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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妻-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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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猗恹恹的挥挥手:“去罢,她爹娘给她一条命,不能毁在我手里。”
春喜出去了,往前面找到茂才,传达了兰猗的命令,茂才急忙追了出去,没跑多远便看见丢了魂似的秋落,见她脚步踉跄的往别苑的方向而去,直等看着她进了别苑,茂才方回去向兰猗复命。
而秋落,回了别苑就枯坐在房里,晌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苦苦的等着公输拓到来,巧的是,公输拓今晚果真同丰云旗和另外几个朋友来别苑吃酒,同行的还有卫沉鱼,还叫上了得胜楼个唱曲的念奴儿。
席面设在莲塘旁的观景台上,挤挤擦擦的一桌子酒菜,都是得胜楼买来现成的,吃惯了馆子里的饭菜,公输拓嫌自家的饭菜寡淡无味。
于是几个人猜拳喝酒吵吵嚷嚷非常热闹,念奴儿还助兴的唱了两支曲子,卫沉鱼也破例舞了一曲。
月光如轻纱,念奴儿的嗓音穿云破月传到秋落的房里,她终于动了动,猜到什么,急忙推开门跑了出来,坐得久了,腿脚酸麻,差点跌倒,等跑到莲塘,看公输拓同朋友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她迟疑下,最后鼓足勇气的跪在公输拓面前。
公输拓还在哈哈大笑呢,旁边的丰云旗捅了下他的肋骨处,他没觉出什么,一把揽过念奴儿入怀:“给我做妾怎么样?”
念奴儿满面惊喜,还是娇羞道:“真的?”
公输拓就咧开大嘴哈哈的笑:“当然是假的,家有河东狮,不敢纳也。”
念奴儿满面失落,扫了眼卫沉鱼道:“恐若是卫姑娘,侯爷就求之不得了。”
公输拓不置可否,抓起酒杯咕嘟嘟灌了口,丰云旗又拉了拉他的衣袖:“侯爷……”说着指了指跪在公输拓身后的秋落。
公输拓不明所以,一回头看见秋落,愣愣的问:“好端端的为何跪?”
秋落咚咚咚先磕了三个头,方道:“奴婢不能给侯爷做妾。”
”
第057章 侯爷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秋落?
一片浮云过,皎月隐匿其中,天光暗了下来,席面上的烛火给微风一吹,忽明忽灭。
公输拓推开怀中的念奴儿,不知秋落所云为何,不耐烦道道:“说些什么屁话,本候何时让你做妾来着?”
秋落替他回忆:“那天,侯爷以二十两银子买下了奴婢时说过。”
清香自莲塘深处来,半醉的公输拓精神一振,拍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是了,是有这么回事,但那只不过是糊弄那两个混蛋的,你竟也当真,去去,别在这里扫本候的雅兴。”
既然是假的,秋落重又给他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还欢喜的连说“谢侯爷”,然后起身回了房。
一干人继续吃酒玩乐,等酒席散众人走,公输拓独个在莲塘边散步,麒麟和金蟾随侍左右不敢发声,公输拓琢磨秋落是个伶俐的丫头,若非事情严重,她断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番话来,究竟是她不贪婪荣华富贵?还是另有隐情?要知道可着京城想给他做妾的女子趋之若鹜,上到宰相家的庶女,下到青楼里的姑娘,秋落本也是兰猗陪嫁过来的,按着规矩,她其实已经算是公输拓的通房丫头,不肯做妾,必有古怪。
噗通一声响,什么东西在莲塘里跃起又落下,或是青蛙或是鱼儿,公输拓侧眼瞧了瞧,然后吩咐麒麟:“去把秋落找来。”
姑娘家的住处,又是大晚上的,麒麟不好自己去,于是使个婆子去知会秋落。
刚好秋落正为兰猗的绝情而神伤,在炕上抹了半天泪水,听说公输拓叫她,匆匆洗了把脸就赶来。
夜风大了起来,桌子是烛火早已熄灭,公输拓迎风而立,朗朗月色下他那绉纱的长衫飘飘荡荡,仿若一只硕大的苍鹰。
秋落屈膝道了万福:“侯爷叫奴婢何事?”
