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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陌上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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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娘笑嘻嘻的松开手,十九郎已经被手里捧着的蒸饼烫的龇牙咧嘴,“阿姐,烫烫烫,快点!”
“你是傻瓜吗!就不能先放下!”蓁娘忙接过东西放在桌子上,瞪了眼鼓着腮对手掌吹气的弟弟。
潇娘系着围腰冲他们吆喝:“蓁蓁快摆桌子摆碗!”
“来啦!”她欢快的跑进厨房,抱着碗筷出来,跟弟弟妹妹一边摆桌子,一边吵嘴…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称呼:阿翁阿婆就是爷爷奶奶,阿耶是指老爸。
武侯:相当于长安城里坊的治安警察。
蒸饼:馒头
还是称呼:本文中小辈对长辈说话,没有用‘您’,因为这个字在这个朝代还没有出现。
第6章 齐娘
蓁娘的阿翁阿婆共生了四儿四女,长子是九伯父,次子十伯父不满十岁就夭折了,姑母们都早早的出嫁了。
阿耶排行十一,还有最末的十三叔,一大家子如今都住在一起,一起开灶,几乎隔几年家里就要添人,房间只能挤着住,很是紧凑。
去年十三郎成亲了,下面还有十四郎十五郎也到了说亲的年龄,阿翁领着伯父阿耶每日里早出晚归做工,打算多修几间房安置人口。
桌子是给家里男人们摆的,就摆在院子里,旁边放着草垫子,女人们在厨房里守着灶台吃。
蓁娘眼馋了好久刚出锅的芝麻烧饼,甜滋滋吃起来香酥可口,再盛上一碗粟米粥,粥里放点酱菜,搅拌搅拌,一口粥一口烧饼。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了一个不够还要吃,阿婆笑她像只小猪仔。
吃过饭男人们除了阿耶要补个觉,其余的都出门干活去了,十七郎挎着包拉着十九郎去学堂。
宣义坊里有个灵宝寺,寺里有僧人数十个,小小巧巧的,因院子里有一棵上百年的银杏树,大家都叫他银杏寺了,反倒忘了真名。
每年秋天银杏叶飘落,寺里都会聚集一帮摇头晃脑作诗的郎君们。
每逢初一十五,银杏寺的僧人都会讲经论道,或者有戏班子表演百戏,不光是本坊的人,其他里坊的人也很爱来凑热闹。
寺庙里有几个学问很好的僧人,因此便开了个学堂启蒙,十九郎上了六岁就在银杏寺念书,而十七郎就要去陈先生的学堂学习。
陈先生有秀才的功名,因考进士屡考不中,便歇了那份心,租了几间房办起了学堂,十几年来,倒是走出了七八个秀才,因此在这附近很有些名气。
男人出了门女人们也不会闲着,阿婆做酱菜的手艺一流,领着九伯母、阿娘在铺子里专卖酱菜。
酱菜种类就有十几种,味道很受人欢迎,甚至都有东边儿官人家的下人上门来买。
家里婶子就领着十一嫂、十二嫂十三嫂和潇娘浆洗衣服、打扫房屋、砍柴担水,至于蓁娘,她就主要负责打打下手,或者照顾弟妹和侄儿。
吃过早饭,跟家人打了声招呼,蓁娘决定去看看小伙伴们,首先是阿珠,因皇太后薨逝,天子下诏百姓守孝三日,三个月内禁止筵宴音乐,停止婚嫁。
这下阿珠就要重新选日子出嫁,而且今年的秋分、中秋节和重阳节都不能去玩了。
往年节日里,长安城的人倾巢而出,赏菊、投壶、蹴鞠、赶马、踏青、登高,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京城人什么节日花样都有。
进了阿珠家的门,她正端着簸箕在挑豆子,看见蓁娘来了,惊喜喊道:“蓁蓁,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到家的!我都不知道!”
蓁娘咧嘴笑,“昨天下午回来的,赶了一天的路累得很,早早的就歇了,今天一早我就来找你啦!”
阿朱指了身边的矮床道:“快过来坐,跟我说说在乡下玩了些什么?”
蓁娘脱了鞋也盘膝坐着,帮着阿珠挑豆子,把那些长虫和烂了的豆子都挑出来,扔给地下的两只鸡吃。
东边的太阳刚出云霄,已经感觉热起来了,蓁娘看着阿珠白净的面孔小声询问:“我先问问你,你的日子改在什么时候了?嫁妆都是什么样的?”
