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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读人家[科举]-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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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万达笑道:“正是。我那内人有个小妹,特别机灵可爱,整日和她两个姐姐提起你这个山都乡的神童。如今你果真被举荐入县学了,我是一点也不意外。等到了海阳,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府学找我!”
  林蓁谢过了他,感叹道:“哎,上一次去海阳,还是两年多前的事情,想不到呀,这一转眼,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宁王叛乱,先皇驾崩,兴王即位……咱们作为读书人,最期望的就是天下大治,国泰民安,老百姓不再受这些折腾,能早早过上平静富足的日子……”
  翁万达听了,却愤愤的长叹了口气,道:“如今这海阳县,可不像从前那般安宁了!你不知道,就从两三年前开始,那些什么佛郎机人贿赂了镇守广东的太监,还跑到京城朝见了先皇,把个什么阉人叫做亚三的留在先皇身边供他取乐。正因为有了先皇的庇护,这几年,佛郎机人在咱们这沿海一带烧杀抢掠,拐卖人口,无恶不作,还占了个岛广筑堡垒,修建工事,你说,在咱们大明的土地上,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若是新登基的这位皇上圣明,就赶紧派兵把他们通通赶走,我翁某虽然是个书生,但也愿意出一臂之力!”
  林蓁听了,心中愕然,当时在李知县和薛大人面前,他戳破了佛郎机人冒充满剌加人的阴谋,本以为他们会被就此赶出明朝的海域,谁想到,他们居然买通宦官,在广东各地合法的住了下来。还好,上次由于他在县衙里的义举,他的属性1和属性4都升级了。对于属性1,林蓁提出的希望是学一些基本的葡萄牙语。而对于属性4,他心中了然,知道这属性可以让他认识到更广阔的世界,便提出要看一看当今各个国家的局势。
  有了这些知识,他坚信,自己虽然不能马上动手把葡萄牙人赶走,但也有了足够的资本和他们较量较量。眼前这位翁秀才显然也是位能人志士,林蓁愿意和他分享自己从系统那里学到的东西,于是,他对翁万达说道:“翁兄所言不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把他们赶走之后,咱们大明朝该怎么办?是紧守国门,坚决不和他们来往吗?”
  翁万达闻言一愣,道:“这个……似乎也有些不妥……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不知道他们的底细,这着实让人不安呐!”
  林蓁赞许的点了点头,道:“翁兄有所不知,小弟在兴王府中,曾经观览过一本奇书,说的是这世界诸国之事,你若是感兴趣,咱们这一路上我就给翁兄讲讲,就算是排解一下旅途的乏闷,如何?”
  翁万达自然知道林蓁在兴王府做了两年多陪读,他不顾林蓁比他小了十几岁,对林蓁打了个躬,道:“愿意请教。”
  林蓁赶紧道了声不敢当,然后,两人一边慢慢往前走,林蓁一边开口讲道:“翁兄你可知道,那佛郎机人是从哪里来的?”
  翁万达:“……呃……这个……莫非是从《山海经》中所记载的鸟鼠同穴山那里来的……?”
  林蓁摇摇头,停下脚步大致在地上画了一画,然后指着其中一块地方道:“欧洲,他们是从这块叫欧洲的土地上来的。他们到咱们大明来的商路本来一共有三条,不过如今他们已经制造出了能远航的船只,靠着从咱们中国流传过去的司南(指南针),开辟了新航道,能从海上航行到咱们大明来了……”
  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说,林蓁所言令翁万达惊异不已,然而,亲眼见过葡萄牙人停靠在岸边那庞大的帆船的他,一点也没有怀疑林蓁的话的真实性。两人来到海阳的时候,翁万达感慨万千,道:“听君一席话,胜过我翁某过去读了这二十几年的书!我先送你到县学安顿下,等过几日,我再去县学里寻你,听你把这什么‘航海大发现’讲完。”
  将林蓁送到县学门口,两人道别之后,林蓁刚转头想走,翁万达忽然又把他叫住,对他说道:“我有个好友,姓陈名一松,字宗岩,也是你们海阳县人,他和我是两个同年——我们都是弘治十一年生的,又都是正德十四年中的秀才。你待会儿瞧见一名个子高高瘦瘦,斯文白净的秀才,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林蓁忙点头道谢,辞别了翁万达,走进了海阳县的县学。这是他先前没敢想过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从前他又何尝想过自己能与一个将来会当皇帝的人朝夕相处呢?世事多变,很多时候人真的没法料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但只有不断提高自己的本事,才能在这个充满了变数的时代好好生活下去,尽可能的发挥自己的作用!
