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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系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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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南河总算教好了重皎,回过头去,就看到范季菩耷拉着脑袋,拎着不知道怎么弄断的竹剑回来了。
荀南河装没看见。
范季菩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跪坐在了回廊上,用半扇敞开的障子挡着脸。
还是原箴实在看不下去,装作不知情的对教他习字的荀南河说了一句:“咦?范季菩怎么回来了?”
荀南河这才回过头去,道:“可能嫌外头太晒,回来乘凉了吧。”
等到看着范季菩磨磨唧唧的往自己桌边蹭,荀南河这才凉凉开口:“让你回来了么?”
范季菩低下头去,憋了半天道:“我、我错了。我现在想学了。”
荀南河微笑:“君子言而有信,你说今日不想学,就不能再学了,我说今日给你放假,让你去玩,你就要去玩,玩够了在说。”
范季菩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树,又看了一眼已经开始习字、有说有笑的其他人,忽然觉得自己在外头玩也没劲——毕竟大家都在这儿说话练字呢。
荀南河看他一脸不知从何是好的样子,道:“出去吧。今日说过的事就已经定下来了,若是真想学,就明日再来。”
范季菩拎着断剑,垂头丧脑的走出去了。玩伴朋友都在屋内,辛翳也斜靠在树上看书不理他,范季菩陡然感觉出一种被孤立的无聊来。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坐在回廊边,偶尔回头看荀南河在白帛上写的大字,偷偷用手指比划学着,生怕第二天跟不上。
她先教的就是虞字,把这个字拆成了四个部分。这个字的四个部分都在其他字中很常用,确实是个很合适的入门课。
辛翳在树上望着,忍不住想,若不是父亲喜欢教他读书,在一般儿童开蒙之前,就早早教他学雅言,否则他可能到现在还都是半个文盲。楚国大多十岁才送孩子去读书,他九岁丧父,而后邑叔凭为令尹兼太傅,却从来没好好教过他,妫夫人虽出身孔氏贵族,却没什么文化……
他只会楚言和雅言,跟这帮少年们交流,也是希望自己能学到别的语言,他用指物比划这样的方法,简单地学了吴、越、秦、齐等地的语言。但是天下论著,一半是用雅言,另一半就是用齐语写成的,他会说几句齐语,却不识齐字,也没人能教。
辛翳被这件事困扰了许久,但他坐在树上,挂着木屐的脚轻晃,却不打算向荀南河请教。
他此刻再好的耐性,再善的面孔,却也是邑叔凭养出来的狗。送到宫里不愿享福,还非要追在他屁股后头,要不是邑叔凭攥着他把柄,怕他是不会如此热心吧。
荀南河知道了他给别人取了名字之后,会不会立刻就告诉邑叔凭?
邑叔凭会不会查他这些书卷的来源?
商君的事儿,是不是邑叔凭早就注意了?
之前在朝堂上因为他故作不知礼节不懂读书,已经让朝堂几大氏族对邑叔凭颇有怨言。面上看起来都是为了年幼的王说话,实际也证明当年和邑叔凭一起联合的氏族,都有些野心鼓动了,也都开始内部分裂了。
邑叔凭这时候派这样一个先生来,是真的退让?还是要试探,试探到结果之后,就再想别的办法釜底抽薪?