说起这事阿珠有些无奈:“还有一个多月才能解禁,可是吉日的话只有冬月十三和正月初十,我婆家想着就挑冬月的日子,那个时候也将近新年了,好歹他们家过年可以多添个人…”
蓁娘点头:“这倒也是,若是没有国丧,这会儿你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了,不过日子推迟你也可以在家里多待些日子。”
“是啊,毕竟是嫁人,虽然婆家娘家相隔不远,可我还是心里紧张。”
蓁娘安慰道:“有什么好紧张的,好歹周郎你也是从小就认识的,他耶娘也是很和气的人,不用紧张~”
“你家和婆家隔得近,陈元娘嫁给了她表哥,赵三娘郎君在读书,指不定以后就是个官人娘子!”
“齐娘命最不好,我阿婆说,她阿耶为了给她阿兄娶媳妇儿,让她去永安坊的张家做丫鬟,虽是做丫鬟,好歹没把她卖了,不然从良民转成奴籍,生的孩子也是奴籍!那就造孽了!”
阿珠神色不屑的道:“你出门这么久还不知道,齐娘的主人家郎君看上了她,要纳她做小妇,那张郎君都四十多岁了,大妇生了三个儿子,听说是得了一种妇人的病,所以才同意朗君纳小的!”
“齐娘的阿耶同意?”蓁娘愕然。
说起这个阿珠气愤道:“可气就可气在这里,她阿耶看着张郎家送来的几匹布,几石粮食,立刻就同意了!”
“齐娘这人你也知道,她耶娘眼里只有儿子,从小就骂她是个丫头子浪费粮食,如今要进财主家的门,管他是不是做小,先卖了她再说…”
蓁娘怒从心头起,“齐娘做了小妇,就算是生了孩子只怕都没有好日子过,更何况那张郎君又是那样的年纪!”
“若有一日两腿一蹬,齐娘是张家的人,年纪轻轻的,就算是回了娘家,指不定她耶娘又会把她卖了!”
阿珠皱眉恨道:“这样拿女儿当个牲口卖了,会遭雷劈的!
两人狠狠咒骂了齐家人一番,阿珠性子急,觉得烦心,摆手道:“哎呀不说她家了,越说越生气,说说你吧,你在乡下那么久都干什么呢?我看着你的脸比锅底还黑!”
蓁娘看看阿珠露着的胳膊,再看看自己,虽然没那么夸张也差不远了。
“乡下可好玩了,我每天都跟着邻居家的朋友去河里摸鱼,去山上捉兔子,还去池塘里划船凫水…”
说着还比划起来,“我们摸到了鱼捡几根柴就那样烤着吃,爬到树上一边摘果子一边吃,乡下空气好,不像城里,什么牛粪马粪、污水的味道都有,臭死了…”
阿珠总算露出笑来,“真好,你每年还能去乡下玩,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麦子是怎么长出来的。”
“不过你若是嫌弃这里,就学学你们家十娘和十六娘,一个嫁给官人家,一个嫁给乡绅家,都是做主母,出门不像我们走路,人家坐的是牛车马车,身边跟着一群婢女小厮呢!”
蓁娘翻了个白眼,“别说笑了,我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至于亲事,我还小呢,阿姐明年就出嫁了,还轮不到操心我。”
阿珠把挑好的豆子倒在竹席上铺好晾晒,又换了一批豆子继续挑,好奇的问蓁娘:“我听说你们家给你阿姐准备的嫁妆很是殷实呢?”
蓁娘想了一下回道:“不能说是殷实,不过确实比一般人要多一点点,主要还是姐夫家给的聘礼很实在,嫁妆我们自然要准备妥当,不然阿姐嫁过去会让人笑话…”
“都准备了些什么?”
蓁娘掰着指头细数:“嫁妆嘛,不都是那些么,脸盆、木桶、首饰、衣服、被子、箱子,不过我阿娘还是不放心,特意托了我十姐帮忙准备,添置了一些南边来的胭脂妆粉,还有假髻和头花,很漂亮的!”
