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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逝皆随风-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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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变一听哪里得了,赶紧跳到子懿身边,无奈的笑道:“不用玩得这么大吧?一个是你父亲,一个是你八叔不是……”可话说到后面张变都没了底气,安晟和安漫除了和子懿有血缘外似乎没有什么情感瓜葛。
不说老王爷,就他爹过去那般对待子懿,子懿能留下他老爹一命已是难得。张变实在不敢开口求情,站在一边万般无奈的与自己的老爹用眼神交流。
张变甩了一个眼神:老爹你又干了什么蠢事?
安漫眼睛往左上一瞟:我什么都没干!
张变一个嫌弃的眼神:没干能闹这么大动静?
安漫向下一瞟:是他先动手的!
张变真是被气死了,子懿也说了孤掌难鸣,他心里估摸着自己老爹“功劳”不小,加上是子懿下的命令,他要想让人去牢里为自己的爹打点打点都艰难,当真半分不规矩都不敢逾越。
子懿一脸淡漠一言不发,安晟也什么可说的,他胸腔里此刻填满了怒气和羞耻。他这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当街出丑,自己的儿子却要秉公执法,安晟心中多少有些复杂。
那些官兵哪里还敢碰安晟,只为难的立在安晟两旁,押下去,怎么押?好在安晟十分配合,自己随着押解的官兵走了,可直到走之前他都未再看子懿一眼。
待两人都随官兵离去,那刺史才回过神来,谨慎而又谄媚的笑着向子懿问道:“王爷……这该如何处置?”
闻言所有人将目光聚在了子懿身上,大家几乎都目不转睛的望着子懿,等待子懿的判决。子懿对周遭的眼光视若无睹,他让人将店家寻来,看那掌柜害怕得厉害,便只简单而又细声的盘问了些话。听完掌柜并不流畅的阐述下,子懿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对张变要求道:“店铺钱由侯爷赔付。”言罢又着人将自己府上那下人带去医治。
张变一脸莫名其妙,想开口说凭什么他掏钱又还是悻悻闭了嘴。只当破财消灾吧。
相比张变的不知重点李斯瞿一脸惊讶:“你就这样让自己的父亲入狱了?听那店家的话明明是张变他爹错在先!”
张变瞪大了眼:“李将军别火上浇油啊!”
李斯瞿皱着眉头认真道:“我有说错?你爹说这样的话,不怪老王爷生气。”
张变辩解一下,最后却还是不知说什么好,他爹放下了过去的恩恩怨怨后就开始越活越回去了,时不时无事生事,跟老小孩一样。
一旁刺史压下心里的惧怕来到子懿面前勉强苦笑着问道:“王爷您看……这该如何判处?”这两位爷都不是好惹的,一个侯爷的爹一个王爷的父亲,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断案,思来想去让澜熙王来判是最稳妥的。
“便按大人方才说的滋扰生事来判。”冷清的声音依然不大,却让大家都听到了,说罢子懿便抬脚要走,完全不在乎那些看向他的震惊眼神。
刺史目瞪口呆,半晌也回不过神来,整个人仿佛泥塑木雕般立在原地,欲哭无泪。他没亲自前来该有多好,且不说将来还有没有仕途,就说惩完那两位爷他还能不能安生活到老都成了问题。
张变一听,头都疼了,他拉住了欲跟着子懿的李斯瞿道:“别跟了。”张变抬头望了望太阳的位置道:“他这是要赶着回府。”
李斯瞿不解:“赶着回府做什么?这桩事就这么解决了?子懿他在想什么?一声父亲喊出去,二十杖罚下去是什么意思?”
张变无奈的笑了笑:“问题这么多怎么回答?再说了,我不是子懿我也回答不上。”
“平成王未死传出去,不说惊涛骇浪,轩然大波也是有了,那些暗地里不服新帝的,那些被打压的旧势利,不知又会借此做何文章了!”言罢李斯瞿还是很气愤,他虽压低了声音可还能听出很气恼:“安泽谨是子懿一路扶持上来的,其实又有多少矛头是指着子懿的?老王爷暴露了真不知会引发何事,你说子懿是脑子出了问题,没事给自己找事?”
