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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座-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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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有人拾起三千青丝,动作轻柔十指微凉,一丝不苟地为皇后绾了发,却十分体贴皇后今日头痛不适,只是松松插了珠钗在发间,皇后未睁眼,淡笑道,“兰嫔好手艺,倒是有心了。”
兰嫔俯身轻轻拿起皇后的东珠耳坠,极尽小心轻柔地替皇后戴好,垂首侍立在身后道,“娘娘今日不适,臣妾斗胆选了略轻巧些的首饰,还望娘娘莫要怪罪臣妾。”
皇后一双眼睁开,从铜镜里略瞧到身后人低垂收敛的下颔,优雅伸了右手,兰嫔上前俯身扶起皇后,阿喜和清欢在身后整了整皇后翟衣,又推了红木凳子,方跟在皇后和兰嫔身后,听钟离尔道,“本宫要多谢妹妹,不然本宫这儿的宫人蠢笨,怕是没有这般心思细腻的。起个大早来,怕是还没用膳,这儿小厨房煮了点儿甜汤备了点心,陪本宫进点儿。”
兰嫔含笑应是,跟着钟离尔进了殿,待钟离尔入座又道,“臣妾是来给娘娘送上昨日领罚的《女戒》,不料却沾了娘娘一顿膳的光。”说罢宫女清茗便将纸张呈上,钟离尔略翻了翻,蝇头小楷,字迹娟秀工整,厚厚一沓拿在手里,皇后随意阅罢便递给了清欢,倾身一手拉过兰嫔柔荑,引着她入席,笑道,“你实心实意的,本宫还不知道么,快坐下尝尝坤宁宫小厨房的手艺如何罢!”
兰嫔从善如流,含笑应了,抬起皓腕给皇后盛了碗甜汤,略用勺子搅动了几下,并未发出任何声响,毕恭毕敬端给钟离尔,钟离尔也笑着就势尝了口,后妃二人方开始用膳。
膳毕甫出内殿,清欢便带着个小太监略匆忙赶来行礼,跪在地上略带犹疑望了钟离尔一眼,兰嫔见状方要先告退进内殿避着,皇后瞧了眼那小太监,按住了兰嫔的手,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罢,这儿没外人。”
小太监回道,“启禀娘娘,前些日子两浙按着娘娘同左都御史大人上谏的法子治了水,可洪水却淹了几个两浙的大盐仓,两浙知府带着底下的官员近些日子都在忙着平息盐商和百姓的怒火……奈何损失实在惨重,知府大人眼瞧着事儿要压不住,盐也愈发吃紧,竟……竟参了两浙都运盐使同知林堂林大人一本……怕是皇上今日上朝,便要奏议此事……”
皇后皱起柳眉,略沉吟了一下,迅速吩咐道,“可还知道些别的内情么?”
小太监叩首,“回娘娘的话,奴才也就只知道这些消息……”
皇后点头,“你回去御书房,今儿个上朝怎么议论此事,留着点心。”
小太监领命而去,钟离尔略抿了唇思索,兰嫔在一旁略垂首行礼道,“娘娘,臣妾今日赶早前来,也是为了此事。”
皇后瞧着兰嫔,虚扶了一把她行礼的手臂,“妹妹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兰嫔应是,“不瞒娘娘,臣妾兄长恰是两浙通判,此事兄长十日前便修书一封托与臣妾,那时便说今年洪水之势愈演愈烈,虽治好了水,然则皇上甫登基,加上这位林大人,恰巧是今年皇上新选用的官员中的佼佼者,年初到两浙时还未逢水患,为着解决沿海一带的产盐不足,便奏请出台了朝廷扶持盐商的这么一档子事儿。可就是因为如此,便被两浙的老官员们恨上了,洪水过后,盐商中有不少无赖者,一面吵嚷着要官府赔偿他们今年损失的全部银子,一面哄抬所剩不多的盐价,朝廷以我兄长和林大人为首的新派官员,此刻正是腹背受敌……”
钟离尔默了片刻道,“老官员那边急着推他们出去做替死鬼,然后好安安逸逸的官商勾结,趁火打劫?若本宫没记错的话,兰嫔的兄长,就是因为从前皇上主张扶持新派势力,顺势将兰嫔送入潜邸的?”
