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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与权谋的较量:宫砂泪-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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査元赫觉得窝火,索性不捡了,趁人不注意一溜烟蹿上树。看着上官嫃圆滚笨拙的身影,他灵机一动,掏出弹弓,正好用上了方才捡的石子。
上官嫃被石子打中了腿,回头瞪着树上的査元赫。査元赫乐不可支,又连发了几颗石子,每次都能打中目标。上官嫃急了,抱着一堆石子撒腿跑去池边找司马棣。她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说:〃皇帝哥哥,元赫欺负我。他不帮我们捡石子,还用石子打我。〃
〃爱哭鬼!就知道告状!〃査元赫一面高喊一面飞快奔来,〃皇帝舅舅才不吃你那一套!〃
司马棣往后退了两步,从他们中间退了出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们是来吵架的还是来玩的?〃
上官嫃悄悄挪动几步,贴在司马棣身边,〃皇帝哥哥,我们接着玩打水漂。〃
査元赫朝池里扔了几颗石子,愤愤道:〃根本漂不起来。〃石子咚咚落入水里,溅起一圈圈波纹。周围的莲叶托着初开的莲花随着漂浮摆荡,花叶上还有残留的雨珠儿,在蜜色的光线下晶莹剔透。
这莲花的颜色不是洁白也不是粉红,而是橙黄如夕阳,因此被称做夕莲。进宫之前,上官嫃从没见过这样美的莲花。她越看越喜爱,索性在池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査元赫不以为意,〃夕莲花年年都开,有什么稀奇的!我们别看花了,去练功房玩吧?〃
〃我不去。〃上官嫃坐着一动不动,神秘兮兮地说,〃说不定花里面住着神仙,我要在这看着。〃
査元赫嗤之以鼻,〃神仙?狐狸精还差不多!〃
上官嫃吃惊地问:〃什么狐狸精?〃
〃传说夕莲花的主人叫欧夕莲,是狐狸精变的,迷惑君主,扰乱朝纲!〃
一直沉默的司马棣忽然开口道:〃别胡说,这花是昭帝为爱妻所种,此等深情绝不容后人诋毁。〃
査元赫小声嘟囔:〃可是……大家都说昭帝是被妖精迷惑的。〃
橙黄的夕莲一直开到了太液池的尽头,司马棣举目远眺,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合年龄的沧桑,〃即使被迷惑,也是心甘情愿吧。看着这些花儿,你不羡慕么?〃
上官嫃随口答了句:〃羡慕,我也想要那么多花。〃
司马棣侧目睨着她,心底泛起一阵酸涩。前车之鉴,他不会重蹈昭帝的覆辙,而她却可能做第二个欧夕莲。
李尚宫派人来带皇后回宫去,上官嫃恋恋不舍地望着池里的莲花,突发奇想地问:〃我能不能带一朵花回去?〃周围的宫婢都怔住了,不知该如何处之。
司马棣颔首,吩咐道:〃小兰子,你去摘朵花给皇后。〃
〃谢谢皇帝哥哥。〃上官嫃咧开嘴笑,原先一口参差的贝齿已经长齐了。司马棣不禁遐想,若干年后,她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笑?抑或跟他现在一样,冷漠寂寥。
为了迎夏,寝殿布置一新。莫尚仪带人将衣柜清空,叠了新衣进去。尚服局的司衣宫婢奉命来为皇后量体裁衣,静候在殿内。上官嫃回来的时候,手里晃着一朵夕莲花,惹人瞩目。莫尚仪一惊,急切地问:〃谁给皇后摘的花儿?这花可摘不得啊!〃
上官嫃莫名其妙地答:〃是皇帝哥哥让人摘给我的。〃
莫尚仪语塞,回头看李尚宫。李尚宫慢条斯理地说:〃早在百年前,昭帝制定的宫规里有一条是夕莲花不允许任何人采摘。延至今日,这规矩还无人敢破。皇上这是不知情吧,这事去告诉林总管一声。〃
