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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之嫡妃攻略-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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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人负手而立,气势隆隆,巍然如山。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半分不见客套。正当她觉得屋里静得令人心慌,头顶却突然传来问询。
“两日后进学。这之前,可有想要游览的名胜?”
没成想还有这等好事。姜昱自顾不暇,冲世子开口,她又觉得僭越,麻烦人家,很有些过意不去。此时由他主动提出,她若推拒,反倒矫情了。
“能去小潺涧看看么?半日就成。”
小潺涧……他略有耳闻。这时节人多吵杂,既是她想去,他便勉强应下。
仰着头欢喜冲他露了个笑,七姑娘心下松快,手上动作也干练起来。事毕拍一拍手,直起腰来仔细端看,也不怕人笑话,自个儿夸了句“好看。”
他忍住笑意,好看的手指勾弄起香囊穗子,斜眼睨她。
“你何时见过男子佩饰,单一块玉玦在右,香囊却分开悬在左侧?这成何体统?”话里明显带了调笑,显见心情愉悦。
小丫头不懂服侍人,头一回用在他身上。实则他早已发现她慌乱下出错,只是没打算吭声。
七姑娘盛放的笑颜定在脸上,怔怔然瞅他,眼神儿顺溜下去——仔细一瞧,果然闹了笑话。
她小脸一垮,再看他眼中揶揄,七姑娘亮闪闪的眸子幽幽瞪他:说您之前没发觉,谁信呀!
第六十一章 同游(1)
既是要去小潺涧,定是要唤上五姑娘。隔壁屋里得了好消息,惊喜声隔着门墙,七姑娘屋里都能听见。
“小姐,您听简云那笑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先前是她关了柴房,出来透风来了。”绿芙脚下生风,去隔壁替姑娘传了话。自家姑娘能在世子跟前说得上话,得世子应允外出游玩,她也跟着脸上有光。连受罚都肯拿出来调笑,显是这丫头心头高兴,乐坏了。
“打听到五姐姐穿什么衣裳?”两位姑娘一同出门儿,讲究很多。除非是私底下结了怨的,否则绝不会故意冲撞。争奇斗艳也是与外人争长短,自家人得和和美美,替家里挣美名。
绿芙点头,抽空先灌杯凉水下去,抹一抹嘴角,总算大热天里散了暑气。“都打探清楚了。五姑娘明儿穿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插富贵双喜金步摇。说是要打扮爽利些,旁人瞧着也不会难受。”
这倒是。大热天儿里谁要一身红彤彤,就跟身旁添了个火炉似的,看着就心烦。
“小姐,五姑娘那处已拿了主意,您看咱们该如何收拾?”
“您可别又一句‘随意’,世子会嫌您给国公府丢人!”
春英话才说完,绿芙已惯常浇了凉水。话虽不中听,倒提醒七姑娘轻慢不得。那人挑剔,能挑剔到跟前人身上去。
原本还懒懒散散躺竹塌上打扇子,这回老实起身,自去张罗明日打扮。
翌日蒙蒙天光才透进内室,隔壁屋里先有了动静。七姑娘捂耳朵转身,姿势还没睡安妥,精神头大好的绿芙已唧唧喳喳掀帘子进来,开口便是连声催促。
脑子里像被麻雀安了家,一个绿芙比一窝子鸟雀都厉害。七姑娘被闹得不安生,勉强露了个头,人还没清醒,迎面一张热巾子盖下来,什么迷糊劲儿都没了。
