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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重生之苍郁纪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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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想嫁祸给梅雪声称是梅雪带进来的,哪知梅雪今日进门就鬼鬼祟祟,一脸有沉重心事的模样。沈嬷嬷当机立断,不顾李嬷嬷反对执意调整了计划,耐心等她出手后方现身。
只是没想到省了这么多事,就有人那么笨,自己往虎口里头钻。
“我会的。”苍郁颔首:“元贵妃是我们最大的威胁,不除掉她,以后定会多生事端。”
“不错,近来有人传言宫中南边有紫气环绕,可不就是暗指元贵妃。”沈嬷嬷接道:“这元氏大约是心急了,不止传播流言,叫元贵妃宫里使暗招,元侍郎也上了几道折子给陛下弹劾与苍氏亲近的大臣。可惜他们棋差一着,这次正好叫元氏看看,敢与苍氏做对是什么下场。什么紫气环绕,教她们看看,什么叫死气环绕!”
一刻钟以后,得了消息的姬杼便急急赶了过来。苍郁见沈嬷嬷和李嬷嬷都殷切地看着自己,硬着头皮挤出两行泪迎上前去:“陛下……呜呜呜……”
她就站在姬杼面前抹泪。
沈嬷嬷怒其不争,暗中用力推了她一下,直将她推倒在姬杼怀里。
苍郁和姬杼都庆幸苍郁发髻正中没有插着造型特异的步摇。
为仇恨之人的气味和温度所笼罩,苍郁全身都僵硬了,还不能逃开,只好继续呜呜呜地哭:“元贵妃要害臣妾……陛下可千万得给臣妾做主啊……”
那声音腻得她都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颤抖。
姬杼抬手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阿郁莫惊慌,先与朕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手一放到她背上,苍郁忍不住恶寒地打了个寒颤,立即略略侧过脸给两位嬷嬷使眼色。两位嬷嬷瞬间明白了她的暗示,不作声地领着宫人退出门去,叫夫妻俩尽情“腻歪”。
门才刚刚合上,苍郁便从姬杼怀里挣脱出来,退了好几步才觉安心。她眼泪都在姬杼衣服上蹭干净了,姬杼面带不快地低头瞅着衣服上的水渍,质问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苍郁整了整发髻和衣裳,好整以暇地往塌上一坐,悠悠道:“陛下冤枉臣妾了,今日可不是长信宫搞鬼,而是长秋宫。元贵妃叫人往臣妾宫里藏砒霜,好指认臣妾为了争宠夺/权而害她,那宫女现在还关在臣妾宫里呢,人证物证俱在。”
“不可能。”姬杼立时嗤道:“这么蠢的手法不可能是千月做的。必是那两个老婆子栽赃陷害吧。”
他干脆利落地排除了元千月的嫌疑,自是十分信任她,苍郁心想。
“臣妾也觉得此计着实漏洞百出,可事实确是如此,确实是那宫女借着来与臣妾宫里的眠画叙旧,往宫人的居处藏了东西,没人诬陷她。”苍郁摸了把瓜子拿在手里玩:“臣妾以为现在应当快些唤元贵妃来与那宫女当面对质,顺带搜一搜她的住处,看看是否有其他人指使。元贵妃坐镇后宫也有这么些时候了,多少会得罪人吧?兴许有人见她近日落魄而落井下石呢。”
姬杼嫌弃地拉起胸前被她假哭浸湿的衣服:“先唤人来为朕更衣。”
苍郁摇摇头,道:“现在可不行,照沈嬷嬷的想法,臣妾可得好好哭一阵再说些元贵妃的坏话,哪能这么快就好了?陛下忘了那些夫妻恩爱的戏码了?”
姬杼冷哼了一声,自寻了地方坐下。
“陛下左右无事,与臣妾说说话吧。”苍郁难得主动搭腔。
姬杼冷声道:“说什么?”
“比如……陛下脸上有一道墨印。”苍郁一本正经地说道。
“唤人打水来。”姬杼手都没抬,只命令道。
“臣妾诓陛下的。”苍郁本想开个玩笑,哪知他一点不接招,顿时觉得很没意思,自己坦白:“常人不是应该捂着脸找镜子?”