公输拓背对着她,眼睛专注于水面上那些莲叶,沉声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秋落微微愣了下神便想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嗫嚅半晌方吞吞吐吐道:“二小姐,她,她以为我住在侯爷的别苑,是给侯爷养的外室。”
听完,公输拓仰头望月静静的想了想,忽而朗声大笑,笑得秋落毛骨悚然,他却突然转过身来,兴致勃勃的问:“你家二小姐问你此事了?”
秋落点头,把她跑回找兰猗的事告诉了他,重回兰猗身边,这也是公输拓授意的。
兰猗不肯接纳秋落,公输拓也有点意外,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秋落悔改,兰猗为何如此决绝,沙场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宅门里,千金易得忠仆难求,秋落虽然屡次犯错,也还是本着袒护兰猗,此次兰猗的表现有点反常。
月上中天,至少二更过了,公输拓沉吟番,喊麒麟给他牵了马来,他就回了家,入了府门直奔兰猗的住处,果如他所料,这个时辰兰猗的房里还点着灯,看来今天秋落的事也让兰猗心绪难平了。
有两个上夜的婆子正在院子里的吃酒,完全没料到公输拓会突然回来,吓的两个婆子慌忙站起,乱中出错,手肘碰到桌子上的酒壶,眼瞅着酒壶滑下桌子就要落地,公输拓纵身跃去伸手一捞,稳稳的接住酒壶,然后放在鼻子底下嗅嗅,还对着嘴灌了口,接着骂那两个婆子:“老家伙,不好好当差擅自喝酒。”
边说边在桌子上的碟子里抓了把菜放到嘴里,一嚼,味道特别,却是他从未吃过的,问那两个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婆子:“这是什么?”
其中一个婆子道:“回侯爷,这是老奴自己做的腌菜。”
另个帮腔:“老张手艺不错的。”
公输拓将酒壶放在桌子上,把湿漉漉是手在身边麒麟的身上擦了擦,吩咐那婆子:“告诉少奶奶,说我回来了。”
他经常忙的不落屋,大家都已经习惯,所以他与兰猗不住一起大家也没发觉有什么异常,婆子应声进屋去禀报给兰猗。
兰猗正坐在罗汉床上托着花绷子绣着,听说公输拓回来了,她举头看去铜漏,随后淡淡道:“自己家里,回来就回来罢,闹这么大的动静。”
人前,她还是要做好她的少夫人的。
婆子出去,公输拓进来,兰猗没挪动一点点,仍旧坐在那里绣着。
公输拓走至她面前,孤男寡女,兰猗有点紧张,应景的是灯火噼啪炸了个灯花,她手一抖,针尖刺到手指,一滴血冒了出来,她顺手按在绣品上。
公输拓实在好奇,把血擦在绣品上,岂不是毁了绣品,探身过来看,见兰猗绣的是一只银狐,而那滴血,刚好是银狐的眼睛。
银狐!公输拓脑海中出现了另外一幅画面,那是他于宫中拾到的一柄合欢扇,不知那扇子与兰猗是否有些渊源。
兰猗若无其事的继续绣着,淡淡问:“侯爷怎么回来了?”
公输拓不请自坐,在她身侧懒懒的一歪,道:“谁人无错,秋落肯悔改,何不给她个机会,她可是把你从小伺候到大的,你舍得?”
为了此事,兰猗住了手,须臾又绣了起来,如常的语气:“婆婆拨给我春喜和冬喜,个个用来称心应手,不差她一个。”
公输拓看着她飞针走线,如常近距离的谈话他们还是第一次,这颇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他觉着这感觉不错,收敛了以往的霸道,和颜悦色道:“但肯为你死的或许只有她一个。”
兰猗心头一热,不动声色的仍旧绣着。
公输拓把秋落今晚在别苑说的那番话告诉了她,最后道:“让她回来罢。”
兰猗轻轻一笑:“侯爷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秋落?”
公输拓反问:“你看呢?”