“小姐您倒是快些。”绿芙学着二爷教的法子,一试一个准儿。从前姑娘起不来身,几次耽误了功课,二爷便是如此对付。这许多年过去,这法子依旧能派上用场,绿芙觉着二爷实在了不得。
被窝里伸出两只小手,哼哼唧唧,捂着帕子慢慢揉脸。春英笑着过去扶姑娘坐起,果然见她慢条斯理拿下帕子,小脸红扑扑,眼神分外明亮。嘴上还怪着姜家二爷教坏了丫头。
“您也别老嘀咕二爷,还是想想上房那位。等得久了,那位难保不给您脸色。”
是了,七姑娘下地趿鞋,默默感叹:一山还有一山高,姜昱她尚且能够应付。到了那人跟前,她就是案板下放风筝——飞不起来了。
“姑娘起了么?”门外是管大人,春英连忙迎出去,再回来,却是带着股欢喜劲儿。
“世子说时候尚早,顺路能去逛逛早市。”
这下子是当真提了神。常年养在闺中,这种热闹,是不常见的。
坐锦凳上任由春英梳头打扮,七姑娘望着铜镜里素净温和的面庞,莫名就想起那日在花架子底下,她与他细细揉捏,他仰着头,五官远胜她精致。那人靠在藤椅上,眉目舒缓,闭眼应她,“若然碰巧,偶尔尝试倒也无妨。”
彼时她与他念叨市井吃食,他竟是没有忘记的。
真个儿收拾好推门出去,五姑娘姜柔早在院子里候着。“可盼到你出来。快些,世子已在客栈门口,管大人也备了软轿。”
姜柔见她一身嫩芽白褙子,天青色绲边,下边儿一副云绣芝草马面裙,松松挽了云髻,发上一支镶宝兰银步摇,整个人犹如最上好的青花玉器,温润素雅,只是站着已成风景。
心里有羡慕,可放下后再看她,早没了往昔不甘心。姜瑗越是出挑,世子跟前越能站稳脚跟。整个姜家,连带姜楠与她在内,都能一顺风儿水涨船高。
更何况,五姑娘算盘打得精,还有那么点儿私心。以七妹妹出身,顶天了入国公府能做个妾。而她姜柔,却是正儿八经做主母的料。这事儿上头,总归要高出她一头。
大门外,顾衍听见身后脚步声,回首望去,一眼见她徐徐行来。四周都褪了喧嚣,眼前只她,素净白皙的小脸,浑身透着股江南女子缠绵的味道。难怪她喜青花瓷器,原是人也如此,两相得宜了。
她抬眼看他,又是身蟹壳青八宝暗花绸缎袍,近处方可识得华美。这人衣衫好像从来没有重样的。
突然眼角一瞄,落在他腰间佩戴的香囊上。七姑娘禁不住多看几眼。瞧着她亲手绣的那方玉璧佩在他身上,心情大好。
“昨日睡得好?”
“大半都还成。就是起床时候遭了罪。”跟他几次相处下来,约莫也能看出些门道。这人随意时候,你千万甭跟他客套。守礼了,他反而怪你扫兴。故而也就笑着回话。
五姑娘不妨他二人一见面便自顾说起话来。傻站着不请安也不是,请安了打断世子说话更是失礼。还好管大人出面领她上小轿,否则实在尴尬得很。
辛枝偷眼打量五姑娘神色,见姑娘面上平和,不似有不忿,这才稍微松一口气。
或许近日里姑娘也有察觉,这才对五姑娘分外和善些。她们做婢子的,置身事外,比姑娘更早看清那位爷待七姑娘,从始至终都是不同的。
打个比方,世子对姜家几位爷,就是待臣下,恩威并施,严肃得紧。待自家姑娘,则紧守着男女大防,分毫没有逾矩。许多时候世子对姜家众人不怎么搭理,好像姜家几位爷和姑娘,跟那些个国公府军士没甚差别。自然,七姑娘是除外的。
从路上遇了行刺,世子只过去探望七姑娘,对自家姑娘却是不闻不问。打时候起,辛枝便留了心。
好在如今姑娘是想明白了,她们做婢子的,也能安安心心办好差事。
掀起轿帘,七姑娘看着熟悉的青石板路,不禁有点惦念起南阳郡祖宅前的老街。姜家老太爷荣养过后,辞官归了故里。人走茶凉,门庭便冷落许多。可即便如此,朴素的老街,沉淀过浮华喧嚣,停在记忆里最安和的角落。
过了长街,拐了个弯儿,便见有妇人布衣荆钗,扫洒门前街道。腰间托着个硕大的面盆,就着梳洗过的井水,一趟子泼出去,青石板路便清清亮亮,光可照人了。
