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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恋]迷谍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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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稀稀稠稠的液体愈来愈多,浸润她的衣袖,甚至顺着她的手指一滴一滴碎落。
  陡然间,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令她心头猛然一悬,突扯得她胸口发痛、脑中发闷。同样是漆黑无光的那一夜,死士营中,腥味的血液淹没她的眼眶,那一幕幕突然又浮现在她眼前。她朝夕相处的伙伴们一个一个倒下、压在她身上,鲜血破出他们的胸膛,流淌在她身上,她浑身无一处可以动弹,只能任由那铺天盖地的红色液体粘住她的眼睛、灌进她的喉咙……
  她恐惧难当,此时此刻,流在她手上的也是血吗?是虞从舟受伤了?这么多血,他伤得很重么?
  她越怀疑,越发觉虞从舟剑速渐慢,身形也渐凌乱。但他反而更加用力拽紧她的手腕,将她扯进他的身后。他身材高大,将那些生死缠斗都挡在她的视线之外。
  但声音却是阻挡不断,他的呼吸分明愈发散乱浊重,一个漏招,她听见两名黑衣人已剑指要害,疾攻而来。她来不及思索,以左手反手抽出她腰间夹藏的软剑,欲替虞从舟接下这两剑。
  她并不想伤了黑衣人,因为那可能是她死士营相识的伙伴;她也并不想流露武功,因为那绝对会让虞从舟对她起疑,但她只是觉得再无退路、仿佛一个崖边欲坠之人,若身有细鞭、必会挥鞭以救。
  刹那之间,她剑未出招,已听杜宾、晁也两声厉喝,剑起刀落,那两名黑衣人猛然倒地。而虞从舟亦摇晃中倒退几步,虽以剑支地,却终是不支、仰面向后倒去。
  隐约看见他身后是多阶白玉台阶,姜窈恐其会后脑相磕,遂翻身一垫,未及顷刻之余,从舟已重重坠倒压在她背脊上。
  杜宾惊喊一声“公子!”,迅疾奔上几步,再不言语,身形一蹲,使力背起虞从舟,直欲立刻赶回别院救治。怎奈虞从舟左手仍然兀自紧握着姜窈的右腕。姜窈赶紧收了软剑,乱乱藏入腰间,迅速起身。但此时,已有赵兵点上几盏烛灯,云衢楼内通亮,姜窈惊觉似乎有一束目光隐隐扫过她的软剑,她一抬头,却辨不出是谁
  ……
  大梁城西,璟川别院。
  血迹滴滴答答,一路从别院门口蜿蜒至从舟房内。进出侍卫络绎不绝,血色尽染巾帕与盆中温水。虞从舟所受剑伤颇深,所幸是伤在左肩之下,未及心肺。魏王遣来的太医已尽力为他止血。但他面色愈见苍白,显然失血时间太长。
  太医离去后,赵王沉默地坐上他榻边。众人皆退下几步,立于赵王身后,只有楚姜窈,因她的手腕仍然被虞从舟紧紧握着,她只得跪在他的床边。
  “他如何中剑的?”赵王终于开口。
  “禀王上,烛火被熄灭后,那群黑衣刺客第一剑便直刺公子而来,公子未及闪避。” 杜宾答道。
  房中又陷入长长的沉默。赵王方道,“你们都退下吧。”
  “王上,您… ”
  “寡人自然留在这里。这一剑,本是从舟替寡人受的。”
  楚姜窈心中惊讶,君为臣守夜,岂止乱了常纲。但众人却似乎早已料到赵王会如此,竟无一人再劝,只一并行了个礼,倒步退出。
  姜窈本就对着赵王跪着,此刻众人离去,她抬眼看了看赵王。他的眼神落在从舟脸上,柔仪如风,孤寂如月,但他双眉深蹙,似有扯不尽的纠结,道不明的忧惧。 
  “王上… 从舟哥哥,一定没事的。” 姜窈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赵王,还是想安慰自己,但连声音都颤抖着不肯饶过她。一句说完,心中恐惧反而油然而生。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若虞从舟今夜失血而死,便是因她而死。
  她想起在虞府的第一夜,她那般恨恨地对他说,
  “你就不怕我克死你!”