兰嫔蓦地跪下,朗声道,“娘娘通透,臣妾拜服!兄长同皇上本就是一条心,不愿坐以待毙,眼看着皇上辛苦经营的朝堂毁于一旦!想必两浙此刻必是乱作一团,皇上初登基,老官员中必定人心惶惑,不集中解决洪水后患,却同新势力针锋相对,妄想借此机会生事挑衅。适逢洪水方肆虐,物价哄涨,两浙百姓此刻也定是苦不堪言!”
钟离尔略叹口气,瞧着窗外愈发亮堂起来的天,半晌缓缓看着兰嫔,带了点微弱笑意道,“兰嫔同兄长来求本宫?你们怕是忘了,本宫母家姓的可是钟离,若论朝堂资历,国丈钟离丞相,怕是首屈一指的两朝元老罢。”
听得皇后语气微冷,兰嫔定了定心神道,“娘娘出身钟离望族不假,可臣妾知道娘娘心中所思所想,皆是为了社稷,为了朝堂。从前在潜邸时,臣妾就知晓娘娘同皇上一般,为着新派官员的选举任用没少出力,这次治水的新法子,也是娘娘当初力排众议费尽心思请左都御史大人上谏的。若是娘娘对此事毫不关心,何来方才宫人的回报呢?臣妾能得娘娘恩准同听,想必娘娘早就知晓臣妾今日而来所为何事!臣妾同兄长都清楚,若说还有谁能救两浙的百姓和才俊于危难,便只有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
钟离尔垂眸默了半晌,忽地转身背对着兰嫔行了几步,抬手揉了揉额角,华贵翟衣下身形萧索单薄。
蓦地终是叹气,握紧了衣袖轻声道,“托人给你兄长传去本宫懿旨,搜查寻衅盐商的仓库和府邸,给本宫找出他们私藏下的盐,以及同当地官员私下往来的信件,快马加鞭送入都察院。”
兰嫔大喜过望,叩首朗声道,“臣妾叩谢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略俯身亲自扶起了兰嫔,“随本宫去前殿罢,这时辰,六宫嫔妃都该到了。”
坤宁宫正殿里,嫔妃私语声不绝于耳。
宫人方上了茶,慧美人侧首,拿帕子略遮了面,同贤嫔道,“贤姐姐瞧,今儿兰嫔同贵妃又没来……这兰嫔到底是跟皇后忠心,还是跟贵妃一齐呀?你说这皇后娘娘一会儿来了,该是个什么面色?”
贤嫔喝口茶瞧她道,“谁说兰嫔没来?一早我就听永和宫人说,兰嫔五更就来了坤宁宫,呈递昨日领的罚呢,这孝心,你我可差远了。”
慧美人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道,“那就看贵妃今儿来不来请安咯?”
一旁和嫔也吃吃笑了一声,“来?怎么来?本宫方才路过的时候,翊坤宫窗子都没打开呢。”
一席话引得几个嫔妃围在一起咯咯发笑,正围绕着祁贵妃忽的如此受宠分析得头头是道时,坤宁宫大宫女阿喜呼喝皇后凤驾到,嫔妃忙私下交换了一番眼色,垂首敛目跪了一地,“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兰嫔小心扶着钟离尔上座,也俯身跪下行礼,钟离尔似笑非笑,默默扫视了一圈儿宫嫔,和嫔同贤嫔扭头飞速交换了个眼神,摇了摇头,逐渐大气儿都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时,皇后方淡淡道,“起来罢。”
一旁各宫宫女忙扶了谢恩的妃嫔们入座,皇后今日面上神色冷冷,底下嫔妃也都默默吃茶,不多时有坤宁宫人来报,一品诰命夫人的轿子方进了宫。
钟离尔淡淡嗯了声,茶盏一放,发出清脆一声响,慧美人冷不防被吓得打了个寒颤。皇后又默了片刻道,“贵妃今日请安又缺席,再罚俸一月。昨日兰嫔去宝华殿进香拜佛,今个儿就记住了,来得比你们都早,这份孝心说明佛祖受了,本宫亦是如此。差人去翊坤宫一趟,就说贵妃怕是记性不好,孝心不诚,去宝华殿跪着再加罚五十遍《女戒》罢。”
兰嫔起身跪下恭谨道,“娘娘英明!”
