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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疏影风临雪-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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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被迫坐在他身上上下颠簸,满头青丝凌乱地摇晃;一会儿又被他从背后深一挺进,只觉那强烈的欲望无从抵挡,直恨不得穿透了她……只是来来回回,不知疲倦不知餍足,将她翻来覆去地捣弄,舌头都交缠到麻木了,过雪被他一路探花寻芳,敏感之处哪堪连番的挑弄刺激,灭顶的狂潮袭涌而来,几乎灵魂出窍,过雪弓起腰身,激动时,整个人都痉挛了,瞳孔在一瞬放空涣散,眼角都挤出了泪光……

然而热潮方褪,情…欲又起,过雪尚瘫软在榻上娇喘连连,却再被岑倚风抱到床上,金钩轻动,红帐委落,颠鸾倒凤,极尽绸缪。


小楼醉春宵1
庭内红萼嫣舞,丽光溅溅,暗香馥潆,熏透阁檐画角,和风阵阵,欲破午窗,怎奈主人未起,偏贪那耳鬓厮磨。

小楼罗帷不卷,繁遮重重,牙床深处,隐约见得两道人影相拥而动,一连三天,衾枕之欢,娇吟绕梁,时寐时缠,难分昼夜。

可怜了过雪一袭羸弱娇躯,却不得不承受他的狂欲所求,身子被百般折腾,尽管多有温存缱绻,但床第之事岑倚风素来霸道,根本容不得过雪抗拒,往往过雪精疲力竭时,又被他送至浑然忘我之境,才在那臂弯间昏昏沉沉睡去。

只这三日,不曾踏出绛雪阁半步,偶尔提起精神,过雪便坐在窗下穿针引线,缝绣香囊,因是绣给岑倚风的,深知他眼光一向挑剔,是以做得格外用心,那个时候,岑倚风在案桌前读书练字,她就在旁边一针一线做着女红,气氛极静,隔窗有风,吹得画檐下四盏铜铃咣啷咣啷作响,煞是清脆悦耳,而她侧面是繁秀窈窕的轩窗,如同精美的装裱将她镶嵌其中,螓首微垂,皓颈露雪,真真是幅难以临摹的绝世仕女图。

过雪绣得顶真,也不知岑倚风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两臂环上她的腰,薄唇紧贴着颈肌,密密匝匝的吻,宛然一场杏花小雨,吻得她心慌意乱。

“哥哥……”刚吐出两个字,那人已不容许她再说话。

岑倚风一旦兴起,更会做出些叫过雪面红耳赤的事,牙床上、美人榻上,乃至桌案窗前,小阁内各处角落,几乎都留有二人缠绵过后的痕迹,每每想到当时的云雨绮韵,过雪当真羞无可羞,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夤夜时分,星月无痕。

过雪浑身筛糠似的颤抖,像一只怕冷的蜗牛,竭尽所能地把自己蜷缩进壳里,豆大的冷汗如碎雨密下,濡湿了额际前一片香肌,喉咙断续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紧紧闭着眸,却有不间断的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一痕细细的银线。

“阿雪!阿雪!”岑倚风使劲将她摇醒。

过雪睁目,小阁内一灯如豆,清晰映亮了岑倚风那张焦急的脸容。

过雪神智尚未清醒,唇瓣翕动,泪水沿着腮边滚入嘴中,又咸又涩,只是下意识地开口:“怕……我怕……”

岑倚风轻轻吻上她的额心:“做梦了吗?”

过雪自己也记不大清楚,梦里的她……似乎是死掉了,被所有人抛弃,变成孤魂野鬼,然后……然后……眼前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手脚冰凉,岑倚风握住那只小手搁在胸前,又将她的身子搂紧过来,用体温温暖着。

当过雪意识慢慢恢复,才知原来是邯郸一梦。但噩梦之后,仍带着惊魂未定的不安与惶恐:“哥哥……我、我……”

岑倚风轻拍她的后背,语气低低柔柔,像哄着婴儿一样:“别想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过雪睁着一双剪水秋眸,浮光荡漾,怯怯盈泪,随时会流下璀璨的珍珠一般,那模样,仿佛是怕他走了。