上官嫃犯了错一般低声说:〃不怪皇帝哥哥,是我觉得这花稀奇才要来的。李尚宫,不要告诉林总管好不好?〃
莫尚仪哄道:〃皇后娘娘请放心,林总管会好好处理。来这边,司衣们等候已久,要为皇后量体,好做夏天的衣服。〃
第14节:第二章独寐寤者(3)
上官嫃探头望了望旁边一行人等,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原来做一件衣服要这么多人啊……〃
出兵北伐羌国的事被上官敖一句话压了下来,围场一案也就到此为止。所有的争议都烟消云散,朝堂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和气。
这日刚下了朝,公孙权顶着烈日到御书房外求见。司马棣正打算回寝殿换朝服,一听内侍通报了公孙权的名字,眼瞳蓦然加深。御书房里有些闷热,戴忠兰在龙椅旁边卖力地扇着扇子,满头大汗。
公孙权躬身在桌前一拜,和蔼地笑道:〃老臣因私事想与皇上商量,不便在朝堂上提出,望皇上见谅。〃
司马棣抬手示意平身,道:〃公孙大人不妨在此直言。〃
〃皇后年幼,正是贪玩的年纪,在后宫未免有些孤单,令家人牵肠挂肚。老臣想,能否挑选一名年纪相仿的女童送进宫陪伴皇后,这样一来,老臣和上官大人都安心多了。〃
〃孤单?〃司马棣微微眯了眼睛,〃公孙大人可有中意的人选?〃
公孙权徐徐道:〃老臣参详了许久,觉得臣的孙女公孙慧珺正是合适人选。慧珺长皇后四岁,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与皇后自小相识,二人又是表姊妹,一定能相处愉快。〃
司马棣嘴边勾起一抹笑意,温和地说:〃公孙大人,此事朕不能完全做主,还需过问李尚宫,毕竟后宫所有事情都是由她打点。朕稍后与李尚宫商议,明日再给大人答复如何?〃
公孙权颔首,恭敬行礼,退下。
司马棣松了口气,瘫在龙椅上。戴忠兰吓得不轻,忙唤:〃皇上!皇上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不用!〃司马棣盯着远走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去找李尚宫。〃
李尚宫一上午都待在配寝殿,看着上官嫃和白猫自娱自乐,面容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上官嫃时不时跑到她面前嘟嘴撒娇要点心吃,李尚宫又板起脸来,絮絮叨叨地告诉她什么时辰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
当宫婢来报皇上传召时,李尚宫敛去惬意的神情,理了理衣襟往正寝殿走去。
正寝殿四方的红木雕门都大敞着,凉风袭人。司马棣正襟危坐,双手按在膝上,前额却满是汗珠儿。李尚宫沉默半晌,终于启口说:〃送人进宫来陪伴皇后无可厚非,可他怎么还敢提公孙慧珺,这不是太大胆了么?若公孙大人的用心如此昭然若揭,反而令卑职觉得他并没有太大的野心。〃
司马棣沉声道:〃公孙慧珺若有心机,应该知道是上官嫃鸠占鹊巢。一个局外人被搅了进来,或许很多人都不甘心。放她进宫亦未尝不可,日后上官妦要进宫朕也不会阻拦,就让他们自己斗吧。〃
〃皇上,何必放任小人作乱。即便公孙大人没有大图谋,也要防患于未然。目前能挡就挡,后宫不可乱。〃
〃哦?李尚宫可有办法推托?〃
〃待卑职找人给银凤公主传个话,再议。〃
司马棣连连点头,〃不错,姐姐一定有办法。〃
〃皇上。〃李尚宫犹豫片刻,目露忧虑道,〃明知宫规不可犯,为何要摘夕莲花给皇后?〃
司马棣一怔,神情有点慌,〃朕,一时疏忽了。〃
〃皇上不是疏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皇后要去御书房伴读,皇上同意了;皇后要宫中禁摘的花,皇上也摘给她了。皇上应该把她摆在什么位置,相信长公主已经叮嘱过。这孩子有卑职照顾,日后就不劳皇上费心了。〃