还有脖子上搭汗巾的汉子,在家门口立了方磨刀石。用缺口的陶碗打来清水,蹲身握着刀柄,滋溜滋溜磨得带劲儿。随着他来回打磨,单衣背后汗水浸湿一块儿,贴得紧了,能瞧见背后结实的背脊。
这样鲜活的市井味儿,带着胡同老巷的气息,真是许久不见了。
第六十二章 同游(2)
早市开在红墙前街,人头攒动,轿子得停在巷子口。
随行之人多了累赘,春英主动提出跟着轿子到街那头等候。让了机会给绿芙,成全她跳脱性子,好跟了姑娘去看热闹。辛枝见简云眼珠子一直往街口牌楼上瞄,虽有不舍,还是懂事留下与春英做伴。
两位姑娘并肩走在前头,几人俱是衣着华贵,一看便知来头不小。大周门第森严,许多布料、颜色,白身的百姓是不许用的。如此便给世家出行许多便利。
没人会不开眼冲撞贵人,俱是低眉敛目,远远避让开。
早集本就只做几个时辰的买卖,每旬一次。人人都是扁担儿一撂,占个人多的地头。买卖好不好,一家子口粮全在上头。扯开了喉咙招揽生意,隔壁卖的什么,谁也没心思管那茬闲事。
于是这家摊子上摆的是姑娘家爱用的头绳儿布头,隔壁却是卖耕牛毛驴的走商贩子。再过去又是挂了幌子的油茶铺子。
七姑娘看得目不暇接,一眼瞧见对街累的半人高的竹篾蒸笼,正股股冒着热气,肉香味儿飘来,立马想到白生生的包子皮里面,夹的该是芽菜肉馅儿。
“这地方卖吃食,也不嫌倒胃口。”五姑娘捂着口鼻,嫌弃看一眼那骡子马的,一刻也受不住畜生身上的味儿。带着简云急匆匆向前行去,再不肯多待。
“小姐,您要是受不住,咱也走快些。”绿芙这是自个儿觉得气味不好闻,拉了姑娘作筏子。
“这倒是稀奇。平日里说话,一口一个‘奴婢乡下’。乡下不就是耕牛犁地,骡子拉磨?”本还想着叫绿芙买来包子尝尝鲜,如今看来,这事儿不成。这丫头比她养得金贵。
被姑娘看了笑话,绿芙呐呐替自个儿辩解。
“奴婢那是三岁就被卖了人牙子,起先几年许多事都记不得了。后来被管事买了进郡守府调教,过的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安生日子。真没吃过苦头,您也别笑话奴婢。”
想她幼时离家,被家人卖了换银子,心里自有一番苦楚,也就不提她伤心事。
继续前行,七姑娘看见一头发花白的老汉。大热天里站火炉子边儿上,挽着袖口,一头拉风箱,一头摊饼卖混沌。手背一抹汗,满是皱纹的脸上便糊出一道草木灰印子。其间辛苦,真不足与外人道。
“世道艰难,再多辛苦,能安稳过日子,才是要紧。”
顾衍走在她主仆身后,将她一番感慨,一字不漏听进耳中。
很好,她要有这等觉悟,之后的事情倒不难办。
他似从她身上,又发掘到可圈可点之处——这姑娘生于世家,却不骄奢。性子平和,经得起摔打。
为她日后着想,入学后必会让她吃些苦头。如今带她出来游玩,全当是提前与她些补偿。
七姑娘不知自个儿一时兴叹,站着说话不腰疼,几句漂亮话下来,在世子那头留下个“耐摔打”的印象。到了她真“受苦受难”时候,才叫苦连天,后悔今日没听绿芙怂恿,跟着五姑娘,姿态做足避得远些。
市集上小玩意儿不少,河灯、纸鸢、竹蜻蜓,还有钗环、手钏,檀香木佛珠。五姑娘在首饰摊子上挑挑拣拣,看着质地手艺如此粗糙的金银饰物,惊呼着啧啧称奇。
那妇人被她臊得难堪,碍于身份,又不好明着赶人。七姑娘无奈,赶紧挽了她离开。世家便是如此,视寒门如草芥。高兴怎地就怎地,品评两句,再不中听,也是抬举。
一直走到卖豆腐脑的摊位前,七姑娘突然止步,看看那老旧的低矮桌椅,面上显出几分迟疑来。
那人应过他,若是碰巧,可以叫丫鬟买了来。可他没说,她倒是能不能就在这地方将就一下。
手臂传来沉沉的力道,坠在臂弯,碍了她走路。姜柔回头看姜瑗盯着街边吃食,一看是卖豆腐脑的,哪里还不明白。赶忙拉了她好言相劝。
