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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座-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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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与他一同被困在这牢笼里。
那些年上元夜游,描眉挽髻,对火烹茶的一生是一生,如今相敬如宾,步步算计,虚与委蛇的一生,何尝不是一生。
终归只有一个一生,只要是他们一同度过,仍是白头皓首。
有莹白的飞花落在皇后肩头,江淇见皇后身影已远去,瞧见连烁垂下的右手,在明黄的袖口处握紧,顿了顿,还是低声道,“皇上,不若臣去乾清宫传话,叫宁婕妤先……”
连烁却蓦地打断他,哑声道,“不必了,宁婕妤已经等了很久了,朕总要回去的。”
皇帝说罢便带着他步出了御花园,经过园门石,却踉跄了一下,连烁随即将右手按住了胸膛处,身后江淇挑眉一惊,忙伸手扶住了连烁的手臂,连烁俊逸的面庞在月色下更是苍白了几分,阖眸缓了一瞬,方抬手示意身后人,“朕无碍,今日也辛苦你了,早些回去罢。”
江淇颔首称是,目送帝皇看似高大无比的身影离去,抬眼瞧了瞧眼前熄了灯火的坤宁宫,静立片刻,绯红的衣角飞扬在春夜风中,方踏着一地碎雪,转身往东厂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能伤害你的,都是你爱的。
其实说实话我站钟离尔x兰嫔,连烁x江淇。
emmmmmm,嘘,我们悄悄的。
第49章 宁为何
三月二十,敬事房给皇后送来记档,钟离尔翻阅着,自打新一茬妃嫔进宫小半个月,头夜召幸的是宁婕妤,第二夜皇上仍是去了翊坤宫祁贵妃处,隔了一日方召幸了僖嫔,下一回便又是宁婕妤得了恩宠,然后便是婧美人、安嫔,宫中只剩了参知政事李扈之女李婕妤,与三位民间的妃嫔还未有恩宠。
将册子合上,皇后瞧着掌印太监道,“你们在敬事房当差的,须得机灵不假,可机灵太过,本宫和太后却也是不能留的。后宫须得雨露均沾,李婕妤位分在两位美人之上,李大人又效力朝廷已久,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折辱?”
掌印太监忙点头哈腰赔不是,为难道,“娘娘说得是,奴才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儿呢……只是皇上翻牌子的时候,奴才怎敢多嘴多舌?”
皇后淡笑一声,将册子扔到太监面前,只冷声道,“多没多嘴,为何多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本宫只说一句,若是妃嫔挫了心气儿,出了什么岔子,后宫不宁,本宫不但摘了你的帽子,还要摘了你的脑袋。”
掌印太监方知道厉害,收了花花肠子诺诺点头,皇后方要打发他下去,清欢却慌张跑进殿内匆匆行礼道,“娘娘,宁婕妤与僖嫔在御花园中散步,忽地摔倒在地,被利物割破了手掌,永和宫兰嫔正宣了太医去瞧呢!”
钟离尔瞳孔收缩一瞬,瞧了眼那太监一眼,敛了神色道,“你先下去罢,着人去知会皇上一声。”
太监额角淌汗,忙领命去了,清欢上前问道,“娘娘,咱们可要去永和宫瞧瞧么?”
钟离尔抿唇思索片刻,吩咐道,“预备轿辇,去永和宫,但去之前,你教阿喜带人,去宁婕妤摔倒的地方,瞧瞧是什么利器,给本宫带回来。”
清欢愣了一瞬,方应声去了。
永和宫中,兰嫔陪着宁婕妤,由御医包扎过伤口,又开了药膏,皇后踏进宫中时候,宁婕妤正靠在榻上哀哀哭着。
兰嫔见皇后亲自来了,忙行礼问安,宁婕妤瞧见皇后,亦是止了哭,挣扎着想起身给皇后请安,钟离尔上前一步将她的手按住,免了她的礼,只关怀道,“太医如何说?”
青茗忙给皇后拿了椅子坐下,兰嫔回道,“太医说伤的是掌心,伤口不算太深,并无大碍,只要记着用药膏,方可痊愈不留疤痕。”
钟离尔颔首,瞧着宁婕妤包扎了厚厚纱布的手掌,方要开口安慰,却见宁婕妤拉着她的手哭道,“娘娘,娘娘要给臣妾做主!今日之事,绝对是有人要害臣妾!”