司马棣心底一震,嘴里温和道:〃朕有分寸,让李尚宫挂心了。〃抬手抹去滑落在眉梢的汗水,不知为何咽喉紧得几乎窒息。他相信自己是有分寸的,不过是疏忽罢了。
太液池上吹来的风沁凉舒适,带着淡淡的水草清香。
上官嫃在池边的绿荫下坐了许久,双眼牢牢地盯住池心的水榭。自从长公主进了宫,就一直和皇上待在那。在岸边能看到他们喝茶、谈话,却不知在谈些什么。上官嫃皱着眉瞪了眼在身后耍拳踢腿的査元赫,愈加盼望皇帝哥哥快些出来陪她。
水榭亭台亦是雕梁画栋。司马银凤如画的眉目中隐隐透着几分忧虑,薄巧的朱唇抿了许久,说:〃给皇后做伴,是伺候人的活。公孙大人的孙女是金枝玉叶,怎可进宫来当下人?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婢,让李尚宫找个心思玲珑的小宫婢去陪伴皇后,这样,谁都可以放心了吧?〃
第15节:第二章独寐寤者(4)
〃嗯,一会儿我就照姐姐的话说。〃
〃皇上离亲政还有六年,此间李尚宫必会保住后宫安稳,上官嫃这样的意外不会再发生。〃
〃可是……姐姐,围场的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叫人怎么安心?〃
〃你想利用公孙慧珺来查公孙权?〃司马银凤垂目,微微叹气,〃我派的人在三皇叔那边几番打探,未曾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是不是我们多虑了?自皇上登基,三皇叔不曾踏入都城一步,与公孙权也再无书信来往……或许真是羌国的刺客。〃
司马棣捏住茶杯的手陡然一紧,仰头喝完这杯茶。
长公主离开之后,司马棣慢吞吞地从水榭走出来。上官嫃连跑带跳地迎上去,笑眯眯地问:〃皇帝哥哥,我们去读书还是去射箭?〃
司马棣淡淡地看着她说:〃李尚宫挑了一名女尚书教你读书,今后不必去御书房了。〃
上官嫃蓦然顿住了脚步,〃我不能和皇帝哥哥玩了么?〃
〃李尚宫明日就会带一个小宫婢回去陪你玩。〃司马棣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上官嫃颓然地跟在他身后,走得步履蹒跚。曲曲折折的回廊上面,两个身影一前一后,逐渐拉长了距离。
暮景萧萧,背着花窗背着夕阳,上官嫃看见了那个标致的小丫头,李尚宫专门挑选出来给她做伴的。她叫元珊,八九岁,梳着圆滚滚的发髻,脸颊瘦削,下巴尖尖,一看便是个机灵的丫头。
上官嫃抱着白猫下了榻,绕着元珊走了一圈,仰头问李尚宫,〃以后她就是我的玩伴了?〃
〃是。〃
〃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么?〃
李尚宫微微摇头,〃皇后地位尊贵,元珊只是宫婢,怎么可以僭越礼教?你们可以一起玩耍,一起读书写字。〃
上官嫃有些失望,喃喃地说:〃小环还是一个人睡……〃
元珊悄悄打量上官嫃,望见她怀里白猫的幽绿瞳仁,竟吓得浑身一颤。牵着她手的李尚宫俯身询问,元珊只道是没站稳。李尚宫走了之后,上官嫃却凑过去小声地对她说:〃别怕,小元很温和。你叫元珊,它叫小元,你们很有缘呢。〃
元珊一愣,随即答:〃奴婢失礼了。〃
〃没关系,你不是奴婢。以后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我睡觉的时候你也可以睡觉,我不会欺负你的。〃上官嫃笑吟吟地望着她,忽然瞪大眼睛说,〃不过,我的小元时常乱跑,以后你要和我一起看着它。〃
元珊眨着眼睛灿烂一笑,〃奴婢都听娘娘的。〃
上官嫃努努嘴,似乎对奴婢这个称呼不满,却没说什么。
负责教上官嫃的女尚书安书芹是上官鸣夜挑中的人,李尚宫虽不愿,见司马棣并无反对的意思,便做了顺水人情。与其说安书芹是上官鸣夜挑的人,倒不如说是公孙雨苓中意的人选。她们二人曾是闺中姐妹,安书芹进宫做了女官,公孙雨苓嫁了人,直到如今她们也没有机会再见一面。