平民百姓家的娘子整日里要劳作,衣裳的颜色和料子都是有规定的,像绫罗绸缎这些都是不可以穿的,穿了就是逾矩,逮住了是要打板子的。
路上整天出门闲逛的官家娘子不少,有的穿着艳丽的裙子,梳着高高的发髻,手拿团扇,坐着车慢悠悠的路过。
也有娘子呼奴引婢,头上戴着幂篱骑着马一晃而过,在街上手扬马鞭一声娇喝,引来无数人的惊奇眼光。
蓁娘只在十姐身上看到过官家娘子的做派,那样子,怎么说呢,讲究!
也难怪阿珠着急的想要立刻看看潇娘的嫁妆。
她对阿珠道:“你别急,我阿婆把阿姐的嫁妆都锁起来了,不给人看,你要看的话等我阿姐出嫁摆嫁妆,你早点过来看个够!”
阿珠点点头,“我一定来!”
离开了阿珠家,蓁娘心里放不下齐娘的事,匆匆忙忙去跟其余的小伙伴打了个招呼,送了些果子,跟阿珠约定好中午去看看齐娘。
齐娘家跟蓁娘家隔了三条街,她家总是一股子馊味,齐阿娘长得胖,常年拴着一条脏兮兮的围腰。
齐娘不喜欢朋友们去她家,蓁娘和阿珠好几次悄悄找她,都看见齐阿娘一手叉着腰一手狠狠的揪齐娘的胳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蓁娘和阿珠很心疼,但她们也没有办法,齐娘长得瘦弱,可一张脸很清秀,难怪那半截身子入黄土的张郎君看上了她…“早晚天打雷劈!”阿珠一边走一边愤愤骂道。
蓁娘也这么希望,到了齐家,却一片静悄悄,她俩对视一眼,推开门唤道:“齐娘,在不在?”
屋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齐娘刚过门的嫂子拖沓着鞋走了出来,看见蓁娘二人,斜着眼掐着嗓子道:“你们找大丫啊,什么事?”
“我从乡下带了些果子,来送给她…”蓁娘举了举手里的柳条框。
齐嫂子伸头瞧了瞧,拿起一个果子咬了口,汁水喷在蓁娘的脸上,她咕哝道:“进去吧!”
“诶…”阿珠侧头,冲擦脸的蓁娘龇着牙翻了个白眼,两人才进了屋。
齐家屋子本来还挺大,可齐阿耶好赌,输了钱还不上,便把房屋分成两半,另一半抵了债。
他们家本来出租了几间屋子,一年的房租也勉强糊口,现在没了收入,齐阿娘气的用门闩把齐阿耶打了一顿。
蓁娘猜测,如果不是这样,齐娘再怎么着也用不着一个良民去为奴为婢…齐娘的房间是在堂屋里用木板隔出的一个小空间,只放得下一张小小的木板床,蓁娘和阿珠吓了一跳,没想到齐娘就睡在这种地方,难怪她从不带大家来家里…看着坐在阴暗角落里的齐娘,蓁娘眼睛都红了,“齐娘…”
“你们怎么来了?”齐娘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们来看看你…”蓁娘往前走了两步,齐娘已经起身弯腰穿鞋,“难为你们还想着我…”
她站直身子,比蓁娘还大一岁,却比蓁娘矮一头。
“齐娘…”蓁娘和阿珠听了这话只觉得扎心。
齐娘脸色很是苍白,一双大眼睛在脸上显得空洞无神,她冲对面二人挥挥手:“出去说话,这儿太窄了!”
三人出了门,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相顾无言。
齐娘的头发用布包着,她低着头弹着指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蓁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要问问齐娘的情况,又怕她伤心…还是阿珠率先说话:“齐娘,家里怎么只有你跟你嫂子?”
齐娘头也不抬,道:“他们有事出去了…”
“哦…”气氛再次沉寂。
蓁娘想起手里的东西,拿出一个梨子放在齐娘手里,“吃果子,我专门给你挑的,又大又甜!”
齐娘扯了一下嘴角,双手轻轻抚摸梨子粗糙的表皮。
阿珠忍不下去了,靠近齐娘小声道:“我只是几日不见你,你就瘦了一圈,我听说张家给了你们家不少东西,难不成你还没吃的?”
齐娘轻声道:“我吃不下…”
摊上这种事,能吃得下就怪了,蓁娘也凑近道:“这事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齐娘抬头冷笑道:“他们拿了钱就准备置地,这两天都在到处找人打听呢!所以她留在家里看着我!”