兰猗灵台突震,针上的线到头了,她拿了根想接上,可是手就是不听使唤,最后她心焦气燥的道:“侯爷说过,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
这话可是让公输拓不高兴了,呼哧坐直了身子,带着气道:“你为本候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根本不舍秋落,让她离开你定有其他用意,不想说就不说,我是觉着,上次你姐姐加害你不成,必然会再动手,实话告诉你,春喜和冬喜都是娘的心腹,没了秋落帮你,你就孤掌难鸣。”
他说完起身就走,到了月洞门处,手已经掀开竹帘,兰猗突然道:“若我死了,这世上除了爹他,唯有秋落是能给我报仇雪恨的,让她离开我,是不想人家给我们主仆一窝端了。”
好大的心机!
公输拓踅了回来,于兰猗面前站住,严肃的问;“怎知给你报仇的不是我?”
第058章 使个机灵点的去漏月庵附近转转,看大姑娘有什么异常
公输拓问出“怎知给你报仇的不是我”后,等着兰猗的回答,亦或是等着看如何反应。
更深夜静,能听见兰猗手中的针刺破锦缎的噗噗声,仍旧在飞针走线,只抬头笑了笑:“你这是向我表白么?”
或是戏谑或是嘲讽,公输拓猜测她应该是后一种意思,双手负后攥成拳头,能听见那骨节咯嘣嘣的脆响,脂粉堆里混的人,竟为了这么一句话局促起来,目光落在兰猗头上那只碧玉簪上,探寻似的反问:“若我是向你表白呢?”
“哎呀!”
一声惊叫,兰猗手又给针尖刺到,她随后丢了花绷子气道:“今个不是我的良辰吉日。”
起身至桌子边提起茶壶想倒杯茶喝,公输拓于她后头重复:“若我是向你表白呢?”
兰猗将茶壶的把手紧紧攥着,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惶惑,本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是这之间横着卫沉鱼,兰猗觉着自己就像衣衫不整的招摇于街市,世人看她必然以异样的目光。
她垂下眼眸,流苏般的睫毛覆盖住重重心事,哼哼一笑:“侯爷该吃药了。”
公输拓一怔。
兰猗续道:“说了半天疯话,可不得吃药。”
小妮子戏弄我,气得公输拓吹胡子瞪眼。
兰猗视而不见,开口喊人进来服侍她就寝。
公输拓见人家对自己爱答不理,也就离开回了书房,让麒麟和金蟾摆开了棋局,他在一旁观战,时不时的给二人支支招,见两个小子厮杀正酣,他就溜达开去,从墙角书柜的屉子里翻出那柄银狐合欢扇,然后歪在榻上轻轻摇着,凉风拂拂,人就慢慢睡着,睡的很沉,仿佛有什么重负从他心头卸下,大抵是,心有了归属。
鸡叫三遍,男用女仆开始各就各位的忙活起来,做饭的做饭烧水的烧水扫院子的扫院子遛狗的遛狗喂鸟的喂鸟,公输拓给这些轻微的动静闹醒,伸个懒腰喊来麒麟服侍他洗漱,然后按着习惯练了会子拳脚,又简单用过早饭后,带着麒麟和金蟾出了府门,打马往城郊秀儿那里去了,他要告诉秀儿,自己,不纳妾。
他前脚走,后脚丰云旗便来访,是商量与幼嫦的婚事,大户人家的婚姻多的是繁文缛节,单单是媒人就找了两个,丰隆觉着唯有这样才不至于辱没了公输家的门楣,毕竟是自己是高攀。
老夫人前边去支应,兰猗来给她问安就扑了空,刚想返回却遇到前来看望老夫人的,公输措的夫人郑氏。