辛翳望着自己一双手,在阳光下掌纹清晰,他指骨还没抽长,他缓缓捏住手指。
辛翳已经知道,杀人并不是难事。更知道,谁都不能帮他,有些命都是自己写定的。
第23章 何彼襛矣
荀南河确实已经怀疑辛翳并不是小文盲了,但她更被其他的事情吸引。比如这十几个少年; 看起来都像村童怪胎; 却一个个都怀着些本事。
比如好几个孩子都活泼好动; 他们在午后课间经常和范季菩在草地上对打; 荀南河也算是看过不少武侠片的,但这群孩子们用刀剑的熟练,动作的速度和准头,看起来都有些惊人。又因为骨肉正到最好的年纪,看他们几个摔角或对招,狠厉老练的简直让荀南河心惊肉跳的。
也有些孩子,比如像原箴; 读书习字极快; 几乎是过目不忘; 在学着楚字的同时,央着她又想学齐字、燕字和秦字。荀南河会说一点燕语,会写得燕字却不多,不得不一边自己学一边再来教他们。
当然也有例外; 就是重皎。
他不太擅长运动; 习字速度虽说不慢,但也就一般般。他畏光少言,还总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荀南河,让荀南河都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开了天眼。
不过重皎很懂天文,对于算术方面的才能也很可怕,他甚至对于开平方的计算①也已经到了可以飞速心算的地步。而且对于医药、地理和一些自然现象; 也都有一般孩子达不到的理解。
荀南河当卖药郎招摇撞骗的时候,也了解过一些楚巫的事情。灵巫是否真的有非自然力量,她不太肯相信,但楚国对于巫的官位职能都设置的非常详细,若说氏族在先秦掌握文化政治,那巫则掌握自然科学和艺术、史载。
他们看似是掌控祭祀和占卜,但另一方面舞蹈与音乐,医术与算术,天文与地理,甚至一些自然现象、工程制造都掌握在他们手中。对于星的记录、疾病的变化、山川河流的常识,他们都有涉猎与学习。
虽然在先秦之中,都会有很多听起来玄而又玄的说法,但不论巫是否相不相信,但他们都知道这些说法是外皮,他们实际已经掌握了一些原理和原则。
重皎就是这样的人。他应该是某家人养大的灵巫,只是不知是因为相貌,还是因为语言不通,竟因白化病而被送入了楚宫当稀奇玩物。南河教他读书之外,也教一些中国历史上曾出现的数学原理,或者是一些云层、山川之类的地理知识,都不深,但重皎竟都能学习理解,还编了一套满嘴魂魄、神迹的说法。
荀南河发现他虽然满嘴封建糟粕,但却又理解了原理后,就也懒得管他怎么编了。
荀南河越是教他们,越觉出来了。
辛翳养这么多少年在宫中,绝不是因为好玩,而是他谁也不信任,想培养自己的势力。听说到处都有人给辛翳搜罗少年,送入宫中的最起码几百人都不止了,留下的只有这十几个,显然辛翳是仔细培训、筛选过的。
而这群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对辛翳也是打心底的信服忠诚。那种忠诚,简直像是一种魔力。这些少年送入宫中的时间应该也不长,最多也不可能超过两年。
看他们的行动言语也很有自己的见解,不像是被洗脑了。
却仿佛是辛翳一声令下,让他们一头撞死,他们也能去做的。
另一面,她每个月会出宫一趟,邑叔凭会问她一些情况,荀南河还在盘算,却没说这些少年的情况,只说自己还没逮到辛翳。
邑叔凭倒也觉得她不太可能那么快接近辛翳,几个月了还没被赶出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荀南河也不能次次见面都什么也不说,她也透露过辛翳会写字这件事,邑叔凭似乎并不太吃惊,还道:“嗯,不过他也是有些进步的,现在上朝,他已经都能好好跪坐着,礼节周到了。再过一段时间,如果你能跟他更亲密些,就要求去陪他上朝。”
荀南河觉得这就是邑叔凭在催她更快接近辛翳一点。
可她虽然也偶尔能看见辛翳一闪而过的背影,却从来没跟这小子正脸打过招呼。难道她又要使出那招夹着教科书夜袭寝室?
