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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5部全集-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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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懿恭顺低首:“多谢皇额娘夸奖。”
    太后平和地摇头:“不是夸奖,是你身上流着乌拉那拉氏的血液,那种骨子里的血性,是谁也及不上的。”太后轻嘘一口气,“便是哀家,当年也未曾真正斗赢你姑母。”
    如懿微微惊讶,在她的印象中,太后一向是城府极深、妙算心至的。而姑母,成王败寇,早已成了一抹云烟,为世人淡忘。
    如懿沉默须臾,道:“皇额娘,儿臣有意识一直不明,还请明示。”
    太后看她一眼,淡淡道:“你说吧。”
    如懿直视太后,目光中有太多不解与疑惑:“当年儿臣的姑母贵为中宫,又是孝敬宪皇后的亲妹,圣祖孝恭仁皇后的亲眷,为何会在太后您手下一败涂地,最后惨死冷宫?”
    太后微微一笑,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寒意:“今日是你的喜日,偏要问这么晦气的话么?”
    如懿的笑意静静的,像瑰丽日光下凝然不动的鸳鸯瓦,瑰丽中却让人沉得下心气:“问了晦气的话,是指望自己的来日不会晦气,但请皇额娘成全。”
    太后望着殿外浮金万丈,微微眯了双眼,似是沉溺在久远的往事之中,幽幽道:“自作孽,不可活。”
    如懿微一沉吟,雪白的齿轻轻咬住:“宫中何人不作孽,为何独独姑母不可活?”
    太后望向如懿,细细打量了片刻:“你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你姑母不输天下的气度。只可惜……”太后摇摇头,徐徐道,“你姑母就是太在意了。太在意子嗣,太在意后位,更在意君心。其实,皇后就是一个供奉着的神位,什么都是过眼云烟,只要能不出错,不为人所害,终究等得到一生荣华平安。”
    如懿迟疑片刻:“那么子嗣、后位、君心,在乎就不对了么?或者,皇额娘不在乎?”
    太后从容笑道:“总有人不在乎一些,总有人更在乎一些。更在乎的那些人,露了自己在乎什么,就等于告诉别人自己的致命伤在何处,总让人有机可乘,害了自身。而且,哀家可以再说一次,哀家从未斗赢你的姑母,能斗赢你姑母这位当年的皇后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先帝,当时的万乘之尊。”
    如懿听闻过旧事,抬起明亮的眼眸注目于太后:“是。可是昔年,后宫缭乱,姑母的后位也并不稳当。”
    太后的声音是苍老中的冷静,便如秋日冷雨后夫人檐下,郁积着的水珠一滴滴重重坠在光滑的石阶上,激起沉闷的回响:“你错了。历朝历代,即便有宠妃专权,使皇后之位不稳当的,那也只是不稳当而已。从来能动摇后位的,只有皇帝一个。成亦皇帝,败亦皇帝。”
    如懿了然于心,扬眸微笑:“所以儿臣一身所系,只在皇上,无关他人。儿臣只要做好皇上的妻子便是了。”
    太后亦是笑亦是叹:“能说这话,所以你能坐上后位。但你要明白,你不仅是皇帝的妻子、盟友,也是他的臣子、奴才。即使你是皇后,也是一样。”太后注目片刻,忽而笑得明澈,“从此,你就是万千人之上的皇后,但是,大清的乌拉那拉氏皇后,少有善终啊。”
    太后的话,似是诅咒,亦是事实。太祖努尔哈赤的大妃乌拉那拉氏阿巴亥,被太宗皇太极殉葬后,又因顺治爷厌弃其子多尔衮,阿巴亥死后被逐出努尔哈赤的太庙,并追夺一切尊号,下场极为凄凉。而自己的两位姑母,又何尝不凄凉,一个个无子而死,到了自己,自己的来日,又会如何?
