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故逝皆随风-第1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色的衣襟,胸前那一抹冰凉蔓延整个胸腔他并不觉得疼痛。可是他却奇怪心脏有些难受,是剑过心了还是丹蓟药效过了?
他突然忆起,儿时他曾可笑的幻想过他出生在一个与世无争的村庄里,在温暖的阳光下,在一片绿油油的农田里,有爹,有娘,陌上坐着一个小小的他。他有一个用竹篱笆围起的小木屋,那是他的家,所有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曾是他一生的祈望。
那些可笑的梦撑着他疼痛沉重的身躯,走过一年,一年又一年……
直到最后,他置身黑暗中,厌倦了无意义的渴盼,厌倦了那些可笑的梦。他挣扎过,沉沦过,却被困在了原地,困兽犹斗。
……或许,他最希望的是,世上从来没有他这个人。
邵可微慌忙撤了手中的剑,心中又惊又怒又痛。她将染血的剑弃于地上,抬手压上胸口踉跄着退后了一步呕出了口乌血,眼前的景物突然在她身边疾速旋转,顿时天昏地暗。她模糊的意识里,只听到子懿紧张的唤着她,声声凄苦。
金都皇宫外包围着全是夏国的军队,大军整齐有度庄重威严,虽奋战了两日但每个人脸上却不见疲色均是喜悦之色,因为深仇得报,因为从此世上再无燕国。安晟下令不可扰民,大军便驻扎在城外,安晟独领一万精锐入城围宫。
燕帝邵思真坠下城楼身亡后,皇宫内人声杂沓,宫殿倾颓废墟,四处皆是断垣残壁。方才下属回报寻遍了皇宫却不见景苒公主。安晟立在宫门处,身后是一干部下,听到回报安晟脸色阴沉心里莫名烦闷焦躁不安。
他想亲口问一问邵可微,当年为何要如此待他,用他最深挚的感情去欺骗他。她为何可以走得如此决绝,不留任何余地,将他置之死地弃之不顾。他痛苦了十七年,这些年来他夜夜难寐,几欲崩溃。
退一步,她可以不爱他,可以弃他于死地,可为何要如此残害夏国的无辜百姓!南下的每一座城池,斑驳的城墙都是被当年成河的鲜血所染成的,血腥味在城中久久不散!那一望无际的无名荒塚,不仅是战死的士兵更是当年那些自发的义兵和无辜的百姓的!
安晟的声音因痛苦的回忆而有些嘶哑:“叫安子懿过来。”连日阴霾,今日大胜难得初晴,可他望着天边那抹暗云隐觉不祥。
安晟身后的将士有些细声嘈杂,最后是张变满眼笑意上前回复道:“禀王爷,四公子在我们破城后便不见了。”
安晟眉心一跳,心里是怪异的焦灼语气却冷冷道:“你说什么?”
“末将刚刚还目送了四公子一程。”
安晟莫名大怒,狠力扇了张变一掌,力道之大直接将张变掼摔进雪地里,嘴角开裂血顺着下颚滑落。张变撑着手坐了起来只觉得头晕耳鸣,他甩了下脑袋抬手抹去嘴边的血迹,吐了口血沫,舌尖舔了舔裂开的嘴角暗叹真疼,随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碴,行了个礼准备转身离去。
安晟猛的醒悟大步走至张变面前,一把揪着张变咬着牙根一字一字说道:“说,安子懿去了哪里。”
张变勾起嘴角,眼里笑意沉沉。
安晟看着张变,瞳孔里却映着那个他曾倾尽了一切,竭尽了全力保住的孩子。
第47章
破城之后的兵马调度,张变负责守着燕国皇宫的兴欣门,恰巧的是他刚到兴欣门就碰到了正要离去的子懿。
张变从上到下仔细的扫视了一遍子懿,最后视线落在了子懿手上,他兴味盎然的看着子懿怀抱中包裹着雪白狐裘的景苒公主,脑子飞快的转着。
他正将要把事情串联,衡量着利弊,思忖着结果和一切可能性的时候,子懿仿佛看穿了他一般的笑了。笑容纯粹没有杂质,竟让他脑子有些迟滞,他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子懿笑而不语,只是那样平静的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眸如黑夜苍穹上点缀着闪烁的繁星,熠熠生辉。
张变长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坐骑牵到子懿面前:“快走吧。”