  林蓁将县里、镇里、乡里开具的文书给门房看了一看,门子虽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入学,有些惊讶,但见他手续齐备,便将他领了进去。这海阳县的县学修得不错,进门后一道石坊,后面即是半月形的泮池。一般中秀才之后方可“入泮”,但林蓁是被破格提拔入县学的,他心中想道,没戴头巾就过这泮池的,估计只有他一人了吧。
  此时刚过正午,县学里的秀才们正在休息,他们听说今天来了一个十岁出头的“神童”,还是陪当今新皇上读过书的,纷纷出来观看,看的林蓁有点手足无措。好在海阳县学就读的秀才不多,而且秀才们也并非天天在县学里读书,所以跑出来的也只有十来个人。林蓁略略扫去,果然看见一个高瘦文静,长得挺白的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他估计这就是翁万达的那位朋友了。
  这些秀才们都好奇地走上前来,和林蓁搭话,林蓁则与他们依礼相见,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有人见他年幼,笑着问道:“你修的是什么本经呀?”
  林蓁道:“我们那里本经多选的是《诗经》。不知咱们这县学里平日教那一经更多些?”
  那人不答,而是又故意指着林蓁身后的泮水考问他道:“那你可知道为何入泮又叫做采芹?”
  林蓁笑道:“这是出自《诗经》,‘思乐泮水,薄采其芹’,对吗?”
  众人见他年纪虽小,却举止稳重,知书达礼,长得也很俊秀,十分招人喜爱,便帮他拿过行李,拉着他的手把他引入了先生的斋房里。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充实而平静,由于明年四月提学官要按临潮安府主持道试,同时考察诸生功课,也就是在选拔新秀才的同时,还要考一考这些如今已经入学的秀才,给他们分出等级,排定名次,以便分发国家俸禄,淘汰那些不合格的人员,选出其中优秀的去参加下一步的乡试。所以现在县学诸生学习的压力一点也不比林蓁小。而林蓁自然是全心全意,为明年的道试做起了准备。
  不过,社学里的大部分人对林蓁都很友好,尤其是那位陈一松陈秀才,虽不像翁万达那么慷慨豪爽,却也是满腹经纶,为人和气大度,对林蓁关照有加,林蓁很快就和他成为了朋友。
  这些人中,只有一个和林蓁不甚和睦,那就是曾经教过他的林先浩。叶桂文为父亲守丧结束,已经回到社学里教书,林老爹终于送走了林先浩这尊瘟神,林先浩也为了准备明年科试,跑回县学温书来了。他整天见了林蓁就冷嘲热讽,林蓁只做没有听见,这种无视却叫林先浩更加怒不可遏,动不动就在先生面前说林蓁的坏话。
  县学每月都有朔望考,这天正是月末,考试完毕,秀才们三五成群,相约着去县上酒楼喝一杯。这样的好事林蓁却因年纪太小没法参与,让他多少有点失望。陈一松见状,便对他道:“这样吧,咱们去府学找翁兄,我们带你到码头那边吃点海阳小吃,怎么样?”
