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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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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六白听她说了一遭故事,对此不置可否,遂起身去拿糯米团子,他正要去接,赫然瞧见那老翁伸进来的胳膊露了一截十分不协调的小手臂,手臂处的肌肤光滑结实,跟露在外面的相差甚远。
除此之外,在其手臂处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疤痕隐隐露了端倪,这疤痕所在的位置,正是柔然军惯常刺刻标记的地方。
薛六瞬间就想通了关键,毫不犹豫的狠狠捏住他的手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老翁猝不及防,他本能的就要抽手,却暴露了与外形极不相称的气力,薛六哼笑,用夷言说了一个人名。
那人脸色大骇,心知已经暴露,便不再装模作样,迅速从身上掏了一个放信号的烟丸,赶在薛六抢夺之前放了出去。
“该死!”薛六去抢烟丸的时候被他钻了空子,那人趁机挣脱开,从捏面人的摊位上端来烧的火热的碳盆,一股脑丢向薛六。
薛六本能的闪躲开,滚烫的炭火从窗户进入茶铺,顿时引发一阵尖叫。张知贤离得近,好几块烧红的炭球迎面朝她飞来,她慌乱中举起手边装香料的木盒,脸倒是幸运的挡住了,但手就惨了点,正被一块炭球打中,她手上吃痛,木盒应声摔落,里头的香料不可避免的散落出来。
薛六大喝一声,“张娘子快躲开!”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动乱,那些流窜在街市上的商贩随时都可以点燃火信引发暴乱,孩童手里的面人,妇人们捧着的香料,各处可见可不见的火种,相继在很短的时间内点燃,不到一刻的功夫,文庙坊已经火光四现。
叶长安没来得及赶去关家茶铺,便叫四散逃命的人群给堵住去路,周遭不断有新的火光燃起,其实并不足以引发大火,最大的目的恐怕只是引发骚乱,但随着火点增多,不可避免的会烧到更加易燃的油料竹木等物,大火烧起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叶长安心里记挂孔小刀吕二口他们,眼下却有些寸步难行,她整个人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站立行走都不容易,周边已经有几个小娃娃被踩踏在地,哭喊一片,叶长安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她心下着急,无奈之下,双手攀扶在身边一个块头高大的郎君肩头,借力腾起身子,又在他肩膀上踩了一脚,这才跳上路边的一处高台,正待寻找可逃离的路线,忽然被人群里突兀的刀光闪了眼。
叶长安眼神皱缩,猛地扑向那个手里带着家伙的人,堪堪抓住他欲要行凶的手,只不过被救的那位并没有预料到危险就在身边,就再次挤入了人群中。
叶长安死死压住他拿着刀的手,在不大的空间内进行着艰难的拉锯对抗,“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来行乱!”
对方是个身形强壮的男子,叶长安跟他比力气显然落了下风,只好趁身体靠近之时屈膝攻其要害,待那人吃痛之时,夺下他手里的刀狠狠刺其腹部,那人倒在人群中,然而并没有人注意他,因为这般倒下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叶长安至此才明白,这些胡商根本就是来屠城的,燃火只是引起恐慌,杀人才是最终目标,所有人身边都有隐藏的凶手,她能救一个却救不了所有人,不行,得想法子让大家尽快逃出城才行。
文子欺这会的想法跟她不谋而合,他从县衙出来,原想跑去文庙坊跟薛六汇合,没成想文庙坊已经一片混乱,他压根挤不进去,心知自己晚了一步,柔然人已经不可阻挡的发动了。
文子欺迅速调整方案,领了半数的衙役往城门方向而去,柔然人如果要攻城,城外必有支援之人,需赶在围城之时杀出一条路,不然全城的人都得被一锅端了。
然而情况比他们想的要遭的多,在城中胡商发出信号之时,城外埋伏的柔然人也在同一时间围城,城门此时已经乱作一团,守城的小吏只顾自己跑路逃命,城门大开,俨然是要迎接进城的阵仗。
常乐县中并无正规军驻守,单靠这几个不顶用的县衙役实在不成事,文子欺颇为头疼,他迅速安排着手底下这几个不知能扛多久的衙役,与他们下了死命令,“都给我听好了,柔然人攻城,可不是来闹着玩的,如果你们还想活着,还想自己的家人活着,就拼尽全力来守护你们的常乐县!”