    她来不及细想,亦没有时间容她细想。喜悦的礼乐声已经响起,迎候她成为这个王朝的女主人,与主宰天下的男子共同成为辽阔天日下并肩而立的身影。
    如懿叩首,缓步离开。走出慈宁宫的一刻,她转头回望,日色如金下,慈宁宫的匾额恍如灿灿的金粉挥扬。或许有一日,与太后一样成为慈宁宫的主人,鞠养深宫终老一生,将会是她作为一个皇后最好的归宿吧。
    册立之时,钦天监报告吉时已到,午门鸣起钟鼓。皇帝至太和殿后降舆。銮仪卫官赞“鸣鞭”,丹陛大乐队也奏起“庆平之章”的乐声。皮鞭落在宫中的汉白玉石台上格外清脆有力,仿佛整个紫禁城都充满这震撼人心又让人心神眩晕的巨大回声。
    如懿站在翊坤宫的仪门外,天气正暑热,微微一动,便易汗流浃背,湿了衣衫。容珮和惢心一直伺候在侧,小心替她正好衣衫,出去汗迹,保持着端正的仪容。其实,比之皇贵妃的服制,皇后的服制又厚重了不少,穿在身上,如同重重金丝枷锁,困住了一身。然而,这身衣衫又是后宫多少女子的向往,一经穿上,便是凌云直上,万人之巅。明亮得发白的日光晒得她微微晕眩,无数金灿灿的光圈逼迫到她眼前,将她绚烂庄重的服色照得如在云端,让人不敢逼视,连身上精工刺绣的飞凤也跃跃欲试,腾云欲飞。
    终于走到与自己的男人并肩的一刻,如懿忽然想到了从前的人,同样是继后,她的姑母,在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是否如自己一样,激动中带着丝丝的平静与终于达成心愿的喜悦,感慨万千。
    而翊坤宫之侧便是从前孝贤皇后所居的长春宫,比对着翊坤宫的热闹非凡,万众瞩目,用来被皇帝寄托哀思的长春宫显得格外冷清而荒落。或许,连孝贤皇后也未曾想到,最后入主中宫的人,居然会是她,乌拉那拉如懿。
    阳光太过明丽眩烈,让如懿在微眯的视线中看见正副册使承命而来,内监依次手捧节、册、宝由中门入宫,将节陈放于中案,册文和宝文陈放于东案,再由引礼女官引如懿在拜位北面立,以册文奉送,如懿行六肃三跪三拜礼。至此,册立皇后礼成。
    次日,皇帝在王公和文武大臣的陪同之下,到皇太后宫行礼。礼毕,御太和殿。请王、文武百官各上表行庆贺礼。而如懿也要到皇太后宫行礼,礼毕再至皇帝前行礼。之后,贵妃携妃嫔众人及公主、福晋与内外命妇至翊坤宫内行礼。
    而那一日,如懿见到了归宁观礼的和敬公主,一别数年,公主出落成一个明艳照人的妇人,蒙古的水草丰美让她显得丰韵而娇艳,风沙的吹拂让她更添了一丝坚毅凛冽。她扬起美眸望着如懿,那目光无所顾忌地扫视在身上,终于沉沉道:“我没有想到,居然是你成了皇后。知道皇阿玛下旨命我回来观礼之时,我都不能相信,总觉得是纯贵妃也好,嘉妃也好,总轮不到你的。”她的笑意有些古怪,有些鄙夷,“凭什么呢?你配么?”
    如懿对着她的视线静静回望:“世间事唯有做不到,少有想不到,何况配与不配,今日本宫与公主,终究也成了名分上的母女。”
    和敬骄傲地仰起头:“我皇额娘是嫡后,我是嫡长公主,你不过是继后而已。民间继室入门,见嫡妻牌位要执妾礼,所以,无论如何,你是不能与我皇额娘比肩的。”
    如懿笑意蔼蔼,不动声色地将气得脸色发青的容珮掩到身后:“孝贤皇后以‘贤’字为谥,本宫自认,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一个‘贤’字为谥了。德行既不能与孝贤皇后比肩,家世亦难望其项背,本宫只有将这后位坐的长久些,恪尽皇后之责,才能稍稍弥补了。”
    和敬乍然变色,但闻的周遭贺喜声连绵不绝,她亦不敢多生了是非:“只可惜……我皇额娘早逝,幼弟也无福留在人世,才落魄如此,由得你这般落魄户忝居后位。”她重重地咬着唇,衔了冷毒的目光,忽而冷笑声声,“享得住这泼天的富贵,也要受得住来日弥天的大祸。我且看看,看你得意多久?”
