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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临安-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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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刀子从男尸的胸膛刺入时,妇人尖叫了一声。
  宋酒瞧见钱改容正面不改色地缓缓剖开男子的胸膛,聚精会神,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不受外界的干扰。
  多年前听到的那件事渐渐浮上心头。


第六十二章 :可疑妇人
  钱氏九郎时年七岁,正巧碰见临安发生了一件连环火烧房屋的案子。案件中所有被焚烧的尸体都焦黑如炭,间隙中还露着些没有烧尽的肉粉色的皮肉,空气中还能闻见炙烤动物之后留下的脂油味道。
  去验尸的仵作一瞧见尸体便吓得直吐酸水,只差没把肝胆给吐了出来。只有七岁的钱改容面不改色地接近尸体,在一片喧闹声中旁若无人般得检查尸首,还做了解剖。最终,靠着钱改容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腋窝下发现了线索,才将罪人缉拿归案。
  那一次,是钱改容在临安城的第二次扬名。第一次是靠范公赐名,第二次便是他靠从容冷静的性子以及独特的验尸手段在临安出名。
  半个时辰过去,钱改容终于验完尸体。
  钱改容洗去手上的污糟,一边脱掉身上的素衣,一边说道:“无中毒的迹象,身上并无刀伤。胃中有不少河中的杂草,是溺水身亡。”
  何平禄与郑进前相视一眼,一股暗流在两人之间流转。
  两人此刻都有同一个想法:一个大男子竟然会死于溺水?
  妇人一听到钱改容的陈词,颓软跪坐在地。
  宋酒眼尖地瞧见了这一幕,问道:“大娘可是哪里不舒适?”
  妇人晃着双手,“不不不……”
  另外三人也注意到了妇人的反常,觉着此事有蹊跷。
  何平禄厉声问道:“下跪妇人,你还有何隐瞒的,赶快说来!”
  “官人,民妇不曾隐瞒,不曾……”话里的慌张错乱藏也藏不住。
  宋酒向来擅长通过人的神情推测一些事情,见妇人这般害怕,便上前对堂上的何平禄请求道:“何推官,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一问这位大娘,望官人准许。”
  何平禄微微转头,看了郑进前一眼,见他点了头才说道:“准!”
  宋酒蹲下身子,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妇人,问道:“大娘可认得那盘中的一对青绿耳环?”
  这一问,本是宋酒的初初一探,却将妇人骇得连话也说不顺了。“认……不不,不认识。”
  宋酒笑得单纯无害,看着妇人空荡荡的耳垂,轻轻地说道:“可我听说,那对耳环是大娘你的呢!大娘的耳环怎会跑到他的手中呢?”
  他,指的是那具男尸。
  “他是我当家的,我的耳环怎么不能在他手中?你是甚的意思,难不成是我杀了我当家的?”似是觉得宋酒在冤枉她,妇人顿时激动起来。
  “那大娘可否解释耳环为何会在他手上呢?”
  妇人顿时缄口不言。
  “那我再问你,你丈夫那日出门是去做甚?”
  妇人淡淡地回了句,“逛庙会。”
  宋酒一笑,这倒是对得上男子的身上为何会有平安符了。
  “大娘,我可听说了,你丈夫那日出门时还往村里的李五娘家中去了呢!”宋酒顿了一下,似是在自言自语,“听说李五娘虽是守寡在家,但容貌可是村里百里挑一的呢!”
  “你胡说!”妇人一下撑起身子,骂道:“我跟了他一整日,他连那寡妇家都没进过!”
  说罢,妇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无力地坐回地上,一脸呆滞。
  宋酒满意一笑,起身,道:“何推官,您看此案不就有些眉目了么?”
  堂上的三位官人此时也都明了,杀死男子的人便是这妇人。
  何推官一拍惊堂木,妇人这才勉强撑着跪好,只是两眼实在是空洞得很。
  “堂下之妇,你可认罪?”