  林蓁对他们天天把自己当小孩看有点无奈,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吝表现出一个孩子应有的欣喜,使劲点头称好。陈一松一笑,带着林蓁往外走去。
  另一位家住海阳县里的秀才在一旁听了,提醒他们道:“宗岩,你要小心点,我听说最近有好几个孩子……”说罢一指林蓁,“像阿蓁这么大的,都在码头附近不见了,你可得把阿蓁看好了啊!”
  宗岩是陈一松的字,他听了这话之后眉头一皱,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官府也不管吗?”
  那秀才叹一口气,道:“自然是派了衙役日夜巡查,没有找到线索,也不能随便抓人呀!哎,不管怎么说,你多注意些就是了!”
  陈一松谢过了那位秀才,对林蓁道:“这事听起来有些蹊跷,走,咱们先到府学找仁夫去!”
  仁夫是翁万达的字,林蓁早已习惯了他们这样的互相称呼,他刚入县学不久的时候,县学里的教谕也问过他有没有字,毕竟他入学之后,就不能再直呼其名了。林蓁原先在社学里年纪太小,本来是没有的,但是在兴王府的时候,他为自己取了字:“维岳”,出自《诗经·崧高》中的头一句:“崧高维岳,骏极于天。”形容的是山峰高耸入云的壮观景象。林蓁当时想,自己将来是要科举做官的,就算是取个平步青云的好彩头吧。谁知到了县学里,大家因他年幼,还都叫他“阿蓁”,他的字反而少有人知道了。
  林蓁也有一阵子没见过翁万达了,心中颇为想念,便和陈一松一起加快脚步,往府学走去。其他的秀才也纷纷离开了,只剩一个林先浩无人愿意与他为伍,他心里有气,口中骂骂咧咧的道:“哼!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连科场还不曾进过一次,就敢厚着脸皮在县学里拉帮结派,欺负我一个,最好是让人贩子把他拐了去!”
  说着说着,忽然旁边巷子里冒出一个人来,将他拉住了,笑着道:“这不是林秀才么?你方才说的小崽子,到底是谁呀?”
  林先浩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踉跄,和那巷子里的人撞在一起,正好脑门磕中脑门,两个人顿时痛的呲牙咧嘴。林先浩刚准备扯开嗓子和对方吵上一架,定睛看去,惊讶的道:“哟,这不是程家老二嘛,这么些日子没看着你人了,听说你阿母病的厉害,怎么不见你回去瞧瞧?”
  说罢,又细细打量了程老二一番,见他穿着一身绸缎,腰里不伦不类的系着一条皮革带子,上面叮铃咚隆的挂了各种稀罕玩意儿,大热天的,他脚上还登着一双皮靴,样式也颇为奇怪,但倒是显得挺富贵的,林先浩先是一愣,马上便改了腔调,呵呵笑道:“看你这样子,是发达了?”
  程老二一张晒得黝黑的脸上笑出了几道褶子,好像一块被烧裂的黑炭。他对林先浩说道:“走,我请你去吃一顿酒,我如今呀,在佛郎机老爷们的大船上当差,他们出手阔绰的很,小弟我确实也跟着赚了不少银子!对了,我倒有一件事,想跟林秀才打听打听,是关于我那不知好歹的小侄子……”
  正所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林蓁和翁万达、陈一松等人一见如故,这程老二和林秀才也是相见恨晚,林秀才急急凑到程老二耳边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说的程老二喜出望外,连声道:“既如此,我还是先去那边准备准备,林秀才你放心吧,我一定让那小子从海阳县消失!”