荀南河也确实这么干了,她拿出“突然想起来邑叔凭有话要让他交代给楚王”这种理由,再加上态度强硬,真的逼得景斯不得不让路,放她进去了。
她回过头来又装模作样威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小奴都会通风报信,把他们都赶出去,也别让我看到有人在大君的宫室内乱跑。此事重大,不能让旁人听见。”
楚宫都修建的堂皇,八盏灯油一座的舞凤包金铜灯,摆的就像是灯具市场一样密密麻麻,在回廊上被点亮,映照的楚宫像是掉进星海里。
涂抹了生漆的黑色地板反射着微光,滑亮的就像是夜里的河,棉纱或者绢丝的帷幔不论在哪儿都该是奢侈品,却在楚宫像不要钱似的从高高的房梁上垂下来。
南河仰头,楚宫之高,甚至明亮的灯火也照不见房顶,她抬头都觉得自己像是在仰望无星的夜空。外头花园里引流的小河水声潺潺,紧靠着回廊边沿种满了兰花和艾草,南河这个也算周游几国的人,来了楚宫几个月都不能适应这里的富丽奢靡。
辛翳的内室都没有寺人照料,南河拎着铜灯,推开两道门进去,就看见宽敞的矮榻上被褥被扔的乱做一团,帷幔被挂起,辛翳并不在屋内,朝北的窗子大开着,月光洒满屋内,屋中的桌案上下扔了不少东西。
看起来就像是某人听到她脚步声又逃了。
南河把铜灯放在桌案上,正要探头出去,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在屋檐上躲着。却一脚踢到了凭几旁放着的竹简,她弯腰捡起来,却愣了一下。
南河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展开放在桌案上看,这是《邹氏传》。
《春秋》五家除左、公羊、谷梁以外,另外两家在汉初失传,《春秋邹氏传》就是历史上消失的其中一部。春秋五家实际成书不多,大多口口相传,以讲学的方式在各国流通。
辛翳得到一部邹氏传应该也不容易,而且春秋与邹氏传都出自鲁国,这套简是用鲁国的齐系文字,应该是最接近原版的。可能是稷下学宫撰录收藏的,竟然能到他手中来。
但辛翳明显不能完全读懂,他用另一块牍板抄着上面的文字,在牍板上用朱笔标注。但因为不懂齐字,他好几处都抄错了。各国文字模样相似,却有的意思截然相反,他几个字理解错了,就也让原文意思大相径庭。
南河弯下腰去,才发现地上散落的都是竹简。
他的榻下放着一个矮矮的竹筐,竹筐上盖着块白帛,里头装满了各种牍板书简,他今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把里头的东西都给扒拉了出来,散了一地就这么走了。
她一边捡,一边心惊:其实先秦成书的著作并不多,在稷下学宫收藏的文稿也以讨论和对话为主,他这里却几乎集齐了各国稍有名些的著作。法、道、儒、墨、名、阴阳、农,各家的论著都有,翻看书简,几乎每一卷都被翻看到结绳松动,夹着标注记录用的散牍,显然他都读过了……
虽然很多论著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太过复杂,他未必能真的理解,但这个阅读量之广杂,已经很让人相当吃惊了。
虽然荀南河对他早有怀疑,却没想到他平日里跳脚贪玩的样子背后,有这种韧性和野心。但辛翳这些年一直被邑叔凭拿捏在手里,宫中内外都是眼线,是谁给他送来的这些书籍?他又是从谁那里学来的知识?
正想着,她似乎听到了房顶传来了声音,荀南河探出头去。这边的窗子临着莲池,一条绳索挂在墙外,她顺着绳子向上看去,就看到辛翳一只手端着铜灯,胳膊下头夹着书简,另一只手拽着绳子,两只光着的脚蹬在白墙上,利落的一拽一跳,降下来。
看来他不是躲上楼顶,而是不想在屋内点太多灯,拿着书简去屋顶,借着月光和烛光,读书去了。
他低头正要找准窗子的位置,打算一鼓作气跳进来,却看到了荀南河正仰着头,一张脸被月光照的莹白,吃惊的望着他。
辛翳也不知怎么的,见她就有种被逮了现行的心慌,再看到荀南河手里捧着竹简,他竟也慌了神,喝了一声:“谁让你来的!”
