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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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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她回家狐彦和贺兰氏是晓得的,派了两个老嬷嬷和几个婆子等在府门口,见她回,老嬷嬷和婆子迎了上来,屈膝见礼,兰猗的车和装载礼品的车从西侧门进了,到了仪门处下来,兰猗去见父母,礼品由狐家的小子们抬着送去前面的厅堂。
狐彦今个特别告了假,盛装等着新姑爷的到来,临了却发现只有女儿一个,他伸长了脖子往后面看,兰猗心中的悲愤强压着,不得不替公输拓解释:“侯爷给皇上召进宫了,想是大事。”
狐彦半信半疑,更有些失落,却还是笑意融融道:“大事要紧,我们翁婿改天再聚不迟。”
贺兰氏把兰猗上下打量一番,短短几天,略有消瘦,她是过来人,是以知道新过门的媳妇在婆家吃不好睡不安稳,消瘦在所难免,于是挽着女儿的手进了花厅,没等嘘寒问暖呢,却见管家狐禄急匆匆走了进来,劈头就是一句:“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在宫里出事了!”
贺兰氏差点吓掉手中的茶杯,忙放在高几上,问去:“兰宜怎么了?病了?”
狐禄唉声一叹:“若是病了也不打紧,是犯了事,给皇后娘娘责罚跪了个通宵,天一亮就昏倒了……”
没说完整呢,兰猗、狐彦、贺兰氏三人异口同声:“啊!”
狐禄忙道:“太医去看过,醒过来了。”
兰猗、狐彦、贺兰氏又是同时松口气:“唉!”
狐禄却道:“可是皇后娘娘见大小姐醒了,又让她去跪了。”
贺兰氏没了耐性,骂着狐禄:“蠢材,你当这是写文章呢,起伏跌宕,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狐禄给她骂的哭笑不得,心说我嘴巴也没停,是你们老抢话,事情紧急,没工夫计较别个,道:“宫里的狐公公托人捎话来,让老爷赶紧想法子,迟了怕大小姐真出事。”
狐彦已经站起,及切切问:“可知道兰宜犯了什么事?”
狐禄摇头:“捎话的人没说,只让老爷赶紧救人。”
贺兰氏那里哭了起来:“这才几天,都说宫门一入再无天日,现下可不是怎么。”转头看兰猗道:“这都怪你,若你不出那么档子事,进宫的可就是你,你姐姐怎么能出事。”
狐彦怫然不悦:“难不成兰猗不是你的女儿。”
贺兰氏知道失言,忙又对兰猗道:“娘是觉着你聪明伶俐主意多,你姐姐弱不禁风的,遇事除了哭就是哭。”
这样的时候兰猗无意责怪母亲偏心,道:“女儿知道娘的用意,现在说这些没用,还是让人赶紧备轿,让爹进宫去看看。”
狐彦十万火急的走了,贺兰氏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兰猗尽可能的宽慰母亲,只等天快黑,狐彦才从宫里回府,兰猗同贺兰氏迎上,赶着问:“怎么样?”
其实看狐彦的脸色已经知道八九,果然他道:“不成啊,我去求太后了,可太后却说兰宜本就位分低她不方便出面,更何况是皇后主理六宫,她过问,皇后一定觉着她倚老卖老,僭越本分。”
贺兰氏突然就怒了:“宫里出了多少事太后都管得,偏偏我的女儿管不得,是何道理。”
狐彦斥责她道:“你方才这番话若是传到宫里,你我,或许整个狐氏一族都得人头落地,竟敢妄议太后。”
贺兰氏气得一扭头,除了抹泪便是抹泪。
兰猗站在贺兰氏身边,一壁轻轻拍着母亲的肩头作为安慰,一壁问父亲:“姐姐到底犯了什么错?”
狐彦似乎拿捏不准:“听说,是打碎了一个花瓶。”
如此么?兰猗瞪大了眼睛:“只是一个花瓶,就让人跪了通宵,而且还没完没了。”
狐彦垂头叹气:“宫里的家什都是记档的,哪怕是皇上赏赐的那也得记档,不能坏损。”
贺兰氏怒道:“赔钱便是。”
狐彦苦笑:“后宫,不需赔钱。”
兰猗明白了,后宫的女人需要的是规矩,苛刻的规矩,如今父亲都没了办法,她自言自语似的:“该怎么办呢?”
