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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小户媳妇-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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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爹老娘,今晚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回城里了。你们路上小心。”
  “什么?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家?”项沈氏生气的拍桌子。
  项宝贵站起身离席,绕到她身后给她揉弄肩膀,柔声道:“老娘,我是个不孝子,平日里亏欠你们太多……回头您要是活个百岁寿终正寝,我一定哭三天三夜,好好弥补您。”
  这叫什么话?冷知秋差点呛到。
  项沈氏气得嘴都歪了,大骂道:“好哇你个逆子!老娘也不用活一百岁,今儿晚上就从马车上摔死得了!省得天天替你这混蛋操心。我都死了,你哭三天三夜有个屁用?天下哪个父母不想儿女陪在身边?谁稀罕你来嚎丧?呜呜……不孝子啊不孝子!”
  项文龙拉过妻子的手轻拍着劝慰:“儿子也有苦衷,你就别难为他了。”
  又对项宝贵道:“行了,你娘也是一时心情不好,你去忙你的吧。只不过,后天清明上坟,你可一定要来。”
  “嗯。”项宝贵倒退两步,转身就走。
  他竟再没看一眼冷知秋。
  冷知秋心里一凉,失落又失望,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筷子,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
  ——
  当晚,冷知秋随着公婆一起上了马车,往苏州城里赶。二更未过,城门宵禁应该还没开始。
  而项宝贵却忙碌了一个通宵,直到两艘长尾船起锚离岸,隐入茫茫太湖晨曦。
  “少主,您什么时候走?”龚十二试探的问。
  “我暂时先不走。”项宝贵微微垂首,皱起好看的修长剑眉。
  “少主您要三思啊。皇帝未必真的病危,如果京中生变,我们要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龚十二很着急,恨不得给他跪下了。
  可项宝贵的神色却一点也不着急。
  “老皇帝数月之内必死无疑,何必惊慌?你们还是按原定的时辰离开便是,不要惊扰他人。我等夏七回来,顺便再陪家人几天。”
  转过身,他望向薄薄雾霭、水草苍茫处,疑惑的嘟哝了一句:“为何这些遗老遗少没完没了的冒出来?真烦人!”
  ——
  清晨,项宝贝一早就被表嫂叫走逛集市去了。
  表嫂很会说话,“明日踏青,换个衣裳行头,也就换个心情,说不定精神头好了,桃花运自然就开了,你那心上人啊,也许就会回过头来找你呢!哈哈。”
  这话说的项宝贝心花怒放。
  想想也是,孔令萧都回家那么长时间了,他那么散荡的性子,肯定早就不耐烦了,若是再逃出家来,肯定会到苏州。
  她拿出小镜子照了照,最近的确没怎么收拾,变丑了不少。于是兴致勃勃应了表嫂楼氏的邀请。
  用过早饭,冷知秋换了身出嫁时新裁的绸衫绉裙,到前堂候着公婆,出门做客,他们也要收拾一下换身体面些的衣裳。
  等到婆婆项沈氏一出现,冷知秋就两眼发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只见她满头金饰如黄菊坡、菜花地,一身赭红的贵妇襦裙绣满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还佩戴了一副自制的金丝霞帔。手腕上金的银的玉的戴得七七八八,十根手指有九根戴了戒指。走两步摇三摇,微微喘息,脸颊泛红,双眸熠熠闪闪,隐隐有些杀气。
  跟在她身后的公公项文龙则脸色苍白、眼神复杂,有些无奈,又有些懊恼。
  “小妹,别这样……”
  “我怎样了?”项沈氏瞪眼。
  项文龙知道劝也没用,只好仰起四十五度角的忧伤,望天叹息。
  冷知秋并不理解婆婆即将面对老情敌、老仇人的心情,她对婆婆的装束实在是无力吐槽。但公公劝阻都没有用,显然她也不可能劝动婆婆换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站在婆婆的立场随机应变了。
  三人还是坐马车出门,三爷爷驾车。
  这一家子人全都一早离开,就剩下桑柔和小葵两个丫鬟。
  桑柔见小葵守在二进大房门外,一会儿打扫,一会儿浇花弄草,一会儿洗衣服,忙得有条不紊、一丝不苟,但桑柔一靠近二进院落,她就戒备的瞅着,追问桑柔要做什么?要找谁?