“妹妹该不会就想,要在此地用上一碗?”五姑娘连连摆手,十分不赞同,“这可使不得,便是不顾自个儿脸面,还要顾忌世子颜面的。那会儿还在家里,尚且知道使唤小丫头端回府去,各自躲屋子里偷偷解馋。如今在外头,千百个不合适的。”
“可是,世子跟周大人已经坐下了。”绿芙狐疑着两头打量,一句话引得姑娘们倏然回首。
果然见得矮桌后两人锦衣华服,笔直端坐着,不说样貌,便是通身气度也与周遭格格不入。世子眸色沉静,周大人桃花眼清冷。都是举世罕见美郎君,引得来往之人无不侧目。
好些姑娘妇人家被迷了眼,禁不住驻足惊叹,与后头赶时辰急着上工的路人推推嚷嚷,一时间场面便闹腾起来。好在顾忌他几人身份,人人都还知道收敛几分,没敢上前打扰。
于是五姑娘口中“千百个不合适”,因着世子爷这么撩袍子一坐,什么都变得合适了。七姑娘被姜柔让了在世子身旁坐定,心头有几分欢喜。这人说话一言九鼎,应她之事,这便兑现了。
自家小吃摊儿上来了贵客,喜得那对年轻夫妇笑得合不拢嘴。那女子带着些小心,笑得很朴实。
迎上来招呼时候,背上还用粗布巾条,绑着个睡熟的童子,约莫不过两岁上下。向后探手护着孩童,弯腰用抹布擦净老旧的木桌。那抹布用得久了,难免乌糟糟,油渍不好清洗。抹过去便留下一道印记,看得五姑娘眉头直皱。
“小妇人见过几位大人姑娘。您几位看看,是要用点儿什么,小妇人这就让咱家那口子赶紧的去做。”话里带着乡音,好歹听得明白。
七姑娘眼看身旁两位坐得四平八稳,没敢指望国公府世子与御邢监头头放低身段儿。绿芙简云又坐了另一桌,索性自个儿开了口。
“一碗酸辣豆腐脑,辣子要放得足。葱花荠菜花生米,有的尽管放。”说罢想起身边人好处来,侧过身子,温声道,“世子与周大人要哪样的?咸的或是要放糖?”
看她如了愿,小脸都亮起来。生平第一次在这种地方用食,虽不适应,到底没扫她兴。“少辣。”
一桌子四人,坐得满满当当,到头来,周大人冷着脸拒了她好意,五姑娘更是摆手不迭,直说不饿。
七姑娘一勺勺往嘴里送吃食,红艳艳的小嘴儿,眼睛眯起来,格外满足。辣得狠了,起初还嘶嘶吸冷气。后来发觉世子仪态甚雅,无声无息,相比之下,倒是她规矩不好。只得按耐着,一杯杯往肚子里灌凉茶。
之后又去了麓山县城久负盛名的酒肆,这回五姑娘总算能放开了垫垫早就干瘪的肚腹。
直到换乘马车,往县城外小潺涧去,绿芙犹豫许久,为着自家姑娘好,还是狠下决心,诚心劝谏。
“小姐,往后若是万不得已,您还是莫与世子同桌进食的好。真赖不过了,也务必要拉个人与您垫背。奴婢在一旁看着,您与世子同坐,单只看世子,就如那天上明月,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至于您,”小丫头咬牙苦想,总算寻到个贴切的说法。
“世子身旁多一个您,您也不像五姑娘那样矜持。被辣得嘶嘶吸气,狠命灌茶那会儿,奴婢瞧着满满都是揪心。只觉得世子通身光华都被您压下去,就好像遇上了天狗食月,全给您糟蹋了。”话里带了多少可惜,绿芙怅然一叹,马车里瞬时安静了。
第六十三章 同游(3)
马车悠悠行在土埂路上,七姑娘果然不愧五姑娘私底下唤的一声“面人儿”。别人想要拿捏她,软绵绵,不让你得手。她自己揉捏起自己来,翻来覆去,得心应手。
烦心事儿扰了她,她便和面似的,将那些个心头不痛快,搓揉两把,揉得细细碎碎,彻底化了,继续过她安生日子。当初被世子逮了把柄,七姑娘心头有数,一句“该来的总归逃不开”,心头便被她宽慰了。直到那人到了她跟前,还真就没把她怎么着。于是这懒散性子,暗中又滋长两分。
这会儿七姑娘又“面儿”起来。刚才绿芙那丫头不经心的气人话,惹得她心头郁郁,撇过脸去,只顾自个儿瞧风景。