狐彦三缄其口,可到了这个份上,话不说不行,他含着愧意对兰猗道:“回来一路我已经想好,你那婆婆,公输老夫人是太后的表妹,或许你回去求求你婆婆,能管用。”
想着老夫人那张缀满横肉的脸,兰猗实在不愿意。
贺兰氏哭着抓住她的手:“赶紧救救你姐姐,否则她的命不保,你姐姐没了,娘也活不成了。”
看母亲捶胸顿足痛不欲生,看父亲束手无策徒然哀叹,兰猗唯有道:“好,我回去试试。”
第023章 小生徐宝璋见过表嫂
至夜,梧桐大街总是比周围更容易亮起来,周围大多是平头百姓,纵使?1??商小贩人家,温饱是靠节俭得来的,晚一个时辰掌灯,就省很多灯油,而最近蜡烛价格上涨,平头百姓已经买不起了。
兰猗的马车缓缓从侯府的侧门进入,她正心事重重,随在外头的秋落问:“去上房么?”
兰猗考量这个时候老夫人还没用完晚饭,遂道:“先回房吧,换身衣裳。”
车夫跟着听了明白,继续催马往二门处去,突然,有节奏的马蹄哒哒声变成疾风暴雨般的狂乱,车里闷头想事情的兰猗一惊,掀开车帘去看,一匹马擦着她这辆车疾驰过去,马上之人黑衫加身,看后脑勺都知道是公输拓那浑人。
兰猗迅速放下车帘,图个眼不见为净。
乱糟糟的马蹄声渐行渐远,秋落灵机一动问:“二小姐,或许大小姐的事找侯爷帮忙更合适。”
这个兰猗焉能不懂,若两个人是正常夫妻,娘家的事丈夫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更何况公输拓与皇上关系是君似友,关键两个人非正常夫妻,自己是看都不想看到那个瘟神的,也就对秋落的话不置可否。
二门外下了车,拾阶而上,天色已晚,素日里这个时候二门都已经落锁了,她今个归宁,老夫人猜度她大概不会太快回府,便让她房里的周嬷嬷带人等在二门处,见她回,周嬷嬷迎上,屈膝福了福,又说夫人辛苦,使两个丫头过来搀扶兰猗。
进了二门上了游廊往垂花门而去,突然发现公输拓带着麒麟从游廊另一端走来,两个人相对而行,彼此看见,兰猗一百个心思想踅回去,怎奈这是回房的必经之路,她唯有硬着头皮走去,双双到了垂花门处,兰猗身边的嬷嬷丫头给公输拓施礼,麒麟也说了句“见过夫人”,然后,兰猗与公输拓同时抬脚迈步,同时过了垂花门,却换了不同的方向走,她回卧房,他去书房。
嬷嬷和丫头们虽然谁都不会出口问,但都看出侯爷同夫人不睦。
兰猗回房换了身轻便的居家服色,又吃了杯茶定定心神,思忖该如何对老夫人开口。
秋落一旁道:“奴婢不明白了,大小姐那样的心机,怎么还落入别人圈套?”
兰猗侧头看她:“你怎知姐姐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秋落成竹在胸的样子:“明摆着,大小姐虽然位分低,也还不是一般的宫女,打打扫扫的事她断不会做,怎么能打碎花瓶呢,可不是有人故意害她。”
其实兰猗已经这样想了,此时秋落说了,她更加笃定姐姐是给人陷害,也难怪,那么多女人共同拥有一个男人,必然会争风吃醋,彼此倾轧在所难免,问题是姐姐还没有给皇上召幸,谁会这么急着害她?