  这边林蓁和陈一松到了府学,却听说翁万达家中有人前来探望,他已经回到他在海阳县的住处去了。原来翁万达虽然家境清贫,但自从两年前考中了秀才,也带着母亲和他的娘子来到了海阳县居住。于是两人又掉头赶往翁万达的家中,一路上经过闹市,竟然与几名身着异服,人高马大的佛郎机人擦肩而过,那几人虽未骑马,手里却挥着马鞭子,极为嚣张,用生硬的官话喊着:“嚷(让)开!嚷开!”其余商贩赶紧往两旁退去,还是有人的货物不小心被他们撞的撒了一地。
  陈一松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拉着林蓁转过几道街巷,来到了翁万达家里。翁万达只租了一座小院,里面两间房屋。林蓁随陈一松走到院子门口,却听里面传来了女子清脆的说笑声。
  那声音有些耳熟,陈一松叫开门之后,里面的人往外一瞧,马上惊喜地喊道:“阿蓁,是你来啦!”
  林蓁抬眼看去,原来是月儿。她一身男孩儿装扮,看上去十分清秀可爱。林蓁也有些意外,问道:“月儿,怎么是你?”
  翁万达此时迎了出来,告诉他们,月儿来看望她的姐姐,不过他说的时候,却笑着看着林蓁,道:“只是从刚才起,她就一直想让我带她去县学看你,她姐姐同她打趣,道:‘你究竟是来看我,还是来看阿蓁的?’”
  林蓁临行之前,曾经去孙家拜访过一次,和月儿见过面。这次从兴王府回来,月儿对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不,又有点不太一样,林蓁一直忙碌着,也没有来得及细细琢磨,这时候两人再次相逢,他心中还是很高兴的,于是便走进院里,见过翁万达的家人,然后和月儿两人坐在一起聊起天来。
  这时候,陈一松也已经坐下,和翁万达说起了从县学那位秀才那里听到的事。林蓁听了,起身对他们道:“说起此事,我倒是想去码头那里瞧瞧,看到底是谁如此丧尽天良,拐走别人家的孩子,害的一家人骨肉分离!”
  此时天色还早,三人便决定去离码头远些的一家颇有名气的酒馆吃点东西。月儿听了,执意要一同前往,说是从未曾进过海阳县城中的酒馆,她姐姐自然不太同意,月儿便撒娇道:“阿姐,再过几年,我若是嫁人了,这些地方不就更去不得了?就让我去看一看吧!”
  翁万达的娘子心一软,便道:“那好吧,不过你一定要早早回来……”说罢,又嘱咐与月儿同来的那两名家丁,道:“看好了小姐。”那两人齐声应下,便跟在月儿身后一起出院子去了。
  他们几人一同走向那家酒楼,林蓁俊雅,月儿秀美,一路上引得不少人侧目相看,纷纷道:“谁家的两个长得这么好的孩子哟?”月儿毕竟出门少,还有点不好意思,小脸红红的,林蓁便和她说些县学里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很快月儿又恢复了平时有说有笑的模样。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那家酒馆,几人要了个楼上靠窗的座位,上去坐好之后,陈一松吩咐店家备好菜肴,又为两个孩子点了些甜汤点心,四个人便在那里坐着说话。翁万达道:“我看那拐卖小儿的事,肯定是那些番贼做的!要不为何正好这几日他们的船来了,这儿的孩子就少了几个呢?!”
  林蓁也道:“确实如此,方才在街上我们遇见那几个佛郎机人的时候,他们就一直盯着我瞧,不仅是我,那相貌周正些的孩子,他们都要多看几眼,所以多半与他们有关。只是不知道他们把孩子关在何处,又该如何解救?”
  陈一松沉思片刻,问道:“他们拐小孩子做什么?”
