忘了去骂系统。满脑子就一句话:
辛翳真的要迎申氏女进宫了?
不过……她心里也有些五味陈杂,毕竟之前她一直在劝他……
而且辛翳那个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自己不论怎么捉摸,也琢磨不出答案,本来她恨不得到了夜里倒头就睡,再回楚国一探究竟,但却没想到一觉睡到天明,她压根就没有在楚国醒来。
她也想过,难道是申氏女已经淹死了?
这样已经几日了,她根本没能在入睡后去到楚国,她想问领导,领导却又开始了装死。
南河满脑子都是这些事情,还有辛翳那张怒极反笑的脸。
现在楚国的局势到底如何?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明明这些问题,她再怎么想也不会出结果,却忍不住都挂在了心头上……
真若是夜里回到楚宫,在她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辛翳万一遇上了坎,说不定她还……帮的上忙。
而且,她还留有不少资源在楚国,本来想着任务结束也就用不着了。但现在第二个任务还是在晋国,她或许应该想办法把以前作为荀君的一部分势力想办法拢到身边来。
但更让她头疼的是,楚国现在依然在上阳频繁练兵,听说是商牟现在驻扎上阳,重新修建城墙与军营,显然随时准备等着北上进军。也不知道是不是辛翳的意图抑或是楚国的惯例,上阳被屠戮,迁入了楚国北部城市的军户,显然不留晋人,要把上阳变成一座完全的楚城。
她只希望先缓缓……但缓也未必有用。
晋国是楚国一统天下的第一块绊脚石,而她从多少年前就开始向辛翳灌输一统的想法……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正沉思着,晋王清了清嗓子,道:“都到了,那便先说说吧。”
先是晋王说派宫之茕去了旧虞,群臣一听,便知道旧虞免不了又是血流成河。晋王也开始安排将北部的军户调至旧虞附近,旧虞将作为紧邻边防的重镇,重新加固城郭。
晋王:“楚国的军队还没有走么?”
师泷摇头:“他调走了一部分队伍回境内,但仍有大军驻留上阳。臣认为,辛翳应当不会再将军队撤走了。这样一座重城,他必定会将其当做北上的犄角,而且……若晋国境内有动乱,他们就可借机长驱直入——”
正说到了她刚刚还在考虑的事情。
晋王皱眉:“那白矢被驱逐的消息是否也该传到楚国了。”
师泷点头:“怕是要到了。白矢离开,军中必定要不安定好一阵子,我们还不能确定楚国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再度北上。”
以前晋楚会盟的时候,是荀南河出面的,这次上阳之战,才是晋王第一次见到辛翳。这就一面,不止是晋王,还有战场上千万的士兵,都对辛翳这个传说中的年少楚王,才有了真正的认识。
晋王也要感慨,除却头盔下似妖的相貌,他也比想象中年轻,比想象中更懂得打仗,比想象中更像个霸主。晋王也不得不怀疑,楚王辛翳,一直有北吞晋国的野心,他也一直想这么做。
师泷:“或许,我们可以考虑联盟秦、魏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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