瞧李斯瞿如此激昂慷慨,义愤填膺张变没忍住噗呲笑了一声,换来李斯瞿严肃的怒瞪。张变拍了拍李斯瞿的肩膀道:“他做的事我从来没懂过,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是一个冒失草率之人。而且喊也喊了,收也收不了了,唯今我们除了静观其变还能怎样。”
澜熙王府的南院其实并不是很大,也不奢华,格局颇像过去的福宅,庭院里也栽了一颗玉兰树,花期已过,满树油翠。
十三个孩子刚下学堂,在庭院里嬉戏玩耍,不亦乐乎。
“懿哥哥懿哥哥!”孩子们看到子懿兴奋的跑了过去,围着子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的多是今日学堂谁欺负了谁,谁做了坏事,谁被先生教训了。
子懿温笑着矮下身子,揉了揉孩子们的乱发,稍小一些的还撒娇伸手要抱抱。一旁李婶和蔼的笑道:“小豆都已经十岁了,这么大了还要抱。”转而又对子懿道:“四公子,你也别惯着他们。”
子懿怎会不懂李婶的意思,李婶是怕他累到了。可他是习武之人,别说抱小豆,一柄铁枪也有这么重了,他怎么会觉得累?更何况孩子再大些也不会要他抱了。
小豆大了,抱起来沉甸甸的,懿却舍不得放下来,一路抱着小豆进了南院的小食堂里。
子懿若不是很忙,每日午时都会来陪孩子们,陪他们玩耍,教他们书写作画下棋,待到晚膳才会去陪老王爷用膳。
孩子们都长大了,大部分都十几岁了,可是吃饭的氛围一直没有变,还是闹哄哄的从不收敛。李婶与子懿提过许多次,孩子们长大了,男女都该要分开了,再大些就要出去各寻天地了,子懿听了也只是轻笑点头。李婶知道四公子只是舍不得,可她也知道四公子会为孩子们安排好路子。
李婶的眼睛比去年更不好使了,很多细致活已经做不来了,不过好在日子有子懿顶着,她也不需要像过去那般,孩子们调皮了衣服弄破了需要她来缝,鞋子破了需要她来补。子懿在府上拨给南院的下人从来都只多不少,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事。李婶也是清闲得很,加之吃穿不愁,她也就安逸的享享福。
陪完孩子吃完午饭,下人匆匆赶来向子懿禀报,说是那些属臣们聚在了议事堂里。
午时的事早已在城中传开,不论是文将武将,大家都抱着各种疑惑不解站在了这里。武将最甚,因为他们许多人都是从安晟那出身又跟随了子懿的,对与平成王有关的事甚是在意。
子懿无视那些灼灼目光,像没发生任何事一般,与大家商讨了些事务便让打算让人散了下去。文臣犹豫着还是退下了,武将们还立在原地,似乎在等什么。子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只缓缓道:“这事我会处理好,都下去吧。”
子懿的话虽然简短,却已经实实在在的告诉了在座的每一位,午时发生的确有其事。
说白了就是平成王未死。
堂下一片哗然,一些老将更是激动得眼角噙泪。
子懿的话其实从来都不容人质疑,武将们都是跟着子懿出入沙场的人,他们也了解子懿向来说一不二,从主子身上得到答案后大家便抱拳行礼退下了。
人走尽后,偌大的议事堂便空荡荡的,子懿垂下眼睫,眉宇间含着些倦怠。
安晟与安漫一同出的地牢,幸得天色已暗,牢狱附近也没有什么人,不然当真是要颜面尽失了。
牢外并没有人候着这两位皇室老爷,连一个下人都没有。安晟狠狠的瞪了眼安漫,安漫回视安晟,露了个尴尬的笑容,虽然行刑的狱卒放了力,虽然杖数不多,可安漫还是疼得要死。
说实在今日他确实有错,此刻他已经没了幸灾乐祸的心态,倒是有些愧疚了起来,毕竟这事闹得有些大了。安漫摇了摇头,当真是放下了仇怨功利名禄后,脑子也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安晟冷哼了声,鄙夷的瞥了眼安漫后就挺胸拔背,阔步离去。安漫瘸着腿深一脚浅一脚跟在了后面:“二哥,等等我!”可被杖臀的安漫根本追不上安晟,安晟也不想理安漫,没一会安晟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安漫疼得龇牙咧嘴,他停下脚步,扶着路边的树干取笑道:“气都出了,没事那么赶着走,去投胎吗?”