本以为自己遮掩得好,藏了拙。到头来旁人眼中,还是她“糟蹋”了他。不过糟蹋世子也不是头一回,好在相处日久,今非昔比,她远不如当初那样怕他。
仔细算来,她糟蹋过他的锦衣佩绶,糟蹋过他对姜家的护持之心,糟蹋过他给的经文,如今,连人也给糟蹋了。
这么想着,她便懒懒倚在卷了竹帘的窗棂上。外头一片生机朗朗,有风灌进来,卷走了暑气,留下一室清凉。土埂路不比官道平整,时时颠簸,摇得她昏昏欲睡。半眯着眼,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树影,一丛丛郁郁葱葱,眨眼就过去了。也不知刚才停了鸟雀的枝桠,是桂树呀,还是榆钱。
也对,她何必因着绿芙的话闹心。那人公事繁忙,该没心思将她闹出的笑话,一件件一桩桩,烙印似的记在心上。就好比窗外景致,过去了,也就淡淡遗忘了。日后回想起来,顶多觉着她规矩不好,当好好教养。
春英窥见姑娘缓了面色,回头瞪一眼绿芙,恼她惹姑娘不痛快。小丫头委委屈屈,总算明白忠言逆耳的道理。
马车徐徐行了小半时辰,终于在一处山坳里停下。领路的是个当地樵夫,靠山吃山,自然对山里摸得清楚。
那人是个老实人,第一次得见贵人,一路都陪着小心。多余的规矩不懂,只知眼前人冒犯不起。这会儿下了马,佝偻着背脊,不敢挺直腰身。说话也是小心翼翼,口齿倒还伶俐。
“几位爷和姑娘,前头便是小潺涧了。不远,拐个弯儿就到。那地方被湍流冲出个河滩,岸上常有野鸭白鹭,没有大的声响,都不怕人。上月还能在芦苇荡里捡野鸭蛋,如今不巧,错过了时节。不过又有旁的些趣味儿,能见到才长成的雏鸭,在河里连成一串儿浮水,尤其招姑娘喜欢。就是听不得车轱辘隆隆作响,否则远远听见,也就四散惊逃了。只能劳烦您几位多走几步路,脚下尽量放得轻些。”
“河里有野鸭?”五姑娘顿时惊喜起来。七姑娘虽没明着表示,一双眸子却霍然晶亮。
捕捉到她眼中欣喜,他微一思量,召了周准近前说话。
七姑娘只听见世子低声与周大人吩咐了差事。片刻便见随行的军士齐齐退至山道口,十来人分作两列,封了进山的小道。
她起初以为这是世子出游的排场,慢慢就觉得不对了。留心打量两旁军士,俱是轻甲加身,行走间动静不小。这才恍然,那人竟心细如尘,这样考量周详。
近日来山里未落雨,被人踩出的小径上,两位姑娘跟在后头,丝毫不觉吃力。行出一小段路,渐渐便能听见前头有潺潺流水声。绕过一排低矮的灌木,眼前骤然开阔起来。
小潺涧源头,隐在芦苇荡中,一眼不可见。河流蜿蜒而下,淌过了河滩,芦苇渐渐稀疏起来,便可见得清澈流水,粼粼波光。两岸绿树成荫,草甸生得繁茂,星星点点缀着野花,斑斓可人。此处河面较窄,不远处还能看见一座简陋的青石板桥。河对岸生有一株树冠阔大的黄葛树,这时节在底下乘凉,定是桩美事。
常年养在深闺,骤然见到如此美景,自是心头欢喜。便是平日对世子很是惧怕的五姑娘,此刻也因着良辰美景,松快了心神,胆气足了些。
“我与七妹妹欲往浅滩赏雏鸭,世子您可要同行?”姜柔指着上游那片无边无际的芦苇,客气相邀。
七姑娘垂着眉眼,暗自偷笑。他这样的人物,掌的是生杀予夺。赏雏鸭……五姐姐真是敢想。
瞥见她嘴角强忍的笑意,他眼梢一挑,沉声应下,“同去。”
她无比讶异,觉着这话就响在头顶,像是专程说与她听?抬起眼眸,果然对上那人颇有兴味的目光,她心头有鬼,自然不敢与他对视,急急调转开视线。
好在这时候管旭推说上了年纪,身子骨经不起折腾。欲带人先行一步,往对岸树荫下垂钓。顺带要走了简云绿芙,使唤她二人打点些琐事。
经了这一出打岔,事情自然也就揭过。七姑娘落在后头,偷偷打量那人背影。
该不会这般巧,被他发觉她在笑他的吧?