“朕几日未临幸长信宫,皇后胆子见长,连诓朕都敢了。”姬杼送她一个来自寒冬的冷眼,接着皱着眉不解:“朕为何要捂脸找镜子,且不说谁敢看,便是要做些什么,也俱是宫人职责,皇后此话说得奇怪。”
苍郁语塞,讪讪道:“臣妾小门小户,见识少。”
他一定没被人开过玩笑!不对,谁敢和他开玩笑?
此后两人无话。苍郁无事可做,估摸着该添香了,便走上前去试香。
不妨姬杼突然瞧着神像说道:“皇后敬了香。”鲜少有人在这种时辰敬香。
苍郁瞧着神像前的三炷香,颔首:“是,臣妾有事希望神灵保佑。”
“怎么,盼着元贵妃将今日的事认下来?”姬杼嘲讽道。
“不。”苍郁注视着渺渺轻烟,叹道:“臣妾只为自己而求。元贵妃认不认都是苍氏与元氏的事,与臣妾有什么干系。”
“皇后此言是何意?”姬杼沉声道。
“阿娘说寄望神灵之事不能详说,否则会不灵,望陛下见谅。”苍郁抬眼望着姬杼,卖了个关子。
姬杼本觉得她在故弄玄虚,但见她眼神清澈,神色肃穆,又不似装神弄鬼。
这时苍郁俏皮地眨了眨眼,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姬杼嵬然不动:“唤人来为朕更衣。”
姬杼似乎心情很不好,更衣时左挑右拣,说话也不似往常好听,宫人给他骂出去三个,哭了俩,劝都劝不好,苍郁眼瞅着长信宫人个个像死了爹娘似的哭丧着脸,没人敢进去服侍,只好自己亲自上阵。
沈嬷嬷和李嬷嬷以为姬杼是听了苍郁的哭诉,正在生长秋宫的气,面上的得意之色藏也藏不住。
苍郁可没她们那么乐观——她最清楚姬杼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最清楚两人之间的实际情况,一边温顺地为他梳理着头发,一边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为了给元贵妃多争取一些时间,陛下可真用心良苦。其实陛下多虑了,也许元贵妃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呢?”
话未落音,姬杼即刻侧过脸来,目光阴鸷。
若是能掐死她,她现在一定已经死了,苍郁从中读到这样的信息。
这个男人十分厌恶被看穿秘密,偏她一次又一次忍不住说了出来。
“陛下应当对贵妃更有信心才是,她是个很有才干的女人呢。”苍郁笑道,言语之间并无讽意,用以安他的心。
上次他透露对元贵妃并无多深情感,还说了一堆有用无用的话,看来都只是诓她而已。若是毫无感情,怎会如此心急?
姬杼一语不发地转过头去。这一次他未再挑三拣四,许是安了心,苍郁很快就为他整理好了衣冠。
两位嬷嬷见皇后出马一个顶数个,暗笑着相视了一眼。在她们看来,元贵妃这次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
两人并肩走到正殿,沈嬷嬷和李嬷嬷已准备好了一切,只待他们到来。两旁站着许多宫人,有长庆宫的,也有长信宫的,个个神色肃穆,令得场面看起来很压抑。
苍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姬杼突然向她侧过身来,弯腰将嘴凑到她耳边,凉声道:“皇后猜错了,朕不过觉得你们女人之间的争斗太无趣,朕这么忙还得分神作戏,不值得。”
☆、第25章 子不报仇,非子也
梅雪被关押在长信宫一处偏僻的房间,这里是堆放杂物用的,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她认罪认得及时才没有被施以任何刑罚,却不能不忧心未来的命运。对于沈嬷嬷说的会让她在长信宫伺候的话,她不敢信,阿娘从前处置过不安分的小妾,便是收买了那小妾的婢女污蔑小妾,可事成之后,阿娘却命人将那婢女投了井。
“背叛自己主子的人不可信。”阿娘说:“她能贪利背叛一次,也能背叛第二次,并且你永远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咬你一口。”
沈嬷嬷那样的人,一定也会这么想吧?她今天为了活命出卖元贵妃,以后也能为了活命出卖皇后,等这件事结束了,她一定会被暗中处理掉。
今日之前,她还觉得一切都非常顺利,来日的尊贵与富荣已在眼前;哪知功亏一篑,现在除了无尽的对死亡的恐惧,她一无所有。
都怪眠画那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她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自己对她那么好,她不感恩图报便罢了,连通风报信也不肯,早知就该扔着重病的她不管,让她自生自灭!