  那时他亦是这般紧紧握着她的腕说,
  “那你正好替你姐姐报仇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本是受主人之命通风报信、要破坏赵魏之盟,现在眼看要害死这虞公子了… 难道她真的是会克死他?她垂下头,思绪散乱,万般无解。却在此时听见赵王仿佛自言自语道,“寡人与从舟,不知一起经历过多少生死劫,从前,我们逃过来了,将来寡人亦不许他有事……”
  赵王伸手抚摸着虞从舟微卷的长发,眼神中凝着心痛与柔情,
  “寡人认识从舟时,他只有六岁,寡人也只不过是赵宫的二公子。但那时父王对母妃宠爱正浓,执意废了王兄公子章的太子之位,立寡人为太子……”
  楚姜窈一动不动,跪在旁边听赵王叙说。此时此刻,赵王似乎并未把她当做听众,只是很想把往事讲出来,甚至,他或许只是想讲给昏睡中的从舟听,想要他快点醒来。
  “…两年后,父王甚至禅位于寡人,自己做了‘主父’。却也是同一年,寡人和从舟都失了母亲,成了半个孤儿。人去爱弛,父王看我九岁孩童却坐着君王之位,心中不满,将赵国一半地域重又赐予公子章执掌,甚至暗中支持公子章起兵夺位。后来相邦肥义以身替死,寡人方得警示。那一天,从舟也是这般逼着寡人与他换了蟒袍,他留在殿里,让董将军带着寡人逃出宫去。公子章纵火焚殿,从舟本有机会逃出殿外,但他宁愿被烧成焦尸,只为换寡人多一些时间逃离险境……幸好公子成及时率军击败叛贼,三弟他冲进火中救出了从舟。不然那日殿中一别,就是诀别……他身着蟒袍、侧眸回望的那一眼,多年来始终在寡人梦里,永不能忘……”
  姜窈越听越唏嘘,原来赵王与虞从舟之间、有这许多刻在记忆深处的故事,似乎是赵王不断回忆,却又无人诉说的故事。
  夜过三更,赵王终于疲惫不支,倚在床柱边睡着了。姜窈轻声站起来,双膝跪得淤痛发僵,她略揉了揉,赶紧从怀中取出淮哥哥送给她的一瓶创伤药,轻轻拉开虞从舟伤处的衣服,想要给他敷药。但陡然间,那猩红色的剑伤,剜在他胸口,亦刺入她眼眸。她看向他早已红透的衣袖,和流淌到她的手臂上、已凝成褐色的道道血迹,忍不住喉中生涩,心中生痛。
  她咬上唇不敢再想,将药粉撒在他伤口。药粉触血即溶,泛出暗红色的细沫。她见虞从舟此刻亦不禁在昏睡中蹙了下眉、轻轻抽吸了一口气。
  那一道绝色之伤,印在他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宛如彼岸花开,越红越烈、越艳越伤。在姜窈心中,永生永世烙下一个罪章。
  


☆、白马逐曦

  不知过了多久,楚姜窈迷蒙中也差点入眠,但突然间腕骨吃痛,她一抬头,见虞从舟眉头紧扣,呼吸急促,头转侧不停,他握着她的左手亦加了力。姜窈思绪一紧,可是他伤势恶化?
  她站起身刚想查看他的伤口,忽听从舟急急唤了两声,“江妍!江妍!”
  她正要触上他衣襟的手,顿时停在空气里。他是真的很爱姐姐吧,姐姐难道一点都不曾动情?他的真情真性,他的眉目流转,这些日子她只短短相处、就已感不支,姐姐曾在他身边潜伏多年,究竟是如何才能不生一丝私情?