前一刻还吊儿郎当的骗子上官,一下就转变成奋勇抗敌的将士,虽然看起来依旧违和,但却没有人再去质疑他,更加不敢有怨言,因为生死关头,所有人都不想枉丢了性命。
吕二口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真的被埋在一堆皮毛中当作货物运出了钱记,至于到了哪他不知道,但肯定已经出了城。
他在半途的时候便已经醒来,似乎是行了挺长的路,依照他的判断,常乐县中不会有这样远距离的地方,他并不知道自己命运如何,所以不敢出声,皮毛闷人,等到终于停下的时候,吕二口感觉已经忍到了极限。
只是停下后便没了声响,吕二口感到非常奇怪,到底是什么人将他打晕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不是想要他的命吗,还是说只想用皮毛把他活活闷死那!
在三魂七魄即将离体之前,吕二口尝试着扒开了一道缝隙,他开始十分谨慎,生怕外头有人直接拿刀把他捅了,但是看来看去,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他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用尽力气把压在身上的皮毛掀开。
吕二口撑着笨拙的身子站起来四下张望,这里是一个破旧的货仓,在他旁边同样停了一个押运的货车,此地离城有些远,所以比较荒废,他们费那么大功夫把他运到这里,是让他自生自灭吗,不是太奇怪了吗?
吕二口盯着另一辆小货车,车上铺满了干草,底下隐约是个木箱,他忽然灵机一动,这里会不会也藏了个人呢!
二口小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扒货车上的干草,心里想的是里面如果真的有人,那会是孔小刀还是叶老大呢,如果有人,为何只有一个呢?
他先是敲了敲木箱,然而里面并无响应,于是心里的不安更重,不会是闷死了吧,想到这里吕二口再不敢耽搁,拼了吃奶的力气把木箱子撬开,发现里面果然是有个人。
“小刀!”吕二口看清了脸,惊喜讶异并存,但是现在没有时间让他吃惊,因为孔小刀仍旧昏迷,看上去不怎么有生气。
孔小刀的确是比他惨点,他被关了一天一夜不曾吃喝,在木箱子里闷了这么久,自然没有吕二口醒的快,不过也并没有大碍,被吕二口不得章法的乱拍一气,居然也醒了。
“咳咳!”孔小刀险些被拍出内伤,他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没好气的瞪着吕二口,“我好容易撑到现在,让你拍死了得多冤啊!”
吕二口见他醒了,心里一松,差点蹲在地上,无人的时候得自己咬牙挺着,好容易遇见孔小刀,肩上的担子顿时卸了一半,“刀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我稀里糊涂就被人打晕了,还以为你跟老大都遭了不测,对了,为何不见叶老大啊,她没跟你关在一块吗?”
“叶老大也不见了?”孔小刀惊讶。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听说你不见了,便独自去了钱记,昨天一夜都没回家,我以为她跟你一样遭了不测,这才跟着去找你们,然后就这样了。”
孔小刀皱着眉头,有些一言难尽,“城里一定是出事了,那帮胡商没安好心。”
“没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吕二口跟着义愤填膺,“你是不是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啊,对了,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人了那,总是一声不吭的,害的老大也不见了,她到底去哪了呢?”
“老大应该不会有事的,知道我们为什么现在还安然无恙吗?”孔小刀叹气,“你一定猜不到我看见谁了,”
“能别卖关子了吗!”
“是叶伯。”
吕二口顿时目瞪口呆。
正文 013入困局
甲昌货栈内,佣夫伙计们个个手持钢刀,一改之前卑微之态,浑身涨满了杀气,自城内第一颗烟丸炸起的时候,他们便蓄势待发,依照计划开始攻占常乐县。
堆在货栈中的皮毛香料不过是掩盖兵器的幌子,动乱开始之时便使命般的曝露凶光,不见尸山血海不肯罢休。
康怀义振臂高呼,“你们是来自草原的勇士,魏人杀我可汗,灭我族人,我们的使命就是用魏人的头颅来祭奠他们!杀魏人,可汗万岁!”
“杀魏人,可汗万岁!”柔然人具是振奋,好似一群蓄势待发的狼。
葛荣在旁看着,并不与他们一同激愤,康怀义安排好了攻城事宜,走进来看他一眼,“怎么,在汉人堆里待久了,身上的血性也没了吗?”
