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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记事-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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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的还同她一个屋子住了五六年了,哪有不知道的道理的,您说我这话说的有没有道理?”
  说着又笑嘻嘻地转身面向那挪了挪脚尖的那方脸妇人,又看了眼抚了抚鬓角的黝黑妇人,才道:“不知道贵府可还有甚的凭证?”
  又道:“您家找了这么多年,肯定也想了不少辙了吧!”说着还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就好比您家走失的姑奶奶手指头上几箕几斗?头顶上几螺几旋?身上穿的又是甚的颜色式样的衣裳?脖子里挂着的是甚个花样的长命锁护身符?耳朵眼里塞的又是甚?扎头发的头绳又是甚的颜色?”
  ……
  甚的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就是!
  花厅里杜氏正掰着手指头问着凭证,而外头正厅里,秦连熊在得到了胎记吻合的凭证后,却是继续问了同杜氏相差无几的一席话。
  问完还道:“这世上虽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胎记,可胎记同胎记也不一样,有的会跟着人长大,有的越长大却会倏地不见了,不一定作准的。可箕斗螺旋却不一样的,俱是这辈子再无更改的。”
  说完就看着下首在坐的三人,那史姓中年男子听着就有些坐不住了,转过头去问着吕氏兄弟二人:“你们可还记得?”
  那吕老大就一脸凝重地寻思了起来:“几螺几旋的我倒是忘了,不过几箕几斗我倒是仿佛记得那时候我家老祖母总说我这妹子是个命里带福的。穿的甚的衣裳嘛,好像是红色的,那年我爹娘正好带着我们兄妹三个吃喜酒,为此新做的衣裳。”
  说的倒是挺像回事儿的,只又一沉思,就摇了摇头:“至于剩下的,我就不大清楚了,实在那会子我也不大,不过*岁的年纪,只记得有这么个妹妹,再多就不知道了。”
  吕老二就附和着直点头:“我那会子更小,就连妹子怎的丢的都不大知道了,更别说旁的了。”说着还叹了口气道:“可怜我娘自打我爹死后,脑子就不大灵清了,成天只知道记挂我那妹子,估计也问不出甚的来的。”
  那史姓男子就一拍巴掌,同秦连熊道:“秦司总,我看也不用验了,这事儿再不能错的,这世上哪里这么巧的事儿,您说是不是?”
  秦连熊不置可否,却是站了起来,而当堂的,除了自打秦连熊过来后就默不作声的旁听的老舅公外,其余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秦连熊就掸了掸袍子,道:“您这话倒是又提醒我了,那这样,我去请巡检司来人,帮着咱们滴血认亲,咱们验一验。”


  ☆、第三百九十七章 光棍

  后头花厅里的一众女眷们,自然不会晓得前头正厅里,随着秦连熊掷地有声的一句话炸的众人七荤八素,已经风起云涌众人色变了。
  不过随着杜氏潜移默化而信手拈来的句句发问,被问的心惊胆战的黄氏那两位中年妇人,自是后背心里都大的汗珠往下滚的。
  尤其是被杜氏牢牢盯住了的方脸妇人。
  到底内宅中的妇道人家,本就见识有限,自然不比在街面上行走的吕老大持的住,甚的话儿都能信口而出,她哪里禁得住同杜氏对视的,很快就不自觉地挪开了目光。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到底还是强撑着抿了抿嘴唇,吞了口口水,掰着僵直的手指头,一五一十,也像模像样真个回忆起了箕斗螺旋来。
  杜氏因着站着请问的缘故,不免居高临下,只听得到这方脸妇人颠三倒四,一会儿一二,一会儿又五六的回应着,是看不到她低着头的表情的。
  见她完全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就看了秦老娘还有姚氏一眼,这心里头,自是又多了一重怀疑的。
  又看了眼罗氏。
  但花椒的视线同这方脸妇人却是相当,自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这妇人虽在掰着手指头,可她的视线却根本不在她的双手上,以至于她好不容易确定了箕斗螺旋,正在犹豫着衣裳的颜色,可弯曲的却仍旧只有大拇指。