  妇人脸颊上淌着泪,哽咽地磕了一个头,“民妇……认罪。是我杀了他,民妇认罪……”
  宋酒瞧见妇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舍,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郑进前终于开口问那妇人,“你为何杀你丈夫?”
  “哈哈哈……”妇人笑得凄惶,“那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整日就想着逛楚馆,到酒楼去逍遥。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孩子饿得哇哇叫,他却不管事。我就想着不如杀了他,一了百了!”
  “那你为何要嫁祸给宋酒娘?”
  妇人抬头,看着宋酒哼笑了一声,“她?听说她是酒楼的东家,酒楼的每一个好东西,来一个我害一个,来一双我也能害一双!”
  宋酒闻言,并未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立在一旁。她总觉得妇人隐瞒了些什么,不愿说出来。
  何平禄拍板定案,“妇人黄氏杀其亲夫,犯十恶罪之四条,按律处以死刑!”
  妇人被差役拖着下去时什么也没说,只是瞥了一眼放置在角落处的那具尸体。
  “宋酒娘,既然你与本案无关,便自行离去吧。”何平禄眼下只想将宋酒赶走了,眼不见心静。
  宋酒叉手,道:“劳烦各位官人为宋酒正名,宋酒在此谢过!”
  此次的杀人案终于定案了,宋酒本该松口气的,可她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一路步行回家,到家中时,天色又晚了。
  宋酒一身疲惫,行至庭中,见屋内的烛火燃着,便走过去瞧一瞧,却在门前止住了脚步。
  橘黄的烛火下,王之焕正弯着身子握着宋清盼的右手,一笔一划地写着。一只大手包裹着一只小手,在宣纸上上下移动。
  从她这里,只能瞧见王之焕那亦仙亦邪的侧脸。没了往日的高远淡漠,唇边的那一抹笑意也沾染了些人间的烟火之气,却丝毫不损他的仙人气质。
  阿盼被圈在他的怀中,乖顺地跟着他的笔势走,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她斜倚在门边,含笑看着烛火下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心底生出一丝暖意。
  恐怕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能让她真正卸下防备,好好欣赏他,才能真正意识到王之焕其实也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远在天际的仙人。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王之焕侧过脸,抬眸,见她就站在门外。
  她身子半倚,脸上虽是疲惫之色,嘴角那一抹温暖舒适的笑却动人心弦。那双鹿眼微微眯着,似有万千流光从中倾泻而出,点亮了门前的夜色。
  王之焕松开握着宋清盼的手,竟是走过来迎她。
  “阿酒来了?”声音里也带着暖意,像饮了一杯淳厚的酒酿,才能发出如此悦耳的声音。
  宋酒微微一笑,跨步进门。
  王之焕却是一把拉住她的手,笑着说道:“你该来看看他的字,进展很快!”
  宋酒这回也懒得挣脱他的手了,任由他牵着。她实在累得很,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甚至连多余的动作也不愿做。
  宋清盼兴奋地举起宣纸,炫耀道:“娘亲,你瞧,师傅夸我写得好!”
  “阿盼这些日子进展神速,是该夸奖的!”宋酒笑着接过宣纸,他写的是楷字,一笔一划也是工工整整的。也有些不对的地方,王之焕也圈点了,甚至在一旁写了一个例字。
  不得不说,王之焕此人如仙人降在尘世,这字里也带着一股仙气。如此有仙气的字,若是写行书更是仙气十足了。
  不过他为了照顾清盼,写成了楷字。宋酒心下一笑,他倒是有心了。
  “郎君的字,翩若惊鸿,不拘一格,仙意缭绕。好字!”她向来不吝赞美之词,好便是好,该夸的还是得夸。
  王之焕两手取过她手中的宣纸,放回桌上,道:“阿酒若是喜欢,我每日写一幅字与你!”
  宋酒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她仿佛能看见大把大把的银子在向她招手了。“这个主意不错!郎君的字价值千金,若是我哪日落魄了,拿着郎君的字指不定能小赚一笔银子!”