  桑柔恼恨不已,冷冷道:“今儿天晴,主子过冬的衣裳该拿出来晒晒,不然碰上阴雨黄梅,可要霉坏了。”
  小葵抬起圆圆的大脸庞看天,皱起浓眉道:“今天这样的日头,晒不好冬衣,反而容易受潮。桑姐姐若是着急,不妨先将咱们做下人的衣服拿出来晒晒,等到清明后雨歇了,有了热辣辣的好日头,再给主子们晒,到时候也不会挤占主子们的地儿。”
  
  

☆、059 爱情真“伟大”

  “你!”桑柔板起脸生气。“我在这个家可是兢兢业业快十年了,主子从来不把我当下人看待。你才初来乍到,竟敢顶我的嘴?”
  说着,她冲过去要打小葵一巴掌。
  桑柔不敢对冷知秋动手,但面对身份比自己更逊一等的小葵——冷知秋的陪嫁丫头,不压着她,还能压着谁?将来老夫人要给项宝贵纳妾收房,这小葵就是她的竞争对手了!
  不过,看这小葵的长相,想跟她争姨娘的位置,那还差的远呐。
  小葵一把架住她的手腕,横眉怒目。她不擅巧言令色,但也不是任打任骂的受气包。她没做错、也没说错任何事,凭什么打她?
  桑柔一巴掌没打成功,更加激动,顺着脾气就发飙了:“好,你架子大哇,竟然还对我动手了,你那满腹诗书的主子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也是,主子水性杨花、心肠歹毒,教出的奴婢自然也就不守规矩。”
  “你嘴巴放干净点。”小葵咬着牙根怒道。
  说着摔开了桑柔的手腕,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活。
  桑柔被摔得倒退了两步,一个趔趄险险站定,脸色都变了。冷知秋这坏女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找一个这么孔武有力的丫鬟过来对付她!
  “桑姐姐,你怎么了?”
  一声惶急的询问响起,一双手扶住了桑柔的臂肘,那双手也许还不够宽厚有力,但足以支撑起一个奴婢的天空。
  桑柔两眼狠狠一眨,泛着泪花转头。“小野,你怎么来了?我没事……”
  来人正是冷自予,原名张小野,项宝贵的表弟,冷知秋的干弟弟。不过,他跟谁也不太亲,只和桑柔一条心。
  “还说没事,你又哭了!”冷自予皱眉,脸色发青,眼睛四顾一看,只有小葵在场,“你欺负我桑姐姐了?”
  小葵惊诧不已,怎么小姐的弟弟会和桑柔这么亲密?那平日里闷不吭声的少年,此刻阴森森咬牙切齿的模样,真有些吓人。
  “奴婢见过小爷。奴婢在这里洗衣服,不曾招惹她。”
  “是啊,都是我不好,多事去提醒什么晒霉,反倒把小葵姑娘给惹恼了。”桑柔委屈的小声道。
  哎呦,她真是太委屈了!
  这话一说出来,小葵气得扔掉了手里湿哒哒的衣物,准备理论,冷自予更是一把握起拳头,一个箭步冲到小葵面前,抬起拳头当胸就是一击。
  小葵还没来得及反驳,已经被这一拳打得两眼发黑,一屁股坐倒在地。想不到冷自予细瘦细瘦的,拳头竟然这么厉害,就算她自小吃苦惯了皮糙肉厚,也经受不起,当下闷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冷自予还嫌不够解气,一脚踢在小葵肚子上,差点没把她踢飞起来。
  “唔……”小葵的脸色瞬间白了,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桑柔一看冷自予下手没有轻重,也有些慌了,忙拉住他道:“小野,小野,你别这样,万一打伤了她,你姐姐要生气的。”
  冷自予哼一声,道:“上回她害你着凉,病得要死要活,我就想揍她,看在她是我姐姐的份上,饶了她一回。这回又让小葵欺负你,她要是生气,你就让她冲我来!我揍不了她,还不能教训她一个丫鬟?!哼!”