想到死,梅雪害怕得哭了起来。
“皇后猜错了,朕不过觉得你们女人之间的争斗太无趣,朕这么忙还得分神作戏,不值得。”姬杼凉声道。
“那么陛下就别纳这么多女人呀。”苍郁眉眼弯弯:“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可不天天唱戏给您看。少纳几个陛下就清净了。”
姬杼横了她一眼:“那还要皇后何用?”
“要你何用”真是万用金句,尤其姬杼用那种盛气凌人的表情说出来,简直让人想戳他三万刀!皇后是当管家婆来擦屁股用的吗?苍郁愤愤不平地想。
待两人坐定,苍郁扫视了一圈,见长信宫众人俱在,只缺眠画。此时赵常侍来报,说元千月也已到了长信宫门外。
苍郁已有好些时日未见元千月,此时见到她,不由得大吃一惊。沈嬷嬷与李嬷嬷下的药这么重?
她比数月之前瘦了许多,两颊微微凹陷下去,脸色白得像纸,乌发也只随意绾了个垂云髻——尽管憔悴,却又别有一股病美人的风采。只是若无身旁的宫女扶着,怕是一刻也站不稳。
“嫔妾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她说话亦是有气无力。
苍郁望向姬杼,见他神色丝毫未动,只好主动开口道:“来人,赐座。”
她担心元千月撑不到结束。
长信宫宫人搬了座榻来,元千月躬身谢过苍郁,缓缓地坐了下去。“嫔妾不知陛下和娘娘唤嫔妾来所为何事,不过今日嫔妾前来,亦希望陛下能为臣妾主持公道。”元千月孱弱地说,看样子是想反客为主。
“陛下,皇后娘娘。”沈嬷嬷站了出来:“老奴以为眼前之事十分紧急,是否先提那小宫女前来对质,容后再议贵妃所言之事?”
苍郁见好戏还未开场就已有争执,心中立即涌出不祥预感,果不其然,耳边传来姬杼淡然的声音:“今日发生之事既是与皇后有关,便由皇后决定先处置哪一桩吧。”
他这是只想看戏了。
照常理,当然是先处置梅雪那一桩更有利,然而苍郁见沈嬷嬷对自己使了个眼神,于是开口道:“贵妃不妨先说。”
沈嬷嬷虽然想速战速决,但又怕元千月手里有后招,为防万一,这才暗示苍郁让元千月先来。
“嫔妾谢皇后娘娘。”元千月说道,突然转向姬杼,两行泪滚落下来,她带着哭腔重重地磕下头去:“嫔妾有负陛下恩泽,未能保住陛下的孩子,请陛下为那可怜的孩子主持公道!”
孩子?
元千月曾怀过皇嗣?
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非但沈嬷嬷和李嬷嬷,连姬杼也愣住了。
原本只是看戏的姬杼猛然起身,冷声道:“贵妃何时有了身孕?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而本来要被迫演戏给姬杼看的苍郁,只是默默抚摩着尾指上金镶翡翠的护甲。
元千月抬起头来,额头上磕出的红痕触目惊心,她侧首嘱咐身畔的宫女:“心玉,叫菱花将东西呈上来吧……”
心玉便退出殿外,不多时与另一名宫女各捧了个托盘进来。
心玉手上的托盘里盛着一些药渣,而那名叫菱花的宫女手中托盘里是数份有些显旧的药单。
元千月坐在榻上,声音因着抽泣而断断续续:“皇后娘娘入宫之前数日,嫔妾只觉身子不适,请了王太医诊治。王太医说嫔妾已有身孕,但日子尚小,且嫔妾身子太虚,恐保不住孩子,须得好生将养。嫔妾怕出意外,才将这个消息瞒了下来。哪知四个月前病了一场,吃了医署送来的一碗药,腹痛如绞,血流不止,孩子……孩子就……”
沈嬷嬷和李嬷嬷俱是大惊。
本朝先祖子嗣不旺,险些被异姓王夺了江山,因此历代皇帝都极其重视子嗣,后宫诸人,但凡查出欲戕害皇嗣者,历来斩无赦。
托盘中的药渣,必是当时的汤药无疑;而那些药单则是另一桩力证。
元千月准备了这么些证据,是打算要了某些人的命呐!