被安晟揪着的张变把刚才的事过了下脑,想了下还是给安晟指了个方向。而安晟此刻焦炙也无心计较,立即翻身上了马策马奔走,安晟的部下们也随着一同前去,他们自然是要追随领帅的且燕国刚亡必定还有没清除的余碍,保护王爷也是他们要做的。
张变望着离去的队伍,听着渐远的马蹄踏雪声,觉得自己真是够龌蹉的,前一脚还赠马让人快走,后一脚却给安晟指了路。这简直像是墙头草,还是到处倒的墙头草。不过又有什么关系,他知道他并不希望子懿走,因为这人实在太有意思。
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十七年前的天牢里。
安繁将怔愣毫无反应的安晟狠狠推撞到了牢房的墙边,猛烈的撞击使得安晟整条背脊都是震麻的疼痛,可他依旧颓然的麻木着。安繁恨不得将他打醒,可他看到这个跟他关系最好的弟弟,已浑身是伤又如此难过,他实在下不去手也无处下手,天牢的刑罚向来不简单。
“天牢很好待吗,贬庶也无所谓吗,亡国也不在乎吗?”安繁眉头紧锁,愤怒的低吼道。
对于安繁的质问安晟只是满目空洞没有任何回应,他就如脱线的木偶,任由自己满背的伤口在粗砺的牢墙上缓缓摩擦着滑落下去。安繁一把揪住安晟的衣襟将他提起斥道:“好,你无所谓,你的三个儿子呢!”
安晟垂下眼,嘴边勾起一抹无畏的笑,勉力站起身子将安繁揪着他衣襟的手缓缓拿开:“我已经让冷究将他们带走了。”
“你!安晟,你明不明白,父皇不会放过你的!燕国就要打到宇都城里来了,你知道他们南下不停屠城吗,你知道宇都的整条京河都是鲜红的吗,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你是皇子,外面的那些人也都是你的子民你的百姓,他们正遭受着惨绝的迫害,你却无动于衷,如今父皇下旨你也不肯去领兵……”说着安繁这个夏国的太子,流下了两行热泪,他愧疚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保管军图……”
安晟这才稍稍动容的看着安繁,讽刺的说道:“得知外面生灵涂炭百姓水深火热,我请命退敌,父皇不允……任我苦苦哀求也不松口,这么多无辜的百姓死后,兵临城下才了要我领兵,只为了救皇族吗!”他知道他丢了军图父皇不信任他,可是关键时刻难道不更该救民吗?他知道他不该置气,可是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不如不要反抗让燕国直接攻占了反而能减少伤亡。
听安晟的话似乎是不会出去迎战,但安繁同时也明白或许只有安晟能力挽狂澜了……安繁心烦意乱又手足无措早已失了太子的仪态,他的语气里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夏国灭亡?”
安晟闭上双眼淡静的说道:“是我的错,与任何人无关,我安晟愿意以命赎罪……”
“你……”安繁忧心如焚可接下来无论他再说什么,安晟都不给他任何回应。安繁开始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以往的太子姿态理了理华服。来之前他便有一个不敢确定有效却又是最后可以一试的办法。成,将来或许还有夏国,不成,亡国了他也是夏国的太子。
“父皇下旨让李立忠阻截邵可微,邵可微和军图没有追回来,只追回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安繁隐约感觉到安晟因这句话而乱了的呼吸,心知有希望了。
“那婴儿,安子懿……我从父皇手上暂时救下了这孩子一命,现在安置在我宫中。可是再这么下去,难保父皇不会下杀手,难保燕军破城时这孩子不会被兵戈所伤。”安繁从被动的境地变为了主动,吐出最后的一句话竟忍不住带了些恶毒。他看向安晟,眼中多了几分掌握,谁都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那个孩子的境地该有多危险,即使他作为太子,也不可能一直保得住这孩子的命。
既然邵可微放手了这个孩子,便绝不可能用他来威胁邵可微,一个没有价值的敌人的孩子,多少人想要他死?