钟离尔与兰嫔对视一眼,宁婕妤语出惊人,皇后稳下心神,只正色问道,“宁婕妤何出此言?本宫听闻你是与僖嫔相约御花园散步,她人呢?”
宁婕妤哭道,“僖嫔相邀臣妾不假,在御花园中走得好好的,忽然就有东西绊住了臣妾,亏得臣妾倒下去的时候眼尖,瞧见地上有寸长的一截铁丝,若是不拿手去撑一下地,可不就扎到臣妾脸上,甚至是眼珠子里了么!娘娘是聪明的人,娘娘说,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呢?这分明是有人蓄意谋害臣妾啊!”
钟离尔凝眸沉吟片刻,恰逢阿喜进来道,“娘娘,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去御花园搜了搜,却并未瞧见划伤宁婕妤的铁丝,想来是已被人拾走了……”
皇后瞧着宁婕妤,她红着眼绞了帕子道,“今日兰姐姐和娘娘都不是外人,臣妾便也有话直说了罢,臣妾进宫以来,先有娘娘抬爱,殿选钦点了臣妾,后又是头一个被召去乾清宫两次的新人,自知招人嫉恨……入宫以前,臣妾哥哥便同臣妾说,在宫里若无依靠,便尽心服侍皇后娘娘,娘娘仁德,自会好好照顾臣妾。刚进宫,臣妾也知道娘娘统领后宫琐事繁忙,便只想着先本本分分做好一个婕妤,谁知道臣妾不去招惹是非,偏偏天降横祸!今日有心人想毁臣妾的容貌,明日她们便要臣妾的命了!臣妾人微言轻,连招架之力都没有,还请皇后娘娘给臣妾做主!娘娘已免了我们北地的百姓受战乱之苦,就如同臣妾的救命恩人,在这深宫中,亦求娘娘庇佑着臣妾,臣妾愿做牛做马报答娘娘恩情!”
钟离尔听她这一番话,不可谓不震撼,她读书知礼近十九载,见过太多人,自作聪明的也好,真正聪明的也罢,大家说话俱是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的,各怀心思。如今遇见宁羽,才知道何为直爽,她竟像全然不设防一般,将自己的心思直白的说了出来,倒叫钟离尔心生欣赏,不自觉想保护她这份纯真心思。
兰嫔亦是一惊,瞧着皇后面色,方安慰地对宁婕妤笑道,“妹妹放心,本宫早就说过的,娘娘最是体贴咱们的,一定会帮你找出这回的真凶,你瞧娘娘这不已经差了阿喜去御花园搜集证据了么!”
皇后颔首,对阿喜又道,“方才宁婕妤说,她摔倒,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你再去御花园找找埋在地下的钩子一类的东西,青天白日的,埋下东西的人不可能就立刻给挖走了,你们仔细些,定能找到。”
阿喜点头应声,复又问道,“娘娘,若是找到了,奴婢是派人暗中看着,还是给挖回来?”
兰嫔赞许瞧了阿喜一眼,皇后凝眸一瞬,终究轻声道,“直接带回来罢。”
阿喜领命出了殿门,钟离尔瞧着宁婕妤,抿唇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说僖嫔邀你去御花园,你二人走的路,恰好到那儿就绊了你,十有八九便是她引你走进圈套的。你与本宫坦诚,本宫也不欲多哄骗你,此事若真是僖嫔做的,她是祁家送进宫的人,咱们都是知道的。本宫如今空有个后位,若是皇上看着贵妃与祁家的面子不欲追究,非闹大了对你百害无一利。说得伤人一些,如今你只是伤了手,单凭这一点,根本对她构不成威胁。咱们此时以退为进,皇上还能对你多几分感念,毕竟你刚入宫,除了圣宠,其他都不必在意,往后也离她远远的就是了。”
兰嫔瞧着宁婕妤亦颔首道,“娘娘说的是,咱们手里握着她的证据,看她怎么给个交代,皇上知道僖嫔理亏,定然会补偿你,记着你的好的。”
宁婕妤眼眶红红,拿帕子掩面吸了吸鼻子,颔首道,“臣妾愚钝,但总归知晓娘娘是一心为了臣妾好的,臣妾都听娘娘和兰姐姐的。”
果不其然,午后皇后踏进乾清宫行礼后,连烁仍是淡淡赐了坐,钟离尔提及宁婕妤一事,只勾唇笑道,“臣妾按照宁婕妤所说,果然在御花园中搜到了有人事先埋好的铁钩,若是仔细盘查阖宫的下人,定能找出始作俑者。”
皇上放了朱批的御笔,抬首瞧着皇后,方要言语,小全子却匆忙进殿禀报,“启禀皇上、娘娘,永和宫中伺候宁婕妤的一个小丫头自尽了,宫人说是认了谋害宁婕妤的事儿,未及细说,便一头撞死了。”
连烁抬眼看了眼全公公,颔首道,“知道了,你下去罢。”
待得小全子退下,钟离尔唇畔笑意仍是弧度薄凉,“这人倒是安排得远,她虽认下了,却也不是无头悬案,只要再接着查处她是谁送进永和宫的,一样能揪出真凶来。”
顿了顿,皇后眉眼精致,瞧着皇上似笑非笑道,“皇上说,可是如此?”