岑倚风内心油生一股爱怜之感,知道她经常半夜噩梦转醒,背后的手臂揽得更紧:“准是方才魇住了,瞧瞧出了一头的汗。”替她拂拭过额角,又蜻蜓点水地触碰过那两瓣嫣唇,“你睡吧,哥哥陪着你。”

过雪点点头,脸颊贴靠在他平坦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居然是让人温暖安心的拍调。

窗外恍惚有风,檐角下的桐铃又在琅琅作响,暖帐牙床内,静得能闻到彼此的呼吸声,受噩梦惊扰后,过雪浅寐一阵儿,尔后复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她堪堪睁眼,正好撞上岑倚风凝视的目光,他竟也醒着。

“怎么了?”岑倚风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过雪挺奇怪的,每次一睁眼,就发现岑倚风正巧也在看着她,仿佛他这个人永远都不睡觉似的。

过雪摇摇头,声音低如蚊蝇:“睡不着了。”

岑倚风此刻也是困意全无,侧身望向窗扇,六更天,外面已不是黑魆魆的一片,而是灰晦微亮,天际泛起鱼肚青色,阁内那一盏幽幽的烛光已呈淡弱。

“天快亮了。”不知想到什么,岑倚风兴致大起,“我带你去个地方。”

过雪闻言纳罕,这会儿天色未亮,能到哪里去?但又怕二人在阁楼独处,继续被他毫无节制地采撷,不禁点头答应。

岑倚风摇下铃铛,婢女循声上楼,隔在屏风外,岑倚风并未叫进,而是吩咐去备马匹。

过雪见这情形,只好起床,二人简单进行了一番梳洗,岑倚风忽然道:“给我一绺头发。”

过雪意外他要自己的头发作甚,但还是执起妆台前的一把小巧银剪,剪下一绺青丝来。

岑倚风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里,接着也剪下自己的一截乌发,仔细收好。

过雪披上白狐镶滚银缎斗篷,便随岑倚风走出绛雪阁,天色灰暗一片,天地间万籁俱寂,宛如鸿蒙未开,入目皆是红梅树影,旁逸斜出,擦过衣肩,寂静中只有绯花簌簌凋落的声音。

锦梅园门口,管事早已等候多时,旁边侍从牵着一匹鬃毛黑溜溜的骏马。

过雪见他要带自己骑马出行,连江轲也不带,表情诧异:“我们去哪儿?”

岑倚风答出三个字:“雲拓寺。”

过雪被他抱起来,侧坐马背上,接着他也动作利索地翻身上马。

过雪头一回骑马,有点紧张,岑倚风将她牢牢圈锢在臂弯中,又怕途中受寒,用身上的黑貂大氅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张宛若新月的皎洁小脸,似纯纯的初生婴娥,惹人又怜又爱。岑倚风强迫着收回目光,手攥缰绳,两腿一夹马腹,快如风掣电驰。

雲拓寺距离锦梅园西南的方向,路途并不远,一道上彼此默不作声,只听得冷风呼呼响过耳畔,偶尔岑倚风低下头来,见过雪将脸埋入他胸怀,仿佛是紧张,两手紧紧抱着他不肯撒开,岑倚风略带宠溺地一笑,便又目视前方。

雲拓寺位居覃山山顶,一条石铺山路似登天云梯般蜿蜒直上,抵达山脚,岑倚风抱着过雪下马,二人沿着石阶曲径攀登,苍松密叠,林海涌波,山顶处,遥遥传来几声禅钟,更衬得古刹清寒,给人以恒古不变的庄穆寂静。

州郊的雲拓寺素来是香火旺盛之地,但岑倚风他们来的时辰尚早,天色朦亮,游客们寥寥无几,山谷幽旷,隐约可闻禅房梵音袅袅,打扫林院的小僧见到他们,纷纷合什一礼,过雪随岑倚风在佛前焚香拜过,又跟着他来到寺庙后山的一座幽苑,里面有一株参天古柏,巍立挺拔,高耸入云,此苑有专门看守的小僧,岑倚风上前付了香火钱,小僧便捧来一个木盒以及一枚福囊。

过雪并没跟过去,过会儿见岑倚风回来,手里拿着那个红福小囊,古柏大树周边架着几个登梯,他缓缓爬上去,将红福小囊系在枝干上,之后返回树下,双手合十,阖目祈福,态度显得十分虔诚。