  王之焕只是笑笑,却是相信她是能做出这种事的。瞧出她一脸的疲惫之色,王之焕推着她往门外走,“你先去净手,也该用昏食了。用过昏食后再去歇息。”
  王之焕这些日子住在这里,也知晓了宋酒每日都要以梅花浸水净手的习惯,是以才催促她去。
  “对了,明日你同我出城一趟。有一事,想必你也想知道。”
  宋酒疑惑,问道:“何事?”
  王之焕却是什么也不说了,只是催促她赶紧去净手。
  宋酒默然,既然他不说,她也懒得问了。
  反正明日总会知晓的。


第六十三章 :神仙驾临
  城外的堤岸,许是受了雨水的滋润,今年的杨柳长得格外柔顺。夏风过处,万条垂下绿丝绦,依依摇摇地,堪比临安美人如瀑的青丝。
  临安的风光里缺不得西子湖畔,亦缺不得摇曳东风的杨柳枝儿。
  一辆马车驶过堤岸,朝着东南向的村庄而去。
  城外多为百姓的聚居处,虽不似城内的繁华热闹,却别有一番清净的意味。
  说是清净,倒不如说是清贫。这是宋酒下了马车之后的第一感觉,不是清净,而是切切实实的清贫。
  都说临安富庶堪比汴京,那是说话之人没瞧见这些地方。本朝有规定,为防夜里失火殃及百姓性命,各家各户的房屋皆要由石料来搭建。
  可眼前,有的房屋是由黄土垒起来的,上方搭着干黄的茅草。有的房屋稍微好些,搭建屋子用的是木材,但遮盖房顶的依旧是干黄的茅草。
  为数不多的便是由砖瓦搭建的房屋了,想来是村庄里较为殷实的人家。
  宋酒感慨,“若是钱寺丞瞧见了这等屋子,不知又是何等的忧心?”
  王之焕缓缓从车上下来,说道:“他的职责还轮不到担忧这些,大理寺内堆积的案子已经够他头疼的了,这些,另有人操持。”
  他今日并未再着荼白的宽袖衣袍,而是换了一件素色交领的便服,外衬一件比便服的颜色还要深一些的素色背子。细细看之,交领上还各绣着一株青莲。
  那株青莲似沾染了他身上的仙气,竟似活了一般,欲摆脱丝线的束缚,从交领上飘然而出。
  王之焕的眼像极了望尽大千世界的神仙的眼,无论瞧着什么,在他眼中都是一丝丝缭绕的白烟。这该是何等的境界,才能修炼得如仙人一般?
  宋酒蓦地想起一句话:朝见王之涣,朗如行玉山。
  那是前朝的青莲居士赠与裴十四的一首诗,诗中夸他玉树临风,俊朗如行走在玉山上一般。她擅自将裴十四的名字换成了王之焕的,竟是贴切得很。
  “想些什么,如此入神?”
  宋酒回神,摇摇头,“无。郎君是否该告诉我来这里为的是何事?”
  王之焕微微一笑,眸中的缭绕烟雾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没了那股高深淡漠的距离感。整个人就如寻常人家刚散学归来的翩翩郎君,儒雅识礼,宽厚近人。
  “昨日被判以死刑的妇人便住在此地,我派去查探的人查到些有趣的东西,所以带你来瞧瞧。”
  宋酒双眸微张,有些错愕。她明明吩咐了原叔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他又是从何处听说的?