咽下最后一口茶,她起身道:“走罢,迟了老夫人该就寝了。”
秋落随着她往外走,提醒道:“若老夫人说了什么刺耳的话,二小姐可别使性子,眼下咱们可是有求于人。”
出了门,望着庭院里的花草树木,还有那一排排灯火,侯府繁盛,非娘家可比,兰猗却轻笑:“此身似客,怎敢喧宾夺主。”
言语里都是凄苦和无奈,或许是新过门,或许是同公输拓的不睦,总之她感觉这里于她比客栈都不如,客栈好歹掌柜的和伙计对你都毕恭毕敬,而这里,零星那么几个婆子丫头对她还算客气,公输拓不提,老夫人不提,听闻公输拓还有个寡居在家的姐姐和刁钻任性的妹妹,而那一对小儿女她也至今没见到,再想想公输拓那些六个叔伯和叔伯兄弟并叔伯兄弟的妻子儿女,兰猗不觉抚了抚额角,此后该怎么过活?
一路神思恍惚的到了上房,看窗户上人影憧憧,确定没有安歇,而廊上值夜的两个婆子正就着上头微弱的灯光做着针线,见兰猗到,忙起身施礼。
“婆婆她没睡呢?”
“摸骨牌呢,老太太今个满堂红,连着赢,高兴着呢,奴才这就进去告诉老夫人说少夫人来了。”
骤然,一声刺耳的笑,兰猗的心咯噔一下,没料到公输拓也在,折身想离开,可是那婆子腿脚恁般利落,已经跑进房禀报去了,无奈,兰猗只好拔腿而入,近门处侍立的翠喜转身对老夫人道:“少夫人来了。”
修箬陪在老夫人身边帮着出谋划策,两个人一把牌,赢了个盆满钵满,听说兰猗来了,忙迎上,她是不笑不说话的一个人,眼角堆满了皱纹,也还是难以掩盖她年轻时的清丽,身份特殊,更兼都是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是以平素无论是谁,她很少施礼,此时暖暖一笑对兰猗道:“方才老太太还念叨少夫人呢,这不就来了,快快,表少爷一直嚷嚷着要走,三缺一,刚好少夫人填补上。”
兰猗这才发现侧里坐着个十八九岁的公子,白白净净的,而他也正回头看兰猗,听修箬的话已经知道兰猗的身份,满脸艳羡的对独自歪在罗汉床上喝茶的公输拓道:“表台好福气,娶了这么个天仙似的人儿。”
公输拓眼皮轻挑,淡淡扫了眼兰猗,继续喝茶。
老夫人脸一沉,训斥道:“成日的油嘴滑舌,这是你表嫂,还不过去拜见。”
那公子就嘻嘻笑着过来兰猗面前,深鞠躬道:“小生徐宝璋见过表嫂。”
修箬从旁道:“这是徐姨妈家的璋少爷。”
徐姨妈,公输拓的姨母,老夫人的妹妹,丈夫是礼部侍郎,七个女儿一个儿子,这位璋少爷就给宠溺的不成样子,他眼睛在兰猗身上溜来溜去,嬉皮笑脸道:“表台大婚之日,我正在江南游历,错过了实在可惜,改天送份大礼给表嫂,略表歉意。”
兰猗适当的一笑:“不必了。”
惜言如金,随后就撇下徐宝璋往老夫人那里而去。
修箬推着还在盯着兰猗的徐宝璋往公输拓身边去坐了,徐宝璋打趣公输拓道:“表台得了这么个佳人,是不是也像唐明皇一样,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将公输拓比作唐明皇,老夫人脸色突变,一百年前,公输家就因功高盖主而让宇文家左右猜忌,徐宝璋口无遮拦,这话若是传到宫里,可是害惨了公输拓。
第024章 皇上怎会管这档子事?