  桑柔眼珠子瞟着小葵,见她脸色不好,忍不住埋怨冷自予:“你要教训便教训,但下手也该分个轻重,万一打死了这小丫头,你也担待不过去。我才多大点事,也值得你发这么大脾气?”
  冷自予不以为意,根本不管地上爬不起来的小葵,只顾情急的抓住桑柔的双臂,切切的道:“桑姐姐,在这个世上你是最重要的,谁也不能欺负你。我只盼着,你什么事都顺心顺意,不要为了宝贵表哥,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这样你会辛苦,我也会心里难过的,就像上次你撒谎……”
  如果要得到一个人的爱,就用尽手段、费尽心思,然而结果未必好,那又何苦来着?冷自予希望桑柔能够如愿以偿,得到表哥垂青,但不希望她为了这个目的走太偏,如果需要的话,就让他来出力担责任吧。
  桑柔惊慌的捂住冷自予的嘴,不让他提上次撒谎的事,“小野,别提了好吗?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冷自予捉住她的手紧握住,悄声道:“我新认的爹总逼我读书识字,动不动就发脾气,我今儿是偷偷溜出来的。”
  ——
  再说项文龙夫妇携着儿媳妇到了钱府,下得马车。
  那钱府真正阔绰气派,园林府邸占了一条街都不止,正南门高盈丈许,雕栏玉柱,阶下盘踞着一对石狮子,耀武扬威。
  守门的有八个彪形大汉,正当中站着一个山羊胡子、师爷模样的人。
  “你们,找谁啊?”山羊胡子斜着眼,慢悠悠阴阳怪气的喝问。
  项文龙背抄了手不睬这刁奴。
  项沈氏咕噜噜翻喉咙,翻出一口唾沫来,“呸”一声吐在阶前,顺便送了山羊胡子一个大大的白眼。
  明知故问,狗眼看人低——这下贱的德性,完全符合钱府的特征。
  山羊胡子弹出眼珠子,盯着地上那口唾沫,脸部肌肉直抽抽。
  “你、你、你这粗俗的泼妇!”
  “唷,满苏州城谁不知道我沈小妹就是这么粗俗,就是个泼妇,你搞得像从没在苏州呆过似的。”项沈氏把水桶腰一叉,“老马会识途,好狗不挡道,莫装眉高眼低,小心要被雷劈。你家主子发帖请菩萨,你这狗奴才疯咬个什么劲?”
  说着,项沈氏就把那大红烫金帖子扔在了山羊胡子的脸上。
  “你、你、你……”山羊胡子气得胡子乱抖,你了半天,也没找出词儿来。
  冷知秋觉得挺开眼界,原来有的人就是该骂,如此教训那看门恶奴,倒也爽快。
  正热闹,两顶厚绒顶珠的软轿也到了门前,当先的一顶“唰啦”挥开帘子,一个妇人的声音清冷威严地喝斥:“老金,做什么让这大门前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这声音一响起,项文龙和项沈氏顿时变了脸色。这么多年过去了,尽管听说她过得有些狼狈,却原来说话语气半点没变,还是那么骄傲,凛然高贵。

☆、060 门口相遇

  这声音一响起,项文龙和项沈氏顿时变了脸色。这么多年过去了,尽管听说她过得有些狼狈,却原来说话语气半点没变,还是那么骄傲,凛然高贵。
  山羊胡子老金忙迎到轿前,躬身回禀:“大夫人,他们是老爷今日邀请的西城项家人,不识好歹的紧,尤其是那个泼妇,刁蛮无礼。”
  轿子里一阵沉默,本来伸出一半的脚也缩了回去。
  后面轿子里的人倒先下来了。一个相貌俊秀的女子搀扶着一个满身绫罗绸缎、富态的中年妇人,身旁还跟了两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
  老金立刻堆满笑容作揖打躬。“胡太太、奶奶,一向可好?”