其余妃嫔赶紧跟着跪了一地,纷纷附和,钟离尔满意瞧了眼兰嫔,仍是漫不经心笑道,“明日你们各宫主位的母家人也该陆续进宫了罢,有什么缺的,尽管来禀告本宫。”
嫔妃纷纷谢了恩,钟离尔又是揉了揉额角,不紧不慢喝了口茶,方道,“行了,都散了罢。”
嫔妃皆谢恩告退,行至殿外,慧美人略急地扯了贤嫔的衣角,“贤姐姐……方才你说,皇后娘娘有没有听见咱们的话呀?”
贤嫔拂了她的手低声忙道,“哎哟我的好妹妹,这可是太岁地盘儿上,你快别说话了!”
和嫔缓步上前,对着二人使眼色摇了摇头,贤嫔一惊,转头瞧见清茗扶着一脸恬淡的兰嫔悠悠步出内殿,走到跟前,兰嫔共和嫔、贤嫔按礼福了福身,浅笑道,“慧妹妹性子直,年纪轻,倒是有许多不懂。皇后主子是主子,是皇上的嫡妻,咱们做妾的,不过都是庶、是奴才罢了。奴才妄议主子,搁在随便一个大户人家里,都得被乱棍打死罢,姐姐妹妹说,可是这个道理?”
和嫔宛然一笑,亲亲热热扯了兰嫔的衣袖往前去道,“兰嫔说的是,咱们尽好本分就得了。本宫同你永和宫恰好顺路,咱们一并走吧。”
瞧着两人走远的背影,贤嫔蹙眉瞥了慧美人一眼,也教宫女扶着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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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旧时年
待到嫔妃散尽,阿喜着人来报,清欢领着钟离夫人将将到坤宁宫了,钟离尔整了整皇后翟衣,由着阿喜扶出了殿门。站在坤宁宫院里,微风拂面,瞧着晴好的蓝天上几缕浮云略过,皇后略垂了眼,阳光洒在她皓腕上,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直到下人来报钟离夫人到,皇后缓缓抬起头,眼瞧着宫门口落下轿舆,清欢亲自打了轿帘,搀扶着钟离夫人下轿。
不过年近四十的妇人面容一般的白皙姣好,行止间处处是多年养尊处优刻下的贵气风范,她缓步带笑踏入皇后的坤宁宫,屈膝行礼,“臣妇拜请皇后娘娘金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钟离尔上前一步,淡笑虚扶着她起身,“母亲快请起,这是在本宫的坤宁宫里,毋须这些虚礼,进殿罢。”
钟离夫人亦是浅笑颔首,随着一身华服珠翠的皇后踏进殿内,只略偏头扫了殿内的名贵摆设一眼,便随着皇后入了座。
品过一番茶,宫人皆散,只留了清欢同阿喜分别伺候着,皇后端着茶盏,眼眸低垂,并未言语。钟离夫人轻轻放了茶盏,拿帕子不疾不徐拭了拭唇角道,“臣妇听闻,方才晨早的请安,贵妃娘娘又未至?”