  林蓁道:“他们是海盗,做的就是这些勾当,我估计他们可以卖给附近其他国家,换取他们想要的黄金。或者是像那什么送到先皇身边的亚三一样,教他们说佛郎机话,然后想方设法为他们办事……不管怎样,咱们都得阻止他们。”
  林蓁往远处望去,他们为了安全起见,没有到码头四周去打听情况,在这里只能远远看到波光粼粼的韩江支流的江面。水天相接处白云袅袅,一片湛蓝,如此平和的景象下,却掩藏着种种不安定因素。林蓁暗自琢磨,待会儿是不是把月儿先送回去,然后叫上另外两人去四处查看查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说话间,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一圈围碟,说好了陈一松做东,他家境宽裕些,点的尽是海阳有名的各色卤味冷盘,蒸鱼腌蟹,还有数样甜品。店家上齐了菜,又给翁万达和陈一松两人斟上江浙的好酒,垂手站在一边等待吩咐。陈一松对他道:“你先下去吧。”那人方才夹起端菜的木盘,走出去了。
  这屋里的人们正吃着,楼下却又走上几个怪模怪样的人来。那店家刚要上前招待,其中一人却上前塞给他一小粒碎银子,低声问道:“你这里是不是来了几个带方巾的秀才,还带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的?!”
  那店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刚想转身安排他们坐下,再一回头,却见那几人匆匆下楼去了。他心中纳闷,到门口张望了一回,似乎看见了一个佛郎机人高高的背影,这下子他可吓了一跳,赶紧把店门掩上,进来继续忙活生意了。
  等林蓁他们用过了饭,走出这酒楼,林蓁便想先把月儿送回翁家。月儿一开始不肯,后来见林蓁坚持,只得答应。谁知刚走了几条巷子,月儿却忽然有些腹胀,随行的都是男子,只能等在巷口,让她去找个地方方便。林蓁亲自先去看了一看,见那巷子里也没什么别的出口,便叫家丁守住巷口,他们三人等在一边,结果半天过去,里边却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呼喊,林蓁一惊,也不顾男女有别,几步跑了过去,再往里一瞧,月儿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林蓁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道:“月儿……月儿呢?!”
  外面的人此时也一齐冲了进来,四处查看半天,翁万达忽然道:“你们看!这里还有一条小巷,在这扇门后!不知道通往哪里去了!”林蓁慌忙去瞧,只见那门后的地上,还丢着月儿平时带在身上的小小一个香包,这下子人们都吓呆住了。还是陈一松先反应过来,道:“阿蓁,你随仁夫去报官吧,我和手下人沿着路追过去瞧瞧。”
  林蓁摇头道:“不行,我和你去,我懂那佛郎机话,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第26章 
  陈一松和翁万达商量了几句; 好像达成了共识,陈一松转身离开; 翁万达紧紧抓住林蓁; 两人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往前跑去。跑了好一阵子,却没见到一个人,林蓁只是感觉鼻端的空气越发湿润,还传来了些略略发腥的气味。
  忽然间,他们眼前变得十分开阔; 林蓁恍然发现自己身处闹市之中,不远处就是滔滔江水,而身边尽是挑着各种新捕获的鱼虾在岸边贩卖的渔民,青石垒筑的堤坝高高耸立,下面即是码头; 可是林蓁看了半天; 也没看见传说中佛郎机人那远远超越了明朝造船技术造出的船只。
  翁万达道:“阿蓁不要着急,我们坐下商量商量。”
  林蓁喘着粗气; 和翁万达一起找了个石阶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却暂时都没有对策。不多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原来是陈一松赶了回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渔夫模样的人; 林蓁一瞧; 估计是几个打扮成渔夫的县衙里的衙役。其中一人似乎认识翁万达; 见了他们; 道:“原来是翁秀才,陈秀才说丢失的是你的妻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翁万达忙站起身来,把事情的经过又仔细说了一遍,那名差役忿忿地道:“我们几人在这里乔装改扮四处查看了好几日了,都没有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只有今天这一会儿功夫回去跟班头禀报了一下情况,结果就又出事了!着实可恶!”
  翁万达道:“他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当然不好防备了,诸位不必自责,还是快点想个办法吧!”
  林蓁听了翁万达的话,接口道:“我倒是有个主意,说给诸位听听,你们看能不能行?”