说罢,他两只脚在白墙上一蹬,就要荡进窗子里来。
荀南河以为这小子要踹他,连忙避开身子来,然而辛翳心一慌,平日做了几百遍的利索动作竟然也出了差错,他没荡准位置,额头一下子撞在了窗框上沿,人闷哼一声,半空扑腾了一下,被撞得弹了出去——
荀南河惊叫一声,扑到窗沿边,就看着辛翳连人带着竹简、铜灯掉进了莲池里!
他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冒出头来,脸色难看,对着荀南河咬牙切齿。他捋了一把湿掉的头发,荀南河刚要说话,辛翳猛地朝她拍水过去,荀南河被他浇了一头一脸,回头刚要躲避的时候,他一手拎着飘在水面上的竹简,一边拽着绳子,攀回了房间内。
他像只水妖似的,湿透的长头发蜿蜒的贴在身上,浑身往下滴水。他顾不上自己,先拿着那掉入水中的竹简,小跑到灯边查看,只看那墨迹遇水已经看不清了,他气得猛地摔下竹简,一把抽出了床头的铁剑,指向荀南河,脸上当真露出几分杀意来:“是,你都看到了这些竹简对吧!让你回去,也是给邑叔凭传话!你这条狗命也就留在这儿吧!”
荀南河一惊。
辛翳却是真格的,他反手握剑,动作流利的就像是甩笔,显然那群少年们武艺不差,他也没少跟范季菩他们对招。个子虽小,动作却咄咄逼人,荀南河只有嘴上功夫,武艺什么的是半点也不会,她惊得连忙往旁边一躲!
转头只看见她刚刚倚着的桌案上,一道深深的刀痕!
这小子真特么是天生的霸王种,说翻脸杀人就翻脸!
动刀动剑毫不眨眼,估计她要是真的血溅这里,辛翳也只是嫌她血腥味重,弄脏了床铺地板吧!
说实在的,辛翳杀她,不但能避免她把竹简的事情告诉邑叔凭,引起邑叔凭的怀疑,还可以在朝堂上激化他和邑叔凭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只要稍稍引导,就可能变成其他氏族对邑叔凭的攻讦。
只是跟邑叔凭斗到这种地步,他能有一份胜算还是三分胜算?会不会自己被管制的更严,更没有空间?
辛翳甩了甩头,像只狗儿似的溅起一片水花,溅在荀南河脸上,她心里也凉了半截,这里动静闹得大,他也不怕,所有的寺人都在宫室最外头的回廊上,压根听不见。就是荀南河跑出去,他打个唿哨,住在临近宫室的范季菩他们就会立刻拎着刀赶过来,保准能把荀南河诛杀在三十步内。
她知道邑叔凭也在宫中有眼线,可她才不信那些眼线会自爆身份,拦着辛翳杀人。
辛翳光着脚拎刀过来,抬手正要再劈,荀南河却不打算跑了,她抬起竹简,喊道:“这是春秋邹氏传,你要是砍了,怕是再找不到多的了!”
辛翳手一顿,嗤笑:“想活命想到拿这种理由来拖延时间了?”
荀南河跪坐在地上,也抬起了头:“我身为齐国来的荀氏学子,又无亲无故不受邑叔凭掌控,你要是砍了,别说是再找不到多的,你能与邑叔凭对抗的机会,怕是也不会再有了!”
辛翳冷笑,手腕一拧,把那铁剑转了转,道:“装,再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会识几个字就坑蒙拐骗的卖药郎,一年多前卖药至邑叔凭府上,后做了他的门客。我早说过,邑叔凭不会把有真才实学的人送到我这儿来。”
荀南河也笑了:“你这几筐书简,我每一卷都倒背如流,能细讲答辩。若不是五六年前因年幼不能入稷下学宫,我也不会出来游历,只是游历时恰逢鲁国被齐国吞并,因战争而流落至宋国。我没办法就干起了卖药郎的活,至于入了邑叔凭门下,谁还不是为了显贵。”
辛翳一只脚踏在桌案上,年纪小小,让人胆战心惊的玩着剑,道:“我信不信,都不影响现状;你怎么编,也都不会影响你是邑叔凭的人这件事实。”
荀南河跪直身子,眉毛轻轻一挑:“我周游列国,谁的人也不是。若你真如传言中那般愚蠢无礼,我自然会站在邑叔凭那边,但迟早我也是要弄死邑叔凭自己站到他头上的;但若你与传言中不一致,那邑叔凭无论怎么折腾,楚国迟早都会要还回你手里,那我就要站在你这边,因为我要做楚国万人之上的令尹!”