果不其然,只听她道:“嫔妾失去孩子,伤心不止,更愧对陛下,因此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可嫔妾的孩子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数月来嫔妾一直暗中查找,终于叫嫔妾找到了证据。心玉手上的便是当时的药渣,已由王太医查证是落胎药无疑;而菱花手上的是数份看来并无害处的药单,可每份药单上取一两种草药,即可配制成落胎药,且此落胎药仅从味道和色泽上,根本分辨不出是治病的药,还是害人的药。”
“而这些药单,俱是长信宫李嬷嬷要医署开出的!”元千月厉声喝道,仿佛倾尽了全身的气力,溢满愤怒的双眸紧紧盯着李嬷嬷。
李嬷嬷愣了片刻,这才结结巴巴地反驳:“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她跪倒在地,向着姬杼不停磕头:“陛下明鉴,老奴不知元贵妃在说什么!老奴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戕害皇嗣啊!”
“住口!”姬杼冷冷看着面前的人,继而看向元千月,问她:“药单从何处来,何人可证明是李嬷嬷索要?”
“回陛下,是从医署赵医师处取来,赵医师与江医士皆可证明是李嬷嬷。”元千月一字一顿地回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传太医令王太医,医署赵医师,江医士。”姬杼沉声道。
赵常侍不敢有任何耽搁,疾步走出殿外。
李嬷嬷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陛下。”一直没有出声的沈嬷嬷站了出来:“太医令与医署距长信宫颇有一些路程,想必他们一时半会到不了,可否容老奴先禀明长秋宫宫人在长信宫投毒之事?据那宫女说,元贵妃自从病后,一直疑心长信宫,却找不到证据,才派她来暗中藏毒,以期指证长信宫。元贵妃却说已有证据,可见两人中间必有一人在撒谎。长信宫自先皇后以来一直本分克己,无论今日为何两番遭遇横祸,也无论旁人拿出多少‘证据’指认长信宫,公道自在人心。恳请陛下,先听听长秋宫宫女梅雪如何说。”
她先是望向姬杼,接着看了看苍郁。
苍郁这才起身,在姬杼面前单膝跪下,央求道:“陛下,臣妾绝不敢害陛下的孩子,还望陛下兼听则明,还臣妾一个清白。”
姬杼转过头来,眸中除了冷漠,看不出别的情感。
苍郁是不敢,甚至未必肯;她背后的苍氏可难说。
“将那宫女带上来。”他冷冷地说。
“翠娥,传话给眠画,叫她将那长秋宫宫女带过来。”沈嬷嬷话是对翠娥说的,双目却紧盯着元千月。
元千月却只是看着姬杼,默默流泪。
不多时,翠娥跑回来了,仿佛被恶鬼追逐着似的;她身后不见梅雪。翠娥面容扭曲,似乎遭受了极大的惊吓:“嬷嬷……嬷嬷……不好了!眠画……眠画她杀人了!”
房间许久未曾使用,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以及浓浓的血腥。
浑身是血的眠画手中拿着一柄犹在滴血的刀,低头看着脚下杏目圆瞪、不甘合眼的梅雪。那具娇小的身体已失去了生气,脸上泪痕犹未干涸。
“你是栾氏?”
“是,奴婢眠画,在长信宫当差。”
“你为何要杀林氏?”