上官嫃喜欢安书芹身上娴雅的书卷气,仿佛能找到娘的影子,十分亲切。元珊从前并不识字,跟着学《论语》有些懵懂,对安尚书唯唯诺诺。可一出书房就恢复了机灵样儿,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上官嫃捧着一卷书,和元珊在长廊里玩玩闹闹。这时有宫婢慌张来说白猫又走丢了,上官嫃扔下书,气急败坏地嚷嚷:〃我才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又丢了呢?〃
元珊忙拉着上官嫃的手哄道:〃别急别急,不是每回都找回来了么?奴婢马上就去找!〃
〃都去找,所有人都去找!〃上官嫃跺了几下脚,又默默地把书捡了起来拍拍灰尘,喃喃自语,〃娘,小环又任性了,又发脾气了……可是她们不该让小元走丢,那是爹爹送的。〃
这几个月,德阳宫的宫婢们最常做的事恐怕就是找猫了。上官嫃愁眉苦脸地拎着书转遍了花园,到处能听见〃喵喵……〃,却都是找猫的宫婢们发出的声音。上官嫃站在台阶下犹豫了许久,决定沿着回廊绕去正寝殿找找看。只是想起这些日子司马棣冷若冰霜的脸,她有些胆怯。
途经西廊那座假山,上官嫃收住了脚步。附近有棵老槐树,遮挡了阳光,令山洞在白天看来也是黑黝黝的。上官嫃总觉得那夜的司马棣和平常不一样,眼神很亲切。
第16节:第二章独寐寤者(5)
假山后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上官嫃轻轻走去,闭起一只眼从石头缝里偷看,只见査元赫正对元珊笑得格外邪恶,拍着胸脯说:〃我知道猫在哪里!〃
元珊惊喜地拍着手,〃你知道?快告诉我吧!皇后都急死啦!〃
査元赫撇撇嘴,〃她除了找猫就没其他事可做了。〃
元珊撒娇一般晃着他的胳膊,〃公子,快告诉我吧!〃
査元赫微微昂起头,浓浓的眉毛一挑,〃你亲我一口,我马上就告诉你!〃
元珊吓住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上官嫃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把元珊拉在身后,大声斥道:〃坏蛋!〃
査元赫没有半分收敛,笑嘻嘻地说:〃我叫元赫,她叫元珊,不正好是哥哥妹妹青梅竹马么?亲一口怎么了?还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福气呢!〃
上官嫃气呼呼地扬手打他,査元赫及时躲开,一面往寝殿方向跑一面喊:〃皇后打人啦!〃
上官嫃追了没多远就气喘吁吁,元珊扶住她,惊魂未定地说:〃早听人说査公子顽劣,不想竟这般吓人。〃
〃讨厌鬼,大坏蛋!〃上官嫃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骂人的词全用上了,其实反反复复也就那么几个。金柳摇曳、槐间风细,上官嫃觉得美好的一切都被査元赫破坏了。
査元赫风风火火地冲进寝殿,刚好和司马棣撞了个满怀,戴忠兰急忙扶住了皇帝。司马棣皱眉,〃总是这么莽撞,跑什么?〃
査元赫笑开了花,玩世不恭地说:〃皇帝舅舅,管管你老婆,真凶悍!〃
〃你又去惹皇后了?〃
〃不是不是!〃査元赫双手叉腰,愤愤道,〃我在跟小宫婢闹着玩,她突然冲出来打我!〃
司马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睨着査元赫说:〃她是皇后,是你舅母,别没大没小。〃
〃不是我没大没小,是她!〃査元赫用手背揉揉鼻子,一脸不高兴,〃皇帝舅舅偏心。〃
〃朕跟你说过,以西廊为界,不准过界,你在哪里遇见皇后的?〃
査元赫嘟囔着,〃就在西廊小花园。她们配寝殿的人又在找猫,那只猫也够烦的,整日乱跑。对了,皇帝舅舅,为何我们不能过去玩?皇后也不跟我们去御书房了?〃