  “郎君怎知昨日发生了何事?”宋酒问道,话语中带着质问的口气。
  虽说王氏的郎君不出门而知天下事,可王之焕似乎管得太宽了。
  宋酒不着痕迹地远离王之焕几步,像耗子见着猫一般,全身戒备。
  她对王之焕所知甚少,少得只知道他是太原王氏最年少的一辈中才华绝绝的郎君。少得只知道他年纪轻轻便高中魁首,名满天下,却似闲云野鹤远离庙堂。
  而多年的行商的经验告诉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王之焕的神秘与莫测让她有些头疼,无从下手。
  “做生意的人就是爱计较,你放宽心信我一回又有何妨?总归我不会害你便是。”说罢,王之焕便揽了揽衣袖,率先走在前头。
  宋酒迈步跟上,事有轻重缓急,还是跟着去瞧一瞧。兴许能解开她昨日的困惑,也好顺藤摸瓜,看看是不是永嘉宋氏的人又折回临安来了。
  进了村子,在村民的层层注视下,宋酒终于明白王之焕今日为何不再穿白袍了。
  本朝唯有世家大族之人才有资格穿袍,而身穿白袍者,多是没有入朝为官的。既然不在朝中为官,就给了某些心存不轨的人可乘之机。
  世家大族中哪家不是家财万贯、声名赫赫的?若是这些百姓瞧见他们穿着袍进村子,私心作祟,起了谋财害命的心思,他们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宋酒走在后边,看着前边王之焕俊逸的身形,不禁一笑。这一点与王之焕相比,她是自愧不如的。如此细心的地方,任何人都有可能忽略掉,他却眼光独到,见常人所不能见,想常人所未想。
  宋酒见他在前方带路,竟不东寻四顾,仿佛是在自家一般轻车熟路,问道:“郎君来过此地?”
  “来之前看了地图,线路已了然于胸。”
  宋酒以前跟随阿爹做生意时,出门之前也会查看地图,却没见过哪张地图能将线路描绘得细致万分,有些好奇他看的是哪种地图。“郎君看的是哪本地图?”
  王之焕淡淡回道:“《临安图志》。”
  宋酒暗叹了不得,《临安图志》她也看过,却从未做到了然于胸。
  上一世,因世人皆瞧不起商者重利而不知礼,她为了一改风貌,网罗天下各类名书。她的书房中藏书千万,能了然于胸的不过寥寥几本,且还是花了半数的精力才做到的。
  而王之焕不过是在临行前瞧了一眼,就对这个村子的路线了如指掌,真乃神人也!
  “到了。”
  宋酒走上前与王之焕并肩,只瞧见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屋,屋顶的茅草黑乎乎的,像是从泥地里捞出来胡乱地堆在上边,杂乱无章。
  屋内传出孩子的哭闹声,还有一个稚嫩的女童声。
  女童不知为何突然跑出屋子,猛地瞧见两人站在用竹片围起来的篱笆墙外,赶紧止住了脚步。
  女童眼珠子睁得圆圆的,一直盯着宋酒和王之焕,好半天才激动地朝屋里喊道:“妈妈,妈妈①!快来!神仙来啦!神仙来啦!”
  须臾,屋里出来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妪,手中还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小娃娃。“哪里来的神仙?娃儿莫瞎说!”
  待老妪一瞧见篱笆外的两人时,也似女童那般两眼动不了了,干枯的嘴唇张得老大。“是神仙呐!哈哈哈,是神仙来瞧我们这些可怜人啦……”
  老妪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宋酒高声对老妪说道:“老媪,这里的人家可是姓黄?”
  老妪见神仙竟然同她说话了,激动地说道:“是是是!”随即抱着娃娃跑上前来,拉开竹篱笆,殷切地说道:“两位神仙快请进!”
  宋酒为难一笑,“老媪,我们并非神仙,是活生生的人。”
  “真的?”老妪眼角还挂着泪,用还不算昏花的眼睛打量她和王之焕。
  宋酒点头,“确实如此。”
  哪知老妪不信,“你们骗我,你们不是神仙才怪!神仙可是会变成人的呢。”
  宋酒无奈,只得随她说了。
  (①妈妈:宋代对奶奶的称呼。)


第六十四章 :赠以吾心
  两人跟着老媪进了屋子,顿时被里边的“景色”惊得目瞪口呆。
  其实,目瞪口呆的只有宋酒。王之焕只是稍稍有些错愕,不过也只是瞬间的事情。
  这屋子里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家徒四壁。
  屋子里边竟然连一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桌椅缺了条腿儿的便搭在墙角,上边摆着几个缺口的碗和几双筷子。但是看着十分不稳当,随时有可能坍塌下来。锅里盛着一些粥,却只见清清淡淡的汤水,不见一粒完整的白米。
  老妪让女童找了两张还算好的椅子,请她和王之焕坐下。
  椅子上边有些尘土,宋酒以前常在外边经商,对着沾染了少许灰尘的椅子也未觉不妥,径自坐下了。她倒有些担心王之焕不会坐下,以他的房中的整洁程度,这张脏污的椅子他应该不会坐吧?