兰猗虽然为一品诰命,也还是本着长幼有序,先开口问候郑氏:“嫂嫂可好。”
因前次带着老夫人去万宝楼对兰猗捉奸,郑氏与兰猗照面颇有些难为情,讪讪一笑:“妹妹可好。”
兰猗礼节性的回:“好呢。”
郑氏指指里面:“待我向婶婶问安后,请妹妹去我家里坐一坐,说起来自你过门,咱们妯娌几个还没好好的聚一聚呢,都是公输家的媳妇,这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换了以往,兰猗不屑与郑氏这样的人来往的,蓦然想起秋落说过,公输措一直想对公输拓取而代之,这本与自己关心不大,然就像公输拓说的,自己已经嫁到公输家,与公输家的命脉息息相关,或许也可以说与公输拓的命脉息息相关,就算自己好奇罢,这个郑氏,可以接近下,于是答应下来,又告诉郑氏老夫人不在房里,两个人就离开上房往公输措家里而去。
安远候府的建制是,按照长幼顺序,东大西小前大后小排列,大老爷之后是公输拓的府邸,然后依次是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六老爷七老爷八老爷,虽然皆称为安远候府,却是各有各的宅院,彼此间或是花园或是曲径的分割和连接。
公输拓的父亲行二,为二房,与大老爷的宅子最近,兰猗由郑氏带着,也不乘轿,各自的丫头擎着大纸扇遮阳,一路就往后面而来,想通过那片青竹林去公输措的家。
妯娌俩边走边聊,各自规避着前次的不愉快,说着说着就到了青竹林处,此处也算后花园的地界,郑氏手一指道:“二叔最喜景致,一个花园占地十几亩,可是下了不少工夫呢。”
所谓二叔,当然是兰猗的公公,公输拓的父亲,也是老侯爷。
天早呢,风也不兴,青竹如处子,静静伫立,窈窕风姿动人心魄,兰猗素来喜好翠竹、幽兰、寒梅这些风雅之物,先前不知道家里竟然有这么大片竹林,现下见了颇有些艳遇的惊喜,紧几步行至竹林里,正想好好欣赏一番,却给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吓得一颤,待看清那人穿着僧服,方认出竟是深居简出的大小姐丽姜。
“姐姐。”
兰猗礼节性的唤了声,忽然发现丽姜神色有些不安,猜测大概也是给自己吓到。
“大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郑氏很是意外的样子,兰猗忖度差不多是因为丽姜常年不出漏月庵的缘故。
丽姜已经恢复如常的神色,唤郑氏为嫂嫂,然后多看了兰猗几眼,见兰猗一身碧色衣裙,要与青竹融为一体的感觉,是以刚刚她才没有及时发现,只对兰猗合十算是招呼回去,然后说自己来此是为了画竹子,简单几句话,她就回了漏月庵。
望着那清瘦的背影,郑氏若有所思,她是想起最近听丫头们私下里议论,说二房花园的角门那把老铁锁某天突然丢了,锁的好好的,怎么能丢呢?再说那锁也不是值钱的物事,丫头们就胡乱猜测,有的说是个穷得揭不开锅的贼偷的,换几文钱买米也好,有的说是二房的某个丫头有了相好的,这花园的角门可以避开很多耳目的。
此时郑氏更相信这后一种猜测,联系到丽姜,她就抑制不住的笑了。
兰猗见她笑得莫名其妙,问:“嫂嫂有什么开心的事?”
郑氏发现自己失态,忙借口道:“哪里是开心的事,是不好意思方对,忽然想起我那娘家老子今个来串门子,恐这时辰快进门了,等下没工夫陪妹妹你了。”
变卦?