钟离尔睫毛轻轻颤动一下,抿了抿唇,抬眸瞧了垂首在侧的清欢一眼,也放了茶盏,“母亲今日进宫探望,怕是带了母族不少的关切来罢。”
钟离夫人似是猜到钟离尔如此反应,略无奈倾身道,“母族也是关切娘娘,娘娘一人在这深宫里,背后虽有整个钟离家,却难免有母族照顾不到的时候。”顿了顿又叹道,“母族同娘娘一荣俱荣,自是挂心得紧,娘娘莫怪。”
钟离尔兀自一笑,略仰头缓出了口气,“本宫有何可怪?说起来,若无母族,本宫这个后位怕也是悬了。本宫今日所得一切,安坐这坤宁宫里,接见母亲,俱是仰仗母族罢了,如何敢怪。”
钟离夫人略关切蹙眉道,“娘娘这话是何意?近来娘娘的处境艰难……母族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娘娘需要母族做些什么,钟离家族为保娘娘定是万死不辞的。”
钟离尔揉了揉额角,略疲惫靠在凤座上,阿喜福了福身道,“回老夫人的话,皇上近来,确然是偏宠贵妃娘娘些,皇后娘娘如今也是步履维艰……”
钟离夫人缓缓垂眸思索道,“竟至如此地步么……”
钟离尔蓦地抬首出声道,“昨夜,本宫同皇上不咸不淡地吵了一番。”
钟离夫人略急促地饮了口茶,平复了半晌心神方道,“娘娘……母族也不知皇上这番举动圣意为何,但臣妇思量……总归曾经……”她想了一瞬,咬了咬牙道,“曾经皇上对娘娘是百般恩宠的,若是可以转圜,今时不同往日,皇上君临天下,娘娘若是有能收收性子的地方,多少敛着些,也免得臣妇同母族,替娘娘担心……”
小令子此时进殿,打个千儿道,“娘娘,贵妃去宝华殿跪了一炷香的功夫……说是心口闷痛,由着宫人扶回翊坤宫去了。”
钟离夫人眼底浮起震惊之色,望向座上钟离尔,见皇后扶着额并不惊讶道,“知道了,传太医院去翊坤宫罢,就说本宫接见诰命夫人抽身不得,让贵妃好好将养着,养好了再领罚罢。”
小令子领命下去了,钟离尔忽地一笑,绝色容颜上融进一股冷意,“母亲可看到了?本宫这性子如今敛得如何,堪称隐忍罢?这不出几日,阖宫上下都知晓,祁桑是夜夜承宠的宠妃,本宫不过是空有虚名的中宫皇后。母族问为何,本宫怕是也给不出答案。是本宫的罪过,带着整个钟离一族当了回过河石。母族若问本宫有何需要母族做的,本宫也只能给一句忠告,皇上是个什么想法,母族早就清楚,钟离大户门阀,百年望族,是皇上前朝后宫的心头大患。如今本宫的失宠便是一种昭告,母亲回去给父兄带个话,看管好阖族的兄弟谨言慎行,这个节骨眼儿上,谁惹了事,谁就首当其冲。”
钟离夫人脸上难掩关切道,“娘娘……娘娘勿要这般自轻自贱,娘娘是命定的皇后人选,出身高贵,才貌双全,这不过是一阵风头,母族愿同娘娘一起避过这一阵儿……定会好起来的。再委屈的日子娘娘都受过来了,如今娘娘正室中宫,何须怕什么人呢?”
钟离尔自嘲一笑,“母亲在府中这些年,做正室嫡妻,也受了不少的罪罢?”
钟离夫人道,“娘娘终于体会得到这些了,可臣妇却宁愿娘娘一生都不知这等滋味……臣妇有娘娘同大理寺少卿兄妹二人,是臣妇莫大的荣耀。娘娘,倘若当年,臣妇熬不住诸般辛苦,如今又怎有这臣妇身为一品诰命夫人,踏进娘娘的坤宁宫,来看臣妇的皇后这一日呢?”
万般心酸苦楚冲上心头,家族的厚望与失望,同连烁的恩爱与失宠,嫔妃的看轻与惧怕,统统交织在一起,钟离尔蓦地红了眼眶,略仰起头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平复半晌方道,“夫人一席话,本宫记下了。本宫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小心谨慎罢了,治着这后宫不出错,便是本宫给母族争来的福气了。还有一事,事关钟离家前朝命途,母亲务必记在心上,回去告诉父亲。”
钟离夫人正色道,“娘娘请讲。”
钟离尔思索嘱咐道,“皇上一向扶持朝中新派官员,父亲也是清楚的。如今两浙那边出了乱了,本宫今早下了懿旨出面相帮新派。明日朝堂再议起此事,万务要父亲带头上奏皇上,彻查此事,不可轻易定了两浙同知与通判的罪。”
钟离夫人略一思索,蹙眉犹疑道,“可丞相,向来是那些老朝臣马首是瞻的人啊……”
钟离尔神色一凛,唇角抿紧复又松开,轻声道,“那都是些不需考虑的人了,母族只管按本宫说的做便是。”
送走了诰命夫人,钟离尔站在坤宁宫院中热闹明艳的榴花下,素手拈了一枝花瞧着里头惹人怜爱的娇蕊,半晌瞥了眼日头,吩咐阿喜道,“着人去太和殿外候着,散了朝,请方大人御书房外一见。”
阿喜未立时领命,略迟疑道,“娘娘……两浙一事,您是否太过上心了,若是皇上怪罪……?”