“是嬷嬷叫奴婢杀的,她说杀了林梅雪,大家就会认为是贵妃娘娘害怕事情暴露才杀了证人。”
“林氏是去藏毒的吗?”
“是,但即使她不藏毒,嬷嬷也会藏别的东西进去,污蔑贵妃娘娘。”
“是沈嬷嬷与李嬷嬷下药害元贵妃腹中胎儿?”
“是。”
“你答得如此痛快,是否有人收买了你,叫你栽赃给皇后?”
“不是。”
“看你年纪不大,为何对杀人一丝胆怯愧疚也无?你不怕死?”
“林氏当年为强买奴婢家中家田地,与苍氏勾结污蔑奴婢阿爹劫财杀人,令奴婢家破人亡。子不报仇,非子也,奴婢为何胆怯愧疚?忍辱负重多年终于能告慰爹娘,何以惧死?”【1】
那天,王太医、赵医师、江医士俱证明了元千月所言属实;赵常侍请来刘太医为元千月诊治,证明元千月确实曾于数月前滑胎。
而眠画的证词证明了沈嬷嬷与李嬷嬷不仅戕害皇嗣,还欲诬告元千月。
沈嬷嬷、李嬷嬷并长信宫所有宫人都被下了大牢,待审讯结束后即刻问斩;而皇后苍郁被幽禁在长信宫,不得迈出宫门一步,皇帝甚至没有说会幽禁多久。
无人的长信宫显得空旷幽深,每一步似乎都能听到回响。
苍郁拈起三根香点燃了,凝神静气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子不报仇,非子也。阿娘,这一世阿郁必不让您枉死。”
回望空寂的宫殿,苍郁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权势遮天又如何,从此姬杼必不会再允许苍氏将眼线放在长信宫,从前苍氏牵制着她一举一动,此后只能听之任之!
这一世,她必倾覆苍氏!
《秋宫风露》卷结束。
☆、第26章 绝命辞
修短有数兮,
不足较也;
生而如梦兮,
死则觉也;
失吾亲而归兮,
渐余之不孝也;
心凄凄而不能已兮,
是则可悼也。【2】
字迹洒脱不失娟秀,勾如初月,捺如雁尾,如荒荒流云,又似寥寥长风。间或几个字墨迹被水迹晕开,一点一滴,道尽书写之人的哀婉与不甘。
连绵不绝的丧钟响彻天际,天边夕霞如火燃烧,幽暗的室内仆婢们已逐个点燃灯烛,悄无声息地入内复离开,谁也不敢侵扰已独坐了一整天的男人。
暗夜将尽,晓天欲明之时,男人终于起身,将那方寄托哀思与泪痕的绢帕凑近烛火。绢帕着了火焰,如女人水袖衣袂翩飞翻覆,又似一生一瞬的花顷刻开败,卷曲着化为灰烬。
前往形龙山的路途曲折而险峻,一支上万人的队伍蜿蜒其间。在这支庞大的队伍中间,六股绋绳牵引着巨大的灵车,而手执这六股绋绳的是数千直隶于皇帝的玄甲军。前方是望不尽的引幡队及法架卤薄仪仗队,后面是武器兵牟及数百辆车子组成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的车队。
路途坎坷,天气也不好,风挟着雨滴铺面而来,天际乌沉的云望不见边缘。远远望着进山的路,仿佛并不是去向陵寝,而是去往森罗地狱。
护丧的多是朝中三品大臣,他们走在最前面,其中不少人为天象所惊。他们中有许多人都听到过奇奇怪怪的流言——这样的流言并不独属于金丝楠木棺椁中躺着的女人,每一个经过这条路的尊贵之人,身后都有许许多多的故事流传。若那人长寿,便是吉利的传说;若短命,则是不利的诅咒。
棺椁中的女人正是当今陛下的第二位皇后,来自太原苍氏,与第一位皇后同宗。两位苍氏皇后据称俱是风华绝代,只是令人扼腕地未能长命,入宫不过数年便香消玉殒。
棺椁原是由杠夫抬着的,然而这些杠夫也不知是谁负责演杠的,抬灵要求在棺椁上放一碗水能滴水不漏,杠夫们却险些将棺椁抬成了秋千。负责送葬的左骠骑将军看不下去,将那些杠夫都撤换成了自己带领的玄甲军,这才稳当许多。
“若是陛下知晓,定会怪罪将军。”他身边的副将劝阻道。
“一切自有本将军承担。”左骠骑将军道:“就算她是苍氏的人,也不该死后被这样折腾。”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甚至比不少玄甲士兵更年轻。他年约二十三四,身材高大,长得也十分周正,剑眉星目,双眸充盈着坚毅的神彩。尽管年纪不大已居于左骠骑将军之位,身后士兵却无人不顺服。
护丧的大臣们犹在踟蹰中缓慢前行,忽听得后方大乱。他们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一名玄甲士兵大步跑了过来,大声道:“方大人!拖灵龙木(即抬灵主杠)断裂,左骠骑将军命属下来问如何处置?”