蓁娘看了眼不远处坐在杌子上的齐嫂子一眼,她嘴里嚼着豆子也在打量这边,蓁娘迅速的别开眼。
“怎么事情就成了这样,我记得我阿娘说你虽在张家干着活,但能吃饱穿暖也不错…”
“我命不好呗!”齐娘面无表情道:“张阿郎跟一个寡妇勾搭上了,他那大妇怕他拿钱去置外室,索性就说纳我为小,好拴住她男人的心!”
“你又没卖与他家,凭什么让你做小?”阿珠气愤道。
齐娘眼神暗淡下来:“就是因为我没签卖身契…”
没签卖身契就还算是良民,在张家干活也有人身自由,哪一日不想做了说走就走。
张妇知道齐娘家的情况,家里的婢女丈夫看不上,纳良妾要破财,索性就挑上了齐娘,反正给几个钱,人到手了,丈夫也收了心,张妇的算盘打的实在精!
可最让齐娘伤心的是父母的态度,从小到大虽然总是打打骂骂,可好歹给了自己一口饭吃,现在却要卖了自己给人做小…齐娘越想越伤心,呜咽一声默默哭了起来,蓁娘和阿珠看着难受也跟着掉泪,齐嫂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依旧‘嘎嘣嘎嘣’嚼着豆子。
“阿耶赌钱,阿兄这几年说要跟人做买卖,把家里的老本掏空了,现在还吃得上饭,就要卖了我,当初何必把我生下来,还不如掐死我!”齐娘伏在膝上哭泣控诉道。
蓁娘和阿珠轻抚她的肩膀,无言的安慰,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这在天子脚下,人人都说京城挣钱就像捡钱,只要手脚齐全,何愁没有饭吃!
可齐阿耶夫妻二人出了名的好吃懒做,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就把日子过成这样,那要多几口子人,岂不全家都要饿死!
齐娘命怎么这么苦,摊上这么对父母…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起名无力了…
第7章 阿珠
毕竟是长辈,蓁娘不愿当着齐娘的面骂人,只得在心里暗骂…好不容易齐娘止住哭声,眼睛红红的伏在阿珠的怀里,蓁娘捏着袖子擦擦眼泪,想起一事来。
她问道:“那张家…人怎么样?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只要那张家人还过得去,你就是进了他家的门,也…”
蓁娘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样一个糟老头子,一个悍妇,齐娘就是进了门比奴婢又好的到哪里去…“他张家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就是一只虱子都知道吸血!”齐娘捏着手冷冷道。
蓁娘哑然,片刻才找到话,劝道:“齐娘,你还这么年轻,不管怎么样,都要先保重身体,你一贯又不惹是生非,张阿郎既看上了你,就能护着你些!”
“那张妇不是有病吗,等她两腿一蹬,或者张阿郎闭了眼,你日子就好过了…”
“对呀对呀!”阿珠跟着点头:“等他们死了我就来带你走,不跟你耶娘说!”
蓁娘紧接着道:“若是李家不肯放人我就去求我十姐夫,他一定有办法的!”
尽管知道这话不太靠谱,可蓁娘和阿珠从没见识过这种事,见齐娘萎靡的样子,只能这样扯一通,希望齐娘能振作起来,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办法。
齐娘勉强一笑,眼泪忍不住直流…蓁娘心事重重的回了家,伯娘嫂子们在厨房里忙碌,她安静的坐在小木墩上择菜。
阿婆觉得奇怪,往日这个孙女儿就像屋檐下的竹风铃,只要人在哪里,哪里就叮叮咚咚闹个不停,今天倒一语不发还耷拉着脑袋。
阿婆问起怎么了,蓁娘犹豫一瞬,说起今日之事来…“齐娘能不能悄悄的跑了?她跑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她耶娘找不到她就没办法了…”蓁娘突发奇想道。
“傻丫头!”伯娘打断她,“张家肯定是和齐家在官府里写了纳妾书的,既有凭证,大丫往哪里跑?再说了,她连路引都没有,只怕走不到半天就被武侯捆回来了…”
蓁娘失望的嘟了嘴,头一次觉得阿耶的工作讨厌!