连烁看着她朱唇开合,只觉额角有些钝痛,眼前似是晕眩了一瞬,稳了稳心神方道,“依朕看,嫔妃方进宫,也不便多扰乱人心。自然此事已经算有了交代,再多兴师动众反而弄得人心惶惶。不若如此,为着补偿宁婕妤,朕破例无功无子,晋封她一级,就封为宁嫔,赐主景仁宫罢。”
他本以为,依着钟离尔的性子,还将与他较真下去,却不料皇后只是兀自一笑,瞧着他的眼眸无波无澜,似是早就算好了一切,只待与他颔首轻声道,“既如此,皇上圣裁,臣妾遵旨。”
他瞧着她滴水不漏的笑靥,心底窜起丝丝脉脉的凉,如同夏日殿中放置的冰碗,他几乎看得见眼前的雾气。
可她再没有停留,径自转身离开了这孤寂的宫室,如同驿站走火那夜,她从这间殿宇离去,便再没有归来过一般。
皇后回宫后,翊坤宫中贵妃与僖嫔便收到了坤宁宫送来的铁钩,阿喜在殿中给贵妃请安后淡笑道,“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贵妃娘娘与僖嫔娘娘送还这样东西。皇后娘娘还说,若是往后还有这样的东西,皇后便亲自送去慈宁宫中,请太后示下,该作何处置。”
僖嫔瞧见这铁钩,惊得睁大了眼睛,贵妃暗恨着瞧了她一眼,靠在软榻上对着阿喜道,“知道了,你回去禀告皇后娘娘,就说本宫定当小心,不会再着了旁人的算计,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阿喜又是一笑,施施然行礼退下了。
司宜上前将此物拿给贵妃,贵妃一把抓过往僖嫔处扔去,吓得宫女忙扶着僖嫔起身躲闪,铁钩才堪堪擦着僖嫔的衣角落地。
祁若瞧着贵妃怒容满面,骇得忙跪在殿中求饶,祁贵妃冷笑一声,喝道,“家里的人就教了你这么点儿本事,还使到宫里来了?你那个姨娘净长些不入流的下三滥心思,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偏房生的女儿就是不干净,才得幸一回,便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放肆!你自己要去死,何必拉上本宫,阖宫谁不知道,你是本宫家里送进来的,你出事,本宫不要跟着你丢人?今日这钩子,皇后直接送进我翊坤宫来了,教你进宫,就是为了给本宫长这样的脸?!”
僖嫔忙委屈求道,“娘娘息怒,臣妾也是实在看那个宁婕妤得宠气不过!况且……她又是皇后钦点的人,皇上这样明着宠她,现今又破格升了位分,不是给娘娘您添堵么!娘娘是臣妾的姐姐,臣妾哪能不为娘娘出气呢!”
贵妃瞧着她模样不为所动,又是一声冷哼,“为本宫出气?你那点腌臜心思逃得出这宫里谁的眼睛?自以为修炼成仙了,其实还是只下贱臭虫罢了!这是第一回 ,本宫警告你,若你再敢自作主张,能惹的不能惹的,都捅出篓子来连累了本宫,休怪本宫无情。本宫有本事让你进宫封嫔,就有本事让你在这宫里消失,记住没有!”