    如懿望着她年轻的面庞,仔细看着,真实肖似当年的孝贤皇后。她不觉叹了口气,和缓了语调道:“公主,当年孝贤皇后执意将你嫁去蒙古,为的是保有尊荣之余亦可以避开宫中祸端。既然如此,你何不平心静气,好好儿守住自己这一段姻缘。要知道,如今你是蒙古王妃,你的一言一行,系着蒙古安宁与富察氏的荣耀,切记,切记!”
    如懿才说罢,便有执礼女官催促她往皇帝身边去,只余下和敬呆立当地,怔怔不言。
    日光是一条一条极细淡的金色,如懿仿佛走了很远,终于走到了皇帝身边。皇帝望着她,含着笑意,向她伸出手来,引她至自己身边。
    如懿立在皇帝身侧,只觉得自己俯视在万人之上,看着欢呼如山,敬贺之声排山倒海。她有渺茫的错觉,仿佛在浩瀚云端漂浮,相伴终身的人虽在身边,却如一朵若即若离的云,那样不真实。
    可是,终也是他,带自己来到这里,不必簇拥在万人中央,举目仰望。如懿的眼角闪过一滴泪,皇帝及时地发现了,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朕在这里。”
    如懿温柔颔首,微微抬起脸,感受着日光拂面的轻柔,浅浅地微笑出来。
    
    第九章 鸳盟
    
    种种繁文缛节,如懿在兴奋庄正之余,亦觉得疲累不堪。然而那疲累亦是粉了彩绘了金的,像脸上的笑,再酸也不会凋零真正的大婚之夜,便是在这一晚。
    虽然已是嫁过一次的了,然而皇帝还是郑重其事,洞房便设在了养心殿的寝殿之中。自大婚前一月,皇帝已不在养心殿中召幸嫔妃,仿佛只为静待着大婚之夜。
    如懿缓步踏上养心殿熟悉的台阶时,有一瞬的错觉,好像这个地方她是第一次来,如何不是呢?从前侍寝,她亦不过是芸芸众妃之一,被裹在锦缎中,只露出一把青丝婉转,被抬入寝殿,从皇帝的脚边匍匐入内。
    比起那时,或许此刻的自己真的是有尊严了太多。如懿静静地想,或许,她所争取的只是这一点生存的尊严吧。当然,这或许是太过奢侈的事。
    她缓步走完重重台阶,那样静,连裙角拂过玉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仰起脸时,先看到的居然是凌云彻的面孔,他笑意欣慰,屈膝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这两日一声声入耳皆是皇后娘娘,听得连自己都恍惚了,此刻从她口中唤出,才有了几分真实的意味。如懿含笑:“凌侍卫。”
    凌云彻起身相迎:“微臣在此恭迎娘娘千岁。恭喜娘娘如愿以偿。”他微微侧身,“这一路并不好走,幸好,娘娘,走到了。”
    如懿盈然一笑:“多谢你,等本宫走到走到这里。”
    他拱手,神态萧肃:“微臣会一直陪着娘娘走到娘娘想去的地方。”
    如懿颔首,亦不多言,彼此懂得,何须再多言呢,就如她伤心之时,凌云彻只默默身后相随,便是最好的陪伴与宽慰。
    如懿行至殿外,见李玉躬身相迎:“皇后娘娘,里头布置妥当,请娘娘举步入内。”
    如懿推门而入,素日见惯的寝殿点缀满了让人炫目的红色和金色,连垂落的云锦鲛绡帐也绞了赤金钩帘,缀着樱红流苏。阁中仿佛成了炫彩的海洋,人也成了一点,融入其中,分不清颜色。如懿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换下白日皇后吉服,按着皇帝送来的衣衫,穿上了八团龙凤双喜的正红色锦绣长袍。那锦袍用的是极轻薄柔软的联珠对纹锦,触肌微凉,袖口与盘领皆以金线穿雪色小珠密密绣出碧霞云纹西番莲和金云鸾纹小轮花。裙底以捻银丝和水钻做云水潇湘文,显出蔚蓝迷离的变幻之色。两肩、前后胸和前后下摆绣金龙凤合纹八团,以攒枝千叶海棠牡丹簇拥,点缀在每羽花瓣上的事细小而饱满的蔷薇晶与海明珠。除此之外,通身遍饰红双喜、团金万寿字的吉祥纹样,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透着繁迷贵气。锦袍下质地轻柔的罗裙,是浑然一体的郁金香色,透明却泛着浅淡的金银色泽,仿佛日出时浅浅的辉光,光艳如流霞。