一路到了河滩,脚下早没了路。怪石嶙峋,块头还不小。芦苇多生长于水中或湿地,还没靠近河岸,已被眼前一簇簇比人高出半头的芦枝挡了前路。她与姜柔拣了个小土坡站着,脖子都要仰断了,踮脚止不住惊叹。
眼前很是漂亮,成片的芦花,风一吹起,芦花便翻起海浪,黄橙橙的芦海一波波荡漾开来,无边无际,令人神往。等到风散了,浪花便退了去,心头竟觉十分可惜。如此美景,当可入画的。
“路不好走,想好了,可还要去?”好笑她矮冬瓜还没抽条,这样的身段,委实自不量力。浅滩上一不当心便是淤泥,踩下去摔跤都是轻的。
“不去了么?”她仰着脖子,极目远眺,很是失望。
“就这么惦记那扁毛畜生?”
她点一点头,觉着他这话不中听,委婉陈情。“雏鸭幼时很讨人喜欢。毛茸茸的身子,嫩黄嫩黄的,外撇子八字脚,笨拙却不讨人厌。”
他定定打量她,按耐了许久,方才强忍住没笑出声来。极好,这姑娘连秧鸡仔与野鸭都没分清,竟有胆子在他跟前侃侃而谈。
被他看得不自在,七姑娘忽然想起个人来。
“旁人却是如何过去的?”转头问那随行的樵夫,眼中些微带着希冀。方才听他说起“姑娘家尤其喜欢”,便该是有人亲眼见过。
那老实汉子拱手弯腰,礼数乱得很,堆笑回道,“订了亲的姑娘,都是由郎君抱过去。没定亲的,来这芦苇荡游玩,也多是心头彼此中意,不差被芦苇掩着,避着人再亲热一回。”
听了这话,穷根究底的七姑娘总算清净了。小脸眼看着泛起红晕,连着一旁五姑娘也跟着羞臊。
“如何,若还不死心,本世子与周准倒是不妨勉为其难……”
“不劳烦,不劳烦。”两位姑娘同时叫起来,摆手不迭,又羞又臊。
“你怎地不早说!”五姑娘恼羞成怒,回头瞪一眼那粗布麻衣,面色黝黑的樵夫,只觉这人愚笨得很,没个眼色。
那樵夫吓得连连喊冤,“来之前,是方才那位大人教小的规矩,只说主子们不问,绝不可随意多话。”
听他如此辩解,众人皆知这是管大人顾及世子喜静,特意给的吩咐。确是怪不得他。
七姑娘再看一眼方才还觉得令人着迷的芦苇荡,忽然发现这地方果然得天独厚,正好应了“瓜田李下”“天地之间”的妙处。
除了野鸭白鹭喜在此地栖息,怕是还得添上好些对“野鸳鸯”才是。
七姑娘越想越觉难为情,连忙挽了五姑娘胳膊,面上强作镇定。“野鸭也不是一定要看的。此处行路艰难,若是执意前往,崴了脚反倒给您与周大人添乱。还是回去寻管大人的好,静静坐着,垂钓也雅致。”
看她打了退堂鼓,他了然允了。末了一本正经补全方才未说完的话。
“哦,原想着与周准过去看看。若是遇上雏鸭,带几只出来与你二人赏玩。既是没了兴致,这便回去。”
返程路上,两位姑娘神情不比来时雀跃。早知世子是这么个意思,怎么也不该急着嚷嚷。丢人不说,连雏鸭也彻底没了指望。
七姑娘怅然耷拉着脑袋,心头正悔着,便没留意身后何时少了一人。只余腰间配着云绣玉璧香囊的男子,雍容迈着步子。跟在她身后,见她无精打采,眼中清浅隐没了柔色。
第六十四章 同游(4)
又回到方才来时的灌木丛,石板桥便在下游不远处,此处望去,还能瞧见一身鹅黄的简云,正蹲在岸边,拎了木桶打水。一旁绿芙伸手帮衬,两人嬉笑着泼水玩闹。