辛翳绝没想到看起来死板又温和的荀南河,一开口竟然是这样的话。
他拿剑尖抵着地板,大笑:“我这个楚王都不像楚王,你这个不知哪儿来的士,还想做令尹?!”
荀南河:“你迟早会是楚王,只是若你一个人孤军奋战,可能十年后你才能成为真正的王,到时候还可能因为借用氏族或公族权力,到登位后仍然受到外人钳制。但若是有我在,最多三五年,大权就能收回你的手中,别说邑叔凭,到时候谁也别想钳制你——”
荀南河实在不是疯狂吹逼的性格,但这年头,到处都是谋士与纵横家,每个人都想要毛遂自荐,出人头地,所有人都掌握了惊人的口才和说服力,她若连嘴上的话都不敢说出去,就别想在这个时代混了。
辛翳却对她说的话的前半句感兴趣:“你是说,权力迟早会回到我手里?”
荀南河:“王是至高,在楚国拥兵又有权力的氏族不止邑叔凭的孔氏,还有其他大氏,县公又群立,邑叔凭想像田陈篡齐、曲沃代翼那样是几乎不可能的;若他不能篡权,那等到您加冠,只要能利用其他的氏族相互制衡,娶公主而拒绝孔氏女入宫,权力迟早会缓缓到您手里。当然,孔凭还有另一种办法来延续现在掌控楚宫朝堂的的权力——”
辛翳眉毛一紧。他虽在有求学之心,更有野心,但从他父亲去世以后,朝堂上就再也不在他面前讨论真正的国事,他就再没有遇见一个能教导、甚至能平等交流的人。
最大的惶恐不是危险、而是无知。
荀南河忽然讲了这样一番话,以他的渴学之心自然想听下去。
辛翳挑眉:“你说。”
荀南河也会拖延时间了:“大君,臣能站起来说么?”
辛翳抬剑,架在她肩上:“不行,就想显摆你长得比孤高是么!就跪着!”
荀南河:“……”
荀南河:“那大君先拿软巾擦一擦头发,换身衣服坐到床上去吧,别冻病了。”
辛翳对他这种态度温和的关心感到浑身别扭,但他浑身湿透站了一会儿,嘴硬道:“我不冷!”
荀南河抹了一下脸上的水:“那臣冷,让我拿条软巾擦一擦。”
辛翳想了想,挪开了一点剑,对她比了个眼神。
荀南河起身到隔间去。隔间有几个衣柜和搁衣服的横架,他之前穿过的那件骚包孔雀蓝的纱衣也挂在上头。估计这里都是奴仆出入,他这个天天穿衣服不重样的大王估计也不知道自己衣服放在哪里,荀南河拎着灯找了半天,才发现一处矮柜里放满了各种白帛棉巾,她拿了两条,又给辛翳拿了套干净衣服,往主屋内走去。
进了屋,才发现某个嘴硬的人正坐在床上,裹着被褥牙齿打颤。他的湿衣服扔在了地上,他估计把自己扒光滚到被子里去了。
头发还在滴水,他刚要颐指气使的让荀南河去给他拿衣服,却发现不用他说,荀南河的小臂上已经挂着一套给他的干净衣物。
荀南河肩上挂着一条白帛,将衣服和另一块扔给他:“会自己穿衣服么?”
辛翳:“说笑!孤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不会自己穿衣!你——转过头去,不许看!”
荀南河翻了个白眼:小屁孩!
作者有话要说: 辛翳:哼,我就知道他是个变态,想看我换衣服!