他祈福完毕,看到过雪满脸不明所以的样子,笑着解释:“据说这株古树很有来头,已经生长百年,只要是求……把心愿放进福囊,再挂在树上,愿望就会灵验,而且当日挂的越早,树神便能越早得知。”

原来每个福囊上都标有祈福人的名字,待日落黄昏,便有寺中专门的僧侣将树上的福囊摘下,放入搭配的木盒内,再埋入树下。

过雪果见参天大树上,只挂着那么一枚孤伶伶的福囊,难怪他天还未亮就起床,一路直赶这里,过雪并没问他许的是什么愿望,也没问他在福囊里放的什么,似乎是一种直觉,提警着她不要去想,也不要更深地思付。

在雲拓寺用完斋饭,前往山上的游人已经陆续增多,但天空依旧阴晦,挤挨着一团团霾云,沉如坠铅,不久,半空飘起小小的雪粒,就像细细碎碎的水晶渣子,过雪与岑倚风拾阶而下,半途时,过雪被顽皮的孩童碰到,一不小心崴到脚。

岑倚风忙扶她坐到一旁的石台上,蹲下身,抬起她纤细的脚腕,轻轻揉动几下,过雪禁不住痛吟,随后隐忍着抿住嘴唇。

岑倚风见状,背身蹲下:“来。”

过雪娇容错愕:“哥哥……”

“这雪看样子就该下大了。”岑倚风催促道,“快点吧。”

他一向是个高贵自傲的人,但这一刻,他屈膝的背影,是如此安静,如此柔和,仿佛能挡住世间所有的大风大浪。

过雪怔怔看了片刻,伏下身,环住他的脖颈。

岑倚风用手勾紧她的膝弯,方起身,一步一步迈下台阶。

过雪内心忐忑,觉得自己又给他惹出麻烦,抿着唇吞吐:“哥哥……都怪我……”

岑倚风默不作声,仿佛没听到一样,半晌,终是答了句:“你才知道你笨。”语气虽不好,但仔细听来,更甚一种莫可奈何。

过雪被他一骂,也不敢再吭声,双手轻轻圈着他的颈项,天空降落的小雪在周身纷纷扬扬,好似一群白色飞蛾,陆续着将近处的树,远处的山,笼罩在白茫茫的雾霭里。

过雪只觉他呼吸微疾,鬓角渗湿,但每一步都迈得很稳,抓着她膝弯的手也很紧,一滴晶莹的汗珠滑过侧面,勾勒出优美精致的轮廓线条,而他的唇畔间,恍惚含笑。

过雪伸手,替他擦了擦鬓侧的汗水,岑倚风有些意外地偏过脸来,一时间呼吸交融,几乎要碰到她唇瓣上的胭脂。

“哥哥……要是累了,就放我下来吧。”过雪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关心,还是不自在。

岑倚风又把她往背上颠了颠,提醒道:“抓牢了。”

过雪看着他的肩膀,劲瘦而结实,忍不住将脸贴偎在上面,闭阖双眸,一动不动,仿佛那是自己全部的依靠,闻着那衣料上熏香馥郁,熏得人昏昏欲睡,快睡着时,耳畔依稀听到他说:“如果能一直这样子……也挺好的……”

比及山脚下,岑倚风才发现她居然睡着了,生怕为此沾染上寒气,赶紧抱着她上马裹紧在大氅里,那杏核般小小的脸蛋,仿若剥了壳鸡蛋,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红晕,令人不禁想咬上一口。

岑倚风俯下首,便也这样做了。

回到绛雪阁,一开始过雪还不觉如何,但到了晚上,浑身就发热发烫,雪白的脸庞肌底下洇出一片渗人的猩红来,再摸那额头,跟热芋头似的烫手。

过雪发起高烧,醒来不久又昏睡过去,岑倚风心急火燎,大半夜忙派人请大夫前来,服下汤药,也不见起色,过雪意识昏沉,睁开眼来,看到岑倚风正守在床边,满脸心急如焚的样子,她迷迷糊糊地唤道:“哥哥……”

侍婢从旁捧上新换来的凉毛巾,岑倚风接过覆在她的额头上,因着某种激动,嗓音微微发抖:“怪我不好,非要一大早带你去什么寺庙,否则怎么就害了病……”