坐在灶台下负责火候的阿婆开口了:“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若是齐家还有什么长辈,他若是不同意,便能找族长来,这样就是官府和张家都不能强纳大丫进门!”
“齐家若是有长辈,那两口子也不可能过成这个样子!”伯娘摇摇头否决,蓁娘把葵菜的老梗揪掉,叹了口气:“齐娘好可怜啊…”
看着小娘子唉声叹气的样子,长辈们既觉得好笑,也替齐娘感到心疼,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自己家的女儿还在为,不准跟小郎君在泥地里蹴鞠而不高兴,而大丫就要去做人家的小妇……
齐娘是在一个黄昏出的门,因不是明媒正娶,她只穿了套陈旧却干净的衣裳,往日的丫髻梳成了妇人的高髻。
因厌恶齐家这般行事,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都不肯来,给齐娘开脸上梳的是韩阿婆。
蓁娘和阿珠还有其余几个小娘子都站在一边默默看,听阿婆小声念叨:“平平安安,万福长寿…”
蓁娘听着这话并不似别家娘子结婚的吉祥话,没有举案齐眉,没有子孙满堂…她心若重锤,这世间之事竟这么残忍,蓁娘真的意识到,齐娘以后,会有多么难过的日子…只一辆牛车,没有嫁妆,没有送亲客,齐娘面色平静拜别了家人,蓁娘扶着她上了车,站在原地不想离去。
齐娘微微撩起竹帘,冲蓁娘笑了笑,蓁娘稍感安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她远去,这一去,也不知齐娘会遭遇什么,蓁娘默默垂泪…齐娘出了门就是阿珠,蓁娘为着齐娘的事难过许久,阿珠邀请蓁娘来陪她哭嫁,这两日,几个未婚的小娘子就陪着阿珠。
说是哭嫁,其实就是在阿珠家玩耍,一群人叽叽喳喳吵闹谁家的新娘衣裳头发好看,好似一窝麻雀。
蓁娘甩甩头,决定暂时翻过齐娘的事,安心准备阿珠待嫁事宜,阿珠跟她从小玩到大,马上就要是别人家的人了,以后就不能在一起吵架踢毽子捣蛋了…她亲手绣了一双袜子给阿珠,她的手艺不精,一针一线却是用着心,阿珠笑的见牙不见眼,一边爱不释手一边吐槽蓁娘的针脚。
阿珠出门前一晚都睡不着觉,烙饼似得翻来覆去,忍不住强拉起睡的正香的蓁娘说话,蓁娘眼都睁不开,想起阿珠明天就出门了,忍下火气,嘟哝道:“做什么?”
阿珠并不在意她的语气,侧身脸冲着蓁娘道:“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新婚之夜…”阿珠不好意思的张口。
蓁娘立刻没了睡意,屋里一片漆黑,她看不见阿珠的脸,还是伸手摸到捏了一把,小声道:“你羞不羞,还没嫁过去就在想这种事!”
“哎呀!”阿珠嗔道:“就想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
蓁娘脸红红,装作镇定道:“你阿娘肯定跟你讲过的,就是那种事!”
她想起十四娘出嫁时,蓁娘听到阿婆拉着阿姐在屋里说悄悄话,她只听了一耳朵就羞得躲开了…阿珠紧张道:“是讲过,可是我有点害怕…”
她寻到蓁娘的肩膀把头靠过去,磨蹭两下。
蓁娘怎么知道怎么办!
她又没经历过,不过还是胡乱的安慰阿珠:“应该没事的,不过做了那种事就会怀孕,你就做娘了!”
阿珠想到自己肚子里面有个小人儿,蓁娘想到一向咋咋呼呼蹦的三尺高的阿珠,一手撑腰一手摸着大肚子,两人不由得一同笑起来。
蓁娘伸手摸阿珠的肚子,开玩笑道:“你要做娘啦!高不高兴?”
阿珠很捧场回道:“高兴!”
外面传来一声咳嗽,炕上的两人像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安静下来,一动也不敢动,好一会儿,才捂嘴笑起来…玩笑了一会儿,阿珠轻声询问:“你说,他会不会对我好?”
这大概是每一个小娘子出嫁前的疑问吧!
蓁娘肯定道:“当然会啊!咱们从小就认识,你们定了亲之后,每次他来见你都给你带一些小东西,可见是有心的…”
蓁娘拉住阿珠的手,“阿珠,你会过的很好的!”