  “别走… 别离开我… ”虞从舟又轻轻唤了两声,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兀自在梦中挣扎。在姜窈眼中,此刻的他,仿佛是一个无人疼爱的孩子,怜惜之意在她心中尽起涟漪。
  “江妍,别离开… ”他脸上愈发泛出悲伤之色。
  楚姜窈的左手轻轻拢上他的额头,抚摸着他的脸廓轻声应道,“我在,你别怕… 我不走。” 不知为何,不争气的泪珠却在此刻一颗一颗坠落。她想,姐姐是幸福的。
  似乎听见她的话语,或感知到她温热的掌心,从舟似乎寻到了他梦中的江妍,神色慢慢平静下来,呼吸也渐安稳。他握着姜窈的手,不停以食指和拇指揉搓她的肌肤,像一个孩子般漾出一抹满足的微笑
  ……
  “王?王!”虞从舟两声轻唤,赵王和楚姜窈几乎同时从梦里惊醒。此时已然天亮。
  “你醒了!终于醒了!你可想喝水?或吃些什么?” 赵王难掩心中喜悦,话语不停,眼神亦带着欢喜的光芒。
  “王… 难道… 彻夜在此?”从舟惊讶地问道。
  赵王微微笑了笑,但忽然想到什么,眼神变了庄严,凝视着他,却反而说,“姜窈,你去弄些吃的来,寡人有话同从舟说。”
  虞从舟此时才发现楚姜窈也在他房中,甚至就趴在他床榻旁,他瞪大眼睛惊道,
  “你怎么在这里?!”
  姜窈尴尬地抬了抬右手,指了指牢牢扣住她手腕的他的左手。从舟虽然理不清前因后果,但自己抓着一个小姑娘的手昏睡了一夜,他想来亦甚感失礼,赶紧松了左手,尴尬地撇过头、看着床内侧。
  楚姜窈对赵王低了低头,笑着诺道,“我这就去!”她欲站起,双腿跪得时间太长,膝盖痛得她睁不开眼。她无意识地反而握紧了虞从舟的手,借力抵痛,才站起身来。从舟被她握得双眉痛成了个八字,心忖她是在报复,也只好瘪着嘴忍下了不肯叫痛。
  待楚姜窈退出,关好房门,赵王忽然长身立起,问道,“从舟,你究竟为何会中剑?”
  从舟好似不解王意,眨了眨眼睛,“那刺客… 剑速太快,竟未避得… ”
  “再快也快不过你的剑。” 赵王盯着他的双眼,面上平静得不带一丝表情,却令人不敢左右而言它。
  “……是从舟生疏了。”他半晌憋出半句话。
  “生疏了?”赵王一边嘴角带上一抹笑,“你是故意的,让刺客以为‘赵王’不堪一击,已身受重伤,不可能再面晤魏王。如此,你方能再避开他们,重拟二王之会。”
  房内空气有点僵。从舟忽然嘿嘿地笑了,故作青涩道,“仕途本已艰难,王又何必将臣子拆穿?”
  赵王见他面色依然惨白,刚刚还生死难料,此刻居然还敢顽劣,一挥手指向他凛声道,“看来你真的已经忘了……八年前,公子章要杀我篡位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必不惜一切代价,排除异己、坐稳王位,但你,不可以是那代价!”
  从舟这时真的不敢再笑了。他低了声音,辩解了一句,“王,我有分寸的。”
  “你下次若再如此有‘分寸’,寡人必用‘尺丈’相戒!”
  从舟见王此番似乎真的动气了,不敢再多言。一转念,他忽然猛咳了几声,似乎牵动伤口,他痛得紧咬下唇。
  王的满眼凌厉,果然立时换了忧急,几步上前,询问他何处最痛。他随便指了指,心里却在暗笑又过得一关。
  当日晚间,虞从舟脸上总算略有一点血色。伤口并未发炎,实乃大幸。他心想,魏王的太医,用药果然了得。
  休憩间,听闻有报,魏国公子无忌前来拜访,他勉力强撑起来,穿戴整齐。杜宾扶着他至正厅。赵王与公子无忌正在交谈,其它诸人分赵、魏分列两边,楚姜窈也穿着丫鬟打扮,立于赵王身侧。此时公子无忌已知昨日赵国君臣互换了身份。
  虞从舟忍痛跪下,向赵王与公子无忌行了大礼,“昨日出此下策,实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万望公子饶恕从舟欺瞒之罪。”
  魏无忌起身走向虞从舟,略一施扶,示意他可起身,“无忌素来最爱结交有勇有谋、忠义廉孝之士。昨日虞君所为,忠心可鉴,有胆有识,无忌钦佩。更何况,此次多得虞君料事如神、提前知会、父王方使无忌先往,并预先有备。不然,若当真伤到父王、或赵王,必是三晋难安,而齐秦渔利。”魏无忌说完,竟向赵王和从舟各施一礼,“无忌代父王谢过了。”
  一礼罢,魏无忌抬眼复又细看眼前那虞从舟。见他虽然大不同与昨日的玉面明眸、精神轩翥,但此时的苍白容色,反而更衬出他眉角鼻廓的完美曲线。
  他心下暗惊,这般诡谲浪中仍能泰然游刃的人物,竟然生得,无论盛、颦,都如此惊艳。
  魏无忌望着那双深邃瞳眸中透出的栗色光焰,忽然想起曾经听闻的一些事,不觉恍然一笑,
  “无忌昨日,早该认出你来的!你应该就是‘天下七俊’中,排名第四的‘邯郸虞君’吧!”
