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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与权谋的较量:宫砂泪-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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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査元赫气得噎住了,一把拽住上官妦的胳膊猛力一推,上官妦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床沿。岂料上官妦非但不羞不恼,反而嫣然一笑,玉手轻轻拉下对襟的长衫,露出一对香肩。査元赫向来对她不屑一顾,但眼见如雪肌肤、玲珑身段,竟然有些燥热难安,掌心渐渐沁出了汗。他想拂袖而去,双脚却像灌了铅一般挪不开,回想起连日来的梦境,更加心潮澎湃。自上回在鸽舍里失了分寸,他满脑子都是那双惊惶的眼睛,说到底,她仍是他的舅母,她满心都装着司马棣。
上官妦渐渐伸臂勾住他的颈,凑在他耳边说:〃你每日饮用的茶里加了些补肾益精的药粉,可助夫君泻火。其实,我也只是想为夫君分忧而已。〃
査元赫怒火中烧,既气她耍手段,又恼自己从未察觉。他猛地将她按倒,压低嗓音吼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只能将你当做泻火的工具了!〃
上官妦嘴角晕开一个得意的笑容,却不知接下来是她无法承受的欢爱。査元赫态度野蛮而生硬,毫不怜惜地在她身上肆意发泄,愤怒、焦躁、纠结,通通在这一刻爆发。他像一头愤怒的牛,红着眼,失去了理智……
送午膳的丫鬟推门而入,见空无一人,便唤了两声,仍旧没有回应。她将饭菜一一摆放好,便垂着头进了偏房,小声问:〃公子?〃
房内安静得有些可怕,丫鬟狐疑地抬头,迎面看见一片狼藉的床帏内,少夫人脸色惨白,似是晕厥了,衬裙上血迹斑斑,而大公子早已不知去向。她不由惊呼一声,慌慌张张跑出书房,去回报长公主。
清晨的浮椿山云雾弥漫,院落在淡白和葱翠中影影绰绰。后山的荆棘密布中渐渐挤出一袭褐色的身影,沿着引泉水的竹竿一路走近。院落中空荡宁静,树下无人,案几上的陶土炉子也熄了火,只有角落的鸽舍显得热闹。査元赫抬头望了望阁楼,然后到鸽舍查看了一番,见窝里多了几枚蛋,却没有小家伙孵出来,未免有些疑惑。他在院里踟蹰了一会儿,终于仰头喊了起来,〃喂,人呢?日上三竿还在睡觉么?〃
第81节:第七章匪我思存(9)
阁楼的小窗被推开了,元珊惊喜的面庞闪出来,〃査大人,你可算来了!〃元珊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忙下了榻,对上官嫃说:〃我下去请大人上来。〃
上官嫃闷闷不乐地半倚着床榻,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吱声。元珊却乐开了花,迈着轻快的步子跑下楼去,见了査元赫热情无比,忙请上去。査元赫迟疑着迈进门槛,道:〃这样上去算不算冒犯了?〃
〃不算不算,娘娘身子不好,大人这是去探望。〃
〃哦?她怎么了?〃査元赫不由绷紧了脸。
〃她……〃元珊不知该怎么说,搪塞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査元赫忧心忡忡,快步上了阁楼。清雅朴素的房内,一袭白衣的女子抱腿坐在窗边,发如流泉,长长泻在后背。査元赫滞住了呼吸一般,只是凝神望着她。