    这并不是寻常的皇后服色,乃是皇帝亲许内务府裁制,仅供这一夜穿着。连佩戴的珠饰也尽显灵龙别致的心思。绿云鬟髻正中是一只九转连珠赤金双鸾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其尾坠有三缕细长的翡翠华题,深碧色的玉辉璀璨,映得人的眉宇间隐有光华流转熠熠。髻边点缀一双流苏长簪,流苏顶端是一羽点翠蝙蝠。蝠嘴里衔着三串流云珍珠红宝石坠角长穗,都以红珊瑚雕琢的双喜间隔,垂落至肩头。髻后是三对小巧的日永琴书簪,皆是以白玉做成,在云鬓间温润有辉。因如懿素喜绿梅,点缀的零星珠花皆以梅花为题,散落其中。而宫中素来爱以鲜花簪发,如懿便在内务府所供的鲜花中弃了牡丹,只用一朵开得全盛的“醉仙芝”玫瑰,如红梅初绽,妩媚娇艳。
    那时容佩便笑言:“衣裳上已经有牡丹,再用牡丹便俗了。还是玫瑰大方别致,也告诉别人,花儿又红又香,却有刺,谁也别错了主意。”
    是呢,这样步步走来,谁还是无知的清水百合,任人攀折,再美,亦终究是带了刺的。
    李玉引着如懿坐下,轻声道:“皇后娘娘安坐,皇上稍后便到。”
    如懿安静坐下,描金宽塌上的杏子红苏织龙追凤逐金锦平整地铺着,被幅四周的合欢并蒂莲花文重重叠叠扭合成曼妙连枝,好似红霞云花铺展而开。被子的正中压着一把金玉镶宝石如意和一个通红圆润的苹果。她凭着直觉去摸了摸被子的四角,下面果然放置枣子、花生、桂圆、栗子,取其早生贵子之意。
    如懿怔了怔,缓缓有热泪涌至眼底,她知道这样的日子不能哭,忍了又忍,只是没想到,重重地失望复希望之后,皇帝还这样待她,以民间的嫁娶之道,再还她一次新婚之夜。
    因为,那时她所缺失的。当年以侧福晋身份入府。到底也是妾室,哪里有红烛高照,对影成双的时刻,那时她的房中,最艳的亦不过是粉色而已,而粉色,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侧室之色。
    如今,皇帝是补她一次昔日的亏欠,让她再无遗憾。
    浸淫在往事的唏嘘中,皇帝不知何时已悄然入内,凝视她道:“想什么这样出神?”
    如懿有些不好意思,忙拭了拭眼角道:“皇上万安。”
    皇帝温然含笑,眉目澹澹,颇有无限情深:“今夜,朕不是万岁,而是寻常夫君。〃他有些愧然,”如懿,朕很想还你一个真正的大婚之夜,但再四问了礼部,皇帝只有登基之后第一次册立皇后,才能在坤宁宫举行大婚,否则便不能了。朕思来想去,祖宗规矩不能改,那么朕便许你一个民间的婚仪,明媒正娶一回。“如懿直觉的一颗心温暖如春水,绵绵直欲化去:”虽然不是皇上亲自来迎娶臣妾,但能有此刻,臣妾已经心满意足。“皇帝仔细端详她,温柔道:“寻常的皇后服制太过死板严肃,朕希望给你一夜美满,所以特意嘱咐内府制了这身衣裙,既有皇后服制的规制,也不失华美妩媚。朕希望朕亲自选定的皇后,可以与众不同。”
    如懿温柔绵绵,如要化去:“即便只穿一夜,臣妾亦会珍藏。”
    皇帝牵着她手并肩坐下,击掌两下,福珈和毓瑚便满面堆笑的进来,把皇帝的右衣襟压在如懿的左衣襟上。毓瑚端上备好的红玉酒盏,“请皇上皇后饮交杯之酒。”
    如懿与皇帝相视一笑,取过酒盏互换饮下。许是喝得急了,如懿唇边滑落一滴轻绵酒水,皇帝以手擦去,温柔一笑。
    福珈喜滋滋端过一盘子孙饽饽,屈膝道:“请皇上皇后用子孙饽饽。”
    如懿取过银筷夹起吃了一口,连忙皱眉道:“哎呀,是生的!”