  哪知王之焕却似没瞧见宋酒看他的眼神,道了句多谢,便坐下了。
  这屋子本来就小,如今竟一下子容纳了五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老妪抱着哭累了睡去的娃娃,牵着女童坐在那似榻非榻的木板上,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两位神仙莫怪,家里实在拿不出好东西招待二位……”
  宋酒安慰道:“老媪莫要在意,我们不介意这些的。”
  “两位神仙今日到我家,是为了救我们的么?”老妪可怜地瞧了一眼怀中的娃娃,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一丝希冀。
  王之焕先宋酒一步开口,道:“我们今日来人间处理些杂物,见你家上方黑雾盘旋,特来一看。你家中最近可是遇着了什么事,仔细说来,我们便会想办法救你们。”
  宋酒悄悄瞧了他一眼,不禁佩服他的说法。老媪一直坚信他们两个是天上的神仙,既然是带着神仙的身份,那这件事问起来也比较顺畅。
  老妪激动地双手合十,“真是神仙显灵了!阿难,快感谢老天爷,派了两位神仙来救我们了!”
  那位叫阿难的女童亦是双手合十,还朝着他们鞠了一躬,“谢谢神仙!”
  感谢过后,老妪才边抹着泪边将家里的新妇杀了自己儿子的事情娓娓道来。不过为了不让阿难听见不好的事情,便将杀人的经过给隐去了。
  “都怪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到头来害得整个家七零八碎。也是可怜了我那孝顺的新妇,娃娃还这么小,她却跟着我不成器的儿子一道去阴间报道了……”
  老妪搂着阿难哭得十分压抑,拼命地忍着不在两位神仙面前作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宋酒即便不忍心戳老妪的伤口,还是开口问道:“老媪,大娘回家时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是说过什么怪言怪语?”
  “怪言怪语?”老妪竭力地回想,这才说道:“那日新妇回来时像失了魂似的,我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我以为是她身子不爽快,就让她去歇着了。可夜里她却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对不住我,让我以后好好照看两个娃娃……”
  “她没说见了什么人么?”
  老妪摇头,“她那天夜里一直看着屋子外边,像是门外有鬼似的,话也不敢多说。”
  宋酒觉得那天夜里定是有人站在屋外,所以黄氏才会如此害怕。
  “那她可有给你什么东西?”
  老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给了我一百文钱,说是去买些米让娃娃吃得好些。不过家里出事后,我觉得不吉利,就将它扔了。”
  王之焕突然问道:“房顶上的茅草一直都是乱的?”
  老妪抬头往上面瞧了一眼,摇头。“是出了事后才这样的,这肯定是老天的惩罚。”
  王之焕站起身,先是用衣袖掸去衣上的尘土,才说道:“事情我们也知晓了,回了上边,我们会派人来帮你们的。”
  而后,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布袋子,里边却是鼓胀的。
  宋酒光是瞧一眼,便知道里边装的是整整两百文钱。她整日就和银子、铜钱打交道,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里边有多少。
  两百文钱,足够老媪一家安安稳稳地过完一年了。
  老媪手不得空,声音哽咽,叫阿难去接。“神仙的大恩大德,我们今生来世也报答不完!”
  王之焕将布袋子轻轻放入阿难手中,瞧着她枯瘦的模样,说道:“将阿难的这个名字改了吧,阿难阿难,听着这一生都会十分艰难困苦。你就叫阿乐吧,此次的劫难过去了,日后便喜喜乐乐地活吧!”