司马棣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女子进出御书房不合规矩。〃査元赫紧跟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瞬,浓眉大眼忽的一振,昂首挺胸。
上官嫃带着元珊迎面走来,朝司马棣行礼后,质问査元赫,〃究竟小元在哪里?你不要骗人。〃
査元赫挠挠头,左看右看不吱声。司马棣不冷不热地说:〃元赫,你知道的话就去找回来,别让整个德阳宫的人都跟着找猫。〃
上官嫃傻愣愣地望着司马棣,牵住元珊的手低声说:〃我们走,不打扰皇帝哥哥。〃说完,迟迟转身,一步一步走得恋恋不舍。
査元赫犹豫再三,见她们走远了,突然追了上去,嬉笑唤道:〃上官嫃,我带你去找猫!〃
听见上官嫃三个字从査元赫嘴里脱口而出,司马棣一怔。看着査元赫毫无遮拦的笑容,不知为何生出些惶恐。
上官嫃停下脚步回头,失落的神情中露出几分笑意。
査元赫顶着烈日练习拉弓射箭,乐此不疲。司马棣坐在明黄的圆篷下休息,招呼査元赫过来喝茶。査元赫顾不得擦汗,举壶就口喝光了茶,随手擦擦嘴。
司马棣望着远处的红心箭靶,漫不经心道:〃元赫,朕忽然觉得好奇,皇后的猫为何取了你的名字?〃
査元赫耸耸肩,〃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捉弄我。〃
〃哦?难道在白猫救驾之前你们已经认识了?〃
〃皇帝舅舅忘记了吧?我们一起在河边玩,她过来找猫,接着皇帝舅舅听见林总管的叫喊匆匆忙忙走了。可那时候我还在树上呢!〃
〃原来你们是那时候认识的。〃司马棣笑了笑,起身拍拍他的肩,〃你歇会儿,看看朕的箭比你如何?〃
暖暖的午后,寝殿安静极了,窗外一阵阵的蝉鸣声连绵起伏。霞光锦帐颤了颤,帘幔被挑起来,上官嫃睁着惺忪的眼睛,哑着嗓子问:〃小元呢?小元又不见了。〃
睡在矮床上的元珊应声醒来,举目张望,〃娘娘别急,奴婢这就去找。〃
第17节:第二章独寐寤者(6)
宫婢们又忙开了,上官嫃耐着性子一面练字一面等。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正寝殿来了个小宫婢,支支吾吾地说白猫在东廊花园里。上官嫃搁下笔拎着裙角就跑,元珊紧跟在后面叫唤着〃慢点慢点〃。
东廊花园一角聚了不少宫婢内侍,见皇后来了,纷纷低头退开。青藤爬满了宫墙,紧贴着墙角的是一口残旧的水缸。上官嫃问:〃小元在哪里?〃
宫婢们相互之间暗暗使眼色,大气不敢出。
上官嫃一步步朝水缸走近,似乎连绣鞋踩折青草的声音都依稀可闻。水缸很高,她双手扒着边缘,踮脚往里看。水缸内壁长了青苔,前些日子积的雨水有大半缸。上官嫃正觉得纳闷,忽然从墙外的大树上落下一颗圆滚滚的果子,咚的一声落在水缸里,波纹一圈圈泛开来。一具雪白的尸首随波荡漾,从内壁渐渐漂向水中央,它半眯着眼,露出一条幽绿的缝隙。上官嫃踮着的脚尖剧烈地颤了几下,腿一软,身子瘫了下去。
雷声从天际传来,由远及近,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夜空,暴雨倾盆而下,如天河决堤般。司马棣被惊醒时,只觉阴风阵阵,颈后凉飕飕的。隆隆雷声中,依稀能听见接二连三的呼喊声。司马棣拖着木屐走至窗前,见殿外的长廊、花园里,隐约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他索性出了寝殿,冷风夹杂着冰凉的雨滴扑面而来。
元珊提着灯笼踉跄地冲到司马棣面前,带着哭腔叫喊:〃皇后不见了,自从下午发现小元淹死了之后,皇后就痴痴呆呆的,晚膳也没用就睡着了。谁知奴婢半夜醒来就找不到皇后娘娘了!〃
司马棣沉声道:〃叫你来陪皇后,不是来享福的!还不去找?〃元珊忍住眼泪,扭身又冲进雨里。