元珊给査元赫沏茶,瞟了几眼上官嫃的脸色,小声抱怨:〃査大人你言而无信,说好几天就来的,结果都快一个月了。可怜那只夭折的小鸽子,眼睛都没睁开,真是可惜了。〃
〃什么?〃査元赫这才有了反应,眼里尽是不可思议,〃夭折?怎么会?〃
元珊愤愤道:〃就是那只黑猫,夜里溜到鸽舍里去想吃了小东西,我们发现得及时,没吃着,不过给咬死了。娘娘恼它,便将它扔出去了。〃说完,她又瞥向上官嫃,一面朝査元赫使眼色。
査元赫叹了口气,自责道:〃怪我,我应当早些告诉你们不能让猫接近鸽舍。前些日子我一时大意从马背上跌了下来,昏迷了几日,后来我娘又强行拘我在家休养,所以一直逮不着机会出来……〃
上官嫃扭过头愕然瞪着他,〃坠马?〃
査元赫见她双眼浮肿,脸颊消瘦,不禁吓了一跳,忙上前去关切道:〃不过是一只鸽子,你何必弄得自己这样憔悴?〃
元珊抿唇而笑,拿着茶具下楼去清洗。
上官嫃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心底愈发紧张无措,垂着头说:〃我以为你误会了什么,气我才不来的。〃
査元赫浓眉一蹙,眸中颇为不屑地把上官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我的确生气,认识你十年有余,竟从不知你会跳剑舞,倒让那小皇帝占了先!〃
上官嫃朝榻沿移了移身子,无奈道:〃什么小皇帝,人家只比你小两岁而已。〃
査元赫突然夺步上前,紧紧握住她的双肩,眼中似是有旋涡一般,恨不得将她吞噬。上官嫃习惯性地垂下头,他却伸手将她的下颌托了起来,那指尖在如玉肌肤上摩挲,宛如火星子溅在她脸上发烫。他压低声音,附在她右耳说:〃你爹都告诉我了,是他诳你。司马轶深不可测,饶是我在他身边待了两年也捉摸不出丝毫。不过再忍忍,在司马轶掌权之前,我们一定可以走。〃
他挨着她,如此亲近,潮湿而温暖的吐纳麻痹了她的耳朵。上官嫃嗅到他身上有股烈日的味道,眼角眉梢不由挂起一抹惬意的神色。査元赫顿了顿,补上一句:〃我知你心里装着谁,你若想等他,我便陪你等。〃
上官嫃嘴角轻扬,他的话语沁入心田,好似润雨,一刹那,春暖花开。
査元赫的手掌自她肩头渐渐朝后背滑去,眼中藏着一分狡黠,刚想抱住她。上官嫃忽然瞥见他耳廓有一道结了痂的疤,坐直了身子问:〃你伤势如何?〃
査元赫做贼心虚一般红着脸笑道:〃偶尔有些晕,但没有大碍。〃
上官嫃垂眸拂了拂衣袍,一面问:〃怎么会坠马的?〃
〃山路崎岖,我又骑得快,马失前蹄,我就滚了下去。〃
〃滚下了山?〃上官嫃吃惊不已,〃你自小习武,怎会如此大意?〃
査元赫偷偷瞟向她,心里带着几分怨怼,明明是她惹恼了他在先,他才策马疾驰,如今反倒像是他的错。不过他嘴上却说着软话,哄了她几句,然后邀她一道下楼去饮茶。
繁花似锦,映对着殿内素淡的帘幔,外边热闹,里边冷清。窗边一溜空空如也的鸟笼在风中轻摇,偶尔吹进来几片飞花,绕着笼子打转。矮榻上铺着一张黑得发亮的熊皮,榻前的翘头案上一摞凌乱的宣纸用镇尺压着。
第82节:第七章匪我思存(10)
司马轶喜爱着便服出入章阳宫,有时就着案前揣摩那些宣纸上的字迹,极工整的簪花小楷,秀气清雅,勾画间带着几分淡泊。兴起时他也照着抄几张字,他惯于写隶书,稳重而圆润,灵气逼人。
司马轶正侧身躺在熊皮上隔着帘幔看窗外的景色,风吹帘动,晃荡的光晕擦过他的脸,他眯了眯眼睛。今日在御书房外听见有人来报,上官敖病危,然后他透过窗缝看见父王的目光,那是一种大喜,仿佛久旱逢甘露的大喜,他便转身离开。想来上官一族危矣,于是他恐慌了,尽管看上去如此冷静淡漠。