在出殡过程中断了拖灵龙木是为不详,据称是送给山神的供奉不够,惹怒山神所致,按理应当立即停下献酒,以平山神之怒,以免棺中之人下葬后不得安宁。然而为首的文官方哲素与元氏亲近,对苍氏本就怀有极深的敌意,自是巴不得苍氏皇后永世不得安宁,冷冷地一挥袖子,道:“天象不详,恐怕将要下大雨,拖灵龙木既已断裂,拖曳前行即可。”
玄甲士兵质疑:“可是,若山神动怒,侵扰孝端皇后安宁,如何是好?”
方哲怒目而视:“如果此时停下,误了下葬吉时,你拿脑袋来交代?”
那玄甲士兵自是担不起如此重责的,便如来时一般,飞快地奔跑回去复命。
“方大人当真这么说?”左骠骑将军问。
“属下不敢隐瞒。”方才去征询的士兵答道。
“苍氏不得人心,却连累已故女子,不知他们若知此事会作何感想。”年轻的将军叹道。
他正站在灵车旁边。棺椁巨大,里面金银器物的碰撞声响了一路,躺在里面的女人生前尽享荣华,身后极尽奢靡,却连一丝尊重也得不到,不知她若有在天之灵,会不会后悔自己今生入了皇家。
终归不忍,年轻的将军取下腰间水囊,尽洒于棺椁四周,低语:“以水代酒,望能护尔安宁。下一世擦亮眼睛,不要再投生于苍氏。”
继而他将水囊重新挂回腰间,沉声喝道:“起——”
队伍又重新动了起来。
前进了不多时,雨越下越大,脚下黄土泥泞起来,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泥土湿滑,许多人不慎跌倒,滚了满身的泥又默默爬起;就连后方的车队行进也逐渐艰难。
出殡的队伍行走越来越慢,豆大急促的雨滴几乎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方大人有令,停下休息!待雨停再上路!”前方有人传达着方哲的命令。
长长的队伍缓慢地停进了两旁的林子里,搭起帐篷,生火造饭。这里树木繁茂,并不太适合驻留,只能勉强歇一歇。
其他人能歇,玄甲军不能。左骠骑将军穿戴着斗笠蓑衣,在棺椁四周巡视着,防止有不长眼的人不小心将火星烧到了棺椁上,便是下着雨,也得防着火。
“将军,”副将递给他一个装满水的水囊,忍了一路的劝诫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你我皆知陛下对孝端皇后并无情分,何必如此尽心?如今陛下重用元氏,将军此举只怕会得罪元氏,难免将来要吃亏啊。”
“出生入死的人,莫对亡者不敬。”左骠骑将军一口气饮下半囊水,将余下的挂在腰间,解下空水囊递还副将。“也许自己哪一天突然就死了,到死了出殡的时候,也不知送灵的人是否恨着自己,就当积点福德,到时别也遭遇这样的对待却没有人同情。”
“将军这话说得,谁敢对将军不敬?何况将军听命于陛下,谁敢对将军有恨,不要命了?”副将颇不以为然。
左骠骑将军直视着面前的棺椁,淡声道:“躺在这里面的人,她还活着的时候,这些人也敢对她如此不敬吗?她整日坐在后宫,又能做什么让这么多人怨恨她的事?”