  “好什么呀?这阵子万岁爷龙体不安,我家老爷也是万岁爷他老人家的臣子,没一天不担忧操心的。他不安生,我们这些女人也安生不了。”胡夫人拿捏姿态的长吁短叹。
  “是是,胡大人一方父母官,忧国忧民,小民奴才们哪里能够体会其中辛苦?太太、奶奶快请里面喝茶。”老金点头哈腰不已。
  胡夫人却不立刻进大门,而是叫软轿先进去候着,她和儿媳妇走向项家三口,眼眶慢慢睁大,一惊一乍的拍胸口道:“哎哟天爷爷,我道是看花了眼,看见什么唱大戏的草台班子,原来是种花的那位大姐儿,你这是把全部家当都穿在身上了吗?”
  项沈氏一瞪眼要发飙,被项文龙拉住,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只好狠狠跺了一脚作罢。
  “嘁,低门小户,就是上不了台面呢。”胡家儿媳妇“噗嗤”一声笑出来,娟秀的脸庞上,写着深深的“鄙夷”。
  “既然我们是低门小户上不了台面,却不知钱府为何将两位贵人与我们项家同一天、一块儿请来做客?”冷知秋淡淡反问。
  胡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扭头训斥儿媳妇:“没事就少说话!”
  胡家这对婆媳,互相搀扶着,做出亲密无间的样子,仔细一看却不难发觉,两个女人的身体都是僵硬疏离的。
  冷知秋站在项沈氏身后侧,疏疏淡淡,但二人的神色却很自然。
  胡夫人的注意力从项沈氏身上转移到了冷知秋。听说项家娶了个识文断墨的儿媳妇,相貌一等一的好,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真人竟比传说的还要出众风流!
  不怪传闻不够详实,只怪语言太苍白,实在难以描绘冷知秋的风采之十分之一。和冷知秋相比较,自家儿媳妇顿时就成了烂菜帮子——不值一看呀!
  “这莫不是……冷景易先生的闺女,知秋?”
  冷景易在给胡夫人的独子胡登科做西席,胡一图因为孔令萧的缘故,对冷景易十分恭敬客气,所以,胡夫人自然也不敢低看了冷知秋。
  冷知秋给胡夫人施了个礼,答道:“是的,妾身现在是项家的媳妇儿。”
  听她特意点了“项家儿媳”这层身份,胡夫人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刚才嘲笑项沈氏,等于也坏了冷知秋的面子;坏了冷知秋的面子,也就影响了冷景易和胡家的良好关系。
  “呵呵,乖孩子真是秀气,嫁进项家也有个把月了吧?”胡夫人讪讪笑着。
  “两个多月了。”冷知秋纠正。
  “哦,日子过这么快呀!哎,也是呢,明儿就是清明节了,今年该在夫家祭祖吧?”胡夫人端详着冷知秋的一言一行,暗叹不愧曾是御史之女,端庄大方,即使衣饰简单,气韵却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稳。
  “正是。”
  “哦,不过……听说你那夫婿常年在外,你一个人归宁,又要孤零零陪着公婆去祭祖,真是蛮可怜的。”胡夫人半真半假的拉过冷知秋的手轻抚着,“手生得真细致,白白嫩嫩的,原该是个有福气的人,唉,可怜的孩子。”
  她那一脸慈爱同情,让冷知秋浑身难受,更让项沈氏火大得不行。
  “胡夫人你站外面说了这么久的废话,口渴不渴?赶紧进去喝茶吧,别人还以为我这小门小户人家脸皮厚,非要攀高门,拉着胡夫人聊家常呢!你说我们怎么担当的起?”
  官太太又怎么了?她沈小妹从来就不怕死!项沈氏一把扯回冷知秋的手。
  “放肆!”胡夫人恼羞成怒。
  平日里贵妇人们聚一起,哪个不是把她围在最中间吹着捧着?这项沈氏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真是可恶。
  项文龙一看官太太真生气了,怕她翻脸欺负妻子,忙道:“胡夫人,内人说话直率,不过也有三分道理。您是官亲,堂堂知府夫人,封了诰命的,站在大门外这许久,于礼不合,有失钱府待客之道。您还是先进去吧?”