说是滋扰生事杖二十,但到底没人敢动安晟,反倒是他令人杖了安漫,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很恼火。
魏翁提着灯笼在府外大门候着,看到安晟回来他赶紧上前问道:“老爷可还安好?”
好?安晟看到只有魏翁阴脸色更是阴沉,径直绕过影壁,魏翁紧随在安晟身后,又硬着头皮将自家主子交代的话问了出来:“老爷需不需要传膳?”
安晟眉梢一扬道:“退下。”
魏翁瞧安晟脸色不虞,只得立在原地不再跟随。
第152章
安晟忧心忡忡,面上带着不悦,他快步进了东苑主屋,歇了口气自己倒了杯已冷透的茶,一连灌了好几杯才坐了下来,下人们立即端着热菜热饭鱼贯入内。一天没吃东西确实饿了,安晟正准备启筷,就见子懿缓步入内。
安晟本只是有些恼火,可一看到子懿如此淡然随意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这星点火花瞬间燎原,怒火冲天,就像有股气在体内汹涌不歇,如何也遏制不住。他啪的将筷子甩在了桌上,将茶杯摔在了地上,疾声厉色喝道:“跪下!”
子懿低眉敛目,顿了一下,正要撩袍跪下,安晟怒瞪着子懿又着急道:“要跪到边上跪去!”不知道地上全是碎瓷?安晟只觉得那股气集在了胸口,没地出,当真是憋气。
子懿跪在了干净的地面上,他知道父亲这般恼怒是所为何事,可他却没有与安晟争辩,他本就不喜解释。
子懿不过跪了片刻,安晟就开始坐立不安,别说吃饭了,连喝水都难以下咽了。安晟夹着菜却一口也没放进嘴里,他斜睨着子懿,虽说已是初夏,可是这地上还是带着寒气的,让人起来,还是让下人找个蒲团来?那惩罚还有什么意义?
心里是万分舍不得让子懿受苦,这么一纠结安晟越想越气,子懿从来都不是一个冒失的人,为何要当众暴露他,他“死”后辛苦的隐藏都白费了。事闹得不小,今日一过,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安晟没死,会有多少人用他作文章,帝王又会如何猜忌。怎能不猜忌,一个曾经手握重兵的王爷躲在暗处是在图谋些什么吗?
即便他真的没有任何想法也会抵不住那些诽谤人的流言蜚语。那万人之上的尊位上无论换成谁,疑心会有多重他比谁都清楚。日日相伴都能起疑更何况一年根本见不到几次面的。
他为何要“死”?不就是不愿再回到那个权利的漩涡里,不愿再有任何牵扯。退一步说,他活了大半辈子了是无所谓,可是懿儿……多少会被牵累到。
他生气不过是担心这样的平静日子被打破,不过是子懿替他自己找麻烦。
安晟心突然沉了下去,他将怒火压下,将情绪收敛得不见半分,冷声问道:“你可知后果?”