牢里的阴风缓缓轻绕在两人身边,最后渐渐的消散在黑暗的牢房尽处。
收回记忆,安晟与他的部下驰马朝子懿离去的方向奔去。他想起前几日子懿突然探他的手臂……握着缰绳的左手忽然火烧火燎的灼疼起来,头也疼痛欲裂,这些陈年旧疾旋绕在他体内此刻让他疼痛异常,苦不堪言。
燃烧起的熊熊大火映在安晟的瞳孔里,焰苗直往高处的架子上窜,高架上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正在竭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大哭着,稚嫩的哭声不大可是每一声都在狠狠敲击着他的心脏。燃烧着的木柴高架旁围着的不是王亲就是高官,他们满脸嘲弄和不停的嘘声乱着他的心神。他环顾了四周,这里是祭祀的高台,高台下的广场密密麻麻都普通百姓,人人都在高呼:“烧死他!”
对了,因为他的优秀父皇从小就十分疼爱他,他领兵击退燕军后,父皇便昭告全国表明他已将功抵过且他是受景苒公主的陷害,罪不在他。尔今将用敌人之子祭奠死去的人们,以平民愤。
安晟觉得呼吸很是困难,燃烧的火焰带来的热浪打得他神智不清,听着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弱几乎就没有哭声了,安晟的心就如同被撕裂了般的难受。他的行为优先于意识,他已顾不得自己浑身的伤痛挣脱了他的下属。
那场火刑,他将夏国的旗杆用剑砍断搭在高台上,借着杆子飞身上了被火焰包围的高架上。祭祀高台上的人群顿时乱成一片,可是没有人敢拦着他。安晟看着已经没有哭声的婴儿紧张得一把抱起。或许是他太紧张了,那根立在高架上的木桩被焚烧得失去了支撑力朝孩子砸来他都未能及时发现。等他发觉时只能用左臂挡下来,燃烧的木桩砸断了他左臂并顺着无力的手臂滚落了高架。这一记撞击使得满身伤痛的他无法再平衡自己的身体,他紧护着怀中的婴儿跌落了火刑的高架下。
他的下属们迅速围了上来,每个人口中都在问:“王爷,王爷你怎么样了!”他无力回答浑身都痛,痛楚几乎淹没了他的意识,可是他的右手依旧紧紧搂着那襁褓中的孩子,喃喃低语道:“我的儿子……”
之后他带着一身的伤痛跪在了父皇所在的启阳殿前,三天三夜,用自己的命在逼着他的父皇,直到最后他的父皇妥协饶了安子懿一命。因为他的父皇疼爱他,因为他的父皇怕燕国卷土再来夏国需要他,所以他不能死。
火刑这件事从未有人隐瞒也无法隐瞒,亲眼所见的人太多。只是他的父皇下令高台上的所有人不可泄露真相,而对底下的百姓则宣称说是燕国余党救下的这罪子,余党已经处死。至于这个罪子,死太简单了,不如让他以血赎罪,这才勉强平息了这件事。
连日阴沉的冬日竟是难得放晴,明媚又冰冷的阳光打在雪地上折射出美柔的光芒。
远处满覆着如琼玉的冰雪峰峦上,几座突兀屹立的高峰直插入云穹,天雪山山脉像是横卧在天尽处的一条银雕玉塑的苍龙,又像是一座天然的万里银墙,雄伟而壮观。
不远的一处山峰上,有一个人影,那人在满覆白雪的山上走得很慢,几乎步步为营。不仅因为山势非常陡峭,且顶峰的雪质又比较松软容易坍塌雪崩……也是因为那人实在没有体力了。
子懿背着邵可微一步一步的行走在嶙峋的雪山上。
邵可微睁开眼入目便是一片皑皑白雪,她只迷茫了一下,张了张嘴犹豫了会,最后只是问道:“你要背我去哪里?”