葛荣道:“不过是去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容易的很,留着血性去杀该杀之人。”
“看来叶护大人说的没错,你还真是生了怜悯之心,那两个小子到底没舍得杀吧?”康怀义眯着眼看他。
“迟早都是个死,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两个小崽子罢了,活不长的。”
康怀义对他的心慈手软不屑一顾,不过他说的却也没错,常乐县里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黄羊,屠城攻占也是眨眼间的事,确实不怕两个小崽子生事。
“我希望你遇上那个丫头的时候,不要让叶护大人失望。”
葛荣哼笑,“你太小看我了。”
叶长安此时仍旧躲在那堵院墙后面,这户人家里只留一个老妪,她进来的时候,已经死在了院子里,不消说,柔然人已经开始闯入人家屠杀。叶长安胸中胀着一口气,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疼,她不敢去想其他人的下场,她熟悉的那些街坊,官媒衙门里的人,还有孔小刀吕二口他们的家人。
她现在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来找孔小刀,在这之前她再次去了钱记,钱记里头已经一片狼藉,掌柜的跟几个店伙计均已丧命,如果甲昌货栈仍旧没有孔小刀的踪迹,那他十有八九已经遭遇不测。
但听方才的声音来看,甲昌货栈就是他们的据点,这里被早有预谋的占据,以供他们谋划,而昨夜遇上的那个胡商一定就是他们的头领。
叶长安耐着性子等那些喊打喊杀的柔然人离去,这才谨慎的翻出墙头,仍旧借茶铺做遮挡,观察货栈里头的动静。
货栈紧闭大门,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她觉的现在不是犹豫小心的时候,城内的乱象不等人,如果柔然人的头领就在里面,她会毫不犹豫的先擒王,尽管面对昨晚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以卵击石。
叶长安弓着身子退后两步,脚掌蹬在地上蓄势,快速穿过中间隔着的一条街,然后就势翻滚,猫着腰来到货栈后面的隐蔽处。
货栈用来透气的窗户非常小,而且位置很高,倒是方便叶长安观察,只是她这次运气并不好,还没听清楚里面的动静,迎面就飞来一把钢刀,若不是她躲得快,这会脑袋大概就已经成了两半。
“昨晚上让你跑了,居然还敢来送死!”康怀义从货栈里跑出来,跟葛荣一起,分两面围堵叶长安。
叶长安在他们发动的那一瞬间就借力上了屋顶,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待看见其中一人的头顶时,飞快冲他扑下去。
这人比她预想中反应要快,但是却不及昨夜那人半分,叶长安没有男子那般强壮的气力,靠的只能是速度上的敏捷,此人与她五五之间,不过叶长安先发制人,在他避开之前狠狠刺伤了他的手臂。
叶长安翻滚在地稳住身体,预备趁机发动第二波攻势的时候,冷不防对上方才被她刺伤之人的脸,一下子就愣住。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是叶长安对他莫名的熟悉,这种熟悉不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是实实在在的肯定,此人的身形举动,甚至是气息,对她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即便他换了张脸,也不能阻挡这种熟悉感。
对面的人也同样愣住,他们双双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机,神情复杂的看着彼此。
“怎么葛荣,见了这丫头还是下不去手吗,要不要我替你动手?”
叶长安狠狠瞪着后来的康怀义,几乎在一瞬间就想通了所有的事,她再次看向那个叫葛荣的人,原来他是叫葛荣吗?
……
文子欺这边的情况亦不顺利,这群衙役果然是指望不上,即便有勇猛杀敌的心,也没有跟柔然人抗争的身体,他们疏于训练,空有架势没有气力,几乎是对上就完蛋,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死了大半。
文子欺巧妇难为,只好亲自上阵,他派人堵住城门,城墙上也安排了人镇守,一旦发现柔然人攻城,便往城下投石,而他自己则要尽可能的斩杀混进城的柔然人。
文子欺好日子过了两年,筋骨都快要伸展不开了,当然他也没打过如此窝囊的仗,手下没有一个可用之人,自己出谋划策自己冲锋上阵。
“你们城中可有连通城外的水渠?”他抓了一个衙役来询问。
“倒是有一个,不过不太可能……”
“不过个屁,找几个伶俐点的去守着!”