钟离尔轻轻松开花枝,任其轻轻颤动,香气幽幽拂面而来,皇后略抬了眼淡笑道,“管都管了,就无谓多少了。去罢。”
御书房宫道前朱墙下有片翠竹,亭亭而立郁郁葱葱,阿喜扶着皇后闲步雍容而来,静立于此赏竹。
忽而皇后笑起来,微微侧身伸手指了指地上破土而出的新笋给宫女们瞧,方卿愿来时,就瞧见皇后流露出这两年难得再见的小女儿气,不自觉面上也沾了笑意,一撩官袍,屈膝行礼。
“微臣左都御史方卿愿,恭请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钟离尔闻声转过身来,眼底浮起喜色,却仍是按礼数浅笑道,“本宫瞧天儿好,一路走来御书房,不想碰见了大人。既遇上了,上回同大人讨教的典故还未说完,大人一道请罢。”
方大人垂首称是,随即起身垂眸略侧了身,皇后却不着急走,宫女退后两步远远立着,方唤,“师兄。”
方卿愿略无奈瞧了皇后一眼,皇后一笑,从容信步上前,二人微微一前一后走着,皇后又道,“师兄倒是清减了些许。”
方大人轻声笑,“皇后气色也不大好,看来这新朝,你我还需多加适应啊。”
皇后也被这话逗得心里轻松些许,伸手拨开一枝柳叶前行,“师兄同本宫父兄,可都还好么。”
方大人也不急回答,只是道,“昨日师母进宫,娘娘没问及师父同大理寺少卿近况么。”
皇后略赌气嗔怪瞧身旁气定神闲这人一眼,却也仍是无奈笑道,“问了母亲,那是衣食住行如何,问了师兄,才知道前朝风云诡变之下,你们究竟好不好。”
方大人仍是淡笑,轻声道,“那娘娘呢,娘娘好吗。”
钟离尔眼眸黯下去一瞬,不知被他瞧在眼里,只是仍勾着唇角,立住转身瞧他,“师兄瞧本宫这身后三呼六喝的排场,哪有不好的呢。”
方卿愿高大身形略侧了侧,替皇后挡住了刺目阳光,钟离尔瞧了瞧他绯色朝服上的孔雀纹样,抬眸笑道,“我昨日一早,下了道懿旨。”
方卿愿眼眸深邃,颔首道,“我知道,我听说你叫人搜了两浙盐商的家。”
钟离尔又是一笑,带了些放肆,“我还叫他们搜出同官员勾结的信件,快马加鞭送入京都督察院。”
方卿愿笑道,“哦?有这档子事儿?那我叫底下人注意收好罢。”
皇后又是带笑佯怒横他一眼,目光却慢慢变凉了些,垂眸道,“师兄,方才要不是你身上这朝服,我身上这冠服,我倒有种错觉,像是回到了过去同师兄们一同上课的日子。”
方卿愿几不可闻轻叹一声,“娘娘,有些话,本不该微臣来说。然则娘娘此次插手两浙一事,不怕皇上怪罪娘娘干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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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相送远
钟离尔双眼直视他身后的树干,面上没有表情,半晌道,“若是忌讳女子干政,早些时候为何不怪呢。”
方大人顿了顿又叹,“好,即便咱们不说这点,娘娘冰雪聪明,想必是知道钟离一族同此事的利害关系,娘娘此举,臣知是为了百姓,为了新官才俊,怕也是为了皇上的心愿罢?”
钟离尔未置一词,眼波里涌起些许怅惘,方卿愿缓了缓,似是不忍道,“娘娘可曾想过,若是皇上并不领娘娘这个情,反倒将这把火越烧越旺,终至烧到娘娘母族身上呢?娘娘在这件事里确然处在夹缝之中,这个关头朝堂之上无一人敢轻举妄动,生怕引火烧身!这一大患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明面上暗地里谁敌谁友娘娘一概不知,如何做都有可能走入死局!娘娘,皇上初登基,前朝、东厂、新派、各大门阀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趟水深不见底啊!”