  听到他这把语气温和、吐字悦耳的男中音,再加上那儒雅明秀的外貌,胡夫人也气不起来了,悻悻然扭身带着儿媳妇进了大门,又坐上软轿,直接抬到了园中设宴的花厅前。
  这时,前头轿子里的那位“大夫人”终于还是迈下了软轿,身形娇弱,看着似乎久病缠身,老金立刻上前搀扶,她低眸也不看项文龙和项沈氏,只在经过冷知秋身旁时,不期然的突然锐利一瞥,正对上冷知秋也转眸看她,两人都不由一怔。
  那大夫人自然就是沈芸,项沈氏曾经的嫡姐和老情敌。
  当沈芸看到冷知秋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时候,青春年少,漫卷诗书,眼睛也是那样澄澈如水……然而,所有的青春年少都只是一场傻兮兮的梦而已,等到不得不面对利益、人情世故的考验,谁能遗世孤立?谁能免俗?
  沈芸冷笑一声,眼尾闪过一抹寒凉,与冷知秋擦肩而过。
  冷知秋凝视沈芸的背影,眉尖不由轻蹙。她以为所谓“贱女人”会是飞扬跋扈、气势凌人的,不料看着气质倒有三分和自己相像,难怪婆婆那天早饭时会莫名其妙拿她来呛公公。
  此时此刻回想项宝贵说“贱女人”时的表情,她突然觉得如芒刺在背。
  “哈,文龙,那女人居然看都不看你一眼,做得真够绝的啊。”项沈氏恼恨不已。
  “她早就和我没有干系,看我做什么?”项文龙苦笑一下,轻拍着妻子的肩道:“只是她身为你的姐姐,待你却如此刻薄无礼,我想着,咱们也不必进去赴宴了,甚是无趣。”
  
  

☆、061 以德唬人的钱多多

   “哈,文龙,那女人居然看都不看你一眼,做得真够绝的啊。”项沈氏恼恨不已。
  “她早就和我没有干系,看我做什么?”项文龙苦笑一下,轻拍着妻子的肩道:“只是她身为你的姐姐,待你却如此刻薄无礼,我想着,咱们也不必进去赴宴了,甚是无趣。”
  “不行,儿子说了,我们该去,还得高高兴兴进去,专门气死姓钱的一家子贱人!”项沈氏犯了倔。
  冷知秋旁观者清。目前看来,婆婆这身底气不足、滑稽有余的打扮,显得过分在意对手,这就已经输给了沈芸。人家已经用“无视”直接狠狠践踏了项家人的尊严。
  真想“气死”对方,恐怕还得进一步探究其隐藏在表面风光下的弱点。
  “公爹,姆妈,我们一家人行得端坐得正,是钱府邀咱们,就算是鸿门宴,不赴约也是不行了。”
  项文龙想想只好点头。
  ——
  宴席设在东园近南门的花厅,倒也不远。
  小厮领到门外,高声禀道:“客人到了——”
  厅内喧哗顿时沉淀下去,随之一个粗犷的男子声音哈哈大笑道:“稀客啊稀客!来来来,我的夫人,随我一起迎接故人。”
  沈芸的声音冷冷道:“妾身旧疾发作,疼痛难忍,不方便去迎。”
  “啪!”是杯子砸碎的声音。
  “啊!”是沈芸痛呼的声音。
  项文龙的眉不由得一跳。
  没一会儿,钱多多紧攥着沈芸的手腕,大步走了出来。后者踉踉跄跄,脸色苍白。
  这位钱多多,继承了祖上中原黄土农民的宽额四方脸,又有着父辈行军打仗的冷硬五官,面皮粗糙,牛高马大,瞪起眼就像两只铜铃一般。
  真没想到,苏州首富,一介商人,竟然生了这么个长相。
  钱多多还有个习惯,喜欢竖着大拇指,用拇指上的扳指使劲磨那粗糙的面皮,一边磨,一边斜着眼睛精光闪闪的看人,直把人看得头皮发麻。
  此刻,他就盯着冷知秋看,嘿嘿怪笑着。
  冷知秋往婆婆身边靠了靠,垂眸暗暗吸气。早知道这钱府不是好地方,但压力似乎才刚刚开始。
  “可以啊——行啊——有你们的啊!”钱多多先来了一串赞叹,“哪儿拐来这么个小美人?我那宝贵侄子艳福不浅呐!”