静谧的走廊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继而听得李武宁在外轻声通传:〃皇上,査大人到了。〃司马轶支起身子,盘膝而坐,将衣袍下摆都摊在茸茸熊皮上,随意而不凌乱。
査元赫进殿跪拜,因行走而带起的风吹得案上一摞宣纸哗哗作响。
司马轶赐他座,自己仍然坐在矮榻上,笑道:〃査侍卫,今日请你到这儿来赏花,不会打搅你吧?〃
査元赫严正答道:〃卑职不胜荣幸。〃
司马轶侧头命李武宁关上门,于是殿里忽然暗了下去。他慢条斯理地把话说来,〃这里清净,说话不用顾忌。你也知道,朕离亲政还有两年,眼看日子越来越近,朝中恐怕要出事端。听闻上官敖病危,你可知此事?〃
査元赫点点头,〃知道,上官家正在筹备后事。〃
〃他一垮,上官一族恐怕要大难临头。〃
〃大难临头?〃査元赫眼中流转出惊诧的神色,〃摄政王若是敢动上官家,元帅府断不会袖手旁观。〃
〃你们出手相助,更添一条结党营私的罪名。我们这一脉与公孙家是世交,公孙如何亡族的?无非是长公主与上官敖联手,利用宪帝的疑心,略施小计便将公孙的势力一网打尽。摄政王必然会找机会替公孙家报这个仇,你们元帅府若是出面,只怕到时候兵戎相见。〃
査元赫嗤之以鼻,〃皇上,公孙家一直有所图谋,如此大逆不道,宪帝是按律例将他们灭了族,怎么在你们口中,倒成了冤枉?〃
司马轶从容对答:〃有图谋,但罪不至灭族。本来胜者为王败者寇,一朝天子一朝臣。朕今日与你说这些,是想你莫要再去浮椿观,如今正是探子们捕风捉影的时候,免得被人捉了皇太后的把柄。朕恐怕没本事保上官家周全,只希望她不要被牵连。〃
査元赫出神地想,若是大难临头,他是不是有了借口带上官嫃远走高飞?再也不理会那些什么家族、什么争斗,跟自由自在的鸽子一样去过逍遥日子。祸兮福所倚,大抵就是如此。如此想着,他竟然笑了。
司马轶眉尾轻轻一挑,反问:〃査大人似乎不相信朕说的话?〃
査元赫回神,眉目磊落地望着他问:〃既然皇上洞悉世事,为何不通知上官家早做防范?或者是皇上与摄政王一条心,不能忤逆父命?〃
司马轶微微一笑,〃随你如何想,朕要说的就这些,査大人可以告退了。〃
査元赫从章阳宫一出来,便不断回想司马轶说的每一句话。拿定主意后,决定去找上官鸣夜商议,也算是好意提醒他们。
没有蔻汤花瓣、樨香羊脂,在木桶里就着腾腾的热水,倒也清新。上官嫃沐浴后觉得神清气爽,一扫疲倦,披了雪白仙衣在镜台前坐着,长发湿漉漉散覆在两肩,依稀滴着水。元珊拾了条干净的棉布,替她擦拭头发。
上官嫃对着镜子瞧了许久,依稀瞧出几分母亲的模样,心里高兴极了,对着元珊念叨:〃小时候娘说我长得像外公,后来爹爹说我越来越像娘亲,上回元赫又说我与爹有几分相似。元珊你说我究竟像谁呢?〃
元珊为难道:〃娘娘……这我可说不好。〃
上官嫃粲然笑道:〃是我糊涂了,你都没见过几次……〃笑容尚未绽放开来,忽然滞住了。上官嫃恍惚想起公孙雨苓抱着白猫朝她款款走来的身影,喉咙发涩唤了声,〃小元……〃
元珊灵机一动,凑到上官嫃面前问:〃娘娘,你知不知道那小黑猫多惨?〃
上官嫃紧张地拽住了元珊的手,〃它如何了?〃
第83节:第七章匪我思存(11)
〃它啊……〃元珊可怜兮兮地瞪了会儿眼,扑哧一笑,〃在柴房里关着快憋死了!〃
上官嫃蹙着眉松了口气,嗔道:〃快去把它抱出来好好洗洗!小臭猫……〃