徐宝璋习惯了胡言乱语,老夫人咚的将手里的骨牌一丢,沉下脸道:“?1??是你娘老子给你惯坏了,正儿八经的书没读几本,市井无赖的话就会一笸箩。”
徐宝璋虽然骄纵,也还是忌惮这个姨母的,讷讷一笑,不敢再开口,屋子里阒然无声,气氛就变得尴尬。
仍旧是修箬,她执了徐宝璋的茶杯过来给他,笑道:“我们侯爷可比不得璋少爷,璋少爷娶了几房姨太太,竟能和睦相处,可见璋少爷的嘴巴多么会哄人,我们侯爷成日的陪着皇上,莫说是少夫人,老夫人他都顾及不得呢。”
公输拓体会母亲的心思,也理会修箬的用意,站起拉着惹是生非的徐宝璋往别处去了。
他离开,兰猗顿觉轻松,仿佛压在心口的一座山给移走了,姐姐的事还没开口求,倒先担心起自己同公输拓争吵的事来,当时修箬在,她知道就等于老夫人知道,想着老夫人必然会过问。
孰料,老夫人非但没有问及,还招手道:“来,来我身边坐。”
语气虽不是很亲热,甚至带着家主的派头,看上去也还是肯接她这个媳妇的样子。
兰猗惶惑的过去坐了,等了半晌老夫人只是问起她归宁的事来,其他一概不提,就连今日公输拓没有同她回娘家也不提,兰猗一瞬间明白,定是修箬把这两件事都给瞒住了,遂感激的去看修箬。
“你娘好罢,改日请她过府一叙。”老夫人礼节性的问道。
时机来了,兰猗摇摇头:“我娘很是不好。”
老夫人眉头一蹙:“这是怎么个话?”
兰猗眼圈泛红,声音也哽咽了:“姐姐在宫里犯了事,给皇后娘娘责罚跪了一夜,现下还跪着呢,我娘急坏了,哭得昏天黑地。”
兰宜,老夫人亦是知道的,忙问:“你那姐姐听说封了才人,大好的前途,怎么就犯事了?”
兰猗接过秋落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睛:“家父往宫里打听了下,说是打碎了个花瓶,皇后罚她长跪一夜,舐犊情深,不得已家父去求太后,可是太后说姐姐位分低她不方便出面,更因为皇后娘娘主理六宫,若她老人家出面干预,恐落个越俎代庖的口实,所以……”
她起身,走到老夫人正面,屈膝拜了下去:“请婆婆帮忙救救姐姐,姐姐她生来娇弱,不堪重罚,再跪下去会出人命的。”
事情紧急,所以她一股脑的说了这么多。
老夫人掂量下,稍后为难道:“既然亲家公去求过太后,若是能管,太后不会吝惜慈恩,想必是真不该管,我去求未必就能说动。”
兰猗想说好歹你们是中表之亲,可是话到嘴边又恐不妥,六神无主时,鬼使神差的看去修箬,眼底透着殷切的期待。
修箬叹口气,宫里头的事她是真心不想掺和的,曾经沧海,何必触景生情,然而老夫人出言拒绝,自己再不帮,少夫人一家可是走投无路了,她低头思忖下道:“老太太是不方便出面,经常往宫里跑,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定会说咱们居心叵测,也说不定落个外戚干政的话柄,这样罢,我在宫里做过,虽然离开这么多年,也还有些老熟人,看能不能好用。”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只要能救姐姐,兰猗都想尊她一句活菩萨,朝修箬郑重拜下,修箬忙托住她:“少夫人可别折煞老奴,既然是人命关天,我现在就走。”
真是个爽快人,回了自己房里简单换了装束,然后又去后面要了马车,急三火四的往外赶,不料出大门时遇到了公输拓,她施礼,公输拓问:“这个时辰了,姑姑还要出去?”
修箬其实很不想说出兰宜的事,太了解公输拓的性子,若他打抱不平去管,比老夫人进宫惹来的麻烦更多,可是不说,他迟早会知道,若少夫人的姐姐真的出了状况,又恐公输拓怪罪,唯有坦言:“少夫人的姐姐在宫里犯了事,快出人命了,少夫人急的直哭,求到老太太面前,您说老太太怎么能往宫里去呢,回头给人说她蛊惑太后可就不好,所以我想出去找个熟人,看能不能救下少夫人的姐姐,宫里头的事侯爷比老奴清楚,迟了,恐真的会出人命。”
公输拓听后,只简单嗯了声,随后就打马离开。
修箬愣愣的,对公输拓的反应有点意外,他可是出了名的爱管闲事,为此堂堂侯爷经常在市井打架斗殴,他那个臭名,这是其中一半了,今个听了少夫人的姐姐出事他居然充耳不闻,是何因由?