  他那淫亵的目光在冷知秋脸上转了一圈,就开始往胸口腰肢上到处流连。
  项文龙和项沈氏同时往前一站,挡在儿媳妇前面。
  “钱多多,你今天摆下鸿门宴,所为何事?还是爽快些直说吧。”项文龙有些愠怒,眼角目光注意到沈芸别开的脸隐隐有些泪痕。
  “什么鸿门宴?说的那么难听,我钱多多向来是以、德、服、人。”钱多多说完,哈哈一笑,一把挽住项文龙的手臂往里拉。“来来来,我们也算是连襟,对不对?不要这么生疏嘛,这么多年不来往,我是难过得饭都吃不香啊!”
  就这么进了大厅,两个男人先拉扯着落座。
  “你看看啊你看看,我专门请了苏州最好的厨子做了这一桌子好菜,可我吃着就是没什么滋味呀,你说这是为什么呢?项老弟,我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哟,实在是我们这么多年亲戚不走动,我心里难受啊!”
  这话真是感天动地。
  项文龙和项沈氏却脸都黑了。
  “你是没拿到我那五亩园子的地契,才心里难受吧?”项沈氏白了钱多多一眼。
  钱多多磨着脸皮,抽着嘴角斜睨项沈氏,一个劲儿摇头,又凑到项文龙耳边小声道:“不是我说,项老弟,你娶的这老娘们真不上档次,跟我的夫人比差远了。你知道芸儿的滋味有多销魂吗?嘻嘻。”
  这声音很小,但又足够让四周的人都听见。
  立刻有三个人差点吐出血来。项文龙、项沈氏、沈芸齐齐捏住面前茶盅,指节泛白。
  一场好戏可便宜了胡夫人和她的儿媳妇。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笑意在两双八卦的眼里来来去去,无声交流。
  除了这些人,这花厅里还坐了另外一桌女人,简直堪称奇观。
  从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到苦大仇深的小白菜,总共十二个,坐在一起,神色各异。
  冷知秋被其中一个女子吸引了注意力。那女子在众多莺莺燕燕中很特别,因为她长相普通,面黄肌瘦,竟穿着粗布衣裳,混像个下处干活的仆妇。
  “哎,那个小美人儿,别光站着啊,快坐下嘛。”钱多多大声招呼。
  冷知秋抿唇不语,避开钱多多的视线,捡最远的位置去坐,走过胡家儿媳身侧时,一只脚突然伸出来,她略一顿便跨了过去。
  胡家儿媳一撇嘴角,失望的缩回脚。
  冷知秋坐定了,微微吐口气。没想到钱府的人还没“出脚”,倒先露出一个路人的尾巴,这胡知府的儿媳看来是卯上她了。
  “姓钱的,嚣张完了没?你有什么脸嚣张?你这家业是打哪儿来的,大家都明白。你再看我和文龙,我们经历过从有到无,如今再从无到有,一点一滴都是亲手打拼来的。”项沈氏晃着两手珠宝自豪的道。
  这满手珠宝都是项宝贵孝敬的,不过,儿子的当然就是项家的。
  钱多多磨着脸皮的拇指顿住,目光凶狠的瞪向项沈氏。
  “你一个小小苗园能赚这么多家当?哼!三年了,我扣着那丑女人三年,给她吃给她穿,你们居然就是不上门求我,真好耐心啊。项老弟,小姨子,你们说,你们沈家庄那五亩地真的只是苗园吗!?”
  “我的园子就算是聚宝盆,又关你什么事?”项沈氏毫不相让。
  “哈,哈哈!好,老子先让你们看场好戏,再来说关不关我的事。”钱多多怪笑起来。
  看好戏?
  “你要干嘛?”项沈氏戒备的瞪住钱多多,一把握住项文龙的手,又要去抓儿媳的手,才发现她坐得有点远。“那个知秋,你过来,我们准备回家!”