暮色沉沉,夜风将起,元帅府内一派肃穆。轿子吱悠吱悠从花园经过,凉亭内司马银凤执扇而立,与身边的侍女叮嘱了几句,侍女便上前去拦住了轿子。不一会儿,査元赫朝凉亭匆匆走来,一袭绛紫缎服,腰间佩了剑。
司马银凤迎面问道:〃你今日不当值,去哪儿了?〃
査元赫迈入凉亭,面无表情,〃母亲特意在此等孩儿,可是有话要说?〃
司马银凤屏退左右,压低声音斥道:〃上官妦好歹是大族千金,你怎么一点不懂怜香惜玉啊?她才侍寝两回,都被你折腾得奄奄一息,难道还要为娘请人来教授你房中术么?〃
査元赫一想起上官妦便怒气炎炎,蹙眉道:〃她自作自受,谁让她往我茶里放药!还说呢,她是我夫人,怎么如此不经事?哼,以后我可不敢再碰她了。〃
〃你就是故意来气我!〃司马银凤狠狠地推了査元赫一把,盛怒道,〃你不就是怨我把上官嫃弄到道观里去了么?告诉你,她若留在宫里碍着司马琛的眼,指不定现在命都没了!我算救了她一命,你们竟不识好歹来责怪我!〃
査元赫粗声粗气道:〃我们?除了我还有谁?〃
司马银凤瞪了他一眼,撇开头坐下。
査元赫却冷笑一声,反问:〃你的四哥?〃
司马银凤大骇,竟一时语塞,无言以辩。
査元赫眯眼睨着司马银凤,〃父亲多年来宁愿驻守边疆也不回家,想必缘由在此。若不是在酒肆无意中看见你陪他对饮,我万万想不到我最敬重的母亲竟与他人有私……〃
〃没有!〃司马银凤矢口否认,〃我堂堂公主,半生清誉不能毁在你口里!〃
査元赫冷哼一声,无意深究,话锋一转说道:〃方才我去见过他。〃
〃见上官鸣夜?做什么?〃
査元赫想了想,瞒起司马轶召见他的事,草草说了句:〃上官敖命在旦夕,唯恐上官一族遭变,便提醒他们防范。〃
司马银凤盯着査元赫,似笑非笑道:〃你说得对,司马琛铁定要对付他们。不过我们与上官家联姻不久,恐怕会受牵连,今后你还是少去为妙。〃
査元赫努努嘴,沉吟道:〃上官大人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上官家已经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他会带领族人全身而退。今后,便只剩我们査家孤身作战了。〃
〃什么?〃司马银凤似乎难以置信,慢慢站起来,喃喃道,〃他们竟然要逃……〃
査元赫一面叹息一面摇头,顺手拍拍司马银凤的肩,用一副老成的语气说:〃若能全身而退,何乐不为?权势和地位那么值得拼命么?〃说完,俨然大将做派持剑而去。司马银凤僵立许久,猛地将手中团扇咔嚓折断,丢弃在花丛中。
半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了,轰隆一声春雷似乎将夜幕炸开了道口子,瓢泼似的暴雨浇在琉璃屋顶上啪啦作响,如万千皮鞭在抽打一般。司马轶迷迷糊糊醒来起夜,唤宫人点起了灯,喃喃问:〃几时了?〃
那宫人并未回答,反而急急地说:〃禀皇上,李公公有要事求见。〃
司马轶拢了拢睡袍,一面打呵欠一面挥手道:〃传他进来吧。〃
李武宁垂着双手请了安,声音中飘忽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惶恐低声道:〃皇上,摄政王接到密报,上官连棠以及兄弟三人约见兵部重臣在府内密谋,以图发动政变逼宫,林总管随同大批禁军奉旨前往捉拿,刚刚回宫。上官敖气急攻心,在路上已经归西了,其余一干人等均被关押在天牢,等候发落。〃
〃密谋……〃司马轶眯着惺忪睡眼,反复将这两字念了好几遍,最终合上双目,仰起头说,〃朕困了,明日再议。〃
李武宁连忙应着,暂且退了出来。廊外雨珠飞溅,树叶灌草似乎都被泡透了,愈发沉重。一道霹雳投下来,整个宫殿都在晃荡一般。李武宁捂着耳朵窜回了寝室,自言自语道:〃可不要再变天了……〃