僖嫔吓得一哆嗦,忙磕头道,“是,臣妾再也不敢了,还求娘娘息怒!”
贵妃瞧着她愈发不耐,挥手将茶碗砸了下去,浇得僖嫔满身热水,呵斥道,“滚下去!”
待宫女扶着僖嫔一边擦拭着衣裳一边狼狈步出翊坤宫,日头照得僖嫔拿团扇挡了眼睛,她咬住嘴唇恨恨瞧着翊坤宫匾额,只低啐道,“呸,自己不也是给人当妾的下贱东西,又跟谁不一样了?难为得了一两天主子的好脸儿就自觉不错,走着瞧罢,看你能得几时好!”
说罢又扯了一下裙摆,方带着宫人扬长而去。
待僖嫔消失在宫道尽头,司宜方从翊坤宫步出,亦往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就已经算是熬出头啦,起码目前在尔尔的世界里,她是解脱快乐一些了的。
虽然母族还在,还需要维持中宫的后位,但是最亲近的人已经逝去,她失去了最直接的软肋,而且如今对连烁已经放下了大半,女人只要不爱了,就会很快乐。
但是兄弟们,听我说,人生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我们要坚强,打不倒,打不死!
爱你萌吧唧!
第50章 求不得
天鼎二年六月初,本该是阖宫候着给皇后预备千秋节的当口,京城却已连着下了将近半月的雨,周遭已成涝灾,且南方水患也大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连着两年的水患,教朝廷不得不重视起来,前朝又为着此事连日忙碌不堪。
这一日江淇抽空共皇后在西五所章夫人这里,陪着乳母进了膳,章夫人拉着皇后将新鲜的百合花插在瓶中,香气直溢了满室,章夫人盈盈回首瞧着江淇笑问,“烁儿觉着怎么样,你不是向来喜欢闻这花香的么!”
江淇浅笑颔首,略微走近些,站在钟离尔身后,她听他低声笑道,“花香馥郁,娘这里更让儿子不愿离去了。”
一语逗得章夫人开怀,钟离尔浅笑着垂首将一枝花摆正,章夫人瞧着美人在花前模样惊艳,便心神一动,掐了一枝花下来,递给江淇殷殷道,“给你媳妇戴上,她这样好看的头发,染着这香气岂不更好么!”
钟离尔怔住,回身瞧着江淇笑了一笑,便无奈颔首,江淇轻咳一声,略为难道,“花香自然是好,只这花色不吉利,娘看不如算了罢?”
章夫人似是意识到不妥,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不是,钟离尔从她手中轻轻将花接过,对着江淇笑道,“花本是好花,寓意也好,爷如何因为花色便给定了罪呢?我喜欢得紧,爷替我簪上罢。”
江淇瞧了眼她莹白指尖,便不再多言,上前两步接过,望着钟离尔立在原地。
她瞧着他好看的眉眼抿唇想了想,向右略微侧首,纤长的羽睫就在他眼前颤动,是他数次想拨弄的柔顺模样,钟离尔轻声道,“戴在这侧罢。”
江淇应了一声,因着从未给女子簪过花,难免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触摸她鬓发,果然如预想之中的一般,触手丝滑柔软。
章夫人抱臂立在一侧,静静瞧着如璧人的男女,笑意噙在唇畔久久不褪。
等他面色微红将百合簪进她云鬓之中,钟离尔体贴转身给章夫人瞧,章夫人笑着拍手,赞许道,“真是好看,人好看,烁儿簪的花也好看。”
她戴着他簪的花转首笑望,瞧得他眼神闪躲一瞬。
待到两人步出西五所,钟离尔指尖抚过鬓发,取下这朵花,拿在手中转了转,轻嗅一下,香气萦在鼻尖许久不散。
她瞧着他一身绯衣,与面颊上的点点红晕,觉着有趣,对他笑道,“不成想厂臣是这般纯情之人。”
江淇咬唇一瞬,有些被戳穿的尴尬,面上仍要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只道,“娘娘勿要取笑臣了……”顿了顿,略显拙劣的转移话题道,“臣出宫办差时,有再去瞧过小溪,他的功夫进步很快,看得出是个用心琢磨的孩子。”
她带笑睨他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却没有再戳破惹他不自在,思及在宫外的那段日子,有些许唏嘘,但只顺着附和笑道,“那再好不过了,厂臣一身好武艺教了小溪,以后他也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顿了顿,想到一事,又敛了神色,“说来,厂臣出宫赈灾,如今京城附近的百姓都如何了?”