  此刻,她就是护小鸡的老母鸡,丈夫和儿媳都是她下意识要保护的人。
  钱多多磨着脸皮诡笑。
  
  

☆、062 现世报

  “来人,把十三姨太给我送到隔屋。”
  两个粗壮的家丁立刻去扭推邻桌那个粗布衣、面黄肌瘦的女子。她睁大眼睛惊恐的大叫:“不、不,救命啊——”
  尖叫声随着被拖走的身躯渐弱。
  “钱多多,朗朗青天,这么多人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项沈氏咬牙问。
  “怎么?担心了?三年都憋得住,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狠心。尤其是你,小美人,好好瞧着,嘻嘻。”钱多多盯了冷知秋一眼,便转入隔屋。
  胡夫人问沈芸:“沈氏,你家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好歹她也是堂堂知府的官太太,总不能让人在眼皮底下杀人吧?
  沈芸的脸色有些苍白。
  默了一下,她才语气冷淡的道:“我家老爷教训一个不守规矩的侍妾罢了,朝廷律法没禁止这一条吧?”
  项沈氏鄙夷的哼一声,贱女人就是贱女人!钱多多如此待她,却还死守着那点门第面子。她到底有没有心肝?有没有爱恨?
  眼角扫过冷知秋,见儿媳妇正皱眉不知在想什么,暗叹:这也是个没心肝的女子!
  胡夫人稍稍放心,脸上挂着好奇和尴尬的纠结。“噢,这样啊……”
  却听隔屋哭喊不断,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随之又响起“噼啪”的皮鞭声。
  项文龙皱眉猛站起身。
  “不能让惠敏这么受罪。”
  他冲到隔屋前,使劲推门,却发觉闩死了,急得只好踢门怒斥:“钱多多,你有没有廉耻?如此对待一个无辜弱女子,算什么男子汉!?”
  项沈氏拉住他跺脚。“文龙,怎么办?要不……”权且把地契交出去?
  夫妇俩的心像在油锅上煎熬,互相瞪着,手足无措。
  那皮鞭每响一下,惨叫声传来,冷知秋就忍不住浑身一抖,手心湿凉,全是冷汗。
  不管项家有什么苦衷,她是答应了沈天赐的,人一定要救。
  “公爹,姆妈,我们赶紧走吧。我们走了,钱老爷的戏就没人看了。”冷知秋对项文龙夫妇小声道。
  没有观众,钱多多自然也就收手——他叫项家来做客,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项文龙和项沈氏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想走却挪不开脚步,人心是肉长的,听着隔屋声声惨叫,他们怎能走得安心?再这么下去,他们简直要疯了。
  钱多多好一招毒计啊!
  冷知秋附在项沈氏耳边耳语:“姆妈,惠敏表舅母对姓钱的有用,她不会有性命之虞。我有对策让钱多多放人,为了表舅母好,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项沈氏吃了一惊,看看儿媳妇,将信将疑。
  正犹豫间,隔屋门被踢开,一个浑身是血的裸体女人被皮鞭缠着脖子扯出门来,脸都胀成了紫黑色。
  “啊——!”顿时,花厅里满屋子女人吓得尖叫不止。
  冷知秋目瞪口呆,吓得差点晕过去。她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人体,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再加上不着寸缕,伤口一览无余,更显得触目惊心。
  她还没注意到惠敏的下身正汩汩流着鲜血,项沈氏已经一把捂住她的眼睛。
  “姓钱的,你就是个畜生!”项沈氏痛斥。
  胡夫人也脸色发青。“钱老爷,教训侍妾也该有个度,你这是把她往死里打么?人命关天,快松了你那皮鞭子!”
  钱多多倒是松了皮鞭。
  惠敏立刻拉风箱般吸气、咳嗽,嘴里破碎而嘶哑的冲项沈氏喊着:“姐,救救我,救我出去……”
  好惨。
  闻者落泪,听者动容。
  项沈氏捂着冷知秋眼睛的手直哆嗦。
  “怎么样?项老弟,小姨子,哦,还有小美人儿,钱某人的侍妾给你们助兴演戏,够不够卖力啊?”钱多多得意的笑。
  项家夫妇目眦欲裂。“卑鄙无耻!”
  “什么?我卑鄙无耻?呐,今儿特别请了胡夫人来做个见证,我钱某人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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