文子欺跟这些个废物蛋简直无法沟通,直接下了死命令,也幸而他及时想到,差一点就出了大事。
这之前一刻,有两个贼头贼脑的小崽子靠近了连通城外的水渠,正是打城外赶回来的孔小刀跟吕二口,他们俩个好容易躲开围城的柔然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这里,尤其是吕二口,两条粗短腿险些跑断,而孔小刀两日未进食,同样是强撑到这里的。
“刀哥,这里真能进城吗?”吕二口一屁股蹲在地上,对着深渠望而生叹,他不会水啊,这不是要他命吗,何况这么冷的天,下去还能活着出来吗?
孔小刀之所以知晓这里能进城,全赖叶长安之前跟他提过,其实他心里也发毛,并不知道能否顺利游过去。
“走吧呆子,除了这里我们没有第二种选择,还是你觉的城门比较容易进一些?”
城门口现在全是柔然人,过去跟进了狼群无甚区别,吕二口几经斗争,还是无法抗争要跳渠的命运。
然而就在吕二口好容易下定决心要往下跳的时候,忽然有一小队柔然人出现,他们正是跟踪二人找到这里来的,可怜两个小崽子自以为十分谨慎的甩开了他们,但是终究稚嫩,不仅自己没有跑掉,还暴露了一个可以进城的路线。
孔小刀立时警钟大作,他身上的刀被收走,此时唯有赤手空拳,这一小队柔然人约摸七八个,但是个个比他高出大半个脑袋,想要在他们手下取胜似乎很难。
“二口,你先走,去找人守住水渠,快!”
吕二口简直想哭的心都有了,他知道自己动手不灵光,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孔小刀去送死,简直比让他跳进凉水里还难受,可眼下别无选择,如果他们俩个都交代在这,那这些柔然人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城,而城中一点防备都没有。
吕二口看着已经跟柔然人交手的孔小刀,大吼一声,埋头冲了上去,“小刀哥你去,这帮蛮子交给我,我不会水,会误事的!”
这傻子居然真的冲来,孔小刀暗道该死,就他那两下子,都不够人家玩的,可是这小子不会水,下去恐怕也是个死,罢了,索性就赌一把。
吕二口误打误撞的撞倒了一个柔然人,孔小刀扑过去,趁机夺了他手里的刀,当他刺破他喉咙的时候,手本能的哆嗦一下,他强压下第一次杀人带来的不适,心知现在不是恐惧的时候,如果这些柔然人不死,常乐县的百姓就会死,他们没有选择。
然而这一下之后,便彻底惹怒了柔然人,也同样被人看出来他们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其实就是两个甚事不懂的小娃娃,连杀人都会哆嗦。
柔然人不顾一切的朝他们俩杀过来,吕二口那一瞬间心都吓停了,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心里想的就是等死,可是忽然间,孔小刀冲在他身前,狠狠把他推进水里。
孔小刀提刀砍倒离之最近的一个柔然人,然后跟在吕二口之后跳下水渠,死命拉住吕二口,拼了命的往城内游。
身后不断有柔然人跟着跳下来,孔小刀不敢回头,手里还拖着一个胖子,对他而言非常吃力,他长这么大都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困境,可是想到城中的百姓,想到下落不明的叶老大,还有自己的家人,孔小刀又蓄满了力量。
不管怎样,他们都要尽力活着。
渠水冷的刺骨,孔小刀的腿开始抽筋,二口小胖不会憋气,下水这么久早就耗干了气息,在身后不安的挣扎,这样以来,便更加重了孔小刀本身的负担,一切都沉重不可量,前方狭窄的通道口就那样近在咫尺,可对于分毫必争的逃命者而言,却又那样漫长。
正文 014不要命
有三五个县衙役守在水渠旁,在他们看来,这条水渠既窄且深,想要从这里进城是件很难的事,何况天儿这样冷,能下水的都是英雄,所以他们认为文子欺纯粹是想太多。
是以当水下传来挣扎声音的时候,衙役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水渠里有人,不是我听错了吧?”
“还真叫那位东都来的上官猜中了不成!”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各自都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但水下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且不断在向他们靠近,听上去人数还不少。
“是真的有人!不好,柔然人进城了,快,去找人来!”
几个衙役顿时慌了手脚,有人去喊人支援,有人提着刀等在渠边,一旦发现有人上来,立刻就能砍下他的脑袋。
孔小刀万万没想到,他九死一生的穿过狭窄渠口,好容易得见天日的时候,等着他的是又一场惊吓。
“是我是我!孔小刀!”孔小刀刚冒出头来,迎面就迎来一把大刀,魂飞魄散的又沉下去。
“孔小刀?”