过雪仿佛想说什么,但嗓子干得像被火烧,失去血色的唇瓣启阖两下,岑倚风顿时明意,端来清露喂她喝下,最后又替她掖好被褥。

许是生病体弱,难免多出几分依赖,过雪怔怔看着他,伸出一只小手。

岑倚风含笑握住,摸了摸她的脸颊:“睡吧,哥哥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过雪方安心垂目。

她这一觉浑浑噩噩的,半夜时昏时醒,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光怪陆离的影像,后来纷乱中,似乎有一缕白光,驱散开重重迷雾,一直照亮到记忆的最深处,有石拱小桥,有杨柳青青,有她与陆庭珩,正值春暖花开,莺喉娇嫩,那时她答出一句:“细水流年,愿与君同。繁华落尽,愿与君老。”

最后她执扇站在小桥上,目送着陆庭珩离去的背影,孰料半途中,他倏然转身,脸上仍带着方才欣喜若狂的神色。

被他这么一瞧,过雪羞赧地以扇遮面,挥手催他快走,偏偏陆庭珩眼神蕴笑,就是凝着她不动,令过雪又气又羞,原地跺跺脚,反倒自己跑掉了。

因着陆庭珩私下向她询问提亲的事,晚上过雪到书房来见岑倚风,如今父亲卧病在床,家中一切大事当由岑倚风作主,是以关于她的亲事,倘若岑倚风不同意,即便陆庭珩届时登门提亲,她也是无法嫁入陆家的。

过雪想着无论如何,这件事总该让岑倚风提前知道,陆庭珩与他是知交好友,与她又是两情相悦,她嫁入陆家,岑倚风没有理由反对。

“找我什么事?”他的声音总是冰冰冷冷的,面对着她,依旧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过雪住进岑府后,与自己这位大哥接触不多,甚至可说关系生疏,有时候,过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思敏感,因为岑倚风看她的眼神,总像是飘在数九隆冬里的冰渣,给她一种清晰的刺痛感,那样的目光,仿佛厌恶,又仿佛痛恨,让过雪直觉他很讨厌她,是以每每看到他,心底难免存着几分惧怕。

“哥哥,是关于我与六公子的事……”想到陆庭珩,紧张的心情不禁被那股甜蜜欢喜取代,她脸一红,揉捻着绢帕,羞答答地讲,“今天陆公子,私下来询问我……说过些日子,会到府上提亲……”

岑倚风翻阅账薄的动作停滞几瞬,稍后,抬眸,问了一句:“你同意了?”

过雪怔仲下,有些反应不及似的,忙点点头。

岑倚风低头,言简意赅地落下句:“好,我知道了。”

过雪本以为他会开口答应,但这么一句,搞得她满头雾水,不明白岑倚风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她踌躇原地,而岑倚风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忙着手中事务,显然不愿与她多谈,过雪只好知趣地离开。

第二日临近黄昏时,过雪被岑倚风派来的侍婢请去墨园书房,她思付着准是岑倚风同意了她跟陆庭珩的亲事,满怀欣喜地穿着那件翡翠繁纱裙随侍婢前往。

书房里,岑倚风立在桌案前,负手背对着她,当过雪进来,他转过身,过雪只觉他诡异莫测地笑了下。

岑倚风并未提及陆庭珩的事,而是淡淡道:“我让你见个人。”

过雪看到一名女子入内,“扑咚”跪倒在地,全身瑟瑟发抖,朝她唤道:“二小姐……”

过雪认出对方曾是娘亲身边的贴身丫鬟芳儿,不禁满脸惊诧。

岑倚风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在二小姐面前,你需一字不漏的,把实情都讲述清楚。”

“是。”芳儿规规矩矩地一应,便把自己知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交待出来。

好比晴天霹雳,过雪手中的绢帕轻轻飘落于地,整个人就像化成泥塑雕像。

待芳儿退下,屋内只余二人时,岑倚风抬手捏起她的下颔,逼她与自己直视:“现在你该知道了吧,你娘究竟是个多么卑鄙阴险的人,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不惜使出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来毒害我娘。”

“不、不会……”过雪始终不肯接受现实,拼命摇晃着脑袋。

岑倚风用手抚顺她的鬓发,仿佛爱怜一般,不疾不徐地启唇:“可惜她现在已经死了,她欠我娘的,就由你来偿还好了。” 