他与她一并行在宫道上,略跟在她身后,回道,“百姓都已安置妥当,只是明年庄稼到底涝了,收成是救不回来了。”
钟离尔听闻,默了一瞬,心里不是滋味,却也知道天灾难逃,但终归几番争斗之下,仍是状似无意道,“说来,本宫听闻过一个法子,天灾难测,去年和今年都涝了,却难保什么时候就有旱灾。若是能在地势低洼的地方多兴建一些水库,存着涝时的水,一来能让水往低处流,缓解涝时的灾情,二来可以备不时之需,岂不两全么。”
江淇沉吟一瞬,眼眸中亮了些许,对她道,“娘娘此法虽好,只若是两浙这样的地方,洪水来时,怕是修了水库也经不住……”
她只浅浅一笑,对他弯了眉眼道,“朝廷中不乏兴建水利的栋梁之才,本宫也只是提个法子,水库、粮仓、兴修堤坝,无非都是能动用起来缓解灾情的妇人之见。结合起来也好,单独修建也罢,都是想着未雨绸缪,好多做打算。”
他知她避着多议朝政的嫌,便也不再多言,只淡笑称是,待送了皇后回宫后,往乾清宫与连烁谈及此事。
江淇将钟离尔的意见整合了一番,提议将水利工程与水库、粮库综合修建,考察和最大化的利用地形的便利,年轻的帝皇思量片刻,对他赞许笑道,“这法子不错,虽然往常便有一些水库粮库,却不受重视,难免有些荒废作用,既如此,朕便依着法子多考虑考虑如何好好修建利用起来。”
江淇颔首应声,想了想却仍是道,“臣不敢欺瞒皇上,这些话,是方才臣去皇后娘娘宫中请安时,娘娘闲谈之中无意提及的。”
连烁愣了一瞬,瞧着他低低笑了一声,“朕知晓了,想来她心系百姓,却不愿直与朕说,才借了你的口,你便也不要告诉她,朕知道是她的主意了罢。”
江淇垂眸应了,瞧见帝皇重又拿起御笔批阅奏章,便默默从乾清宫退了出来。
六月中,皇后主动上奏请命,因着今年前朝为涝灾忧心,本该六月底过的千秋节,愿推迟至中秋佳节一并庆贺,一来节省开销,二来可以免分了帝皇与朝臣的心,早日解决灾情。
皇上准了皇后奏请后,全国各地便也着了得力的臣子,于水利上兴建土木,同时开仓放粮给受灾的百姓,亦收集今夏的雨水存库备用。
这几月之中,宁嫔的恩宠先是盛了一阵儿,随即还是被祁贵妃与僖嫔二人分去些许,然后便是后来居上的李婕妤与婧美人,颇有平分秋色之意。
天鼎二年的夏日过得毫无波澜,转眼,又是一年中秋。
两浙今年因着治水得当,特地感念天恩,赶着皇后千秋节与中秋的当口,百里加急送入京城皇宫上好的大闸蟹,帝后便赏了两浙的面子,夜宴上与阖宫同享。
阿喜拿着理蟹的器皿侍立一旁,听皇后与妃嫔应酬的同时,给皇后敲分了一只肥美的螃蟹,蟹黄饱满,蟹肉晶莹,她小心翼翼地与蟹壳分剥开来,放进皇后盘中。
钟离尔放下酒杯,瞧着盘中蟹黄,拿帕子掩了掩口鼻,低声道,“剥这一个就够了,不知怎么,本宫闻着这蟹黄觉着腥味重了些,不大有食欲,略尝点新鲜就得了。”
阿喜亦颔首回道,“蟹性寒凉,蟹黄尤甚,娘娘觉着不舒服,少吃也是好的。这几日须得当心身子,不然过几日身上不舒服,就更难熬了。”
钟离尔瞧她一笑,将蟹肉夹起送入口中,觉着虽然肥美鲜香,却因着暑热未完全消散的缘故,也不欲多吃,便饮了两盅酒。
约莫是今日吹了风,皇后几杯酒下肚感到太阳穴又有些疼痛,勉力稳了心神,酒气发作,只觉眼前似有迷蒙雾气。
环顾大殿,一派笙歌祥和,思及去年此时,父兄却仍在座下与她浅笑,钟离尔心下不可抑制生出几分悲凉,加上身上不耐,更不愿多做场面文章,便转首对连烁轻声道,“皇上,臣妾今日饮酒过多,头有些晕了,便先行告退回宫歇息,今夜中秋佳节,还望皇上与阖宫姐妹宴饮尽兴。”
连烁瞧她一眼,似想握她的手,却终究停住,只瞧着阿喜吩咐道,“送娘娘回宫去,若还是不舒服,便宣太医去瞧瞧。”
钟离尔领着阿喜谢了恩离席,一路回到坤宁宫,实在觉着头痛欲裂,便及早歇下了。
夜半时分,殿内只余一室清辉,朦胧间有微风送入内间,拂得钟离尔床前纱幔轻扬,她迷蒙间似嗅到一丝浓郁酒香,指尖有微凉的触感传来,让她慢慢变得清醒。