  也就是说,她的肢体反应同思维语言是根本没法儿同步的。她的脑海中,很有可能就在捏造事实。
  花椒得出这样的猜测后,倏地就甚的都听不下去了。
  这已经不是潦草荒唐了,而是卑鄙无耻了。
  而这方脸妇人也已经说不下去了。
  僵直的肩膀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却是抬起头来,朝杜氏道:“这也是我年轻时常听我家老太太时常念叨的,只可怜我家老太太自打老爷子过世后脑子就糊涂了,好一时歹一时的,不然问她老人家,姑奶奶的事儿,必没有甚的不知道的。”
  说着还拿帕子点了点眼睛,只脑子倏地一转,倒是醒过神来了,看着还埋在罗氏怀里的老妇人,嘴角翘了两下又拉了下来,双手往下挪,将帕子掩在唇边,又点了点颇有些不自然的唇角,才道:“不过咱们都是当娘的,当娘的哪有不认得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女的,姑奶奶可是我家老太太用自己的血化成了奶喂养长大的,你们瞧瞧,我家老太太怕是一眼就认出姑奶奶来了。”
  杜氏听着就微微一笑,只接下来,却是该轮到姚氏上场了,正要说话,就见前头秦连熊大步走了过来,却在花厅门口止步行礼,方才低着头同秦老娘道:“娘,吕家既是来认亲的,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几句话问下来就糊涂了,这叫咱们怎么说。我看这样,咱们索性请了李巡检过来,滴血认亲,验上一把,这总是明证了。”
  秦连熊这话一出,在坐的在站的秦家一干女眷自是眼睛一亮的。
  都是同秦连熊一样的认知,滴血认亲绝对是准确无误的。
  尤其是杜氏,脸上的笑意根本掩都掩不住。
  花椒却差丁点儿就蹦了起来。
  自是大惊失色的。
  她完全没想到她自个儿自是不相信甚的滴血认亲的,可这年头,滴血认亲却被奉为圭臬,从来没人怀疑的。
  顿时心急如焚了起来。
  可目光无措之中,倏地对上变色倏变、五官抽搐的黄氏,心中一跳,又去看同样脸色灰败恶方脸妇人同黝黑妇人。
  花椒心里头不知是一股气还是一股劲儿地直冲脑门,之前的怀疑得到了证实,花椒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心里生撕了这群畜生的念头都有了。
  可脸上却渐渐浮起了笑容来,而且笑容愈发甜美。
  打定了主意,花椒蹬蹬蹬就跑到了秦老娘跟前,眨着眼睛,一派天真地央求道:“祖母,听说滴血验亲可准了,是母女就能相融,但凡不是,就再不能融的,血浓于水,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秦老娘却有些诧异。
  花椒打小乖巧,虽说长到这么大,喜欢听长辈说话儿讲古的脾气仍旧没改,可饶是三四岁的辰光,小丫头都不会这样随意插话的。
  小丫头是他们从阎王殿里抢出来的,饶是今天每每想到当年,都会觉得后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如今都已经习惯了。
  何况小丫头年纪虽不大,却机灵早慧,无师自通,往往就有惊人之语,很多时候就连他们这些个大人都自叹弗如的。
  可到底不免又有些担心。
  就像古话里说的那样,从来都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她有段辰光,就特别担心花椒在智慧上提前发力,导致后劲不足。
  那还不如那些个大器晚成的孩子的。
  毕竟早慧的孩子,很可能打小就习惯并喜欢上了自己的出众以及众人赞许的目光。而对这样的孩子来说,一路顺风顺水的,一个跟头跌下来,很有可能就再爬不起来,甚至于就连慧根都给跌没了。
  可大器晚成的孩子却正好相反,往往一路跌爬滚打的摸索过来,历经磨难,没有甚的能叫他们失去信心,人生越多后头自然越有意味。
  可秦老爹却并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不管孩子早回与否,教导上头都是一样的,既要鼓励,也要敲打,更要因人而异地妥善引导。
  何况花椒虽然确实比家里头的哥哥姐姐都要来的早慧,却并不是那种一开口就能叫人感受到老谋深算的心机的孩子,虽然早慧,却只有叫人惊喜的份儿,从来没有叫人惊惧过。
  仍旧憨笑明媚、天真烂漫、心地善良,这不是很好吗?