  楚姜窈闻说,不由睁大了眼睛,他居然在“天下七俊”中都排得上号?!自己这些日子来简直犹如残粉绕星,不知所谓。
  只见虞从舟腼腆一笑,
  “不是第四,是第三,”他左右摇晃了一下小眼神,轻一抿嘴,“不过,谁去数这些呢?”
  这位大哥居然能骄傲得如此娇嗔,豪放得如此腼腆,她简直佩服得要晕过去了。
  但公子无忌朗声长笑,目光中反而流露欣赏之色。姜窈转眼看赵王,亦是得意微笑。她无法理解这几个男子,心想,果然像小盾牌往日常说的,“帅哥的心思你别猜,猜了也白猜!”
  一番说笑后,公子无忌转向赵王,双手一拢,恭敬一拜道,“如此纷乱时局,赵王无惧险阻而来,以定魏赵之好、中原之安。父王早已在对面登岳别院恭候赵王多时了。请赵王移步一叙。”
  此时姜窈终于明白,昨日云衢楼之约不过是个幌子,虞从舟早已猜到会有敌手乱局,故而和魏人联手,以假乱真,以远掩近。真正的赵魏二王之会,竟然就安排在璟川别院的对面、“赵王”遇刺的第二天。
  赵王只带了虞从舟过院与会。楚姜窈自然不知二王谈了些什么。但第二日虞从舟心情甚好,惨白个脸还不忘躺在床上揶揄嘲弄她,而赵国众人亦开始整理行装准备回程,她知道昨夜他必定是顺风顺水,不由苦了脸,不知这回主人又要如何惩罚她……
  因虞从舟受了剑伤,回程上赵王令他坐车。楚姜窈骑着自己的小黄马,负责牵着他的大白马。两匹马身形差了许多,虞从舟从后面看去,那一人二马的高矮搭配实在令他忍俊不禁,他撩起竹帘道,“你上哪儿找的这么匹短蹄马?”
  姜窈料他又要嘲弄自己,喝了口水、不做声,假装没听见。
  樊大头嘿嘿笑了,“正好,矮冬瓜配矮冬瓜!” 旁边众侍卫都忍不住哄笑。
  “下次给你物色一匹高大英俊的白马可好?”虞从舟扮起家长口气。
  “不要!”楚姜窈这时反而开口了,“它陪我很多年了… 它有名字的,不叫‘短蹄马’。”
  “哦,什么名字?”
  姜窈撅了撅嘴,“它叫‘加影’。流落四方的时候,有马愿意陪你才最重要,白不白、俊不俊又有何用处?若没有‘加影’,我就真的形单影只了。”
  从舟对“流落四方”,“形单影只”向来没有概念,但那句“白不白、俊不俊又有何用处?”,必定是说他了。
  他眼珠贴着上眼皮,双眼齐齐拉成两道平平细线,忿忿然以示他的不满。
  “这名字挺好听,从舟,倒与你的白马可以凑成一对。”众人忽听另一辆车中赵王忽然发声。
  从舟的俊脸立刻皱成个苦冬瓜,王您究竟在说什么,我的英俊白马若与那黑皮短蹄马凑成一对,那种色,岂非贻害百代良驹?
  但听赵王仍旧在说,“你的马叫‘逐曦’,和她的小马合在一起,恰成‘白马逐曦,清月加影’,意境甚好。”
  赵王说的话,众人自然相合称好,皆谓:“原来这‘逐曦’和‘加影’,果然是一对啊!”, “难怪配得很啊”, “相得益彰啊!”