子懿的微笑有些慵懒,他的双眸漆黑深邃,眉目柔和却透着股坚毅。他抬头对上安晟的视线,开口说出的话依然没有解释,明明语调轻缓却带着面对千军万马丝毫不惧的气势:“我澜熙王挡得住那些明枪暗箭。”
安晟蹙了下眉头,他知道子懿是想让他活得光明正大,过得自由自在,而不是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可有得必有失,哪里有两全的事,再说他哪里愿意子懿辛苦。
室内沉默得紧却并不压抑,安晟松了眉头,不知道怎么的那堵着胸口的气团如烟般消散得毫无踪影,怎么还气得起来,这孩子不过是为了他才做这样的事。他深深的凝视着子懿,半晌后叹了口气,将子懿扶起,又让下人将地上的碎瓷打扫完后把饭菜重新热后送来。
安晟问道:“吃过饭没?”虽然不恼不怒了,可是他的心还是沉重的,毕竟往后的日子是个未知数,他并不惧怕可是他却不想子懿太累。想着心底悲凉,他作为父亲,却未能替那孩子遮风挡雨,甚至过去还……安晟闭上双目将眼底的痛苦掩去。
子懿道:“还未。”
是等他回来与他一同用饭么?安晟心中动容却面色不改,下人将重热的饭菜摆好后齐齐退下,屋内只剩父子俩安晟才板着脸道:“你倒是好大本事,把我跟安漫都罚了,二十板子怎么算?”
子懿笑了下,道:“父亲要怎么算?”他喊了一声父亲,那些人哪里还敢动手?可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这么做其实也是以儆效尤,让那些怙恶不悛的人不敢再有念头。不过是一个噱头,子懿看父亲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便知父亲一点事都没有。
抛出去的问题又被子懿兜了回来,安晟一时哑口,怎么算,总不能把儿子也打二十杖不是,事实上除去曝露他身份之外做的都没错。更何况是他舍不得打。
这种被吃死的感觉让安晟很是不爽。安晟道:“先吃饭。”启了筷又忍不住沉吟:“天色也不早了,就不知道先吃点东西,一会又要难受。”
子懿只默默的吃着饭,心中却是暖的。像是一颗露水滴破那份沉静,泛起层层涟漪。他要的从来都不多。
“照这个样子不出两日便得进都。”安晟替子懿夹了些菜。
“无事。”
无事无事,又是无事。安晟感觉有些挫败,无奈道:“那如何才叫有事?”这个问题他问过多少次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子懿抬眸望着父亲道:“子懿不会让父亲有事的。”
这样的话安晟不是第一次听到,可是心境已经变了,再听到,心里除了酸涩便是满满的心疼。每每心疼子懿,他便会想当年他若是逆了天下也要护这孩子周全,如今又是哪番模样呢?不管是哪番模样,至少懿儿的身体都不会是这般模样。
他不愿提过去却总是陷在过去难以自拔,多想带着此刻的心境一切重来,那么,他会死死的护着那襁褓里的孩子,不让他受半分伤害。
日子过了大半个月,都城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倒是曲城里的那些过去与安晟一起并肩沙场的将军们几乎要将澜熙王府的门槛踏平了。甚至连远在都城的那些老将也赶马驱车前来拜访,王府每日门庭若市,不得消停。
风平浪静的度过了好几个月,直到入秋,子懿在意会湖闲逛时,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虽然马车毫无装饰却并不俗气,那结实的黑楠木车身怎么都不像普通人家的马车。
车上跳下一个随从模样的男子,可子懿却从这人的动作神态里看得出此人武艺高强,就连那岿然不动,一脸严谨的马夫都非寻常马夫。那随从下了马车,将梯凳摆好才向车内的人低语请示,请示毕随从掀起车帘恭敬的等待车内的主人下车。
车内的人从马车上下来,子懿欠身行了个礼。许久未见,安泽谨老成了许多,可双目依然神采奕奕,他朝子懿笑了笑,吩咐随从下去便独自与子懿来到湖边。他随意的在开始枯黄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子懿也便随着安泽谨坐了下来。
秋日阳光温和,晒得人又暖和又犯困。
安泽谨用手遮去刺目的阳光,人直接躺在了草地上:“近来可好?”
“好。”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会安泽谨才好笑道:“子懿哥没有什么要说的?”
子懿勾唇笑道:“陛下不是都知道了?”