副将无言以对,讪讪地跟在他身后,再无言语。
一路走了两天半,其中整整两日在雨中度过,终于快到形龙山。此时出殡的人都已疲惫不堪,只除了玄甲军队形还规整,其他的都已歪扭得不成形。
因为雨太大,形龙山前的路有一段滑坡严重,无法行走;大伙只好改道走小路。
小路需要绕山壁前行。盘绕着山壁而上的路走的人本就少,并不宽敞,堪堪能容棺椁通过,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踩空掉落山崖。
左骠骑将军在前面引路,命副将在后面押后,以免出了状况首尾无法同时顾及。
偏偏担心什么,就要发生什么。棺椁后方一名沿边走着的玄甲士兵没留神踩空了一脚,拽着绳子向山坡滚落。他身边的人一时不防,加上山路打滑站不住,成片地一同滑落了下去。
巨大的棺椁原本是平衡的,乍然少了一道力,立即向着失力的那个角倾去。副将反应不及,等他清醒过来大声呼喊着叫前面的人使劲时,棺椁已不受控制地滑下了山坡。
山坡很陡,尖石嶙峋,棺椁一路翻滚碰撞,眼见着外面的椁盖已被撞开,金银器皿撒了满山坡,里面的棺也掉落出来。左骠骑将军大吼一声“救人——”,自己则奋不顾身地跳下山坡,去追逐仍在不停翻滚的棺。
尖石划伤了他的脸和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划坏了铁甲,但幸得有铁甲护身,身上多处只觉疼痛,并未受伤流血。
棺撞上了山坡底部的一块大石头,裂了一道极大的口子,但总算停了下来。隔了好一会儿,左骠骑将军才抵达,此时他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好像断了一般,仿佛被千万匹马踩踏而过。
“果然当时应当坚持祭酒。”他自嘲地说道,靠近那口棺,检查孝端皇后的尸身是否有恙。
棺材从当中裂开,稍稍一掰便裂成了两半,露出里面盖在尸身上的鹅黄色杂花织锦经被,以及旁边散落着的金银珠玉等殉葬品。尸身头上的金冠和乌黑的发髻从经被下露了出来,那发丝仍有光泽,与活人无异,若非知晓依照祖规,皇后出殡前需停灵四月,他几乎要怀疑这个女人才刚刚死去。
“孝端皇后娘娘在上,臣下左骠骑将军连陌须得确保娘娘仪容无损,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他单膝跪地,恭敬祷祝一番,这才揭开了经被。
停灵日久,早在数百年前,前朝皇室已有防止尸身腐坏的秘法,周朝也延续了前朝的做法,在皇帝或皇后身死后以此秘法保护他们的尸身,使他们下葬时尸身不坏。
经被下的面容一寸寸暴露出来——先是光洁的额头,紧跟着是平静的眉眼,挺直秀气的鼻梁,小巧红润的双唇。
“阿郁……”连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阿郁吗……”
魂牵梦萦了数年的面容,骤然出现在眼前。
犹记初见时,少女在花下偷看他练剑,不意被他故意挑了桃枝,碧桃层层叠叠的花瓣纷飞坠落,粉瓣人面交相映。她假作生气却满目惊艳欣喜的模样入了他的心,从此再不能忘。
“明天我等你——”最后一次分别,他在她身后大喊。
可她再也没有来过,甚至仿佛从不存在,他寻遍了整个京城也未再见。
为了找到她,他毅然违背祖规,考取功名,只为有朝一日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在寻找一个叫做苍郁的少女。
他一度以为那个少女只是一场幻梦,他被春日娇艳的桃花迷了双目,才会以为有个少女站在花下,透过她的眸子,仿佛能看见整个春天。
苍郁……她是苍氏女子呵……原来他到处都找不到她,竟是因为她被送入了宫中吗?
她的脸庞依然鲜活,似乎只是睡着了,睡得极沉,没有任何声响能够惊扰到她。
“阿郁,你睁开眼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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