  从舟恼得完全没了脾气。真是,面对墙头草、帅哥也潦倒。


☆、生不如死

  郁闷中,虞从舟又从怀里摸出颗糖来吃,不知怎的,最近心烦气躁的时候总是想起这银丝糖。
  楚姜窈侧目见他嚼得欢,甚是惊讶,“这糖… 那么苦的苦心,你都不怕?”
  “此糖极好,”从舟面露得色、挑着眼神看着她,“以后你常做罢,我天天都想吃。”这些日子来他早已习惯甜蜜中的那番苦涩,于是嘎吱嘎吱嚼得很欢,挑衅萌魅的眼神就仿佛他正在嚼着她。
  “……人生一路,乱世沉浮,为的就是品个极甜极苦,”他又拽拽地瞪了她一眼,笑着说,“尽在此中了!”
  这一夜,已行至邯郸城南百里外,再一日即可入城。虞从舟的剑伤好了不少,他听见帐外颇为热闹,拨帘出帐一看,众人在林间比试角力,喝彩声此起彼伏。
  但人声喧嚣中,他却独独被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他想,应是楚姜窈。她的笑声似溪水流过他心阙,令他忍不住、唇角眉梢迭出一个微笑。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她身旁几尺之外。她行云流水般的笑容,映在他眼眸中,那一刻,他心中清朗,似乎真的很想忘了尘世喧嚣,就留在林中做个樵夫,只要,天天都能见到这般纯颜雪肌、明眸皓齿。
  她察觉到他的视线,突然回头盯着他,颇觉奇怪地说,“你做什么盯着我?”
  他倏忽从梦中的世外樵夫堕回现世的白马将军,暗恼自己,难道又把姜窈当做江妍了?他尴尬地眼睛干眨了几下,舌尖一舔唇,小呆了一瞬,忽然挑衅道,
  “你的牙口真好,雪白雪白的,我只是好奇小乞丐怎么整的这么白的牙!”
  “馒头啃多了呗!你也试试?” 听这家伙竟把自己比作马,楚姜窈嘟着嘴生气。
  她白了他一眼,忽然绽开一个笑脸、也说道,
  “你的鬃毛也不错啊,潮卷潮卷的,怎么整的?” 
  虞从舟见她反过来嘲笑自己,气鼓着脸道,
  “被雷劈过的呗!你也试试?”
  ……
  次日回到邯郸虞府,刚进厢房,楚姜窈就看见枕边有一条白色帛巾,心头陡凉。虽然早知道这次办事不利、主人定会惩处,但如今临到面对,她还是忍不住发怵。
  但她只得熬着惧意,重又取了马,攥着那条白帛巾,向城北一座荒僻马站而去。刚到马站,便有几个马夫打扮的人将她绑了,押入地室。
  外面夜色寂黑,地室中更是光线昏黄,她跪下低垂了头,不敢多喘一口气,主人幽长的黑色影子在她眼前的地面上摇晃,晃得她越来越恐慌。
  “小令箭,这次你传来的消息好生不准啊。”主人淡淡笑着,语气却令人发悚。
  “属下知罪!但实在是、虞从舟他们临时改了时间地点,他甚至和赵王换了蟒袍,属下…。属下实在来不及再递出消息。”楚姜窈发着抖,弓身贴伏在地面上。
  “是不是,他对你起疑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会不会,他怀疑小盾牌了?”主人的声音越发阴冷。
  “他没有怀疑我们,主人明鉴!”
  “且信你一回,”主人哼笑一声又道,“你们两个,若是暴露任何一人,我都会一起杀!”
  “属下明白…… ”楚姜窈颤声回答,迟疑了一会儿,又说,“但虞从舟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他国势力介入,所以才会临时有变。”
  “你还挺会推卸罪责,”主人笑得更冷,“你是想说,是我死士营里有他虞从舟的人,才会行动失败么?”
  “属下不敢…… ”姜窈自知多言了,再不敢说话。
  主人亦静默了一会儿,忽然说,“给她松绑吧。”
  姜窈大喜过望,连声道,“谢谢主人,谢谢主人!”
  她正要站起身,主人递了个眼色,旁边两名死士忽然又牢牢擒住她双臂,猛地将她拖到墙隅。主人从她手中抽出那条白帛巾,淡淡地望进她惊恐的双眼,说,
  “怎么,忘了死士营的规矩了?既然让你拿着白帛巾来,怎好叫你无伤无落地离开呢?”