凝神愣了片刻,修箬突然一拍额头,是想起公输拓同兰猗对峙的那一幕,无奈的晃晃头,侯爷对卫沉鱼,大致真是用情太深,以至于床榻之侧放着少夫人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老婆都无动于衷。
想着兰宜性命攸关呢,哗啦落了车帘子,出了府门修箬就催车夫打马快走,她给外放之后,陆续也有几个老宫人外放出来,她找到了,一个托付一个,就托付到了蕙妃身上,蕙妃出了名的不好相与,看在修箬那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份上,她去过问了下,然后捎信给给修箬,说兰宜已经无事了,还说是圣裁。
皇上出面?
修箬若有所思。
总归是好事,忙回来告诉兰猗。
兰猗听了亦是一怔,连同老夫人都有些意外,喃喃自语:“皇上怎会管这档子事?”
皇后主理六宫,一般的若无大事,皇上轻易不插手后宫的事,兰宜位分低到只能称为小主而非主子,更不能称为娘娘,皇上肯替她出头,个中,是什么因由呢?
姐姐的事能得以解决,虽不是修箬促成,到底她是出手相帮的,是以兰猗郑重谢过。
修箬忙还礼回去:“夫人可不能再说这个谢字,老奴会折寿的,要谢咱们就谢真正帮了咱们的人。”
兰猗道:“苦于不知。”
“应该是……”修箬顿了顿,”侯爷。”
兰猗猝不及防,咳嗽起来,公输拓他怎能帮自己呢,他可是讨厌死了自己,当着老夫人也不想说太多,只淡淡一笑。
第025章 宜贵人无大碍,差不多是想家了
这天晌午,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看样子似有一场风雨要来,街上路?1??行色匆匆,只有那么几个走街串巷的小货郎,深深后宅,仍时不时的听见他们传来的一声声吆喝——
“上好的胭脂水粉……”
“花绷子丝线哩……”
屋子里闷热,兰猗闲坐在廊上同秋落边下棋边话着家常,唠着唠着就拐到兰宜身上,娘家捎来了口信,姐姐因祸得福,上次的事后便给宇文佑召幸,随即晋为贵人,还有了自己的宫苑,再不必挤在永巷。
秋落执黑,至中盘,眼瞅着自己的黑子给兰猗镇封就要落败,她耍赖不顽了。
兰猗退一步:“重摆一局,我让你五子。”
秋落摇头:“奴婢根本不是二小姐的对手,每次都输,好没意思,奴婢看二小姐意不在下棋,是心里乱罢。”
兰猗丢了棋子,茫然望着廊外蔫头耷脑的柳丝,顾左右而言他道:“那些花草该浇水了。”
秋落拉过自己的椅子靠近她些,小声道:“是为侯爷?”
兰猗凝住,修箬的话说的不无道理,在宫中,谁人能够帮助狐家呢?逐个推敲,太后不肯管,狐安管不了,也就只有公输拓了,虽然自己一万个不信是他,但所有的凭据都表明,除了他没有别人,秋落总是一针见血的窥破自己的心思,她烦乱的拨拉着那些棋子,闪烁其词:“也对,眼瞅着就要下雨,没必要再浇水?”
生米煮成熟饭了,秋落很是希望二小姐同侯爷和睦相处,给她建议:“与其在这里瞎猜,毋宁过去问问,奴婢觉着八九不离十,刚好当面谢谢侯爷。”
主仆二人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半天,兰猗知道逃避不过,不情愿道:“我不去。”
秋落劝着:“夫妻两个,是要过一辈子的,难不成你想与侯爷这样相对一辈子,何苦呢。”
一辈子?兰猗一惊,她之前只图一时安宁,何尝想过一辈子这么长。
秋落过来拉起她:“走了。”
一辈子要面对这个男人,若是针锋相对,彼此都累,或许姐姐的事是二人消弭矛盾的机会,兰猗半推半就,同着秋落过来书房找公输拓,从卧房到书房不甚远的距离,只隔着一方花圃,里面遍植兰花,听说,这是新近才移栽过来的,畦子边还立着一块木牌,上书两个墨黑大字:兰圃。
过了兰圃到了凌霄花架旁时,见公输拓的两个小厮金鹰同金蟾端着茶水果子往书房去,两个人边走边说,交谈声隐隐传到兰猗耳中——
“昨晚你和侯爷去哪儿了?”