  而且就算小丫头越长大确实会越平庸,那又怎样?
  只要他们这些个做长辈的不失望,丫头自然不自卑。
  其实对他来说,孩子们早不早慧的,他根本不在意,更不会去强求些甚的,只要能有寻常人的智慧,只要肯励志勉学应世经务,只要能够自食其力自立于世,只要能平安健康笑面人生,他就足以美得翻跟头了。
  秦老娘想明白后,也放下心来。
  却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小丫头会忽的插话。
  不过她却相信花椒的所为,何况秦连熊这主意确实不错,甚的都没说,就揽着花椒拍了拍,朝秦连熊点头道:“你这主意好,咱们就这么办吧!”
  秦连熊自然应是。
  只刚要转身,虽然黄氏同那两位中年妇人已经被唬的站了起来,噤若寒蝉,不过正厅里史姓男子同吕氏兄弟反应过啦之后,已是追着秦连熊跟到了花厅门口。
  眼见秦连熊转身真要出门,那史姓男子急的抓耳挠腮的,忙上前拦了他,脸上强扯出一个笑容来:“秦司总,秦司总,这这,咱们有话儿好好说,您这又是何必呢,您要的凭证我们不是都拿出来了么,再是不错的,还要甚的滴血,怪伤心的。”
  还无赖道:“我老史的话儿您还信不过吗?您去莲溪问问看,我老史这人何尝打过诳语。”
  可到底还是朝黄氏使了个眼色:“你让舅奶奶赶紧想一想,是不是还漏了甚的没有说。”
  “噢噢噢!”黄氏僵着脖子一个劲儿地胡乱点头,脑子里更是炸开了锅,却是一片空白,只知道朝着那两位中年妇人使眼色。
  忽的想到了甚的,赶忙两步过来,就朝着那方脸妇人使劲儿地道:“大舅奶奶,您上回不是说您家姑奶奶身上还有个甚的胎记么!只不过您当时也是听老太太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那方脸妇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黄氏点醒了,还是真的想到了甚的,眼神呆滞目光发直,不过也就瞬间的工夫,就醒过神来,朝着罗氏急急地道:“对对对,我这一时没想起来,姑奶奶肘窝里是不是还有个胎记,只不过我忘了是哪只手腕了。”
  又解释道:“我家老太太是说过几遭,只不过她一时好一时糊涂的,一会儿这么说一会儿那么说,说的不明不白的,我也就没十分搁在心上。”
  这话一出,就连花椒的目光都不自觉地随之落在了罗氏身上。
  就见一直没有做声的罗氏轻拍着那妇人后背的手臂就这么垂了下来。
  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朝眼睛里满是担忧的望着她的秦老娘艰难地摇了摇头。
  花椒一颗心就一下子放回了肚子里,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密密麻麻地针扎似的痛。
  秦老娘看着罗氏的眼睛,亦是心头一痛。
  就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交代沈氏,道:“扶你三嫂家去歇着。”
  黄氏已经被罗氏的摇头给摇懵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哪错了?