  阿难,不,应该说是阿乐了。阿乐抱着布袋子仰望着男神仙棱角分明的下颌,甜甜地笑了。“多谢神仙哥哥!”
  从此,这世间再没有可怜的阿难了,只有得了神仙赐名的阿乐。
  事情问完了,两人也不便在此地久留,辞了老妪便离开了。
  老妪抱着熟睡的娃娃和阿乐站在篱笆墙外目送王之焕和宋酒离去,直到瞧不见他们的身影,她们还是站在外边。
  “妈妈,神仙哥哥和神仙姐姐还会来么?”阿乐抱着布袋子,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老妪茫然地摇摇头,“也许不会来了。阿乐要好好记住两位神仙,这一生都要牢牢记住!”
  “阿乐记住了。”阿乐牵着老妪的粗布衣角,笑得单纯,“妈妈,阿爹和阿娘什么时候回来呀?他们没瞧见神仙哥哥和姐姐,真可惜。”
  老妪爬满纹路的脸轻轻贴在怀中的娃娃脸上,悄悄地流下两串心酸的泪水,哽咽道:“阿乐,你爹娘都跟着神仙走了,以后你和阿弟要乖乖地同妈妈在一起。”
  听见阿爹和阿娘不回来的消息,阿乐含着泪问:“他们真的不回来了吗?”
  老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仙不会来,你阿爹和阿娘自然不会来。”
  阿乐默默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像是听懂了什么,一手抱紧布袋子,一手牵着老妪,突然间成长了不少。
  “妈妈,我们回去吧。阿乐以后会照顾好阿弟的!”
  ……
  来的路上,王之焕在前方带路,宋酒跟在后头。
  回去的路上,两人却是肩并肩,慢慢走在柳色依依的长提上。
  宋酒望着水光粼粼的湖面,心情舒适,也不知是因为解决了心头的疑惑,还是解了老妪家的难题,郁结在心中的那股气突然地就消散了。
  心情舒畅了,就连对着高深淡漠的王之焕,她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争锋相对了。“郎君为何不去朝中做官呢?以郎君的才气,还有方才处事的手段,入朝堂而福泽百姓岂不更好?”
  王之焕长身玉立,柔柔的柳枝儿竟是争相从他发间掠过,有些稍长的柳枝微微拂过他的肩头,似要与他的交领上的青莲相吻。
  他伸出右手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绿柳枝儿,如玉的手与青绿的柳枝儿触碰的那一刹那,她好似听见了一阵美妙的乐音从柳枝间传出。
  没了挡住视线的柳枝,王之焕才睁开双眼,指间捻着一片柳叶。“此心不在朝堂,安能福延千里?”
  宋酒笑问:“那郎君的心在何处?可在江湖?”
  王之焕举起手中的柳叶,递到宋酒面前。
  宋酒有些疑惑,他又往前递了一分,示意她接过去。她这才犹疑地摊开手掌,那片嫩绿的柳叶被王之焕轻柔地放入她的手心。
  王之焕粲然一笑,“吾心在此!”
  说罢,便潇洒地往柳枝深处走去,留给宋酒一个飘逸的素白身影。
  宋酒站在原地将这话揣摩了好几遍,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他将他的心比作这柳叶,又将这柳叶给她,这算什么事?
  她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正当宋酒打算将柳叶随手一扔时,恰巧前方传来他犹如昆山玉碎的声音,“好生拿着,可别将我的心给摔了!”