“是我是我,你们会水的赶紧下来,有柔然人进城!”
孔小刀喊人下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二口小胖还被卡在渠口,一大半身子都进不来,幸得那起子柔然人水性不好,下了水的都有些自身难保,不然等他们追上来,吕二口当即就能让人家分尸成两截。
吕二口那体型,关键时候都能当沙袋堵河滩,此时简直无比完美的堵住了渠口,孔小刀有一瞬不那么地道的想,把他堵在这里抵挡柔然人,简直不能再合适。
下来两个衙役,连同孔小刀一起七手八脚的把吕二口拽出来,彼时距离第一个柔然人冲过来只差分毫,孔小刀手起刀落,把第一个柔然人的尸体堵在了渠口。
水渠这边有了人把守,想来柔然人不能再无所顾忌的过来,且柔然人大都不会水,算是暂时解决了一个麻烦,孔小刀托着昏死过去的吕二口上岸,几乎累瘫在渠案边上。
“小刀,你们如何会在城外呢?”有相熟的衙役给他们拿来干衣裳,“你们既然逃出去了,作甚还要回来呢,常乐县已经危如累卵,怕是要完了。”
孔小刀正给吕二口按压腹中积水,听完此言顿时颓然,“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街坊邻里的都还好吗?”
“唉……别提了,柔然人忽然攻城,我们根本猝不及防,城中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我们还未来得及家去看一眼,若不是有位东都来的上官顶着,我们怕是早就成了一盘散沙。”
孔小刀鼻子一酸,这就挣扎着要回家去看一眼,他一巴掌打在吕二口脸上,“吕胖子快给我起来呀,不知道家里乱成什么样子了吗,柔然人都进城了,我们都要完了!”
十四五岁的少年,内心还未坚强到可以承受一切,却又不得不强忍着满腔的酸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站起来,“那位上官在哪里,我非要去杀光这群蛮子不可。”
如果有可能的话,孔小刀很想回家里看一眼,但是所有人都告诉他没办法回去,城中几乎已经被柔然人占领,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纵使有所向睥睨之能,也不可能穿过这重重险阻。还有那位东都来的上官,看上去无能的很,居然也拦住他的去路,他们凭什么都拦住他呢,满腔愤怒的少年并不能明白。
“果然是初生牛犊啊。”文子欺累成了孙子,无限感慨的看着想要上天入地的小崽子,“你要想去喂柔然人的刀,我保证不拦着,牵挂家人嘛都能理解的,去吧去吧……”
孔小刀死死握住手里的钢刀,眼里的愤怒随时都能聚成一把小飞刀,然后直接在文子欺身上戳个洞,没有人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他此刻宁愿死在柔然人的刀下,也绝不能认命的等在这里,然后听见亲人死去的消息。
于是他毅然决然的冲向城中,不顾任何人的劝阻。
文子欺才不会在一根筋的傻子身上浪费时间,年轻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撞着撞着就学会转弯了,如果那小子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其实文子欺现在比谁都想撂挑子撒手,若非记挂薛六那个蠢货,他早就拍屁股走人了,那家伙命大,不会这样容易就挂了吧?
一刻过后,薛六领了一波人聚集到城门口,皆是他路上救下的百姓,其中就有挨了好几刀的孔小刀,以及花容已失色的张知贤。
他找到文子欺,跟他了解了城外的情况,神情非常严肃,“怪我没有提早想到,现在看来已经没法出城了。”
“出城?”文子欺哼了一声,“如果不怕被剁成肉馅的话,可以试试,这些人没一个能指望的上,我看啊,咱俩趁早跑了得了。”
薛六看向身后的百姓,“有没有人愿意留下来守城的,愿意的站到这边,不愿意的我会让人送你们去县衙暂避。”
他没有给人犹豫的时间,几个弹指的功夫,没站过来的人便要通通被送往县衙,张知贤赖着不肯走,她手被烫伤,一路跟着薛六死里逃生,在她看来待在薛六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但是薛六不留无用之人,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她的要求。
其实留下的寥寥,其中还有身负重伤的孔小刀,他险些被柔然人砍死的时候,是薛六救了他一命,他不知道这个一直沉如一谭死水的皮匠有多少本事,但是他现在很愿意配合他,这个人身上莫名有种让人信服的气场。
“薛大哥,我虽然受了伤,但我还能撑住,我想留下做点什么。”不觉间,孔小刀已经改了称呼。
薛六不置可否,在他眼里就只有生死两种区别,不存在受伤与否的问题。他眼睛搜寻着留下来的人,默默计划着什么的时候,没忘了找叶长安的身影,他一路逃出来,皆没有发现她的踪迹,这丫头机灵的很,逃命该是不成问题,就怕她去犯傻。
“薛六!你不是跟我们老大在一块吗,我们老大呢?”清醒过来的吕二口听闻薛六逃了出来,忙不迭过来找寻叶长安的身影,可他找了半天却十分失望,叶老大根本没有逃出来。
孔小刀老早就想跟薛六提叶长安的事,可是几番挣扎都没张开口,没有人比他知道城里的严峻情况,人家好容易逃出来,如何能要求人家重新返回去救人呢,他死死拉住吕二口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你干嘛啊孔小刀!”吕二口狠狠甩开他,“你都不关心老大的死活吗,你难道不想想她为什么现在都没出来吗!”