门窗被风吹打得哐啷直响,戴忠兰这才醒来,望见偌大宫门下孤零的身影,匆匆拿了外衣出来给皇帝披上。雷雨声不绝于耳,司马棣攥紧了拳,小兰子,你也出去找。〃
戴忠兰迟疑道:〃皇上,奴才先找人来伺候着?〃
〃不必,你们都去找,朕回屋睡觉。〃司马棣步履飞快地回了寝殿。
戴忠兰看着皇帝睡下,拿起伞合门出去了。他的身影刚从窗前掠过,司马棣随即下床披起外衣。
司马棣提着一盏灯笼在漆黑的长廊里穿行,雨声、雷声、蛙声和成一片,令人焦躁难安。沿着西廊走到小花园,假山旁边的老槐树被雷劈下了一根粗壮的枝干,横在山洞外。司马棣冒雨走过去,手里的灯笼不一会儿就灭了,索性扔下。衣裳湿透了,他跨过树干,俯身朝漆黑的山洞里喊:〃你在吗?你在里面吗?〃
雨声太大,什么回应也听不见。司马棣蹲下,头探进洞内,耳边嘈杂的声音消退了,清晰的抽泣声近在咫尺,每抽一下,似乎就在他心里揪了一把。他爬了进去,冰凉的雨水被体温焐热了,直往下淌。他喉口发涩,唤了声,〃小环。〃
抽泣顿住,上官嫃嘶哑的声音带了几分惊恐,〃谁?谁叫我?〃
〃是……朕。〃司马棣伸手探了探,摸到她的头,用力按进自己怀里。
上官嫃顺势抱住他的腰,哭得撕心裂肺,〃皇帝哥哥,小元死了,我把爹爹送的小元害死了!〃
〃不是,不是你害死的。〃司马棣抱着她冰凉的躯体,打了个寒噤。沉默半晌,安慰道,〃是它贪玩,不小心掉进水缸里了,这不怪你。小环,别哭了。〃
〃小元……娘……娘……〃上官嫃一面啜泣一面唤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累得睡着了。她紧紧抱着司马棣,就像抱着一块浮木,一松手便要沉入深潭。司马棣双腿麻痹,却不敢动弹。他没想叫人来,也不想走出去。他们浑身湿透了,但至少可以在阴冷的山洞里相拥取暖,捂住彼此胸口那条火热的血脉。
晨曦从稀疏的石缝里透过来,在两个孩子身上洒下点点斑驳。上官嫃被剧烈的咳嗽声惊醒,歪歪支起身子,顶着一头蓬乱的发望着眼前一脸病容的司马棣。
〃小环……咳咳……快、起来……〃司马棣一手捂住鼻口不住地咳嗽,一面扶上官嫃。
上官嫃傻傻地问:〃皇帝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第18节:第二章独寐寤者(7)
司马棣咳得浑身直颤,喘息愈加急促,艰难道:〃去叫人、传御医……〃
上官嫃见他喘不过气的样子吓坏了,如梦初醒,骨碌一下从山洞里爬了出去,大声呼叫。清晨的德阳宫被上官嫃的哭喊打破了宁静,彻夜未眠的宫人们闻讯而来。戴忠兰哆哆嗦嗦地跪在昏厥的司马棣身边,眼泪不知怎的就源源不断往外涌。上官嫃牢牢抓住司马棣的手,执拗地不肯放开,便跟着一道去了正寝殿。
经由匆促赶来的太医金针过穴,司马棣渐渐恢复了意识。徐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太险了,实在太险了!皇上的喘疾有四年没有发作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内侍总管林密驻足在床边探望皇上的脸色,低声询问:〃依徐太医看,是否该像往年一样每日备着玉屏风散以备不时之需?〃
徐太医蹙眉,若有所思道:〃皇上的喘疾多在春秋两季发作,如今一无花粉,二无风沙,好好的怎么……〃
林密忙答:〃恐是淋雨染了风寒吧。〃
〃你们……〃徐太医又气又无奈,唯有长叹了声,〃我会命太医院每日备着玉屏风散,林公公尽管遣人来取吧。〃
上官嫃全然不顾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司马棣,依稀想起了昨晚的事,想起了暖暖的胸膛和大手,于是唇角抿得紧紧的,唯恐露出心底的笑意。李尚宫轻声细语向皇上请示,为了不打扰太医诊治,先将上官嫃带回配寝殿。