  姜窈心中彻凉,苦苦低喃一声“主人饶命… ”,声音却轻得无人听得见。
  “火刑好呢,还是剜刑?哪样能叫你记得牢些、今后少出纰漏?”
  姜窈在两名死士大汉的手下颤抖、抽泣,一句也答不上来。主人鄙视地瞥了她一眼,说,
  “选不出?那我帮你选了吧。”
  他指了指她的脚,对另一名死士道,“这回先动她的左脚。下次再错,两足一起废!”
  楚姜窈惊惧地倒抽一口气,哆嗦着挣扎、直想把身体嵌进墙里去再也不要被人抓出来。但她被牢牢控住、早已无路可逃。
  那死士得了令,在火堆上架上一锅水。锅下木柴噼啪作响,锅内清水渐被煮沸,发出咕噜咕噜的水泡涌灭声。
  明灭的火焰、越来越烫的水,那种恐惧令楚姜窈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破胸而出。凉水煎沸,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却叫她满心煎熬、只觉长得漫无边际。每次临刑的时候,她就恨不能自己早就死了的好。这一生注定这样蝇蝇卑贱下去,为什么她还要活着?这世上,并没有什么让她留恋、也没有谁留恋她,她为什么偏还是这样活着?!
  一锅水烧滚得水泡肆溢。两名死士将她拖到一块石板上,又剥了她的鞋袜、把她的左腿绑在石板边缘。她早已惊恐得浑身瘫软,动弹不得,只是口中像失了魂般噩噩低喃,“饶了我… 饶了我… ”
  这三个字在死士营最常听见,也最无人去听。
  一名死士卷了个布团、塞进她口中,转身便提了那锅沸水,扯开她的裙裾、对着她的左脚直直淋泼而下。水液四溅、顿时整个地室中满是她喉间、胸口迸发出的惨绝人寰的闷喊,时锐时钝、怆响不绝。她全身在石板上挣腾痉挛,双臂犹被大汉压住,扭曲的身形令她愈发低贱得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虾蛄。
  左脚的剧痛顺着神经蔓延到她整个左半身,似有无数利箭刺在她肉中、痛意沸腾着割入她心房。主人走近,抽了她口中布团,她顺着他抽拔的动作、猛地呕出一口血来,那样子连贯得仿佛演练过多次。主人看着她半昏半死的眸光,笑着用布团拭了拭她额上的冷汗,幽冷道,
  “只要你以后好生办事,明年春天,我还是会赏你一粒‘命追'的解药的。”
  他冷笑着扔了一瓶烫伤药在她胸口,挥了挥手,令人解了她腿上的绳索,转身离开地室。最后一名死士离开时,熄了烛火,地室中暗如地域。
  楚姜窈缩在石板上,痛意越来越演变成一种烙入灵魂的麻烂感,勾在血脉间、使她瑟瑟发抖。心中愈发酸憷,泪水涟涟滴落、但每一声哭喘都反而令她痛得更沉。
  过了一个多时辰,她仍然觉得动弹不得,但为了苟延残命、终归还是要回虞府的……她努力凝起一些气力、撑起身子,左侧身体依旧因烫痛而陷在麻痹中。她以一双膝盖支地,两手并用、一寸一寸挪到地室楼梯边,再一格一格艰难地爬到地面。
  爬出马站,抬眼望去,满巷空荡,只有她的那匹小黄马还立在街心,似在等她。她虚弱地喘着气,匍匐着向她的小马爬去,‘加影’立刻发现了她,踢踏几步向她行来,似乎感知到她受了伤,低下脖子在她肩头蹭了又蹭,温暖的鼻息轻轻喷在她的脸上。
  姜窈趴在地上,全身再没有一点力气、无法爬上她的小马。她心酸地伸出手,搂着‘加影’的脖子,闷声呜咽。这个世上,知道她的苦闷、怜惜她的伤痛的,只有她的‘加影’了……
  忽然一只手触上她的肩膀,她像一个惊弓之鸟、浑身一抽,恐慌地回头怔看,半晌、却是泪流满面地唤了一声,“小盾牌……”
  小盾牌眼睛通红,忍着心痛将她抱进怀里,黯然道,“怎么不叫我一起来,至少我也替你分一半罪责!”