安泽谨坐起身来,认真说道:“你就不怕我不信任你吗?你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关于这事的奏章堆积成山,可朕一份也没看,还有朝堂上的那些流言蜚语,朕也压了下来,就等你的解释。”
子懿轻笑坦然道:“事实上事情便只是如此,父亲未死,子懿确实没什么解释的。”
安泽谨明白道:“子懿哥果然问心无愧。王爷他可还好?”
“多谢陛下的厚爱,家父很好。”
安泽谨的眼神有些黯然,可脸上的笑容不动丝毫:“子懿哥当真生分了。”话虽如此,安泽谨还是知道子懿只是嘴上生分,看他的眼神依然如故,只是他多少还是怀念他是个小皇子时,怀念他们起兵的时候。那时候他对着子懿畅所欲言,子懿认同他支持他是给他的莫大鼓励,他的位置说是子懿给的也不为过。所以这位置子懿若真有企图,他怎会扶他一路走来,又怎会在他位置稳固后放下大权,又怎甘愿在这安于一隅?
湖边的风温和轻柔,子懿本没束紧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他的笑容温暖,定定的看着安泽谨许久后,抬手替安泽谨理了也被风吹得有些乱的鬓发道:“子懿只求泽谨对天下百姓仁爱,能为天下苍生着想。至少,像子懿这样的,能不再有。”
安泽谨郑重的点头,他的眼神肯定而真诚,他不会让夹在两国恩怨的孩子再有。
“子懿哥将来如何打算?”
子懿一愣,抿唇笑道:“没有什么打算,子懿只想居于此处平淡度日。”
安泽谨舒心的笑了,他又躺了回去,长长的出了口气道:“那子懿哥还替老王爷搞这么大动静?”
子懿也躺了下去,秋日的天分外的蓝。子懿错开烈日望着那片浅蓝,许久才道:“父亲一世骄傲,这么躲躲藏藏早晚是会弄出心病来,再者子懿希望父亲能过得光明自在。”
安泽谨点点头,伸了腰身:“一切随你,其他的无需忧心。”随后安泽谨的眼睛明亮起来,那老成的脸褪去,颇有些调皮的意味,就像小孩子一般:“子懿哥哥,今日就陪陪朕吧。”
子懿禁不住轻笑一声,笑意在他的眼底荡漾,知道安泽谨心里深处还是孩子心性,人也放松下来,温润的声线缓缓响起:“好。”
第153章
今年的冬日早寒,入冬没多久便下起了雪,下得不大,漫天雪花悠扬落下,在地上积上一层白霜。
天寒地冻的安漫也无处可溜达的,于是整日往安晟这窜,拉着他陪下棋,经常一待一日。
这日难得将安漫赶走,俩父子坐下吃晚饭,安晟望着子懿鬼使神差的问道:“懿儿可有心仪的女子?”这话问得子懿怔了半晌,不明白父亲今日为何关心起这事来。安晟锲而不舍继续说道:“昨日,以前跟随我的钱将军上门拜访时,我看到他的孙子都有七八岁了。”
子懿听到父亲的话里满是毫不遮掩的羡慕却垂下眸来,盯着自己拿着筷子的手淡淡,许久才道:“子懿怎好害了人家姑娘。”
一句话瞬间让安晟心中刺痛,执着玉箸的手颤了一下,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入冬后安晟特别注意子懿的身体,他让下人在子懿屋内的地上多铺了层厚实的毯子,火炉布置了好几个,碳火也不曾中断,整个室内可谓温暖如春。子懿过去受过许多伤,天寒后身体便不是很好,更得多注意些,好在安晟住在主院主屋的左侧,子懿住在右侧,两人离得颇近。安晟会时常往子懿屋内跑,甚至半夜也会爬起来瞅瞅子懿被子盖好了没,碳火缺不缺,即使他知道守夜的下人们会注意这些,可他还是想亲自看一看检查检查。
就好像是在弥补过去的欠缺一般。