风吹动柳枝轻扬,钟离尔终是把眼神收回,瞧着他兀自一笑,“这把火,今次我不引,便真能永远烧不到我身上么……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师兄,钟离尔虽为女子,却早已身在庙堂。我的父兄,我的母族,我的夫君,都和这天下息息相关,就连我自己,也是天下人尊称一声国母的皇后,受万民朝拜。于公于私,钟离尔都不能坐视不理。科举方革新了两年,选出的这批才俊若是一个个如此被打压陷害,寒了天下学子的心,皇上的宏图抱负如何施展?本宫不能教这群人开了这个头,本宫不能眼睁睁看着之前所付出的心血毁于一旦!”
她顿了顿,无力抿了抿唇,复又一笑,眸光明亮,“至于师兄说的最后一点……钟离尔姓钟离,自会拼尽毕生护我母族周全。况且,我信他。”
她选择信他。
她只能信他。
他想要一个盛世皇朝啊。
方大人叹气,瞧着她,半晌欲言又止道,“这件事情……罢了,你觉得你该做的事,这世上没人能教你罢手。”
她心底有暖流淙淙而过,目光真挚缓声道,“师兄乃尔尔知己。”
方卿愿颔首,退后一步,持笏垂眸行礼,“臣受娘娘之拖,定不负娘娘厚望。臣也请娘娘记住今日所选的答案,他日……他日不论如何,臣皆是站在老师同娘娘身后的。娘娘独在深宫,切记多自珍重。臣同钟离家,亦是为护娘娘,万死不辞。”
日头渐西,有归燕反巢,相偎栖在琉璃碧瓦之上。
钟离尔眼底泛起泪花,看着他微弯的脊背稳了稳声音,终是只低声道,“好。”
回了坤宁宫,钟离尔连忙吩咐小厨房炖了带籽的鱼汤,又备了几样爽口的甜点,带着阿喜和清欢往乾清宫而去。
算不得远的路程,皇后走在这宫道上,忽然觉得紧张。
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同他约定好,等他一并偷偷溜出府去的时候。
她想和他讲和。
上次夜里她太过委屈,还是没有好好问出他到底是如何想的,最近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在他们各自都忙碌些。不然空下来的时间里,她想起连日他离去的背影,就觉得心口发慌发闷。
今夜她不想枯等猜测他究竟来不来了,她主动来瞧他,趁这个机会,好好儿的说说话。
她想,哪怕真的是他移情祁桑了,她也要今天问清楚,问清楚了,就能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不然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她一颗心,虽然她痛苦,不甘,委屈,可难免还是有期待,算什么呢。
握拳掐了掐掌心,皇后瞧着乾清宫前旁跪下的宫人,又抬眼看了看将暗未暗的天色,像是小时候她练字后,第一次涮笔的水。
总管太监上前来打了个千儿,“奴才请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钟离尔颔首,“全公公起来罢,皇上可在宫里么,进膳了么,本宫带了鱼汤来。”
全公公起身恭敬笑道,“回娘娘的话,皇上还未用膳,在宫里看折子呢。”
钟离尔略垂了眸,道,“去通禀一声罢。”
“嗻!”全公公带了小太监进宫去,清欢提了膳盒候在皇后身后。不多时太监出来行礼,请皇后进殿,钟离尔整了整冠服,由阿喜扶着缓步进了灯火初上的乾清宫。
进了内殿,皇上着常服伏案提笔,钟离尔领着阿喜行礼,“臣妾请皇上万福金安。”
连烁笔锋一顿,抬眼瞥了瞥皇后,“皇后来了,坐罢。”
皇后温婉倾身道,“谢皇上。”遂起身,从阿喜手中接过膳盒,阿喜福身退下,关上殿门。钟离尔走到榻侧,将食物小心拿出来轻轻摆在几上,连烁忽地将折子往桌上一放,“这鱼汤味道倒是很香,闻得朕确实饿了。”
钟离尔回身瞧着他一笑,“那皇上就来尝尝,臣妾还叫他们做了杏仁糕,都是皇上爱吃的点心。”
连烁起身过来,钟离尔布了筷子,盛了碗鱼汤,将鱼籽都盛在连烁碗中,连烁坐下却并未动,钟离尔又盛完一碗汤,连烁伸手便想接过,钟离尔抬眸瞧着他没有放开,“皇上拿错了。”
连烁亦没有松手,淡淡道,“朕不爱吃鱼籽,那是你们女人家该吃的东西。”
钟离尔心底狠狠被揪了一下,两行清泪就这么猝不及防蜿蜒而下,砸在天子明黄的龙袍上,随即面上一红,松了手,站在那里看着连烁仰头一饮而尽,半晌轻声道,“皇上还记得。”
从前也是这般,钟离尔最喜欢吃鱼籽,连烁每每定是留给她。
连烁没有看她,只是伸手拉着她坐在对面,执筷尝了块杏仁糕,点头称赞,“皇后宫里这杏仁糕做得却是不错,皇后也尝尝。”
钟离尔轻轻吸了吸鼻子,拿帕子拭了拭面,也拿起筷子给连烁夹菜,连烁又仰头喝了碗汤,问道,“皇后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朕送晚膳的?”