她睁开眼,榻侧人仍是那般剑眉星目,她从前在黑暗中注视过无数次的那双眼眸,正望着自己,她说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却感知到他与自己十指交握的手。
蓦地却想起那夜,乾清宫二人被瓷片伤的鲜血淋漓的模样,她下意识要抽回手,却难及他握住的力道大。
连烁见她醒了,伸手别过她鬓角一缕青丝,眼神温柔,他听她有些诧异惊慌地唤他,“皇上……”
他便不想再听下去,一个字都觉多余,于是翻身,吻住身下人的红唇。
钟离尔彻底怔住,酒意也蓦地全然消散了去,她没有回应他,她实在做不出回应,距离上一次她渴望他的怀抱,已时过境迁太久。
可他却径自沉溺在这久违的唇齿相依之中,微凉的唇瓣辗转轻触,他怀念这份柔软,独属于她的,再也不肯展露给他的柔软。
这个吻他加深不得,便渐渐转向她的面庞,直滑到她的颈窝处,她觉得痒,也觉得难堪,呼吸压抑几番,伸手扶住他的双臂,想要推开他。
他便停了下来,眼前是一片无边的黑暗,身下是她柔软的触感,鼻尖是她熟悉的香气,他在她颈边轻轻喘息,如墨的长发散落在一侧,略微遮住她光洁的肩头。
端的是一室的旖旎春色,他缓缓闭上眼,两人都未曾言语。
钟离尔直直瞧着榻顶的凤纹,在浅淡的月光下模糊成一团,她眼睛睁得很大,只敢很小心地呼吸着,半晌,身上的男子,她的夫君哑声自嘲道,“我们这样,算不算交颈而眠。”
她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觉得心底有细密的疼痛蔓延到眼底,他温热气息战栗在她颈边,让她觉得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敏感而冰凉,她从前最喜欢轻抚把玩的那头长发,在这个难堪且难言的时刻,堪堪盖住她最后一点尊严。
过了不知多久,他听见她轻声道,“鸳鸯交颈,臣妾与皇上今生,没有这个福气。”
他心底升腾起山海将倾一般的灭顶绝望,阖眸一瞬,忽地反握住她的双臂,轻轻咬住她的玉颈,引得钟离尔不得不像右偏过头去,片刻,他又换成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身上,辗转反侧,缠绵难分。
她的心跳渐渐开始加快,预感到他今夜的不同,知晓有些事情即便如今她极力避免,可他二人是夫妻,终归还是躲不过去。
她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的吻恰好落在她的锁骨处,再往下一路蔓延,他伸手绕到她颈后,指尖一挑,解开了她系在颈后纤细的带子,钟离尔抿唇,他在黑暗之中一拉扯,她便已身无寸缕。
她从未想到,与他这般亲密的时刻,竟有一日会是这样想要落泪。
连烁感到她身子僵硬,动作更加轻柔引诱,他知晓她所有的细节,轻易便点燃她身上所有脆弱的火。钟离尔有着说不出的屈辱感和矛盾,却只得在黑暗中闭上眼,睫毛颤动着泄露她的不安,任他予取予求。
连烁渐渐感知到她的变化,才开始小心试探,钟离尔有一瞬的慌张,不自觉伸手按住了他的双臂,他垂眸看着她,黑暗中她蹙了眉,一双艳到极致的眸中似有泪光点点,她缓缓望着他摇头,摇得他一颗心支离破碎,他便俯身去温柔亲吻她的眉间,随即顺势挺腰用力,意料之中听见她克制的一声闷哼。
她的十指在他精壮的臂膊处缓缓收拢,他观察着她的表情,配合她断断续续的破碎嘤咛变换动作。
二人的最后一瞬,他情难自抑,俯身环住她,有些不管不顾地去吻她的唇,钟离尔觉得力竭,早已失去了挣扎抵抗的力气。
榻上红被翻浪,缠绕之间,天边的薄云轻柔抚过皎月,明灭的春色便随着这夜的逝去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看内容提要,你预感到这是一篇小x文了吗!