脱下皱巴巴的衣物,上官嫃羞涩地低着头飞快缩进浴桶。热气腾腾,轻薄的纱帐里一片水雾朦胧。元珊双眼红肿,替上官嫃小心翼翼地梳着头。待四下的宫婢暂时都退了出去,元珊才哑着嗓子轻声埋怨:〃皇后娘娘,再迟一个时辰,奴婢就要被打死了。〃
上官嫃扭头望着她,惊讶地问:〃你的嗓子怎么了?〃
元珊委屈道:〃整个德阳宫都被奴婢们翻遍了,找了几个时辰,喊了几个时辰,谁的嗓子都这样。〃
〃是么……〃上官嫃内疚极了,嘟着嘴说,〃是我不好,我没听见,不然一定会出来,不让你们担心……李尚宫很生气么?要罚你么?别怕,我会为你求情的。〃
元珊稍稍安心了些,好奇地问:〃为何娘娘和皇上在山洞里睡了一夜?〃
〃我记不得了。〃上官嫃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想了想,仿佛是自己先睡着的,至于皇帝哥哥怎么找来的、为何留下,她真的很想去问问。失去了小元,可得到了司马棣的怜爱,对上官嫃来说,应该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上官嫃顿时心情大好,却冷不丁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元珊大呼:〃不好了!娘娘也生病了!奴婢去传太医!〃说完便一溜烟跑出去了。
上官嫃吸了吸鼻子,望着空中的袅袅水汽眯眼笑了。生病也好,至少能惹人关心。
宫人呈上汤药,林密搀扶皇帝起身,司马棣张望一圈问:〃小兰子呢?〃
林密答:〃皇上,戴忠兰伺候不周,奴才正打算将他调去浣衣局。李尚宫会亲自挑选可靠的人来伺候。〃
〃浣衣局?〃司马棣气促咳了两声,〃朕已经习惯他服侍了,不想换人。〃
〃这……皇上的意思是饶了他?〃
〃这不怪他,是朕故意让他避开的。〃
〃皇上要保重龙体啊……〃林密端起药碗递上去,轻声细语道,〃当年徐太医说喘疾无法根除,几年来奴才揪着一颗心日夜守护皇上,生怕有半点差池。如今刚放手交给小兰子,岂料他……唉,奴才不调他走,怎么给李尚宫交代。〃
司马棣默默地喝完药,含着两颗蜜饯含糊道:〃朕今后会多加注意,小兰子不能走。〃
林密面露难色,也只得颔首领命。太医院送来的几个香囊被悬挂在龙床四周,另有一只绣工精湛的给司马棣随身佩戴。林密笑道:〃这只是李尚宫亲手绣的,里边都是太医院配的药材。皇上若觉胸闷、气喘时可以拿出来闻一闻。另有玉屏风散可以时常服用,防患于未然。〃
林密瞥见托盘里还剩了一个香囊,回头质问,送香囊的宫婢小声道:〃这是给皇后娘娘的,或许是奴才们拿错了一只。〃
第19节:第二章独寐寤者(8)
司马棣侧目问:〃皇后怎么了?〃
〃听闻娘娘鼻塞得厉害,奴婢只是送药,也不清楚。〃
林密蹙眉挥挥手,小宫婢忙退下了。司马棣半倚着靠枕,出神地想着事。林密四下里交代叮嘱了宫人一番,回到床边请示:〃皇上,奴才与李尚宫商议之后,觉得宫中的桃李杏树皆留不得,以及许多花草都要挖去,以避免来年开春以后那些花粉令皇上龙体不适。不过夕莲花动不得,皇上日后尽量少去太液池走动,龙体为重啊!〃
司马棣疲惫地答:〃朕知道了。〃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但是,配寝殿的花园可以不用动。〃
林密惊疑反问:〃皇后寝殿?〃
〃嗯。〃司马棣虚弱地点头,合眼道,〃朕不会去,那边的花草就留给皇后吧。〃
林密犹疑着领命,〃奴才遵旨。〃
天气微热,在床上窝了几日的上官嫃待不住了,偷溜到殿外长廊里乘凉,眼巴巴望着西边。不一会儿,莫尚仪又把她拉回去,再三叮嘱元珊不准让皇后出门受风。在元珊的央求下,上官嫃没法子,满不高兴地撅着嘴在床上倚着。听宫婢们说因为皇上的喘疾,宫里到处都在砍树,偏偏配寝殿没动静,上官嫃急了,愁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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