夜半安晟做了个梦,梦到很多年以前,他被仇恨折磨得夜不能寐时,时时半夜起来,只要稍稍打开一丝窗缝,他就能看到那个清秀的少年,环抱着一柄铁剑,闭目倚站在廊下。廊外的雪下得很大,安晟会沉默的看着那少年很久。那少年的脸色苍白如雪,他的衣衫很是单薄,微微敞开的衣襟,锁骨下,胸口前,能看到斑驳的累累伤痕,甚至还参着鲜红的新伤。
天很冷,只是这么一丝窗缝溜进来的寒气便使屋内的温度降了下来,感觉到有些冷,安晟便将窗户关上。
梦里,依稀有泪光闪烁。
安晟从温暖的床榻上醒了过来,他苦笑着摇摇头,似是要摆脱方才的梦,可就算清醒了心头还是缩痛得难过,就像那里有个伤口,只痛却不流血不愈合。安晟哂笑,缓解了一下心绪,披上大氅起身下床,他轻轻的踱步来到子懿屋内,偷偷的瞧着榻上的人,只有看到人好好的睡在那里,他才能安心。
临近冬至,木义云与宁为才从北境回来。当年木义云追着公主上雪山,他答应了公主要让小公子活下去,所以他只能眼睁睁望着那抹坚决的嫣红越走越远,甚至想要追随公主都做不到。公主留滞在了那一片终年覆雪的山脉之上,所以,他看小公子安定了,便想要去陪陪公主,哪怕只能日日望着那片连绵不绝跌宕起伏如玉莹般的千雪山脉都好。
那是他曾想用一生去追随的女子。
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结,一个遗憾罢了。了了心结,他便回来了,余生只想替公主守着小公子,不再他想。
宁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替子懿把脉,他习惯性的捏着山羊胡,随后又替子懿施针,最后打算根据现在的情况再照着过去的药方做些调整。
“小公子长进了。”宁为执笔,望着桌案上的那纸药方似乎很开心,那苍老的深褐色眼眸闪着慈祥的光芒,深刻的皱纹被笑容辉映。
子懿只埋头穿上方才针灸时脱去的衣衫,而木义云不解回望宁为,老头儿话说得没头没尾,他定是听不懂。
宁为拿起手中的药方满意道:“原本离开这么长时间,我挺担心小公子的,不想小公子有按情况自己增减药材,根本无须我操心。说心里话,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小公子一直都很聪颖,将来哪天我入了土也无需担心小公子了,即便是他一个人也会照料好自己的。”
子懿将衣衫整理妥当,站起来认真道:“宁大夫必定寿比南山不老松。”
宁为呵呵的笑了起来,又捏了捏自己的山羊胡,道:“承小公子贵言了。”
木义云看子懿状态似乎不错,心里也是实在的开心,比起七年前初遇时的样子,现今真是好太多了,公主泉下有知,一定会欣慰的吧。
看木义云一直盯着自己,子懿笑道:“木大哥这些日子在北境如何?”
木义云的笑还是合了些悲伤:“只是了却一桩心愿罢了。”小公子当时离开都城时,他本是一同跟随,他一身功夫当个王府统领或是家将守护小公子不成问题。可是那安晟居然跟着小公子一路来到曲城,最后竟还住了下来,他当真是气不过便打了包袱去了北境。不过此时看小公子双眸澄亮,眉间宁静,就连总是苍白的脸颊似乎都有了那么些血色,那么容忍与安晟同住一府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总之小公子开心便好。
冬至这日,城中的百姓们不仅做米团,长线面,还会祭天祭祖。可这一日于安晟而言,并不只是一个节气节日,他甚至有些逃避这一日,所以安漫踏出府门正想去对面串门时与安晟撞了个满怀。
安漫扬眉睁大眼睛看着安晟:“二哥,难得光临寒舍。”
安晟简单的嗯了声就自己进了大门,安漫跟了进去,看得出安晟心情不好道:“二哥,今日可是冬至,过大节呢,你平时一到吃饭的点就要陪儿子,今日怎么不陪了?”