  一股热气从心里直接窜到脑门上,脸上一层一层的红晕浮了上来。
  却知道不能让罗氏就这么走了,下意识地就要去拦她,被杜氏一把拽住手腕,麻杆似的腕子差点就被杜氏直接掰成了两段,更别说挣扎了。
  一脑门子的汗直往外沁,脸色倏地煞白,可对上杜氏的眼神,却是一个字儿都喊不出来的。
  还未完全回过神来的沈氏就下意识地应是,果然上前两步扶了罗氏,郭氏也赶忙站了起来。
  方才一直缩在罗氏身边没敢开口的茴香同丁香却已是醒悟过来了,茴香瞬间变脸,丁香更是火冒三丈。
  也不知道哪来的这样大的力气,一把拽开那老妇人搂着罗氏的双手,就将罗氏挣了出来。
  罗氏愣了一记,却亦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口,只抬起胳膊朝着花椒招了招手,就同沈氏还有郭氏一道,把花椒姐妹,尤其是眼珠子都在喷火的丁香带去了后头。
  花椒打心里不放心这伙江湖骗子诈骗犯,却更放心不下罗氏,想都没想,就过来扶着罗氏回家去。
  却不知道,这厢秦老娘在他们离开之后,倏地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仙人跳都蹦跶到我家头上来了,你们哪来的胆子!”秦老娘一壁站起身来,一壁似剑的目光已经从厅里厅外的这串儿俱在倒抽气的男妇身上一一扫过。
  一张圆脸绷得紧紧的,脸色肃然,声音虽仍旧不高,却是素来没有过的严厉,已经再不是往常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了,而且周身还散发出了一种叫人心悸的威严来。
  这份威严,不仅叫站在近前的黄氏三人俱是惊惧非常,甚至于还把那史姓男子的话儿直接堵在了嘴里。
  就连秦连熊同姚氏杜氏,亦是非常意外,饶是秦连熊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老娘。
  秦老娘去仍旧没有收敛威压,而是唤了秦连熊,直截了当地吩咐道:“把人绑了,请李巡检来提人。”
  这话一出,被秦老娘镇住了的一串人瞬间就蹦了起来。
  断然否认他们是仙人跳。
  还义正言辞的要罗氏出来对质,话更说的冠冕堂皇:“若是贵府上不愿意认咱们这门穷亲戚,明说就是,我们也不是那等厚颜无耻之人,离去就是!”
  两个“就是”之后,那吕老大话一落地,朝着自家人使了个眼色,甩袖就要往外走。
  而本就恼羞成怒的史姓男子眼见秦连熊没有上前拦阻,还以为自己等人把秦家人给镇住了,倒是嚣张了起来,无赖行径一览无遗,直往秦连熊面前凑:“你敢绑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只话音未落,就被秦连熊一拳头打倒在了地上:“王法?那你倒要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官府到底是怎的严惩‘光棍案’的,到底是笞刑、杖刑还是徒刑!”
  那吕家兄弟两个再没想到青天白日的,秦连熊就敢动手,心里大呼“不好”,猛地加快了脚步。
  却根本没注意秦连熊连眼风都不曾往这厢扫一下,只待原路返回,跑到正厅后才发现,正厅已经被一溜十来岁年纪的小小子围得水泄不通了。
  俱是虎视眈眈摩拳擦掌,还有一管沙哑的声音忽的阴测测地响起:“感情咱们家是菜园子,是人是鬼,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说着还勾了勾手指头:“带种的,就放马过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新生

  因着崇塘巡检司是由李巡检亲自坐镇的缘故,所以今天出动办案的效率自是不容小觑的。
  早在那厢外出办事儿的秦老爹、秦连虎、秦连龙诸人被杜二舅兄弟俩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分头辗转找到的时候,这厢李巡检前脚接到报案,后足就已经点齐人马,直奔秦家勾人来了。
  吕家、史家的一干男妇“光棍”,被秦家轻而易举地拿下之后,吕家两对夫妻倒是乖觉,知道事情败露,而且眼看着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立马倒戈,把史姓男子供了出来。