我设身处地想了想,大概会有宝贝对这处觉得反感,毕竟这个行为换在现代算婚内强x了。
没关系,讨厌谁就讨厌,也不用去原谅,女主视角,大家跟着尔尔看到她的经历,越来越能理解她的心路就好了!
有一首歌,其实蛮适合钟离尔与连烁的,满汉的《对弈》,我很喜欢那句话,“一局对弈中,并非黑白两色。”
这一章就是听着这首歌写的~
爱你们!
第51章 九旒奉
天光微熹,他起身的时候,见她仍是背对着他侧卧,想起昨夜种种,在心底轻叹一声,将锦被仔细给她盖好。
帝皇不愿打扰她清梦,便只着一身里衣,欲出殿换上龙袍,拾掇停当上朝去。
不料她却蓦地开口唤他,“臣妾有几句话,想对皇上说。”
连烁榻前怔住一瞬,想来她大概竟是一夜未眠。
他与她各自背对着彼此,顿住脚步,在仍有些昏暗的殿内哑声道,“你说。”
钟离尔顿了顿,理了心绪道,“臣妾知晓昨夜皇上醉酒,方进了坤宁宫。臣妾与皇上结发三载,之间所历世事已多出寻常夫妻些许。想来臣妾心意,不必赘述,皇上自能理解。”
年轻的帝皇缓缓理着袖口,握紧了十指,有些几不可察的颓然,“皇后所言,朕晓得。”
钟离尔在锦绣薄衾的簇拥下无声勾唇苦笑,“宫中新人不少,花般的年纪,无不可爱。臣妾愚笨旧人,生受圣恩实在惶恐,还请皇上体恤。往后依着皇上的意思,臣妾定会做好中宫皇后,只望后宫祥和,前朝顺遂,国泰民安。”
他面色苍白一瞬,缓缓扶着身旁的雕花梨木衣架,那是本应挂过他们大婚喜服的地方,帝皇一手抚上心口,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疼痛舒缓片刻,他眼眸沉沉望着殿内青砖,轻声答她,“好。”
她泪水微凉,顺着眼角跌落在枕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缓缓阖眼,她道,“臣妾恭送皇上。”
他再没有停留,也未再看她一眼,径直离开了坤宁宫的寝殿,如同册立皇后那夜一般无二。
九月上旬末,宫内培植的菊花盛放,今年花养得好,皇后便邀了六宫的嫔妃于水阁之上同赏。
钟离尔这几日食欲不振,心底对这宴会到底倦怠了些,带着宫人到的时候,六宫已都候着,一见皇后赶忙行礼问安。
皇后叫了起,径自越过一众垂眸恭立的妃嫔上座,嫔妃方各自落座。
嫔妃桌前摆了各样的瓜果,僖嫔一双眼睛瞧着皇后面色有些恹恹,抿唇一笑,娇声道,“这时节瓜果虽好,可臣妾还是想念夏天的荔枝,尤其是最甘甜可口的那种。”
慧美人放下茶盏,配合着倾身笑问道,“不知僖嫔所言,是什么品种最好?”
僖嫔清脆笑了两声,美目在贵妃身上流转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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