  众人都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那差役中有一人似乎认出了他,道:“咦,这不就是两年前县衙里帮咱们李大人识破那几个佛郎机人的诡计的那名小相公么?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翁万达和陈一松还不知道两年前发生的事,但他们都知道林蓁会一些佛郎机的语言,两人不约而同的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只听林蓁慢慢的道:“这几位差爷和咱们现在一样,都是守株待兔,但那兔子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依我看,倒不如引蛇出洞,我来做个诱饵,就让他们把我绑走,你们偷偷跟着,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咱们里应外合,把他们一网打尽!”
  翁万达和陈一松一起摇头,道:“不行不行,月儿已经被他们绑去了,若是我们再把你也弄丢了,那可该如何是好?!这是断然使不得的!”
  方才那名差役却道:“我看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们几个虽然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但若是他们露出头来,凭我们对着一带的熟悉,还不至于把人跟丢了!”
  说罢,其中一名资历老的差役对林蓁招招手:“小相公,你过来。”
  林蓁走上前去,那差役低声嘱咐了他几句,又递给他一把精巧的小刀藏在怀中,然后对翁、陈二人说道:“换了别的孩子,我们也不敢冒这个险,但这位小相公的见识、胆识我们都曾亲眼目睹,他和一般的孩子不同,肯定能够顺利脱身。况有我们兄弟几个,还有你们两位在,有文有武,还怕他们逃到哪里去呢?!”
  林蓁将差役给他的匕首藏好,也不管翁万达和陈一松同不同意,迈步走进了人群之中,一边走,他一边四处喊道:“月儿……阿弟!……”逢人便问:“你瞧见我阿弟了么?这么高,长得很乖巧伶俐的……”
  他问到的人纷纷摇头,还有人好心的叮嘱他道:“后生仔,你别一个人在这里乱逛了,还是快点去报官吧,这儿乱得很,找不到你阿弟,自己再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
  林蓁固执的摇摇头,继续喊着月儿的名字,四处寻找。这时候,码头边的几棵大树下,程老二正跺着脚,指着一个敞开口的麻袋对另一人气呼呼的喊道:“你绑错人了!我那死外甥还要高些!还要瘦些!你这笨蛋!连这点事情都能出差错,若知道你这么没用,我就自己动手了!”
  那人也不示弱,一梗脖子翻着白眼嚷道:“程老二你真不讲理,你就说你外甥是和那两个秀才一起走的,十岁出头一个男孩,我哪里管得了你这么多,不行,你赶紧给我十两银子!”
  程老二恶狠狠的把麻袋的口一收,正要和他争辩,忽然抬眼瞅见了人群中的林蓁,忙一拉身边那个人,对他道:“你瞧,那个才是我的外甥,我看他好像是在找人,你去把他哄骗过来,我给你十五两!”
  说罢,又道:“要不是我前两年在这县衙姓李的老东西那儿吃了不少苦头,再加上我这死外甥对我甚是防备,我才不白白把这银子给你呢!”
  另一人冷笑道:“得了吧程老二,谁不知道你把这两个孩子卖给佛郎机人,他们少说也要给你五十两!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哼!”说着,他却晃晃悠悠拨开树丛,朝林蓁的方向去了。
  林蓁正在人群中找的发慌,心想,不会是那些绑架月儿的人已经走了吧,他越想越是着急,冷不防有人在他肩上一拍,他回过头去,瞧见了一张脏兮兮的脸,对方却假惺惺的笑着对他说道:“呦,你找你阿弟呀?我见过他,我带你去好不好?”
  林蓁问他:“你真见过我阿弟,他长什么模样?”
  那人一想,将月儿的相貌大致描述了一下:“圆脸,尖下巴,这么高,挺漂亮的,像个女孩儿,我说的对不?”
  林蓁故作万分欣喜的模样,使劲点头道:“没错没错,就是他,你带我去找他吧!”
  那人警惕的四周看看,问道:“那两个秀……呃,我是说你的家人都去哪儿啦?”