次日天晴,屋檐依稀还有水滴下来,花草树叶上水珠儿细密晶莹,滋润极了。
第84节:第七章匪我思存(12)
辰时,司马轶穿戴好朝服冕冠,刚刚迈出寝殿,便收到林总管通知今日不早朝,摄政王在御书房有要事处理。司马轶摇摇头,苦笑道:〃可真是无能为力。〃他并未多想,径自往天牢去了。
因此案被牵涉的官员不止上官一族,天牢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粗略一算不下三百人。天牢里充斥着腐腥的味道,阴暗又潮湿,司马轶明黄的身影出现在此,令无数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起先有一人磕头喊了句〃皇上恕罪〃,司马轶只顿了顿,面色如常地继续朝里走。后来人们胆子大了起来,纷纷磕头求饶,哭喊声此起彼伏。
最终,他在尽头的一间牢门前止步。侍卫将锁打开,司马轶命李武宁在外看守,自行进去了。
暗无天日的封闭囚室,墙角上挂着一盏灯。上官鸣夜盘膝危坐,见来人是皇上,不慌不忙下跪叩头。司马轶却也跪下去,双手扶着他道:〃大人身为太后的父亲,地位极尊贵,不必行此大礼。〃
上官鸣夜又是一叩头,铿锵道:〃皇上,罪臣自知逆谋乃十恶不赦之大罪,恐怕今生无法再尽父职,只求皇上能保全太后,罪臣即便磕死,也死不足惜。〃
司马轶手下紧了紧,隐忍道:〃大人,若你明白我对小环的心意,便不会如此相求。〃
上官鸣夜愕然,〃皇上?〃
〃放心,朕不惜一切,也要保住你们父女。〃司马轶将上官鸣夜扶起来,接着说,〃我已多方求证,大人并未参与当夜的密谈,对密谋毫不知情。况且多年来行为端正,政绩突出,戒骄戒躁,克己为人。功过相抵,罪不至死,极有可能被判发配边疆。〃
上官鸣夜笑了笑,无奈道:〃虽然天各一方,至少还能彼此牵挂。〃他深吸口气,望着眼前眉目平和的年轻人,若褪去那袭皇袍,他的气质与高高在上的帝王相差甚远,反而像个晚辈,谦虚而敦厚,或许仅仅是为了那一声小环吧。上官鸣夜忽而动了心思,从背后掏出一支玉箫,交到司马轶手里,哑声嘱托道:〃不管我下场如何,将这支玉箫交给小环,她是个懂事、坚强的女子……父亲亏欠她的,只有来生再还。待我走了再给她吧,我们都害怕面对生离死别,害怕那种悲痛欲绝……〃
司马轶郑重其事地接下玉箫,对着上官鸣夜深深一拜,〃大人暂且委屈两年,朕亲政之后,定会想方设法令你们父女团圆。〃
上官鸣夜微微笑了,再委屈又如何,只要还活着,便有希望。
出生不久的小鸽子摇摇摆摆地在草地上走着,裹了一身细软的绒毛,像只毛球。它或许是走累了,逮着一角拖曳在草地里的雪白裙袍蹭了蹭,眯眼蹲着休息。上官嫃披了一件素白底子的八卦仙衣半躺在藤椅上,捧着竹篮子,手时不时拈些谷粒撒出去,周围便有鸽子扑腾着抢食。
百无聊赖,她便数着日子,査元赫似乎有一个月没来了,该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才一个月呢,她却觉得有一年那么长。
院门外一大片林子中,一个人影沿着崎岖小路渐渐走近,上官嫃不禁起身眺望。刚想唤元珊来沏茶,另一方传来十万火急的马蹄声,枣红大马向着她直直蹿过来,惊得她一时怔住了。査元赫高声吆喝,在离她一丈的地方用力勒住马,一跃而下冲到她面前大喊:〃出事了!你家出事了!〃
上官嫃诧异地瞪着双眼,视线越过査元赫的肩看向缓步而来的司马轶。査元赫亦察觉到了,猛地回头,目光极愤恨地盯着司马轶,〃皇上,既然来得这样迟,倒不如不来的好!〃