安晟回头冷冷的瞪着安漫,眼中似乎都带了杀气,安漫识趣的立即闭嘴不谈了。
安漫看安晟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只沉默的坐在一边,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这二哥发的什么疯非要坐在四面通风的凉亭石凳上喝酒。且他府上的酒都是淡酒,二哥这种在军营里喝惯烈酒的人,喝掉一缸也喝不醉。想着竟有些心痛,他的好酒啊!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疼酒的缘故,安漫忍不住劝道:“喝闷酒伤身。”随后安漫被安晟那幽寒的目光看得背脊发凉。
今日安晟为何如此奇怪?安漫忽然忆起有一年冬至,平成王差点将那罪子鞭死,当时传闻是那罪子对平成王二子故意见死不救所致。那会儿安子鑫确实是安晟最满意的孩子,能文亦能武,优秀而拔萃,这好好的人说没了就没了,换做是谁都是难以接受的。
安漫只能继续沉默的坐在一旁,这样的情况,说什么都会惹毛安晟。许久后,安晟道:“我想把鑫儿的灵位放你这,好歹你也是他叔叔。”
这话正巧被刚来的张变听到,张变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坐了下来,与安漫一同看着安晟。可他明显欲言又止,坐也坐不安稳,最后也不管礼节不礼节了,张变夺过安晟的酒壶替自己斟了杯满酒,仰头灌尽,似要给自己壮胆般将杯子往桌上狠狠一放,大声说道:“安子懿就不是那么计较的人,老王爷你提了,那灵位你就是供在自个房内都不成问题!他安子懿也不会有半分意见,更何况他安子懿也早已想到弄妥了,在祠堂里就摆了你宝贝儿子的灵位!这事还是今日我去找他,正巧他在祠堂里祭拜他母亲我才发现的,远远的偷偷瞥了几眼,我看那些牌位就不是崭新的,想来子懿早早就替老王爷想好了……”说着说着张变倒是恼了起来,他咬牙切齿暗暗道:“真不知道是子懿不长记性还是不长脑子,那种人哪里配被供奉!”
安晟拿着酒杯的手一僵,面上一冷如覆冰霜,目光凛冽转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那眸色愈发深沉难以捉摸。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双目复又打开,沉默的起身离开。
待安晟走了,呆坐着的两父子才回过神来。安漫对张变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儿子你行啊!这尊佛再不请走我的好酒都要被喝光了。”
张变回过神来脸上有些失色,抚着胸口让心跳平静下来道:“老王爷果然厉害,即便布衣那眼神那气势也够吓人的。就算知道他不会对我怎样,可刚才那样的气场实在太沉闷了,好像乌云压顶般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安晟急匆匆的赶回府里,他从来都不知道府里居然有祠堂,子懿从未表现过对谁特别惦念,就连子懿的母亲他都从未听到子懿提过一个字。其实也是怪他从未关注过,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子懿的身上,哪里想过府中有建祠堂。安晟问了所有下人,下人们对此却一概不知,最后还是在魏翁的引领下才找到了。在府邸的北苑,有一座偌大的紫竹苑,里头除了园林应有的水榭楼台还有一大片的竹林,而在最北边密林的尽处,有一座祠堂。
魏翁瞧安晟面无表情,担心他生气便道:“这座祠堂本是这座府邸建造时便有,只是建的地方比较隐秘。王爷搬来的急,这王府本是在江氏旺族的府邸上扩大建造的,我们要拆祠堂的时候王爷却保留了下来,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加之位置偏僻,王爷又不常提故许多人都不知实在是情有可原。”
安晟知道魏翁在想什么,他道:“懿儿既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刻意提起。”随后竟是玩笑道:“他这意思是,要知道这么个地方还得随缘?”
魏翁带着安晟走过铺满白雪的甬道,穿过霜雪压弯的竹林相夹的幽静小径,走出竹林,在一片豁然开朗的平地上的祠堂前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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