  “是我自己传错了消息… ”楚姜窈的声音若远若近。
  小盾牌见她浑身涔涔冷汗,急问,“你伤在哪儿?这次伤在哪儿?”
  楚姜窈轻轻摇了摇头。小盾牌颤着手在她身上查了查,却并不见伤,想到她瘫在地上似乎无法行走,正想要掀开她衣裙去看她的腿脚,姜窈连忙抓住他的手、止住他的动作,低凉地说了声,
  “别看……”
  她的声音像一根冰锥、坠进他心里。他知道她的腿脚定然伤得极重,泪水不觉在眼里打着滚。他咬牙将她扶起,背在背上,牵住小马,慢慢向虞府走去
  


☆、一朝夕顾

  楚姜窈在虞府装了几日病,总算不用下床走路。虞从舟等人都忙着五国合纵的事,倒也没有察觉她有脚伤。
  半个多月后,她在脚上裹了厚厚的软布,也算能下地行走了。那一日,小盾牌带来消息说,燕赵魏韩俱已应下齐国之约,愿五国合力伐秦,齐王又首推赵王来钦点此番合纵大军的合纵长。姜窈心想,这看上去势大气粗的,其实各国必定都露出点号角、却藏了点私心,比如她所知的赵、魏之谋,还有许许多多的、她所不知的阴谋阳谋。这六国混战,不是在赌〃鹿死谁手〃,却像是在开〃选鹿大会〃,谁才是牺牲品,现在言之过早。
  既然由赵王来钦点,赵王自然希望扶持虞从舟做这合纵长。因而这几日,朝上朝下激烈的争议声不绝于耳。最大的反对声音自然来自奉阳君一派势力。若虞从舟做了合纵长、而五国联军又恰巧能赢些城池什么的,那赵王转眼就要夺回亲政大权,这一向都是独专国政的奉阳君的大忌。
  赵王烦恼,虞从舟跟着烦恼,楚姜窈更是烦恼,因为主人给她派了个新任务:明日一整个白天都要缠住虞从舟,不能让他出现在平原君的寿宴上。
  她郁闷地坐在虞府东墙上,若完不成这个任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看见后天的日出。而小盾牌恰恰在这个时候跑来和她搭话,她义愤填膺地抓住他的两肩,使劲撕扯,“为什么你还笑得出来!不要让他出现在平原君的寿宴上?!还不如不要让他出现在我的祭奠上!”
  “天无绝人之路的,我们再想想… ”小盾牌皱着小眉头,安慰道,“额,比如,你用美人计来诱惑一下?”
  “‘美人计’?他可是‘天下七俊'排名老三的,到底你想叫谁诱惑谁?!”
  小盾牌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试探地问说,“那,文的不行,我们用武的?把他绑起来藏着?”
  “这种送死的主意你都想得出来……还不如让我去勾引他,至少还能博个春宵一刻!”小令箭悲愤地看着他。未几,她深深吸了口气,仰起脸,望向天堂,“罢了罢了,看来只有一个办法… ”
  “什么?”
  “我自杀,或者你自杀!虞府办了白事,明日自然就不能去参加人家府上的红事了。”说完,小令箭便做纵身一跃状,欲从东墙上跳坠而下。
  “别别别!”小盾牌慌忙拉住她,“我真的想到一招妙的!”
  “真的?”
  “你那个坏哥哥,不是给过你一颗叫‘朝夕顾'的毒药嘛!”
  朝…夕…顾…!一语惊醒梦中人,小令箭笑叹此番真是命不该绝。她听淮哥哥说过,服过此毒,清晨、黄昏都会昏睡小半个时辰,醒来便是白昼、黑夜判若两人。白日里,会像已得重生,失却往日所有记忆;而晚间又会忘掉白天做过的任何事。
  “大妙啊!”她忍不住紧紧抱住小盾牌,“只要把‘朝夕顾'放进银丝糖里,明日虞从舟一吃,就变成了'舟从鱼'了,我们再哄哄骗骗,把他拐走一个白天应该不是问题吖。”
  她从怀里拿出淮哥哥送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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