    福珈笑得满脸皱纹都散开了:“千金难换皇后这句话呀!”
    如懿这才回过味来,不觉脸上绯红,皇帝已笑得痴了,便也吃了一口道:“皇后说是生的,那自然是生的。”
    福珈道:“交杯酒已经喝过,子孙饽饽也已经吃了,请皇上皇后听一听合婚歌吧。”她说罢,打开寝殿的长窗,窗外庭院中立着的四位年长的亲王福晋唱起了合婚歌。合婚歌共分三节,每唱一节后,左首的年长福晋即割肉一片掷向天,注酒一盅倾于地,以供神享,祝愿帝后和和美美。
    终于曲终人亦散去,寝殿中亦安静了下来。
    皇帝的眼中有如许情深,似要将如懿刻进自己的眼眸最深处:“如懿,这两天,朕虽然亲自下旨册封你为皇后,可也只有此时此刻,I与朕宁静相对,朕才觉得,你是真的成为朕的皇后了。”
    如懿温婉侧首:“臣妾与皇上一样,如在梦中,此刻才觉美梦成真。”
    皇帝轻轻握住如懿的手,低头吻了一吻,那掌心的暖意,便这样分分寸寸的蔓延上心来,一脉一脉暖了肌肤,融了心意。
    皇帝执着她的手,声音低而沉稳,仿若青山唯一,岿然不动:“如懿,朕能许你天下女子中最至高无上的地位,却不能许你一心一意的夫妻安稳。哪怕从前,此刻,还是以后,朕都不能许你。这是朕对不住你的地方,亦是朕最不能给你的。”
    如懿微微低下头,鎏金百合大鼎里有飘渺的香烟淡若薄雾,袅袅逸出。她从未曾发觉,那样轻的烟雾,也会有淡淡水墨般的影子,笼上人荫翳的心间。
    这样的话,从前她不是不知,一路妻妾成群过来,她不能,也不敢期许什么。哪怕午夜梦回,孤身转醒的那一刻,曾经这样盼望过,也不敢当了真。可如今听他亲口这样说出来,哪怕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内,也生了几分失落。
    她依偎在皇帝胸前,轻声道:”皇上说的,臣妾都明白,臣妾所祈求的,从来不是位份与尊荣。“皇帝轻轻颔首,下颌抵在她光洁的眉心,仿佛叹息:”可是如懿,不管皇额娘是否反对,朕都会立你为皇后。或许皇后之位也不是最要紧的,朕能给你的,是朕心里的一份真心意。或许这份心意抵不上荣华富贵,权倾后宫来的实在,可是这是唯一能由着朕自己,不被人左右的东西。“如懿心头震动,仿佛看着陌生人一般看着眼前这个相守相伴了十数年的男子,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多疑他的反复,也不是不知道他身边从来有无数的姹紫嫣红。可是她深深的觉得,哪怕是陪在他身边最长久的时刻,也比不上着一颗内心的百感交集,倾尽真心。
    他不过是弘历,她也只是青樱,是红尘万丈里最平凡不过的一对男女。没有雄心万丈,没有坐拥天下,更没有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一刻的真心相许。
    如意微微含泪,仅仅伏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跳沉沉入耳,只是想,倾这一生,有这一刻,便也足够了。她这般凝神,伸手缓缓解下衣袍下一个金线绣芙蓉鸳鸯荷包。
    她轻轻解开荷包,一样一样取出其间物什,呢喃低语:〃这是臣妾嫁给皇上那日戴过的一双耳坠,这是皇上第一次写给臣妾的家书,这是臣妾在潜邸第一次生辰时皇上所赠的玉佩……”她一一数了七八样,无一不爱惜珍重。
    皇帝拈起一个薄薄的胭脂红纸包抖开,里头是两束发丝,一粗一细,各自用细巧红绳分别扎好,并排放着,显然是属于两个不同的人。皇帝的眼里忽然沁出星子般的光,冲口而出:“朕记得这个。这是你出嫁那夜,朕与你各自剪下一缕发丝作存,以待来日白首之时再见。你竟然还存着。”
    浅笑的唇线牵动一弧梨涡浮现于如懿面上:“臣妾一直仔细保存,便是进冷宫前,亦交由海蓝保管。幸好,一直以来都未曾错失。”她有些不好意思,引过华彩映红的袍袖掩在唇际,“只是那年,臣妾嫁与皇上为侧福晋,所以这两束发丝可放在一处已是皇上格外垂怜,切不可行结发之仪。”
    皇帝慨然微叹:“那年大婚,与朕能结发的唯有嫡妻,所以朕与琅华是结发之仪。”
    这样美好的夜里,谈起故去的人,总有几分伤感。皇帝很快撇开这些情绪的浮缕,和声道:“不过今夜,你终于是朕的妻子了。”