子懿笑了笑,气息有些粗重声音有些疲惫:“懿儿听闻这雪山之后是一片桃源。”他带娘亲去寻,那是娘的期盼。至于王爷……子懿呼出口气雾随后立即化为冰霜结在睫毛上,没了他王爷也不必累心了。
他以前替王爷守夜,没时间休息的时候闭目靠在檐柱下小憩,有的时候伤重,意识明明清醒着可身子却不听使唤。他总会感觉到王爷的气息离得很近,他知道王爷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他很奇怪,他明明看不到却能感觉到王爷的痛苦悲伤,像是满经风霜的一颗心脏被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鲜血淋淋的让人疼痛难受。
他不敢睁开眼,因为他害怕他会看到那双一直闪着怒火的的眼瞳,他害怕他一睁开眼睛便是猛力的一巴掌他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假象。他就这么静静闭着双目,即使那哀伤令他想流泪他也不必担心,因为他并不会流泪,他的双目早已干涸。
“放我下来吧。”这雪山绵延万里,且不说能不能翻过去,就算翻过去了不过也是座座雪山。
子懿摸索着寻了个还算平坦能坐下的地方,轻轻的将邵可微放了下来,替邵可微拢好狐裘后才跪坐在邵可微身边。
邵可微看着子懿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又看了看身上这件狐裘,她也只让那个假儿子披过,而她的懿儿却未享受过半分温暖。望着安静的子懿,邵可微叹息道:“让你走是想你能活下去,何必呢……”
“我知道……”他知道他这样去找娘亲,回去定是被判罪,叛国?通敌?所以娘亲才会转态让他离开,可是他不在乎,因为他大概不会回去,也回不去了。
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邵可微垂眸就能看到子懿苍白而俊秀的脸颊和那粘着白霜的长睫覆盖在下眼睑上,落寞而清寂。邵可微轻轻翻过子懿的手腕,子懿并不抵抗掩饰任由邵可微动作着,他腕上刀口的血已经被寒冷冻结没有再流血。
在邵可微晕过去时,她感到嘴里流进一股温凉的腥甜,原来是雪莲的血吗?让她撑到了现在只是为了带她来这里吗?自从她知道苏零被流放至天雪山,她嘴上不承认苏零已经死了,但潜意识里她明白苏零已经死了,她不敢派人找,她害怕听到结果,她宁愿相信雪山之后真的有一片遗世桃源。
邵可微眼眶有些酸胀,泫然欲泣却又忍住了,温声问道:“懿儿这些年过得好吗?”
“好。”没有任何迟疑,子懿笑答。
说出这让她宽心的话邵可微笑得如哭一般。内心的愧疚反而无法遏制的膨胀着,她才是子懿苦难的罪魁祸首,是她要生下子懿的,就因为她归心似箭……她只要肯忍个七年八年甚至十年,总能等到安晟松懈的时机,而不是用一个载满安晟所有期盼的孩子来放松他的警惕。
“安晟对你好吗?”
“好。”
“好?”邵可微挑眉问道。那一身数不尽的伤痕,刺目的满身苍夷,好?
子懿似乎感觉到邵可微语气里的不可置信,勾唇轻笑:“好,再差王爷也从未想要懿儿的命,否则懿儿也没法活着见到娘亲。”
最差的时候恐怕是那次二王子死的时候吧?即使王爷最爱的儿子死了,他被吊在睿思院冬日里的枯树上,王爷用蚀渊把他打得奄奄一息,他也还是活了下来。只是当时他确实险些熬不下去撑不住了,只要是再挥下一鞭就足以让他永远死去。
当一切信念都被蚀渊抽的支离破碎,入骨的剧烈疼痛让他失去思考的能力,连挣扎都已无力,他只是不停的念着娘亲吧,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寄托。
他还是活了下来,不论是因为他还未流足赎罪的鲜血还是别的原因。虽然之后的每年祭日他还是受蚀渊洗礼,只是鞭数减半不会致命后王爷再未亲自动手。
想到这子懿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蚀渊的每一鞭都足以让他颤栗。不是他害怕,而因为每一鞭都如蚀血骨如履冰临渊,那深切的疼痛刻入他的骨髓令他身体本能的颤抖,仅此而已。
丹蓟药效该过了。子懿意识开始有些昏沉,他闭着眼抬头望向邵可微,神色宁静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问道:“娘亲,懿儿有些累,可以睡一会吗?”