  据吕老大赌咒发誓,他家当年确实走失过妹子,正因为这事儿不假,而且年纪都对的上,姓史的也知道,所以月余之前忽的找上他,说是想同他做桩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他知道姓史的不地道,吃喝嫖赌无有不沾,偏偏还奸懒馋滑不成人,不是个好相与的,更不是个能相交的。
  可到底还是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给说动了,不为别的,只为家里头老娘确实虽然糊涂了,可想的念的就是这个早年丢失的妹子。
  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活上几年的,为了能让老太太走的安心,即便知道这事儿确实不地道,可想着他们必是会把罗氏当嫡亲妹妹一样待的,就还是入了姓史的设下的套,却是悔之晚矣了。
  秦连熊看着一脸悔恨的吕老大,冷眼旁观,不置可否。
  而姓史的虽然失了底气,却仍旧死不悔改,还要垂死挣扎,对着打了他的秦连熊又嚎又骂又是赌咒的,只一瞧见威风凛凛的李巡检同兵役们,就像被掐了脖子的四季鹅似的,当即就怂了,老老实实地被押回巡检司受审。
  秦连熊匆匆安顿好家中人事,仍请老舅公帮忙暂时坐镇家中,并拜托他看顾好一众胆大包天的臭小子,尤其是方庆这个带种的。
  可真是方良的亲儿子,一根藤上结出来的马铃瓜,没走一点儿种,就是个混不吝的混世魔王,竟敢纠着一拨小兄弟跳出来拦人。
  要不是老舅公到底老谋深算见机快,一早在秦连熊起身往后头花厅去的时候,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大对,敲锣惊动了两头村里的乡邻们,听到动静拎着家伙什陆陆续续赶了过来的壮劳力们一听方庆开口,当即就越过小小子们,把歹人围了个严严实实了,这才没闹出意外来。
  否则要是人狗急跳墙,伤了人,这可怎的处!
  这河里头淹死的,可从来都是会水的!
  别以为自个儿能摆两个架势,就老子天下第一了。
  人家胳膊都比你大腿粗,汗毛都没长全的臭小子,等他得了闲,再同他算账!
  秦连熊一壁磨牙一壁把这桩事儿挂在肚子里,出门就往崇塘去。
  虽说这桩事儿已是基本落定了,那姓吕的一家子必是不敢弄鬼再来翻状的,而李巡检手里的人也必有法子叫他们开口撂真话。
  至于那个姓史的,他还真不信他还是甚的硬骨头。真要熬刑,说不得还不如吕家兄弟俩。
  但身为苦主,他自是也得去趟巡检司说明情由的。
  又在巡检司寻了个地儿将事情经过写了封信,请街面上已经闻风而动,属狗鼻子的要好的帮闲帮忙,跑一趟莲溪,给秦连豹同方良送过去。
  就这样家里头呼啦啦地瞬间人去楼空,以至于秦老爹诸人纷纷第一时间暂搁手中事务,快马加鞭地从四面八方赶回家来的时候,家里头已经一切如常,一副甚的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了。
  只既然有风过,水自然不会无痕,一路上的风言风语已经让秦老爹一颗心提到了半空中,一进堡门,还未见着老舅公,群情激愤的小小子们已是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秦老爹这才知道,起先叫他们听说后总归多多少少都有些心潮澎湃的所谓“认亲”一事儿,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至于说心潮澎湃,毕竟人有五伦,不管少了哪一样,人生总是不圆满。
  虽说罗氏认了干亲,同俞阿婆也确实情同母女,可若能找到亲生爹娘,起码心底就不会再有甚的遗憾,也能轻轻松松的过日子了。
  只饶是在文启看来,这骗术都实在不能算高明,一干骗子也不老练,甚至于就连过程似乎都不曾很下工夫去排练,去预估风险。
  也不知道骗子们哪儿来的信心,以为旁人都同他们一样缺心眼。
  以至于从头到尾就两个字:荒唐。
  都没能挨到滴血认亲这一步,就自寻死路地画蛇添足了一大笔,直接败露了形迹,被罗氏当场戳穿。
  文启将事情经过三言两语尽量简练的说给秦老爹听,又解释道:“……姑母说,吕家人最后指出的瘢痕并不是打小的胎记,而是姑母自个儿记事儿后在方家不小心烫伤留下的。仅凭这则,就知道必是冒充行骗的……”
  左手肘窝烫伤的那一年,罗氏已经六七岁的年纪了,已然记事儿了。