    一双明眸水光潋滟,如懿将手心之物。珍重存起,期许而感慨:“臣妾左思右想,皇上为了今日费劲心思博臣妾欢愉之心,臣妾所有皆是为皇上所赐,无以为报,只能将旧年岁月里值得珍惜之物一一保存妥帖,以表臣妾之心。”
    皇帝的眼里是满满的感动:“谁说你无以为报?这两根头发不能结也罢了”他手指轻滑,滑至她发髻后拨出细细一缕,取过紫檀台上的小银剪子,又缕出自己辫梢一缕一并剪下,对着灼灼明火用一根红绳仔细结好,放入胭脂红纸中一并叠好,“那是从前的不够完美,这是今夜结发往后,一并存起”。
    如懿怔怔地看着,有泪水轻轻溢上眼睫,她只是一味垂首,摇头道:“皇上不可,少年结缡,原配夫妻才可结发,臣妾不是。
    皇帝将温柔眸光深深凝住:“朕知道你不是原配,结发之礼不是相宜,所以只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之意。”
    莫名的情绪泛着巨大的甜蜜,和那甜蜜里的一丝酸楚 ,她无言,只能感受着泪水的润与热,与她的心潮一般,温柔的汹涌,喃喃细语:”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满人不可轻易剪发,皇上是为了臣妾,臣妾都知道。“他且行且笑:”是了。满人头发珍贵,若无决绝之事,不可断发,否则形同悖逆。可今夜朕与你,是欢喜之事。“他缓身行至攒枝金线合欢花粟玉枕边,俯身取出一个浮雕象牙锦匣,打开莲瓣宝珠金钮,里头薄薄一方丝帕,只绣了几只殷红荔枝,并几朵淡青色的樱花。他叹道:”青樱,弘历,并存于此,便是你最好的回报。〃他亲吻她眉心,温柔的如同栖落花瓣的蝶,“你出冷宫之后,朕告诉过你,希望和你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如懿,如今你是朕的妻子,生同寝,死同穴,会一直一直永永远远和朕在一起了。”
    她无言已对,唯有以感动的朦胧泪眼相望,还报情深,低低吟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皇上说过的话,臣妾都记得。”她垂首,略有几分无奈,却终究仰望着他,切切道:“臣妾知道,往昔来日,臣妾择不尽皇上身边的人。臣妾所求,唯有一句。”
    皇帝拥着她问道:“什么?”
    她郑重而恳切:“臣妾不敢求皇上一心,但求此生长久,不相欺,不相负。不管去到何处,皇上总是信臣妾的,便如臣妾信皇上一般。”
    皇帝亦沉沉慨然:“如懿,此生长久,不相欺,不相负。君无戏言,这个君,既是天子君王,也是你枕畔夫君。”
    如懿有说不出的感动,一颗心向北浪潮裹袭着,退却又卷近,唯有巨大的喜悦与温情将她密密匝匝包裹,让她去释怀,去原谅,去遗忘。
    皇帝的吻落下来,那是一对经年夫妻的轻车熟路,彼此熟知。她以温柔的低吟浅唱相应,看着红罗帐软肆意覆落,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唯余龙凤花烛,虹影双双,照彻一室旖旎。
    殿中的烛火越来越暗,终于只剩了一双花烛如双如对的影子,守夜的太监在廊下打开了蒲团和被铺守着,李玉打了个哈欠道:“皇上和皇后都睡下了,你们也都散了吧。”便有小太监将檐下悬挂的水红绢纱灯摘下了一半,守在养心殿外的是为也散去了两列。凌云彻亦在其中。
    李玉拱手道:“这一日辛苦了。凌大人早些回去歇息吧。”
    凌云彻道:“哪里比得上李公公的辛劳,皇上大婚,一刻也离不开您上上下下打点着。”二人寒暄罢,便也各自散了。
    八月初的天气,即便是夜深,也有些许残留的署意。这几日的喧闹下来,此刻只觉得紫禁城中安宁的恍若无人之境。凌云彻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喜是愁,倒像是汪着一腔子冰冷的月光倒在了心里,似乎是分明的照着什么,却又是稀里糊涂的。
    他这样想着,脚也不知迈去了哪里,并非是自己平日休息起居的侍卫房,抬头一看,却是到了坤宁宫。他想了想,左右赵九霄也在这里当差,便进去他所住的庑房。赵九霄见了他来十分欢喜,二人倒了一杯酒,拨了几个菜,相对而饮。赵九霄拿胳膊撞了撞他,道:“你在皇上跟前挺得器重的,今儿又是皇上大喜的日子,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看着皇上娶亲,自己也想娶亲了?”