阿珠‘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她小声道:“我们都会很好的…”
除了齐娘,大概都想起了她,两人都微微叹气…第二天下午,蓁娘看着打扮的精气神十足,身着红披的周大郎一关一关通过考验,最后一关喝了一碗醋的他龇牙咧嘴的进了屋。
看见端正坐在炕上的新娘,他又忍不住心里的欢喜,挤眉弄眼的笑,看着像被车轱辘碾过。
阿珠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衣,手里拿着团扇,见此景心里放松许多,拜别了父母,一对新人踏出家门远去。
蓁娘身边阿珠的父母在悄悄抹泪,而她看着阿珠乘坐的牛车远去,想起齐娘,心里愈发伤感。
从前的小伙伴,都嫁人生子去了,有的过的好,有的闹得鸡飞狗跳,不管小时候多么快乐,人总要长大的…作者有话要说:
唐朝民风比较开放,女主听过不可描述之事不稀奇。
唐朝人结婚就是红男绿女,盖头花轿啥的还没出现,
第8章 薨逝
齐娘出门和阿珠出门强烈的对比给蓁娘带来震撼,特别是三日后阿珠回门,容光焕发,眼里的笑怎么也掩不住。
她向蓁娘抱怨周家亲戚多,认了这个忘了那个,磕头行礼,忙的头都是晕的,而后甜蜜道,丈夫晚上给她用热帕子敷膝盖。
蓁娘为她高兴,心里一块地方更加为齐娘难过——阿娘说,齐娘很得张阿郎的喜欢,惹得张妇醋意横生,没打没骂,只找了个由头让齐娘在石子地上跪了半天…阿婆叹息,齐家夫妻在郊县买了一小块地,京都大,居不易,京城郊县的土地也更值钱,也不知他们走的什么路子才买了地。
显然他们一家人欢喜得很,连女儿双腿没知觉,在床上躺了几天都当作不知道,令人心寒。
阿婆说起这事,蓁娘伏在她的膝上不做声,阿婆手里搓着麻线,悉悉簌簌的残渣落在蓁娘眼前。
阿婆语重心长道:“蓁蓁,长大了就要懂事,不可再没规没矩了,过些日子,也该准备给你看人家了…”
看人家、嫁人、生子、操持家务、养育儿女、侍奉公婆,然后等待儿女的长大回报。
这就是女人的一生,阿祖、阿婆、阿娘都是这样一步一步走的,她们究竟是为什么愿意辛苦一辈子的?
生活有苦也有甜,有高兴也有悲伤,这也是女人必经的事吗?
蓁娘打了个哈欠,不愿去想那些,顺其自然吧,阿婆她们能过好自己也能过好,不过现在,还是阿婆的怀抱最让人安心…树叶都掉光的时候,蓁娘已经裹起了冬衣,她帮着照顾弟弟妹妹侄儿,在家里主动找事做,大人们笑着说:蓁蓁长大了!
蓁娘看着阿娘一脸欣慰,既愧疚又高兴,愧疚自己比起许多同龄人已经太幸福了,所以才懂事的这么晚。
高兴的是,自己也能像阿姐那样,被长辈当作大人一般讨论事情,这种被重视的感觉真好!
就这样蓁娘期待着新年的到来,年关是家里最重要的节日,连着一个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能享受个够。
蓁娘决定今年要跟阿婆学会熬腊八粥,就在这样的小兴奋中,阿耶带回一个消息,天子的长媳皇太子妃薨了…虽然同是在长安城里,可太子妃薨这件事离老百姓太远了,之后又有小道消息,听说因太子妃是小辈,天子只令皇亲官员女眷守丧哭灵,百姓不必守丧,只是稍作哀式即可。
随着那并不遥远的北边宫城里的消息传来,百姓们议论纷纷,他们更喜欢那些关于争权夺势的轶闻。
阿耶和伯父叔父们吃着饭说起听到的消息:有说天子不喜欢太子,所以对太子妃的丧事也不在意;有说太子妃是被害死的,凶手就是皇后;更有人说天子要废了太子…各种流言都有,蓁娘端着碗站在门边,好奇的听着,她见过几次天子的御驾,只觉得那样的排场非亲眼见过不能言说。
十姐说天子的宫殿就像仙境一般,原来那种地方也有婆媳斗法,父子不睦的事……
东宫显德殿外,地上一排排整齐的铺设着草席,上面跪着数不清的哭泣的女人,全长安城正六品以上的女眷都聚集在这里连续哭三日。
虽头顶搭着遮挡寒风的油布,四面也有升起的火炉,可寒风朔朔,众人还是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除去太子妃的亲人,几乎没人能挤得出眼泪,平时一班贵族妇女不论吃喝玩乐都要讲究仪态优美,可哭灵又不一样了。
捶地哀嚎昏厥过去为上等,涕泪横流哭破嗓子为中等,不见眼泪只一味干嚎为下等。
太子妃红颜早逝,在座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悲伤的呢!