  林蓁忙道:“哦,他们都去报官啦!”
  那人一听,脸上的笑容绽放的分外欢快,伸出黑漆漆的手把林蓁的手一拉,道:“走,跟阿伯去找你阿弟喽!”
  后面翁万达和两个老成的差役三个人小心跟随,赶到江边的时候,已近日落时分,一路上,韩江宽阔的江面荡着漾漾微波,但岸边却喧哗繁忙,不断有船停泊或离港,将货物搬上搬下,热闹极了。然而,他们越往前走,人烟就越是稀少。最后,他们停在了离一处僻静的河湾里不远的茂密的树林中,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树影掩映的水面上闪烁着粼粼波光,映出一片橙红的夕阳余晖,比方才的景色更加壮丽。
  但这些人谁也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的美景,他们盯着江边停靠的那艘巨大的帆船,不得不说,这艘船造的极其雄伟,令所有人都叹为观止,那弧形的船尾宽宽摆开,几乎铺满了整个水面,而船首的巨大斜桅刺向空中,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这不像是一艘船,倒像是深海中浮出来的水怪,黑沉的船桅,略有些斑驳的船舷,整艘船散发着一股强大而神秘的气息,仿佛一张开口就会把他们全部吞噬。
  此时,甲板上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人走动。其中一名差役马上就去禀告知县和知府衙门去了,据说他们来码头之前,李知县接到了陈一松的禀报,马上从快班壮班之中挑选出来了一队最勇猛强壮的差人,打算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支援。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这些人便全副武装赶了过来,悄悄藏在树后躲好,一起死死盯住那艘船,听着船上传来的动静。
  这时候,林蓁已经被绑到了船上,方才他被那个陌生人拉进树林之后,那人就恐吓他道:“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进这个麻袋里去,就能见着你阿弟,你若是乱嚷,就先把你阿弟扔到海里!”林蓁假装害怕,哆哆嗦嗦的进了麻袋,不一会儿,他就被抬着离开了地面,似乎有人抱怨道:“这两个小子看着挺瘦,怎么这么重!”林蓁一想他说的可能是他和月儿,心里先是一松,后来又更加紧张了,不知道月儿是怎么被绑走的,有没有受什么伤,他们有没有发现她是个女孩儿?林蓁越想心里越乱,只能尽量平复情绪,集中精力听着外面的声音。要说他虽然从系统里学了那个时代的葡萄牙语,但那毕竟是纸上谈兵,他从学会之后还没遇见过一个葡萄牙人呢!系统可只管教不管验收成果,万一自己学的不好,那他和月儿这回可就惨了!
  仿佛是为了让林蓁放心,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叽叽咕咕说着并非明朝官话或者沿海方言的语言,但林蓁惊喜地发现,自己几乎都能听懂!
  与此同时林蓁被人重重掼在地上,摔得肩膀生疼。但他顾不上管这些,而是继续集中精力听着外面的交谈声。只听方才那人问道:“你去干什么了?!这么久才回来!阿尔瓦雷斯大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第27章 
  接下来传进林蓁的耳朵的; 却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程老二一边连声认罪; 一边用脚一踢自己; 或者说是装着他的那个麻袋,对那个问话的人道:“大人,您别着急,先看看我今天带回来的这两个……货物,您保管喜欢!”
  程老二只懂一点佛郎机话; 但是他觉得快点把这两个孩子交给佛郎机人绝对没错。佛郎机人可听不明白他的话,转头问了翻译,点点头,示意手下把麻袋打开。林蓁重见天日之后,浑身不舒服; 刚才被程老二踢过的地方更是疼得厉害; 他眼前有点发晕,扭过头四处看了看; 程老二早已不知去向,在他的眼前,出现了月儿那张仓皇失措的脸。
  林蓁对月儿使个眼色,让她镇静; 然后; 他和月儿被佛郎机人的手下从地上拽了起来; 拎到佛郎机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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