过雪眸底弥漫起一层雾气,恍若失去神智,一脸茫然无措。

“不过,你还有什么呢?”他眉目间布满轻蔑讥嘲,凑在她耳畔轻轻吹着气,说不出的亲昵暧昧,“不如,就用身体好了……”

过雪抖索着被他搂住怀里,耳垂一阵疼痒难耐,被他含着、咬着,是蛇信一样恶毒的吻,蜿蜒至颈窝,在她无暇的肌肤间,烙上从此不可磨灭的印迹。

过雪似乎很冷似的,牙齿咯咯打战,陌生而可怕的感觉,如同无数小蛇冰冷地缠绕上全身,钻入毛孔体内,冻得血液为之凝固。

她脑际空白成一片,连挣扎反抗的力气都失去,就这样被岑倚风鲸吞蚕食地侵占,衣衫连撕带扯,露出光滑雪白的胴体,被他横抱着进入偏室……

云歇雨驻后,岑倚风起身系着衣袍上的腰带,过雪却像傻了一样,静静蜷缩在床角,不哭不闹,好比一株被暴雨摧残后的小花。

岑倚风说了许多话,她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只是觉得冷,浑身上下,从头顶到脚尖,是彻头彻底的冷,仿佛她本身已经是个死人。

她只知道,她这一辈子,再也配不上陆庭珩了。

最后她抱住膝盖大哭,哭得歇斯底里,全世界,好像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

过雪躺在床上,额头满满的汗,口中一番胡乱的呓语,手伸在半空,拼力地想要抓住什么。

终于,有人握住她的手,是破开冰天雪地中的一缕阳光,温暖而安逸。

过雪流下眼泪,扬起嘴角,恍惚又在笑,喉咙里,挤出一点点近乎破碎的声音:“阿珩、阿珩……”

她呢喃唤着,生怕那份温暖会消失,抓着那只剧烈颤抖的手,沉沉入眠。


小楼醉春宵2
雪停的时候,过雪也醒了,张妈妈见她终于睁开眼睛,双手合什,做出个谢天谢地的手势,朝她笑容满面道:“姑娘可算醒了。”

过雪盯着床角的流苏缓了一会儿神,才慢慢移目凝来:“张妈妈……”

张妈妈坐到床边,一边替她掖着被角,一边轻言轻语道:“姑娘天生身子骨薄,这一病啊,当真病来如山倒,烧了整整两天两夜,这要是再不好,可就真快急掉我这条老命了。”

过雪顾视下房间,陈设摆件都没变,略微迷惑道:“张妈妈怎么会在这里……”

张妈妈跟看自家闺女一样看着她,怜惜不已,耐心解释:“姑娘病的当晚,我就被公子爷请来照料姑娘了,怎么,姑娘不记得了吗?”

过雪显然十分吃惊,因为印象里仿佛不是这样的,她记得岑倚风喂她吃药,与她讲话,一直守在她身边,还答应她不会离开,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不是哥……不是他在我身边吗?”

“姑娘是指公子爷?”张妈妈讶然地笑了笑,“瞧瞧,姑娘准是烧糊涂了,梦里都想着公子爷,公子爷虽然也担忧姑娘的病,但这两日都在忙着,是我一直照拂姑娘的。”

过雪不敢置信一样,怔怔望着她。是梦……是梦……难道是梦……昏迷这段期间,她似乎真的做了许多的梦,但孰真孰假,叫她分辨不清,恍恍惚惚间,她仿佛还梦到了陆庭珩。

过雪又问:“那公子爷现在呢?” 

张妈妈道:“这两日公子爷都歇在疏月楼,离绛雪阁不远。”

过雪闻言后,不再言语。

张妈妈瞧她脸色透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嘴唇干裂如被暴晒的一张薄纸,许是没精神,双目迷奚,反衬得两排茂密的睫毛黑若黛描,忽闪着,像是蝶儿的翅膀,在雪地间投落下暗色的影痕,楚楚孱怜。

张妈妈赶紧捧来一杯清露让她润润喉咙:“姑娘再躺会儿吧,这几天也没吃东西,我先吩咐人准备些清淡的膳食来。”