眼睛被雪灼伤了吧,傻孩子。邵可微一下一下缓缓抚着子懿的背,就像一个母亲在哄自己的孩子入睡一般,她轻柔的说道:“睡一会吧。”
既已穷途,断无回路。子懿安安静静的匐在邵可微的腿上,不再言语。
邵可微望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嘴里轻哼着含混无词带了些许悲伤的曲子,在这一片冰天雪地里,在寒风的呜咽和哀鸣中合成吟唱。
子懿的意识越来越缥缈,所有感知都随着时间流逝而远离。
幕天席地的坟茔。
卷二:潜龙出渊,名扬天下。
第48章
夏国将燕国吞并,大陆上五国变四国,夏国成了疆土最大的国家。
夏国宇都繁华依旧,在这个接近春节的立春日,王师之军凯旋而归,燕国的灭亡让夏国子民仇恨得解。宇都里的百姓欢呼雀跃,自发组成迎接的队伍在城外翘首以待,等着那个夏国英明神武,百战百胜的平成王领军归城。
安晟领着大军在宇都城外三十里处驻扎,只带着数十下属奔赴入城。
入了城,百姓们夹道欢迎很是热情,人人都高呼着平成王千岁,马鞍上安晟只得抬手以示回应,致使场面有些热烈,京城禁兵不得不站成人墙将激动的百姓们隔开。入宫的玄武门前,文武百官站成两道恭敬的侯着,昭明帝安繁竟也出宫相迎,此刻正站在了百官列成的道中仪仗的前面,笑容满面的望着徐徐行来的队伍。
安晟与众属跃身下马,阔步至安繁面前,行了君臣礼。安繁身旁是柳下智和太子安泽祤,安泽祤倒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柳下智则作揖回礼。
安繁一把抄起跪着的安晟大笑道:“平成王果然了得啊,不费吹灰之力就覆了燕国!”
安晟微垂首微笑道:“全仗皇上鸿福。”
安繁心情甚好:“平成王大胜归来,减赋三年,全国同庆!”
宫廷筵席向来繁盛,人人都朝安晟敬酒,酒过数巡还未停,大家都在道贺平成王立下大功,竟然在两个月里破了燕国,没多久安晟已有些微醺。其他人也不见好到哪里去,许多大臣也是满脸通红醉意甚高,武将们喝酒豪迈,大多都是已经酩酊大醉,所有人都十分开心,皇帝安繁自然也是准了今日纵情畅饮,一醉方休。
几年前与梁国交战一打就打了整个夏日,并且还是僵持不下最后两国双方都是无功而返。如今不足两月就灭了燕国,如此小的损失取得全胜谁人不高兴?
安晟望向高位上的皇帝,安繁似乎与他一般只是微醺。安繁啜了口酒也牵起嘴角回望了眼安晟。身后的侍女正想替安晟将酒斟满安晟就已经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后举起酒杯对着安繁又尽饮了一杯香郁浓醇的美酒。
笙歌舞乐,靡靡之音从殿门流泻,安泽祤脸色不大好的立在殿外侧的廊下,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离座。跟在身后的小李子急急地为自家主子披上大氅,嘴里还叨念着冷到可不好,心里也不停的唠叨主子身子不好还站在外头生病可咋办。安泽祤轻咳了两声不言不语就站在廊下直望着宫外被热闹非凡的街道映亮的夜空。
夜风寒冷,凉如冰水,吹得小李子不禁颤抖。小李子这才轻声开口劝道:“主子,回宫吧,夜寒……”安泽祤斜睨了眼小李子,倒是没再继续站在廊下。
宫内宫外皆被热闹的气氛所围绕着,几乎要让人误以为已到一家团聚的元日。
立春后没几日就便是除夕,平成王府里张灯结彩,下人们多少都是卖身于王府,也托得王爷仁慈,下人们几乎都是拖家带口的住在王府下人的大院里。下人的孩子们嬉戏打闹更显节日氛围,孩子毕竟天真无邪小吵小闹也不碍事,毕竟这个下人的大院离主子住的地方颇远。
安晟在书房里处理些公务,王妃梅若兰给安晟端来参汤。梅若兰是梅尚书之女本是与应太史之女应水同为侧妃,只是十七年的变故后晋封为王妃。梅若兰年近四十依旧风韵犹存,也很注重外表,衣着奢丽发饰华美。
“王爷,歇会吧。”梅若兰将参汤的盅碗放在了桌案的一旁,嘴边挂着不自主的笑道:“今日除夕,羣儿要回来了呢。”
安晟搁下毫笔抬手轻揉了额角,几日来阴沉着的脸难得微微放晴:“羣儿去尉城也有一年了吧?”