兰猗也不勉强,就与她告辞掉头离开。
走的远了,郑氏还假惺惺的陪着不是呢,单等见兰猗的身影消失在那错落的房屋间,她就吩咐身旁的心腹丫头牡丹:“使个机灵点的去漏月庵附近转转,看大姑娘有什么异常。”
第059章 大姑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郑重声明,此处开始,将大小姐丽姜的名字改为妙嫦,二小姐幼嫦的名字改为媚嫦,影响大家代入,抱歉,幸好姐妹二人的故事只是开头)
松柏林,漏月庵。
钟磬不鸣,梵音不闻,周遭静的恍若不在人间,偶尔掠过的鸟雀方让人感觉身还在红尘。
郑氏派来的小丫头转悠半天,没发现一个人出来,也就只好回去复命了。
小丫头刚走没多久,庵门吱呀推开,走出来穿着海青的妙嫦,她身侧跟着两个小尼姑,十五六岁的光景,一个叫净凡另个叫净尘,净凡相对稳重些,净尘机灵又活泼,指着郑氏那个小丫头走远的方向撇撇嘴:“居士何必怕这个小贱人。”
妙嫦从袖子里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取过净凡拿着的一幅画缓缓打开,因常年食素,她的脸色比这纸张好看不了多少,眼睛盯着画看,淡淡道:“大嫂子那人素来多事,还是不要招惹她的好。”
虽然深居简出,对于家里的形势她还是了解的,公输拓世袭侯爵却声色犬马,公输措为人就八面玲珑做官就官运亨通,而郑氏是个擅于钻营的人,之所以经常撇下自己的婆婆不理而经常往二房来给老夫人请安,还不是因为这个家是由老夫人做主,今个郑氏让人来窥视自己,妙嫦清楚是为了什么,将手中的画递过去嘱咐两个小尼:“小心着。”
净尘一把将画抢在自己手里,大咧咧道:“居士放心,这么久不是好好的么。”
净凡到底谨慎些,回想起遇到兰猗时不经意掉了画,她道:“这幅画少夫人曾经看过。”
妙嫦的手像给炭火烫到,一抖,缩回袖子里,蹙眉问:“这是怎么个话?”
于是净凡便把过程对她叙述了一遍。
妙嫦凝神看着面前的松柏林,阳光从树木枝叶的间隙投下,零零碎碎像是撒了满地的纸屑,弟弟新娶的这个夫人长的超凡脱俗,倒不像是个喜欢生事端的,却不可不防,老话讲“人不可貌相”,念及此,她把画从净尘手中拿回道:“今个不送去了。”
净尘不明所以:“昨儿可是同沈先生说好的,您重新画一幅,我们再送给他看,为何不送呢?岂不是让沈先生白等。”
净凡呵责净尘道:“居士说不送就不送,你成日的唠唠叨叨,七老八十一般。”
妙嫦已经折回庵内,她素来就是沉默寡言,所以当下也不多解释,进去禅房后还把画藏了起来,又将另外几幅一把火毁尸灭迹,拾掇差不多了,她就端坐在木榻上诵经,日光从薄薄的高丽纸透入,落在她清秀的面庞上,头上的观音兜是薄纱的,可以看见那浓密乌黑的头发,人过三十,依然如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肌肤细腻,眼角不见一丝细纹。
半晌,她连眼睫毛都不曾动一动,就连净凡和净尘进来给她重新换上燃尽的檀香,她也浑然不觉般。
这样一坐就坐到晌午,净凡再次走入禅房,合十道:“居士,该用饭了”
妙嫦缓缓睁开秀目,微微点了下头。
净凡就过来搀扶她下了木榻,突然,隐约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须臾是翠喜挑起月洞门的珠帘,妙嫦知道,是母亲来了。
来的不仅仅是老夫人,还有郑氏,甚至也有兰猗,当然少不了日夜陪伴老夫人左右的修箬,而老夫人后头的燕喜和巧喜各自拎着个食篮,饭菜的香气从竹篮的间隙袭了过来。
妙嫦以佛家之礼见过母亲,老夫人过来握住她的手,然后怜爱的替她正正头上的观音兜,蔼然道:“娘让厨房做了几道你爱吃的素菜。”
妙嫦不喜言笑,此时面对母亲仍旧绷着脸:“谢谢娘。”
修箬让燕喜和巧喜把篮子里的菜逐个的端了出来,放在木榻上的小几上,藉此机会,她眼睛四处扫了下,没发现什么不妥,她松了口气。
而郑氏,打一进禅房就贼眉鼠眼的四处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有些失望,正懊丧,突然看见旁边那张八仙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她得意一笑,提起笔来煞有介事的在虚空中划了下,阴阳怪气道:“大姑娘何时喜欢写诗作画了呢?”