当张妈妈离开,过雪躺在床上假寐,这场风寒来的突然,直烧得她头晕脑胀,然而心里总仿佛搁着某种心事般,半晌也寐不着,她又睁开眼,盯着那扇四折珠屏,好似再等什么人出现一样。

气氛极静,只能听到外面铜铃摇曳的清脆响声,听入过雪耳中,却是莫名的空空失落。

张妈妈打开帘子,岑倚风正长身立于窗前,一株腊梅长枝斜欹,几乎破窗而入,朵朵琼玉色泽,凝结成水晶般清冷的光辉,萦绕上那张锦容玉貌,幽华四射,美得有些虚幻不真。

岑倚风声音淡得挑不起一丝涟漪:“她怎样了?”

张妈妈答道:“公子爷放心,谷姑娘已经醒了,方才用了点稀粥腌菜,这会儿又睡下了。”

岑倚风长睫微敛,也瞧不清那眸底究竟是何神色:“她有没有说什么?”

张妈妈如实回答:“姑娘一醒,就问公子爷在哪儿呢。”

岑倚风脸上却无半点愉悦的样子,只是盯着窗外的梅花出了一阵子神:“那你说什么。”

张妈妈道:“奴婢就是照公子爷之前吩咐的,说公子爷一直在忙,没腾出功夫过来,都是奴婢照顾姑娘的。”

其实张妈妈百般不解,他明明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急得心力交瘁,短短时日人看上去都显憔悴了,孰料谷姑娘烧一褪,他反倒避而不见,还要让她扯谎隐瞒。

最后岑倚风挥了挥手,张妈妈情不自禁叹口气,恭谨退下。

********

过雪在绛雪阁静养了两三日,期间都是由张妈妈在身边照料,岑倚风却恍若凭空一般,根本见不着人影。

偶尔过雪也会问及,张妈妈便说岑倚风正忙着,过雪问具体忙什么,人在哪里,张妈妈就有些含糊其辞。

一连过去五日,岑倚风始终不曾照面,过雪用完晚膳,被伺候着沐浴更衣,躺在牙床上呆呆望着窗外,今年的雪仿佛特别多,外面又飘起零零絮絮的雪花,好似天空本身就是琉璃做的,极易破碎,被轻轻捅裂一角,便坠落无数炫耀的冰晶碎片。

张妈妈正欲劝她早点歇息,但听过雪突如其来地问出句:“公子爷这会儿回来了吗?”

她眸如点漆,明亮似一面晶石雕琢的镜子,目不转睛地望来,只觉能将人心照得剔透无底,竟使人莫名不敢有所欺瞒,仿佛在她面前撒谎,便是一种罪恶。

“方才听说,好像、好像是回来了……”张妈妈连忙垂目。

过雪沉吟下开口:“那我过去一趟。”

张妈妈见她揭开被褥,起身穿鞋,这才想到岑倚风的吩咐,半阻半劝道:“这么晚了,姑娘还是早点就寝吧,公子爷之前也嘱咐过,让姑娘好生休养身子,可不能再有闪失了。”

过雪听到她的话,就跟入了魔怔一般,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直至睫毛像被风吹动两下,齿缝间方幽幽地逸出几个字:“我还是过去瞧瞧。”

她态度坚持,张妈妈也不好继续阻拦,取了斗篷替她披上,出门之际,叮嘱道:“姑娘仔细脚滑。”一路提着琉璃灯为她在前照亮。

疏月楼离绛雪阁倒真的是不远,过雪随张妈妈穿行两条甬路,三道石拱小门,走得身子还没热乎,就拐绕到疏月楼楼下了。

“公子爷歇下没有?”张妈妈问值守的小厮。

小厮想着之前公子爷又命人端酒上去,回答道:“没有,正在暖阁呢。”

过雪抬首朝二楼张望一眼,只有最偏侧的一个房间亮着灯,想来就是暖阁了。

过雪走动两步,张妈妈紧随其后,她想了想,道:“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独自顺着楼梯拾级而上,走在二楼小廊里,廊檐挂着一盏盏红纱灯笼,朱光流暖,飞琼羽花,相交辉映,衬得行走的人都有几分不真实。