  怎的烫的,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实则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左不过不小心罢了。
  但因着烫的实在有些不是地方的缘故,略动一动就会粘连。
  可她又不可能一直伸着胳膊一动不动一弯不弯的,所以伤口总是反复,时好时坏,记得好似整整一年多辰光方才彻底痊愈,但是这个瘢痕却是留定了的。
  这桩事体,当时针线房里的管事妈妈同绣娘们,好些都是知道一二的,也有很多人照顾过她,她都记在心上。
  而黄氏那会子还不同她一个屋子,不记得瘢痕,也不稀奇,可叫罗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黄氏竟会利用她心里的伤疤来行骗。
  罗氏只觉得恶心。
  秦家一干女眷自是又愤恨又心疼的。
  恨的自然是天底下竟有这样丧尽天良的畜生,竟敢拿孩子对于家人的思念对于母亲的孺慕来行骗,简直畜生不如。
  而疼的,自然是罗氏。
  姚氏妯娌几个或许因着都出身在还算幸福家庭的缘故,父慈母爱、兄友弟恭,即便如今已经当了母亲甚至于外祖母,可还是不能够设身处地的体会罗氏心底的伤痛。
  只是觉得这样的骗局对于身为孤儿的罗氏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了。
  就连她们都觉得心痛。
  但早年丧母的秦老娘虽不敢说感同身受,却是能够体会一二罗氏的悲痛与委屈的。
  早在“光棍们”被制住之后,秦老娘当即就过来三房安慰罗氏。
  因着打小浮萍般的经历,罗氏的性子从来隐忍。
  虽然心底仍旧憋得慌,但面对或咒骂骗子或安慰她的妯娌们,面对一直守在她身边安抚她的孩子们,再多的痛,也能往肚子里咽。
  可当被秦老娘握着双手的那一刻,感受着老人家温暖而干燥的气息,罗氏一直隐忍的情绪瞬间失控。
  这辈子头一回崩溃大哭。
  跪在床上守着罗氏的花椒同茴香眼见罗氏哭的像个孩子似的,眼泪就像打开了开关般,也瞬间落了下来。
  丁香同香叶却是被罗氏唬了一大跳的,可哪怕仍旧有些不知所措,眼泪却已经自有主张地落了下来。
  姚氏妯娌几个亦是再也忍不住了,也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顿时屋子里哭声一片。
  直到秦老爹从文启那听说了前情后状,同秦老娘一样,也担心罗氏过来三房探望的时候,正房里仍旧没能缓过来,仍是一屋子的抽噎声。
  秦老爹就没有进屋,也陆续赶了回来的秦连虎兄弟几个听着屋里的哭声,这心里头自然不是滋味的。
  秦连凤更是咬紧牙关,大骂“欺人太甚!”
  秦老爹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同他们道:“不碍事儿,让她们发泄一下也好,免得憋在心里头伤身。”
  说着就要转身往前院去,又嘱咐秦连龙:“老三,你去趟巡检司,瞧瞧你二哥那要不要搭把手……”
  只话音刚落,就听屋里头的抽噎声戛然而止。
  天地间安静了须臾,就是一阵清零哐啷的动静。
  秦老爹诸人回过头去,就见门帘子动了动,杜氏沈氏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却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们,就径直摆弄起了左侧的门板来。
  而杜氏沈氏身后,花椒姐妹也手牵着手跑了出来。
  四人俱是满脸的震惊,看到秦老爹等人,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当地,却顾不得挨个叫人,丁香已是带了两分哭腔地喊了声“小叔”,还道:“小婶要生了。”
  扶着门板的杜氏同沈氏齐齐转过身来,也来不及行礼,只喊了声“爹”,杜氏就叫了秦连凤:“正好,老五,快,五弟妹要生了,快去请稳婆来。”
  又叫秦连虎同秦连龙:“大哥,四弟,赶紧帮我们下半边儿门板下来。”
  一听这话,别说秦连凤了,就连秦老爹心头都是一跳的。
  昨儿他方才问过秦老娘,小儿媳妇甚的时候发作,据说最早还得四五天,而且头胎推迟的多,恐怕还有十余天光景的。
  哪里知道今儿就发作了,倏地回过神来。
  抬头看了眼呆呆愣愣傻站在那里的秦连凤,就当机立断指了秦连龙,道;“老三,旁的先放放,你先把稳婆请来,可知道是哪个?”