南河:忍住……老娘要忍住,不要跟小崽子一般见识……
①开平方的计算最早记载于公元前一世纪的九章算术,但在建造房子等事情上,我国实用开平方肯定更早一些。这次架空背景也在文中说过,因为系统的影响,比历史上的战国持续时间要长,科技也更发达。所以本文之后也会出现一些汉代的科技和用物。
第24章 驺虞
她倒是也顾及着小朋友的自尊心,转过头去; 一边收拾地上的书简; 一边擦着衣襟和脸上的水。她看到了辛翳之前掉进水里的那册竹简; 这才明白他为何生气了。
这是一套雅言与齐字的对照; 有了这个,辛翳就能自学那些齐字了。
荀南河实际想一想,就觉得辛翳实在可怜了。
母亲早逝,九岁的时候父亲又去世,他虽然做了王,但四处都是敌人眼线,还要被放在一位居心叵测的夫人身边养大。荀南河觉得邑叔凭一定各种敲打过他; 在他听话一些之后; 才给他放宽了生活的条件。
作为楚王; 他想要读点书都要偷偷摸摸的,能够找到一本学习齐字的竹简都视若珍宝,想要读书甚至都不敢在屋里点灯,而是偷偷跑到房顶上去看。
早几年在范季菩他们还没到他身边来的时候; 他可用的人少的估计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范季菩这些孩子虽然比他大; 但也都是乡野孩子,还要他这个半大小子想着如何培养他们。
十面埋伏,四面对敌,不听话就被敲打的大棒和只要听话就能作福作威的糖果下,他要是没有小野兽似的警觉与倔强,怕是几年间早就被养废了。虽然他性格有些喜怒多变; 行事上有过分的敌意,但这怕也是难免的啊……
荀南河看他还在换衣服,便用白帛擦了擦竹简上晕湿的墨迹,重新磨墨,跪在矮几边,将模糊不清的字用小刀挂掉之后再重新补上。
辛翳拽上一点帷幔,在被子里潦草的换了衣服,正要擦头发的时候,就看到荀南河走在屋里正收拾东西。她当真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哪一本著作的第几卷,用细长的手指熟练的绑好系绳,按顺序摆放回筐子中。
而后她似乎又磨了墨,在补写他那套齐雅两语对照的竹简,拈着笔的手稍作停顿,就能够落笔补充。
辛翳内心不屑:真会做场面!
他想着,拿起颈上的一个鹌鹑蛋大的琉璃圆珠,冲着上头的孔洞吹了一下,荀南河只听到一声细锐却又似乎难以捕捉的呼啸声,转过头来。
荀南河没问。
她猜是辛翳在呼唤范季菩那些人。
以前学校的时候也听说过,有些孩子用高频声音当手机铃声,过了二十岁的人就可能听不见了,但对于孩子来说却很明显很尖锐。
她背对着他挑了挑眉。看来辛翳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警惕的性子,他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啊。
他一把掀开帷幔,穿着白色中衣光着脚走下榻来,他头发已经养的很长了,自己有点擦不干净,荀南河正补的七七八八了,看着辛翳把衣服穿的乱七八糟,感觉有点头疼:果然还是个小孩啊……
她起身:“你就穿成这样?头发要不要我帮你擦。”
辛翳满脸提防:“不用!少在这儿献殷勤,别摆出一副关怀的嘴脸。”
荀南河微微挑眉:“我发家致富还要靠您呢,你要是因为头发没擦干受凉,病成了傻子,我的令尹梦也不用做了。要不然叫奴仆进来?”
辛翳觉得他嘴里吐出的这话,好似跟他平日的样子都不太一样的。
只是,明明刚刚还剑拔弩张,事态怎么就转变的这么……平和。
辛翳满心说不出的别扭:“你还打算叫寺人进来?”
荀南河:“我进来的时候都是打过招呼的,寺人进来见了你我在这儿也没什么。要不我来给你擦,正好你也听我说话。……放心,我又不可能给你擦着擦着头发把你脑袋拧下来。”
辛翳一屁股坐在了矮几旁边,荀南河拿着软巾盖在他头发上,辛翳立刻道:“坐下,你站那么高干什么!”