过雪站在暖阁前,打开帘子,发现里面连个伺候的侍从也没有,她想到与岑倚风几乎寸步不离的江轲,既然对方也不在,看来她的到来至少江轲是默许的。

屋里极暖,过雪一进来,身上的寒意就被一哄而散,眼前垂着好几重帘幕,将里面的人与物遮得隐隐绰绰,她一面走一面撩开透薄的帘幕,最后伸手破开明晃晃的水晶珠帘,里面只有岑倚风一人,正一动不动地伏在桌案上,气氛十分安静,只能看到两侧轩窗外雪花纷飞,像无数翩跹的蝴蝶惊逝而过……雪未停,人已醉。

见此情景,过雪轻手轻脚地趋前,屈膝跪地,将他握在手中的酒杯慢慢拿出来,但岑倚风似乎并未睡熟,手下意识地一拢,使得那半盏酒水洒溅而出。

他随之抬头,过雪怔了两怔,嫣唇微启:“哥哥……”

岑倚风眼饧神迷,因没有束冠,墨如丝绸的长发披散满肩,与身上的玄袍融为一体,伴随他坐起身时,齐刷刷地流泻向肩后,竟意外透出几许颓然、落魄的美。

他眯了眯眼,接着朝过雪扬起嘴角,慢吞吞地吐字:“你来了……”

过雪正不知如何作答,就见他有些难过地用手抚着额角:“我是不是,是不是又在做梦呢……”

过雪一瞧这光景,情知他又喝多了。一次两次下来,似乎也摸着岑倚风的一个毛病,酒醉后总喜欢胡言乱语。

过雪思付着要不要唤人来,可又担心他在人前失态,只这短短的空隙功夫,岑倚风已经一把将她扯了过来,过雪软腰一歪,贴近那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

岑倚风在她耳畔吐息,像猫儿的撂爪,又痒又酥,声音总带着雾一样的迷离飘忽,轻轻问着:“你心里有我吗……”

过雪不愿回答。

岑倚风又问了几遍,却得不到答案,不免有些起急,喘着大气催促道:“你说,你告诉我……你、你心里有没有我?”

过雪实在不想说出叫自己为难的话,依旧缄默不语,末了,岑倚风自嘲地呢喃着:“我知道了……其实,你很讨厌我对不对……”

他说完,眼神哀哀,像个受伤的孩子,几乎令人不忍直视。

过雪才意识到是自己太过计较,他毕竟喝醉了,否则真正的岑倚风,又岂会这个样子,抿着嘴唇,摇摇头:“没有。”

岑倚风方微笑起来,痴痴的问:“那你喜欢我吗?”

过雪避开他一瞬不瞬近乎贪恋的目光,不久,点头“嗯”了声。

岑倚风哂笑,欣喜得跟个什么似的,把她按在怀里又揉又亲,简直把她当成一个小泥人,揉成软软的一个团,揉进他的骨头缝里,化成血液,再没人能夺走。

但稍后,他又好比遭到一记重创,动作停止,目光呆滞,自言自语道:“不、不对……你骗我……”

他浑身都在发抖,脸上露出哭泣一样的笑容:“我知道的,你在骗我,你又再对我花言巧语……可是我好傻,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当真……这样我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他说的断断续续,几乎字不成音,过雪只觉他一阵错乱的癔语后,人渐渐变得激动起来,就像压抑了太久种子,在体内扭曲生长,被疯狂地催进,直至到了无力转圜的地步,岑倚风两手突然锢住她的玉肩,死死盯着她,仿佛百般不解,又仿佛痛楚异常,一双眼睛红得欲要滴下血来:“你说,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就是他?”

他神智不清,是以用的力道极大,活似烙铁一般钳住她的身体,直直痛到骨髓里,灼成齑粉,过雪吃痛一声,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更对他发癫成狂的样子感到惊怖,慌张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放、放手……好痛……”

岑倚风拎住她的衣襟,猛地提近跟前,神情狰狞像要吃掉她似的:“你告诉我,为什么那个人最后是他!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过雪听着他这般疯言疯语,心里就不由得害怕,后悔自己应当提早叫人进来的,岑倚风一边逼问一边使劲摇晃她,害得过雪四肢百骸几乎散架,求饶声都在他的嘶吼中低弱不清。

最后过雪一番挣脱下,终于脱离开他的怀抱,起身就往外跑。

“阿雪、阿雪……”岑倚风近乎绝望、低不可闻地唤了两声,映入她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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