“可不是,念死臣妾了。”说着梅若兰便掏出绢帕拭了下眼角,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十分惦记自己的孩子了,一年不见只有书信这思子之心可想而知。
“如今羣儿都二十有二了,今个儿回来王爷就不要让他走了,给他选个好姑娘把婚事办了,臣妾可想抱孙子了。”
安晟一扬眉,抱孙子?“随他吧。”
梅若兰嗔怪道:“王爷,你对羣儿真是不上心,对这些公务倒是更上心些。”
安晟疲惫的叹了口气:“燕国刚定,收归的军队编制,小地方乱动都需要处理。”
“这些我可不懂,我只想我孩子好。”说着梅若兰再度端起参汤说道:“王爷先喝了这参汤吧,回来几日也未曾见你合过眼。”
安子羣是在晚膳准备开始的时候才风尘仆仆的回来的,一身浅灰的儒服,鬓角满是风尘却神采飞扬的从马车钻出来,除了王府的大主子几乎所有人都站在王府外等候着。
安子羣一眼就瞧见一身绸紫锦衣的安子徵,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忍不住都咧嘴笑了,上前互拥了一把安子羣按着安子徵的肩膀笑道:“哎哟,你小子十八岁一下子就长得与我一般高了,我记得一年前你明明矮我一个头的!”
“哥,你别胡扯好吗,最多半个头!”安子徵也笑乐了,自从二哥死后,只剩他们兄弟二人安子徵都倍外珍惜。小的时候他们三人每逢元日,两个哥哥都会带着他偷偷溜出府外玩,要么一起点烟花。记得有一年不知是烟花出了什么错,点燃后居然没升空而是在地上炸开了,是二哥和大哥一把护住了他,幸好那些飞射的火花威力并不大三人都没什么事。
他是父王最小的孩子,两个哥哥都宠着他疼爱着他。
“哥,快走,父王可要等急了!”安子徵一把拉着安子羣,连拖带拽的拉到了用膳的正厅连洗漱一番的时间都不给安子羣。王爷坐在主位上,王妃和侧妃坐在两旁,身后立着一排的仆人。每个人都是笑意满满,混着将大厅照得明亮如昼的烛光说不出的温馨暖暖,安子羣连日赶路本是疲惫不堪却被此景暖得心都要化了,离府一年他也是思家情切。
安子羣与安子徵两人规矩的行过礼后落了座。林中这才吩咐上菜,婢女们端着佳肴鱼贯入厅,将菜摆好替主子上了碗筷后众人才全部退下。王爷对下人亲和大方,下人也是有父母子女的,所以每逢佳节团聚的饭时安晟都不会要他们伺候,年年如此。
梅若兰替安子羣夹了些菜便问起了这一年来在梁国过得可好。安子羣笑着回道:“娘亲不必担忧,羣儿懂得照顾自己。”
“是是是,羣儿不小了,不需要娘了。”
安子羣朝梅若兰和安晟谄媚的笑道:“是是是,羣儿知道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嘛,羣儿也很敬爱娘亲和父王的。”
安晟沉了下眉头又松开,冷哼道:“哼,慈母多败儿。”
另一旁的侧妃应水忍不住也笑道:“王爷就会煞气氛。”安子徵夹了只大鸡腿自个啃起来道:“大哥你不爱我吗?”安子羣直接赏了安子徵后脑勺一巴掌。
安子羣随后正色道:“真的无须担心羣儿,梁国与我们盟好,尉城并不苦也无战争,且我只出某划策也不上战场。”说完安子羣往门外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
梅若兰疼惜道:“要是上战场我就不会让你去了。”