叶长安好歹比他们有用,一个人跑出来的机会很大,没出来的原因只有一个,肯定是回头救人了,吕二口当然也记挂爷娘兄妹,可是他没有本事回去救他们,他还知道但凡有一丝可能,叶长安定会代替他去救人。
站在一个相对弱者的立场,吕二口似乎更容易接受亲人不能得救的现实,能不能救出来全看命,可是他不想叶长安代替他们去送死。
孔小刀无言以对,他只恨自己不够强大。
“我回去看看。”薛六波澜不惊的说道,“子欺,这里就交给你了,如果我没回来,想办法自己保命。”
“不是你还真为了那个小媒官……”文子欺差点跳脚,但他同时又知道,跳脚也没用,这家伙犯起轴来谁也拉不住,“罢了罢了,我是管不了你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这辈子认识你,一定是造了几辈子的孽。”
薛六再次回头,吕二口差点傻眼,“薛六他真的回去了!他能行吗?”
孔小刀叹道,“看见我这模样了吗,要不是他,我这会大概已经见阎王去了。”
吕二口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这老小子这么大能耐吗!他不就是个磨皮子的吗?”
叶长安此时已被康怀义跟葛荣双双围住,进退维谷。
她嘲弄的哼笑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命运,“康叔,别来无恙啊,劳烦您亲自取我的命,不是太不敬了么,我好歹叫你一声叔呢。”
葛荣的眼皮不自觉抖动了一下,一言不发,跟他不同,康怀义对眼前这个喊他叔的娃娃没有丝毫波动,他说要给葛荣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其实并不能真的相信他,他打算亲自解决了这个多事的丫头。
康怀义率先动手,提刀朝叶长安砍来,葛荣慢半拍的跟上,他眼里或许有些许动容,但手上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围攻一个小丫头,看上去很不像样。
薛六寻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马上出手,而是暗中观察这两个柔然人,他知道这两人不是要紧人物,所以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好奇的是叶长安的反应。
叶长安明显跟他们认识,动手的时候不时带着犹豫,跟她以往无所顾忌的作风不太一样,这也是他第一次观察叶长安的动手,因为在此之前他一度非常好奇,是什么样的能耐可以把文子欺制住。
答案就是不要命。
这丫头完全就是野路子,街头混混打架的路数,但是不能否认有时会很有用,打架的时候,有效的打发才能保命。
最终薛六得出一个结论,丫头真是彻头彻尾的给养歪了。
正文 015步步惊
已经歪了的叶长安这会正处在下风,这怎么看都是一场势不均力不敌的争斗,何况她还时不时顾忌着那点可笑的情分。
拼命的时候,有所顾忌的一方必然要吃亏,这是叶长安无数次拼命中得来的教训,她抹掉了嘴角的血迹,依然全力对抗康怀义,为此不惜挨了葛荣一刀。
“葛荣!你他娘还在犹豫什么,快替我杀了这丫头!”康怀义被叶长安缠住不能脱身,气的脑门冒火。
叶长安已经打红了眼,她心里憋了太多不甘,尽数都发在了康怀义身上,几次把弱点暴露给葛荣,如果葛荣心狠,这会叶长安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是的,他心疼这个孩子,虽然他认为这很多余,但有可能的情况下,还是想她能活下去,可如果是在某种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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