荀南河:“……”
荀南河真是对这种小屁孩上司没脾气,只能道:“大君生母是燕女,燕人大多身量高大,肃王也并不矮小,大君以后肯定会长高的。”
辛翳哼了一声:“这用不着你说!我以后肯定比你高,也不会像你这样弱。”
荀南河两手隔着软巾按着他脑袋,倒是真想把他脖子给拧了。
不过光看他头发,也能猜到他母亲当年有怎样一头柔软秀丽的长发。
辛翳侧耳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看来他们都来了。他一边享受着她的服务,一边懒懒道:“你说吧,若是邑叔凭想要继续控制大楚,他会怎么做?”
荀南河轻笑:“其实很简单。我听说大楚过往宫中被驱逐的公子都居住在丹阳城南,只许与平民女子婚配,送到那里的子女不计其数,包括肃王膝下的其他公子……”
辛翳仰起来头,软巾滑落,他盯着荀南河:“妫夫人无子。”
荀南河微笑:“妫夫人是否有孩子,并不重要。相信那里,一定有年纪合适的孩子。”
辛翳:“除非他疯了,这就是在动摇楚国的根基。”
荀南河垂眼:“这种事情做过的人太多了,只是楚国的众公子地位低微,他做起来难一些。你本就年幼,对外名声又不好,但邑叔凭施惠于民,民有声望,他又对许多军力强大的县公给予好处,有不少县公与孔氏关系密切。所以如果他随便从丹阳抓一位年纪合适的公子,而后拥立那位公子,你是无力反抗的。”
辛翳眼中寒光闪烁:“他若是做出这种不道行为,那反而我可以以楚王身份,联合那些与他关系不善的氏族,去镇压孔氏!他反而是自寻死路!”
他才十二岁,听见了这话,不怕,反而涌起一阵反抗与杀意。
这实在难得。
只可惜,他还是太小了。
荀南河:“你怎么会觉得有氏族站在你这边呢?你是真的觉得给你送书来的,暗中帮助你的氏族,是真的只是想帮助你?如果孔凭拥立其他公子,那与孔凭为敌的氏族非但不会拥立你,而是也会杀了你,而后拥立一位丹阳的公子。你想问我为什么?那你告诉我,一个虽是正统但满心斗志、且有野心的小楚王,和一个连书都没读过、乡野长大的公子,哪个更好控制?”
辛翳微微一愣,眼光闪烁。
荀南河手指隔着软巾,轻柔的拧干他的长发:“你除了正统,就没有别的值得他们拥戴的东西了。如果拥戴你,孔凭被灭,以你表现出来的野心和性格,必定想要把孔凭的势力都收到手下,拥戴你的氏族再显贵不过是个‘氏族’罢了。但若他们扶持一位乡野公子,打赢了孔凭……那不但能控制乡野公子的视听想法,更能摆布他的婚姻,控制他的一切——那他们就是下一个一手遮天的‘孔氏’了。你说,要你是氏族的宗主,你会怎么做?”
辛翳双肩微微颤抖,他焦虑过,想过很多对策,但从小就是太子就是正统,就是楚宫唯一继承人的他,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不但存在,而且逼得很近了。他甚至头皮发麻,觉得可能就在现在,邑叔凭就已经从丹阳接一位公子出来,编造些曾被肃王宠爱或是妫夫人所生的身份,然后集结地方的县公,秘密联系郢都的近卫驻军,准备开始要逼宫了。
荀南河细细的擦干他的发尾,跪在他身后略低头的时候,声音恰在他耳边响起:“而且,若是逼宫杀死了你,什么正统不正统,就再也不是大楚的氏族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辛翳猛地转过头来,目光像针似的望着她,他腾地翻身起来,一把抓住她领口,几乎要把跪着的她拎起来,脸色惨白:“是他已经在这样做了么!是不是近卫现在已经在楚宫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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