钟离尔带了眷恋神色看他眉眼,轻笑道,“臣妾来谢过皇上今日,许诰命夫人乘轿进宫一事。”
连烁拿了帕子,抬眼看着她,片刻又垂眸淡淡道,“钟离夫人是皇后生母,这些也是朕应做的。”
钟离尔抿唇颔首,“皇上细致体贴臣妾,臣妾铭感在心。”
皇上好整以暇看着钟离尔,缓声道,“朕体贴皇后,可皇后近日所为,可为朕想过一二?”
钟离尔听得皇上谴责,却没有跪下请罪,反倒抬首对上他眼眸,不卑不亢道,“臣妾今日所为,无一不是为了皇上。”
连烁略冷笑了一声,往后靠在榻上看着她,“后宫干政,越过朝堂从坤宁宫下了一道懿旨八百里加急发往两浙,全然不顾朕的意思,皇后就是这么为着朕的?”
钟离尔皱着眉摇头想要解释,理了理头绪条理,想要将所想说清楚,“不是的……此事臣妾是顾忌到皇上怕是不方便出面,所以臣妾……”
连烁仍是挂了冷笑打断她,“所以皇后就自作聪明,以为此时还像从前不过是个皇子侧妃时,可以随心所欲,身为人妇私会朝臣,身为中宫擅作主张?皇后是不是以为朕给你的权利大过天去了?”
钟离尔喉咙像是哽了一根刺,心跳渐渐加快,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连烁,仍拼命想解释,“我没有,我只是知道你的难处,我想帮你把事情解决,哪怕让前朝的火都撒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不想你被桎梏……”
连烁忽地疾言厉色,“跪下!”
钟离尔睁大了眼睛呆在原地,忘记去做出任何反应,只知道直直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寒意从手指尖猛地蔓延到全身。
连烁剑眉一横,又是高声喝道,“朕让你跪下!”
钟离尔眼泪蓦地涌出来,她看着连烁,半晌迟凝地起身,屈膝,垂首跪在天子座下。
连烁瞧着她身影,寒声道,“这是朕最后一次提醒皇后,身为中宫,自矜行止。”
钟离尔看着地上沟壑,深深俯首叩在地上,额头贴在冰凉的砖上,鼻尖萦绕着灰尘的味道,皇上仍是高高在上道,“若皇后不是以为朕赋予中宫的权利大过天,便是以为钟离家的权势滔天了不成?”
钟离尔未发一言,一动不动跪着,连烁又道,“再有,朕不得不提醒皇后,朕是如何对待皇后母族的,皇后又是如何对待太后的。晨昏定省,是太后说免了你这个做皇后的就心安理得免了的么?为人媳的孝道,不需要朕来教导皇后罢?皇后是否也该抄上几十遍《女戒》警醒警醒了?”
钟离尔狠狠闭了闭眼,眼泪滑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顺着地砖流入沟壑中,半晌待连烁无话,她终是整了整心绪,哑声道,“太后晨昏定省一事,是臣妾想得不够周全,得蒙皇上教诲,臣妾必当谨记。此后一言一行,臣妾必皆恪守中宫本分,再不敢连累皇上同母族……只还有一事,臣妾须得禀明皇上。”
连烁神色复杂看着她,“讲。”
皇后一叩首,跪直身子行礼,他眼瞧着她面上眼泪颗颗滚落,倔强跪在那里,眼神中再无半分神采,“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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