安晟道:“男儿自当要建一番功业。”
用过晚膳,安子徵和安子羣与安晟一同来到祠堂给安子鑫上把香。祠堂冷清与外头的氛围格格不入,特别显得哀寂。祠堂的香火贡品其实从未断过,可是过年总是该来看看的。
安子徵捏着香,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对着那灵位牌说道:“二哥,过年了,不知道你那热闹不。”安子羣真想忍住不笑:“二弟,有自己的娘亲陪着肯定已经被疼坏了,自个要自制点啊,别被宠坏了,父王的藤条可是依旧厉害的。”两兄弟说话都是平常的样子,就仿佛对面那不是一块灵牌而是活生生的安子鑫。
安晟黑着脸,将香上了,鑫儿在他心中是个优秀的孩子。
站在安晟身后的安子羣又往门外扫了一眼,终于没忍住小声问道:“那个人呢?”那个总是会随着父王的寂落身影呢。安子徵会意低声回道:“哥,征燕的时候就没回来……听说终在天雪山了。”
安子羣不可置信声音略高道:“死了?”安子徵点点头:“那些将军都这么说的。”
安子羣终是叹了口气,以前他很少欺负那个人,可是他也从未制止两个弟弟欺负那人。“死了也好。”语气听起来倒像松了口气般。安子徵不明的望着安子羣,安子羣摇了摇头。
可安晟心里却是一抽,终是不可抑制的痛了起来。
第49章
安晟自己一个人走在应水住的玉缈居路上,他回了宇都后就没再去过睿思院。处理公务都是在南边王妃抚云院里的书房里处理的,与其他将军官吏商议事务则在浮别阁。
今日这路显得无比漫长。
疾驰的马蹄声在他耳边响起,安晟与他的部下奔在愈加深沉的夜里。待他们赶到山脚已是深夜,夜幕下的天雪山脉散发着清淡如水般的静谧幽光,安晟翻身下马抬首望去,高耸的天雪山巍峨恢宏,冷艳壮丽。
可群山茫茫怎么找?
这里的夜晚,冷得仿佛心脏都要冻僵了难以跳动,吸入肺里的空气就像一把把利刃插进了肺里,这里酷冷恶寒无比。
众人将想要上山的安晟拦了下来,纷纷劝阻道:“这天雪山是燕国用来流放罪人的,上去的人几乎都是九死一生!”
林飞附和道:“王爷,我们没有准备贸然上山只会冻死!”另一旁的庞松也直言道:“王爷,天色太暗了,夜晚更是寒冷难耐,需从长计议啊!”大家都已经冷得鼻子脸庞通红,身覆白霜。
安晟只是望着那耸入苍穹的天雪山久久未语。
他没有执拗着要上山,因为他清楚山脚下都已如此寒冷,山上更是不言而喻。他的部下追随他多年,他若固执上山寻人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他,行军的经验告诉这种雪山随时都会有意外。都已打了胜仗,若出了事如何跟他部下的亲属交待?安晟看着林飞,刚过而立之年,家里还有一个两岁的女儿。他又看了看庞松,与他一般年龄,家里可谓三代同堂。安晟扫过众人的脸,幸好,许是这份寒冷冻得他的心都麻木了,没了刚才焦灼的心情也没未见其他异样。
当时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了,怎么会到了今日才觉得心有些疼?
大年初一,安晟与文武百官早早上朝给皇帝拜年,在永和宫门外端侯时无意瞧见了李斯瞿。李斯瞿面色看起来不太差,一身伤这么短时间里就恢复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