“先前被管大人带走,绿芙那丫头还不情不愿,这会儿倒是玩得自在。您要叫她,人还不一定舍得回来。”春英遥遥一指,叫姑娘好生瞧瞧。
七姑娘作势抬抬下巴,说得正经,“不回来正好,省了给那丫头的月例。那话怎么说的,我这是百家姓少了第二姓——缺钱。”
几人哄笑起来,轻轻脆脆的笑声,沿着河畔传出老远。初夏里日头不小,好在此地风光宜人,行在山水之间,也就格外惬意了。
途径一片阔地,五姑娘几次发现身旁姜瑗缓了步子,以为她是稀罕那黛紫色野花,也就好心问一问。“真要喜欢,尽管去摘,等你就是。”
看她弯腰摘了朵小花递到跟前,七姑娘讶然,这才知晓五姑娘这是误会了。温和道谢,还是接在手里。
“五姐姐有心。不过妹妹看的却不是花草,而是一味药草。诺,便是此物。”可巧,两步开外就有一株,索性指了她看。
“药草?”过去蹲下细瞅,捻了叶片左右打量,五姑娘回头很是困惑,“怎地瞧着有几分眼熟?”
“能不眼熟么?小姐,奴婢给您绣得荷包里,不就是添的这味药草?每年端午洗药浴,还需提早到鹤年堂抓药的。”
五姑娘不喜女红,细枝末节的,自然就不放在上心。这时候被辛枝一提醒,总算拨云见日,猜出几分。“这是艾草?”
两指一掐,摘下片嫩叶凑鼻尖闻闻,才嗅到那气味儿已嫌弃拿得远些。“闻着就倒酸水,又苦又涩,果真是那艾叶,这个味儿一准儿错不了。”
起身拍了拍手,接过辛枝递上的绢帕,仔细擦手。“鲜活的艾草原是这模样。寻常所见都是干巴巴,土黎色捆做一束,挂在墙头应个节气。”想了想,又随口一问,“这两样,可有何不同?”
真要往深处说,辛枝却是接不上话。春英看她为难,好心替她解了围。
“五姑娘说的那是晒过的艾草,又叫‘陈艾’。效用比起新采的要足。陈艾存了地窖,多放几年,用处就大了。能祛湿散寒,止血安胎,平咳喘。捣碎了还能做‘艾绒’,既能入药,又能制印泥。奴婢这也是听小姐讲的,小姐还说书中有一说法,叫做‘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故而陈年的艾草,市集上常有人以次充好,拿不足年份的,讹诈买药人银钱。”
几人凑一处说得热闹,顾衍负手而立,静看那丫头晒得微微发红的侧脸。目光扫过艾草,目中若有所思。
她竟懂药。她跟前婢子说起陈艾,用词讲究,俱是郎中看诊时惯用术语。寻常世家,婢子远没有这份见识。女子通药理,贵女中实属罕见。
药堂中虽有医女,大多却是穷人家生计艰难,只得叫家中女儿出外抛头露面,谋一份差事。如她这般养尊处优,又是何处学来的本事?
同之前一样,他默然记在心上。时机不到,无需急于逮她追问。
一行人终于到了石板桥这头,近处看才略微心惊。桥面极窄,只容一人通过。两侧更没有护栏,石板缝隙长了杂草,细细爬了层青苔,过路时候需留心脚下,格外当心。
春英性子稳妥,走了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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