  宋酒咬唇,抬眸看时,哪里还瞧得见他的身影,只好攥着那片柳叶快步跟上去。
  (①妈妈:宋朝称呼奶奶。②新妇:古人称呼自己的儿媳妇。)


第六十五章 :果真是你
  宋酒跟着王之焕出了城,此刻还未回来。
  即便如此,宋家酒楼中,一如既往地有客人满座。
  云湘望着各个角落的人喝着酒,或高声谈笑,或举杯相碰,心中生出一股自豪感。
  杜若今日得闲,可以不用来酒楼量酒,是以整个酒楼就只有她一个量酒博士。原叔在柜上匆匆忙忙地记账,无心顾及她在做些什么。
  她便偷偷懒,站在一层楼梯的旁边,心情大好地欣赏着这难得人间百态。
  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一人,惊得她一把捂住嘴,差点喊出声来。云湘偷偷挪动脚步,心中默念着:“他瞧不见我,瞧不见我。”一心只想顺着楼梯往后边退,想要退到帘子后边,如此便见不到那人。
  哪知那人一进门便瞧见了她,径直朝她走过去,眼里尽是探寻,还有一丝不确定。待走到云湘跟前时,他眼中的不确定最后转化成了确定。
  那人低声说道:“借一步说话。”
  云湘撇嘴,不情愿地带着来人走向后院的酒窖旁。酒窖这边人少,说话也比较方便。
  “宗姬,果真是你!”
  云湘一听见这个称呼,吓得左顾右盼,微微恼怒地低声喝道:“钱改容!你就不能小声点说么?若是让他人听见怎么办?”
  钱改容佯装怒气,哼道:“宗姬还知道害怕?臣以为宗姬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呢!”
  云湘看着眼前这个唇似桃花,肤白胜雪的郎君,只觉得头疼。她怎的没想到,钱改容也会到酒楼来呢?
  云湘还记得钱改容入朝为官时,深受阿爹德亲王的赏识,三番两次地请他做三哥的师傅,却不想被他给拒绝了。
  而她一向最崇敬三哥,事事都为三哥抱不平,听了钱改容不屑做三哥的师傅,一时气不过,便一口气冲到了大理寺,却在见到他的时候怒气全消。
  整个大理寺的人都注视着她风风火火地闯进大理寺,没多久却安安静静地走了。汴京所有人都以为她当时是喜欢上了钱改容。
  其实不然。
  她当时其实是被惊呆了,被一个皎若云间月的男子给惊艳了。
  这世间怎会有一个长得比女子还要美的郎君,眉形比女子的还要秀美,还有那唇,简直就像大内画工最好的画师给画上去的。
  她那时以为长得如此美的男子,性子总会有些肆意张狂,目中无人,说不定还会与她争辩个三百回合。可是她想多了,那时的钱改容只是朝她行了一个礼,温润地说道:“臣钱改容,拜见宗姬。”
  自那以后,钱改容在她心中便不再是一位世家郎君了,而是貌美、性子温和的——姐姐。
  云湘如是想,若是钱改容知晓他在自己心中是个女子,会不会有要杀她的冲动?
  “钱改容,你就不能不唤我宗姬么?如今这里又不是汴京!”
  钱改容点头,正色说道:“能,只要宗姬答应臣即刻收拾,回汴京!”
  “我不去!”云湘小脸一沉,“我好不容易跑出来,连他的人都没见着,就这样回去,我心有不甘!”
  钱改容一听,愣了小片刻,未几,叹了一声。“宗姬明知晓与他绝无可能,何苦紧追不舍?”
  “你们都这样说。”云湘哽咽,“阿爹这样说,阿娘也这样说,现在连你也这样说。他到底哪里不好?为何我不能喜欢他?”
  钱改容答非所问,“他最近一直在找你,急得都快将庞虎扔进临安的河里了。”
  云湘一喜,“当真?”
  钱改容点头,试探性地问道:“宗姬成为宋家酒楼的量酒博士,也是为了等他出现吧?”
  酒楼招量酒博士的那日,他也来了。但由于百姓太多,距离太远,他瞧不见台上的人是何模样。上次在钱宅的门前遇见云湘,他也只是匆匆一瞥,觉着眼熟,心中稍有怀疑罢了。
  若前两次他就发现了云湘一直待在宋酒身边,他早就将她送回汴京去了。如今宗姬失踪一事已经传到了官家耳中,官家大怒,派了好几批人手出来寻她。
  云湘重重地点头,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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