老夫人眉头一皱。
妙嫦动动嘴角算是笑了:“怎知那不是抄写经书用的。”
老夫人眉头一松。
郑氏将笔搁在翡翠笔架上道:“今个在竹林见着大姑娘时,大姑娘不是说去画竹子么,还以为这些是为作画所用,依着我看,大姑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一般人搬弄是非都是在人后,郑氏却毫不留情的当着这么多人让妙嫦难堪,而妙嫦本就不擅言谈,更明白她这句身在曹营心在汉在暗指什么,当下脸色涨红,无言以对。
不单单是她,所有人都明白身在曹营心在汉是暗讽妙嫦耐不住寂寞,大抵要红杏出墙了,于是都为妙嫦捏把汗,而老夫人脸上更是浓云密布。
瞬间,禅房内鸦雀无声。
兰猗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妙嫦给郑氏欺负得可怜,她挺身而出:“大姐姐也并非剃度出家了,怎么就不可以写诗作画呢,更何况写诗作画本就是陶冶性情之所为,从古至今,诗僧画僧不胜枚举,哪个不是万古流芳。”
一番话,让妙嫦感激的看了看她。
一番话,让老夫人微微释怀。
一番话,让郑氏的眼中陡然生出敌意,却也没有同兰猗争执,还附和着:“是这么个理儿,大姑娘的气节就如同那青竹,年纪轻轻守了寡,一心礼佛,不为尘世所干扰。”
修箬习惯了做和事佬,忙道:“再不吃饭菜就凉了,凉了饭菜倒不打紧,可别凉了老太太这为娘的心。”
净尘眼珠叽里咕噜一转,过去绞了条湿手巾过来给妙嫦擦了擦手,然后扶着她往木榻上去坐。
郑氏狠狠的剜了眼兰猗,晓得人家这是在报仇呢,这小女子看上去没那么简单,以后可得小心提防了。
修箬那厢还给老夫人拿了双筷子,老夫人就对女儿道:“来,娘陪你吃。”
娘俩就有说有笑的吃了起来,郑氏不甘心的在禅房里溜达,忽然发现靠墙处有些纸灰,分明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给销毁了,她如获至宝,大声高喊老夫人过来看。
老夫人心一沉,偷着骂了句“这个爱生事的”,不得不走了过去。
郑氏指着地上的纸灰问妙嫦:“大姑娘在房里烧了什么?”
第060章 娘,我给你领回来个媳妇
显然,郑氏是有备而来,至少于她心里料定妙嫦动了凡心,虽然也没什么凭据,女人的直觉罢。
那厢,妙嫦悚然一惊,懊悔自己没将那些纸灰清理干净,沉吟下道:“昨晚梦见我那死鬼相公,今个给他烧了几张纸钱。”
郑氏奸笑:“大姑娘也算是个修行之人,该六根清净才对,怎么还时不时的想起相公来呢,咯咯咯……”
她笑的是花枝乱颤,环顾一圈,只她一个人笑着,所以笑着笑着甚觉无趣,也就止了笑。
老夫人拾起纸灰用手捻了捻,晓得这不是黄表纸而是宣纸,所以女儿的话也就是假的,究竟这些个纸张作何用的不得而知,但女儿烧毁这些纸张,必然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叹口气,斥责郑氏道:“你那张破嘴成日的没个把门的。”
于老夫人,公输家的颜面比她的性命还重要,郑氏正因为知道这些,才屡次用这种事情来打击她,比如公输拓的吃喝嫖赌,比如女儿家的媚嫦竟然习武,而今又盯上了妙嫦,郑氏是觉着,妙嫦为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更容易挖掘出让公输家颜面无存的事来,更能给老夫人致命的打击,老夫人垮了,那个不成器的公输拓没了靠山,也就收拾了,那时,自己的相公袭侯爵,便容易多了。
郑氏最大的能力是脸皮厚,经常给老夫人骂,却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完全不在乎,郑氏还有另外一大能力,能够收放自如,晓得方才的话足可以让老夫人为这个女儿生气,她就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大姑娘原来是个重情义的。”
这话放在一般的寡妇身上或许是个褒义词,但放在妙嫦身上就成了贬义词,因为妙嫦带发修行,思念丈夫,这就算凡心未褪。
妙嫦灰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一抹红云,没来由的,她看去兰猗,心底的无助表现在双眼中,那就是两道枯干的目光。
兰猗也不想与郑氏针锋相对,但觉着自己应该维护二房的名声,变相的也就是在维护公输拓的名声,也就是在维护她自己的名声,自己这辈子,彻彻底底应了那句话,生是公输拓的人死是公输拓的鬼,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所以她道:“幼时曾随家母往保国寺进香,有幸聆听了明德大师讲法,大师说,一个人若修炼成木石一般,那不是真正的修行,佛是悲悯天下的,既然如此,大姐姐思念亡夫有何不对,给亡夫烧几个纸钱有何不妥。”
老夫人心里早已为兰猗击掌叫好,今个倒是对这个媳妇另眼相看了,修箬当初所言没错,这个媳妇不是聪明,而是睿智。
妙嫦抬手捋了下观音兜上的垂带,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如枯木逢春,终于绽放了一点点笑颜。
郑氏上下牙咬在一处,心里恨的不行,难得她还能笑出,还不忘奉承兰猗一句:“妹妹博学,我不如也,敢问妹妹平素都读什么书?”