“还能是哪儿,给卫姑娘做寿去了。”
“昨个少夫人归宁,侯爷也没同去呢。”
“当然是陪卫姑娘游山玩水了。”
问者是金蟾,答者是金鹰,听闻公输拓没同自己回娘家是为了陪卫沉鱼,兰猗脸色突变,站定,迟疑下,转头往回走。
“二小姐!”秋落追上,“怎么不去了?”
兰猗突地站定,冷笑道:“归宁这种举手之劳的事他都不肯,你觉着他会帮姐姐而得罪皇后么?更何况,人家白日忙着陪卫姑娘游山玩水,晚上忙着陪卫姑娘做寿,哪里有空闲进宫。”
这话不假,秋落垂头丧气道:“那会是谁帮了大小姐呢?”
不得而知,但既然不是公输拓,感谢就免了,两个人重又回去房里,却在进院门时差点撞到谁身上,兰猗忙扶住秋落,忽然感觉自己大腿给人抱住,垂头看,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扬着一张圆溜溜的小脸朝她笑,却给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拉开,还训斥他:“不得无礼。”
看情形,兰猗猜到八九,这两个应该是公输拓的儿女。
这时几个老嬷嬷追了过来,个个惊慌失措的样子,朝兰猗匆匆道了万福,然后抱着小男孩带着小女孩走了,如此匆促,看那两个孩子像是偷着跑出来似的。
秋落嘀嘀咕咕:“过了门就当娘,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给人做填房,这是兰猗从未想过的,给人做娘,这更像做梦,她神思恍惚的道:“公输家的少爷小姐金贵着,必然有一群人伺候着,轮不到我。”
迈步进了院子,却听后头有人喊:“少夫人,老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兰猗回头,见是翠喜,点头应了,看了下自己的装束,也还得体,遂折回身子去了上房,但凡老夫人找她,兰猗心中都有些忐忑,生怕自己哪里疏忽而开罪了这位老佛爷,在侯府,老夫人就是王法就是天理,自己在娘家时的随性甚至任性,过门没几天,给这个老夫人磨平了些许,更晓得老夫人不喜欢自己,所以除了每天必不可少的晨昏定省,兰猗尽量对其回避。
一路琢磨着会是什么事,来到上房时没进门呢,就听里面说说笑笑,她松了口气,门口的小丫头引着进去,修箬迎了上来,满面含笑道:“大喜的事,宜贵人身子抱恙,皇上圣眷,特许院使夫人和少夫人进宫探望。”
姐姐病了!
兰猗很是不高兴,姐姐病了,修箬还这么高兴,她这么个伶俐人今个怎么了?
修箬发现兰猗有些惊慌,忙开解道:“宫里头的事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宜贵人无大碍,差不多是想家了,以此由头见见家人。”
原来如此!
兰猗平复了心情,过去给老夫人见礼。
不知是不是因为兰宜的得宠,总之老夫人今个难得对兰猗露出笑脸:“方才狐家的管家来了,说是宜贵人特别交代要你随院使夫人进宫,你赶紧去换衣裳,马车和礼物都已经给你备好。”
兰猗欢天喜地的离了上房,匆匆回去换了品装,然后乘车先回了娘家,再同母亲一起坐轿子进了宫,经过玄武门时,望着那高大宏阔的宫门,兰猗感慨万千,差一点点,自己就囚于其中了,虽然公输拓不堪,侯府也还是比宫里要好,不然姐姐怎么会一进宫就给皇后责罚。
感慨万千时,自家的轿子早已换成宫里的轿子,几个内侍抬着,下面随着些宫女,一路往兰宜住的栖兰宫而来,等到了栖兰宫时,刚下轿子,就见兰宜盛装站在丹墀之上。
第026章 除之,以绝后患!