  秦连龙听着就一点头:“知道知道,就是五甲的梁阿婆,我这就去。”
  说着摸了摸香叶的丫髻就转身跑了出去。
  秦老爹也顾不上安抚秦连凤,先同秦连虎一道下了半边门板。
  姚氏妯娌四个把大汗淋漓的郭氏用铺了褥子的门板抬回了五房,茴香则领着同样惊魂未定的妹妹们在五房的小厨房里一锅又一锅的烧水。
  家里头最小的孩子花椒今年都八岁了,除了茴香,包括花椒在内的其余三人其实早就不记得生孩子时的兵慌马乱了。
  也没想到郭氏忽的说生就要生,尤其是丁香,昨儿夜里她还听秦老娘同姚氏说甚的肚子有没有落下去之类的话儿,当时听的不明不白的,还问了一回,结果自然又被姚氏逮着训了一长篇的话儿。
  花椒也傻了,这会子的女人生产可真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
  想到郭氏方才阵痛时的模样,一颗心怦怦地跳,已是失了往常的稳重了,就连方才心底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后怕都被抛到了脑后。
  好在家里的一干女眷都是过来人,即便郭氏确实提前了四五天发作,可十多年来的默契已是刻在骨子里了,分工协作,该做甚的就做甚的。
  何况之前早就请好了的稳婆已是进出秦家的老人了,本事自是不消说的,姚氏妯娌几个又听指派又会做事儿,色色都是齐备的,基本不用她操心。
  郭氏的底子又好,还不是个娇气的。
  大中午的进了产房,一时阵痛过去,就攒起精神来,就着杜氏的手吃了一碗鸡蛋汤,又吃了一张饼。
  不过入定时分,就顺利诞下了他们这一房头的长子。
  阖家自是喜出望外的。
  尤其是罗氏,更是念佛不止。
  她心里头愧疚的不得了。
  总觉得若不是为了她的事儿,郭氏底子这样好,是绝对不会情绪波动,以至于提前发作的。
  孩子在娘亲肚子里,就跟地里的山芋似的,往往一日夜就能长一圈儿,这可比落草之后长得快,更长得好的。
  而且足月出生的孩子,身子骨自是比早产的孩子要强的多的。
  就主动提出夜里头陪夜,照应罗氏同孩子。
  姚氏杜氏同罗氏做了十来年的妯娌,又俱是伶俐过人的,如何不知道罗氏心里的愧疚。
  何况也想给她找点事儿做,免得她胡思乱想。
  毕竟秦连豹又不在家,想左了都没人能劝的。
  姚氏就应了一声,点头道好:“成,那今儿你先照应着,等明儿咱们妯娌再来轮。”
  花椒看了看红彤彤却半点都不皱巴巴的小弟弟,又看了看趴在摇篮边嘿嘿傻笑的秦连凤,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待各回各家时,已是子夜时分了,回屋抱着茴香一夜睡到大天亮,爬起来看过郭氏同小弟弟,又守着昨儿一夜没有阖眼的罗氏睡着后,就准备起了试验来。

  ☆、第三百九十九章 猫腻

  《难经》有云:人之安睡,神归心,魂归肝,魄归肺,意归脾,志藏肾,五脏各安其位而寝。
  只花椒在经历了这样情绪上大起大落极其漫长的一天后,虽然新生的感动同柔软带有天生的治愈,只那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花椒就能感觉到脑子里一直以来绷得紧紧的某根神经弦倏地松了绑。
  可也正因为那一眼,之前被她抛在了脑后的后知后觉又潮涌般的袭来,越涨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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