此情此景,一片嚎声,听起来莫名觉得可笑…从偏门走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宦者传来了太子的话,“天气寒凉,太子殿下不忍诸位受寒,因此下令每半个时辰可进殿内饮汤歇息片刻,年长者、有孕者和身体不便者请入殿哭灵!”
外边哭灵可比不上殿内哭灵,此令一下,众人纷纷俯首拜谢,安排妥当后,那内侍进了偏门往丽正殿走去。
大周皇太子李晖闭着眼靠在隐囊上,前边显德殿的钟鼓声、僧人道士念经声、命妇哭声一阵阵传来,越发显得后边的空旷寂静。
那内侍走进来行了礼,弓腰回道:“禀阿郎,话已经传下去了,韦县君和韦夫人哀恸不已,奴已经请两位夫人进侧殿歇息,安排了娘子的奶母和身边的宫人亲自照顾。”
李晖沉默片刻,低声道:“那就好,待会儿我亲自去见两位夫人,剩下的事情让郑良泽和高琦看着安排…”
妻子骤然去世,李晖万分悲痛,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嘶哑虚弱。
郑良泽乃是太子詹事府少詹事,高琦则是东宫太子舍人。
沉寂了片刻,李晖忽然想起了女儿,忙问道:“蜃子在哪儿?”
蜃子是太子妃韦氏和太子李晖唯一的女儿,年方三岁,吴敏想起小小的蜃子走路都还要人抱,却知道母亲不在了。
跪在灵前不哭不闹,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
奶母问她,她只说:“阿娘让我好好地,快快长大,要照顾好阿耶…”
想到这里一吴敏阵心酸,“大娘守在灵前呢?”
“把她抱过来…”
“是!”吴敏转身嘱咐几个小宦者注意殿内动静,自己亲自去把蜃子抱了过来。
看见父亲,小小的蜃子忙挣脱吴敏的怀抱奔过去,眼前的父亲不似从前丰神俊朗,消瘦的脸庞在看见自己时才舒展开眉眼。
下巴上冒出来的胡须显得人憔悴了许多,他倚在床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没了,蜃子从没见过这样露出疲态的父亲。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不管做什么都是神采奕奕,他可以一把把自己举起来放在肩膀上,吓得她哇哇叫,还把她抱在怀里遛马,看着她就满脸的笑。
可是如今阿娘已经不在了,所以阿耶才这么憔悴么?
蜃子埋首在李晖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悲伤,李晖抱着女儿轻抚着她的头发跟着落泪,殿内服侍的宫人见此景无不轻声啜泣。
吴敏轻拭眼角温声劝道:“阿郎请保重身体,娘子最放心不下你和大娘了,如今韦夫人几度昏厥,看见你和大娘这样,岂不更伤心!”
自从韦氏起不来了之后,她命人将室内的帷幔换成了银朱色,说是看着心情就好一些。
夫妻二人从成婚起就住在一起,搬进了东宫也不例外,太子妃的居所在光天殿。
可李晖执意要求与妻子同住,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庶母胡氏成了名正言顺的继母压在头上。
李晖跟在父亲身边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回了东宫,属臣需要他拿定主意,外祖父年事已高,舅舅们爱莫能助,只有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守着诺大的东宫。
如今妻子弃他而去,留下懵懂年幼的女儿,和空旷冰冷的宫殿给他,李晖从未感到这么疲惫过。
李晖眼看着妻子迅速消瘦的身子,心里一阵愧疚,十三岁成亲,那时韦氏的脸庞还如花朵般娇嫩鲜艳。
那时上面有母亲的庇护,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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