贺兰氏偕兰猗齐齐朝兰宜拜了下去,口尊娘娘,称颂金安。
兰宜淡淡一句:“进来罢。”
兰猗与贺兰氏两两相望,都为兰宜的冷淡吃惊,这种情境下也不便交谈,随着兰宜进去后,兰宜却突然转身扑向贺兰氏,唤了一声娘之后便滚下泪珠。
贺兰氏紧拥着女儿,跟着她垂泪,一是想念,二是为了前次给皇后责罚的事,虽然是有惊无险,也还是明白了宫廷大内生活的不易。
春盛一旁向贺兰氏与兰猗问候请安,边为兰宜的冷淡做解释:“方才在外头,诸多宫女太监在呢,娘娘不得不克制自己。”
不仅仅是身份尊卑,还有个仪容因素,后宫女子,行为规范,一惊一乍大喊大叫会被视为失礼无德,贺兰氏频频点头:“明白的,这是宫里,当然比不得在家里。”
简单与母亲说了几句,兰宜过来挽住兰猗的手,彼此端量,各怀心事,想说的太多,却一时不知从那一桩开口,遂把复杂的心思付之相视一笑。
母女三人分宾主落座,兰猗打量着姐姐的这个栖兰宫,算不得金碧辉煌,也还是比百姓家里好太多,由衷替姐姐高兴,忽然想起修箬所说的,兰宜抱恙只见家人的借口,果然不假,未曾料到入宫不久的姐姐竟深谙宫禁生活的套路,这个念头一出,心就没来由的一惊,看来姐姐并非母亲想的柔弱不堪毫无心机。
思绪游走到此,又责怪自己多疑,或许姐姐的心机是给这种压抑克制的氛围逼出来的,转头来看兰宜,见她虽然还是那样瘦,容色却更加娇丽,宇文佑的宠爱都写在她脸上了,也足以说明皇后对她的责罚并无影响到她的身子,于此想起上次的事,兰猗问:“姐姐可知到底是谁想害你?”
对于这个问题,兰宜似乎觉着有些突然,捧着茶杯凝神,上用蒙顶是昨个宇文佑叫人送给她的,自晋为贵人后,宇文佑赏了她不少物事,连着楚皇后和熙贵妃都这样那样的送了东西来,即便是最难相与的蕙妃,也送了江南新贡的丝绸,这,便是宫里的规矩,但凡宇文佑宠爱的,无论品阶高低,大家都会巴结讨好,生怕其对宇文佑吹枕边风,祸及自身。
兰宜小呷一口,轻声一笑:“还能有谁,便是那个与我一起入宫的胡七儿。”
兰猗听说过此人,这届选秀,只有姐姐和胡七儿两个入选,朝野上下似乎都知道了这两个人,兰猗不明白的是,胡七儿为何加害姐姐。
兰宜将茶杯交给身侧的春盛拿了,用帕子掩了掩嘴角,口气倒是一贯的温和:“她父亲是青州通判,正六品,她的出身没有我高,而爹好歹是京官,还是宫里行走的,她嫉妒我也在所难免,更何况这一届只有我们两个入选,很容易让人比对,她大概听了太多嘲讽的话,就迁怒于我了。”
春盛一旁啐了口:“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她想害娘娘,可是娘娘却因祸得福,而她,还窝在永巷呢。”
贺兰氏也骂:“贱人该死!”
兰猗却另有想法:“姐姐怎知是她害你?”
兰宜怔了下,随后哂笑道:“这是明摆着的事,不用问的。”
原来,姐姐并无凭据,而是猜测罢了,兰猗想劝姐姐不要冤枉好人,话到嘴边咽了下去,一旦是胡七儿呢,若姐姐松懈没了防备,后果堪忧。
母女三人说了一会子话就到了晌午饭时间,兰宜特别让人准备了席面,御厨做的,兰猗吃得倒没什么特别好的味道,就是感觉那样样菜式模样稀罕罢了。
吃饱了饭,兰宜让母亲去旁边的琴房歇午觉,她拉着兰猗往花园去走走。
兰猗喜不自胜,很小的时候听说宫里御花园太华池中有龙,她梦想进宫多少年了,今个得了机会,遂兴致勃勃的跟着兰宜往花园而来。
御花园夏日风光正盛,因是午睡时间,所以嫔妃们没谁来逛园子,兰宜也正是特意择了这个清静时辰来的。
兰猗拉着姐姐先看太华池,只觉那池水幽碧,无风,无微澜,无有什么龙,她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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