修箬暗暗替兰猗着急,有心给她暗示,又没个合适的话,说的太直白恐老夫人识破,只在心里默诵着阿弥陀佛。
若没有媚嫦往日的提醒,兰猗定然说出,我,读过《黄帝内经》、《史记》、《春秋》、《楚辞》、《诗经》等等,她晓得老夫人不喜欢女子读书,又不能说自己一个字不识,于是道:“我读过《女戒》《女则》。”
这两部都是规范女子品行礼仪的书,说到底就是要把女人个个变成贞洁烈女。
老夫人展颜一笑,吩咐修箬:“老不中用了,多走几步路就累得不成样子,走罢,我想回去歇着。”
一行人离开漏月庵行至松柏林中,管家薛庆来了,见了老夫人先恭喜。
老夫人笑道:“甭在这里跟我打哑谜,我喜从何来呢?”
薛庆长的精瘦,两撇山羊胡修剪得非常整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笑口常开,此时更是笑弯了一双小眼睛:“您老可一直盼着侯爷纳妾好多生多养,今个侯爷就领了姨奶奶回来了。”
老夫人眉头一挑:“真的?”
随后,众人把目光齐刷刷聚集在兰猗身上,丈夫纳妾,大家都关心她这个正室夫人的态度。
兰猗猜测大概是秀儿,秀儿是自己做主给公输拓纳的妾,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假惺惺恭喜下老夫人?可是嘴巴像贴了封条,说不出口,心里有点梗。
老夫人手一挥:“走,回去看看。”
公输拓莫说纳妾,续娶都不热心,连郑氏都好奇了,什么样的女人会让公输拓一反常态,所以忘记了针对妙嫦,随着老夫人来到二房后宅的花厅,厅内,公输拓正喝茶,秀儿规规矩矩的站在他身旁,脸上丝毫不见欣喜,秀眉紧锁,双手绞在一处,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夫人带人进来,公输拓站起,指着秀儿嚷嚷着:“娘,我给你领回来个媳妇。”
老夫人打眼瞧了下秀儿,模样还算周正,身子骨看上去也结实,应该是个能生养的,但她还是脸一沉:“我媳妇在这里呢。”
妾侍,地位低下,唯有正室方能成为媳妇,而继室又比不得原配。
公输拓哈哈大笑,一把拉过秀儿:“都是你儿子的女人,干嘛厚此薄彼。”
老夫人往椅子上端坐,巍然道:“这是规矩,凭谁也不能破了规矩。”
公输拓就哈哈笑着,不经意的看了眼兰猗。
薛庆存心讨好公输拓,从旁道:“若是老太太没什么意见,不如今晚就张罗个席面把喜事办了。”
纳妾,只需一顶小轿悄悄的把人抬进门即可,过程极其简单,然后妾侍给正室夫人磕头敬茶,就算礼成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
板上钉钉的事了,修箬过来秀儿面前道:“老奴叫修箬,见过姨奶奶。”
秀儿屈膝还礼,不发一言。
修箬挽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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