    凌云彻笑道:“你自己这样想罢,别扯上我。”
    赵九霄搓着手道:“你还别说,我倒真为了一个姑娘朝思暮想呢!”
    凌云彻好奇:“谁?是宫里的宫女吗?”
    赵九霄凑近了道:“就是令嫔娘娘宫里的澜翠,那模样那身段儿,我……”
    凌云彻横了他一眼,道:“别人也就罢了,要是永寿宫,想都别想。”
    赵九霄啧啧道:'你这个人也太小心眼儿了。人望高处走嘛,也不能都说她不对,你就这么嫉恨令嫔娘娘?“凌云彻冷冷不言,赵九霄也无趣了:”弄了半天,你不高兴也不是为了令嫔娘娘?我还当皇上立后,你是心疼她被冷落了呢。“凌云彻喝了几大杯酒,那是关外的烧刀子,入口烫喉,一阵阵热到肠子里,却也容易上头。他有些昏昏沉沉:”皇后?你以为立了皇后就好么?从前的孝贤皇后出身名门,还不是活的战战兢兢?我是心疼,心疼坐到这个位子上的人会受苦。“赵九霄也有些晕了,往他胸口戳了一拳,道:”谁的婆娘谁心疼!你心疼个什么劲儿?这个年纪了,也不成个家,孤零零的什么意思?“凌云彻按着自己的胸口:‘我也不知道,孤零零的是为了什么;我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在我心里落了个影儿。这么个只能远不能近的影儿。她伤心的时候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可是她的伤心,我都明白。如今见她好,我自然高兴,可是高兴了还是担心她来日还会遇到什么。”
    赵九霄吃了筷牛肉,伏在桌上昏昏沉沉道:“你看,你看,你还想着令嫔娘娘不是?”
    凌云彻苦笑了一刻,仰起头,把酒浇入了喉中。任由酒气杀烈,弥漫心间。
    福珈回到慈宁宫时已是夜深,她悄然入内,却见阁内灯火通明,太后托腮凝神,双眼微闭,听得她来,太后只是轻声询问:“回来了?”
    福珈吃了一惊,忙道:“太后怎么还不安置?时辰不早了。”
    太后淡淡一笑,睁开眼道:“知道,只是喧闹了这两日,总觉得喜悦声还聒噪在耳边,嗡嗡的,让人不想睡。”
    福珈忙道:“那奴婢去点安神香吧。”
    太后摆 了摆手,直起身,道:“人老了就是心事多,不容易睡着。你陪哀家说说话。”
    福珈应了声“是”,在太后膝边坐下。太后出神片刻,似是自言自语:“养心殿那儿都好了?”
    福珈嘴角不觉多了一丝笑意:’都好了,这个时辰,怕已经安置了。洞房花烛,皇上对皇后真是有心了。“太后颔首道:”皇帝肯用心,真是难得。“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空茫茫的一点,隐隐多了一丝沉溺的微笑,〃肯被人这样用心相待,又能用心待之,真好,乌拉那拉如懿到底是有福的。”
    如懿睡在皇帝身侧,一夜都做着繁迷的梦。梦里,有皇帝的执手相看两不厌,有琅华的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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