司马轶握紧了拳,淡淡地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上官嫃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端详了好几遍,问:〃什么事?〃闻言赶来的元珊默默站在一旁,狐疑地看着他们几个。
査元赫话到嘴边,却突然难以开口,紧张地扶住了上官嫃的双肩,磕磕巴巴地说:〃你……你听了之后别激动、也别怪我,我被关了一个月,都快疯了……〃
〃还是我来说吧。〃司马轶毅然打断他,平静地望着上官嫃说,〃你祖父归西了,上官一族因密谋政变被抄家,你三位伯伯及他们膝下所出男儿均已被斩首,你父亲发配边疆,此时大概已经过了扁州。〃
上官嫃怔了半晌,喃喃道:〃不可能,爹不会这样丢下我。〃
司马轶接着说:〃他说,他没法面对生离死别,还是叫你晚些知道的好,至少可免却悲痛欲绝。〃
上官嫃几近崩溃,眼泪如那夜里的雨倾盆而下、源源不息。她双膝无力渐渐瘫倒在地,流着泪柔柔地说:〃我不信,他不会如此狠心。〃
査元赫不顾一切将她紧紧搂住,连连安慰:〃我带你去找他,我带你去!〃
看着她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司马轶幽黑的瞳仁忽而急剧收缩,他似乎永远只是个旁观者,始终无法融入她的心里去。无奈地笑一笑,他从腰间摘下了自己的令牌,交给对面同样在旁观的元珊,便转身离去。越走得远,步子越凌乱,隐没入了丛林的深处,他才回头去看,终是缭乱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无力地靠在一棵树上,从袖里抽出原本想交给她的玉箫。方才一直想着,若她流泪,他会给她吹曲子,直到她睡着了为止。若她不住地流泪,他会不住地吹,吹到地老天荒那才叫圆满。
不过,她想要的从来都与他所想的背道而驰。
司马轶倚着树干一点点往下滑,瘫坐在一片苍郁的林子中,直到听见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他才吃力地站起来,将玉箫重新藏进衣袖,稳步朝前走。
a i t x t。打。165…283
第八章 忧心如醉
元珊留在浮椿观掩人耳目,上官嫃与查元赫共乘一骑日夜兼程赶赴扁州,因有皇上的命牌在手,沿着官道一路西行畅通无阻。在马上颠簸这几日,上官嫃早已头昏目眩,却咬牙忍住,只想快些追上发配边疆的队伍,与父亲见上一面。查元赫见她脸色白渐苍白,虽心痛,却未曾言明,愈加拼命地赶路。
渐入荒凉之地,马蹄践踏之处灰尘漫天飞扬,上官嫃雪白的道袍被染成了暗淡的灰色。离扁州还有一段路程,眼看夜色将至,查元赫实在不忍心再带着她风餐露宿,便就近投了客栈。上官嫃万般不愿,眉间却掩不去满心疲态。
昏暗的走廊里只挂了一盏灯油,微弱地在风中摇晃,仿佛随时要熄灭一样。查元赫端了盆热气腾腾的水轻轻叩门,无人应便推门而入。上官嫃伏在桌案上睡熟了,似乎可以听见她轻微的鼻息。案上烛火映着她惨白的脸,面色凝重,眼睫时不时地颤抖,她明明这般嬴弱无助,却总是佯装坚强。查元赫将水盆搁在桌上,轻手轻脚地将她抱上床去,帮她脱去了鞋袜。
她的发髻几日未曾梳理,凌乱不堪,脸上蹭了些许灰尘,像只狼狈的小花猫。查元赫看得入了神,捏着湿漉漉的帕子半响才觉得手凉,忙又去热水盆里浸了浸,拧干,悉心替她擦脸。
热乎乎的帕子自她脸上抹了抹,顿时抹出一张干净的素颜,她忽然蹙了眉,喘息不定,口里含糊唤道:“爹……不要走……”
查元赫担心地俯身下去温柔道:“放心,我们一定追得上,我会救出你爹,然后带着你们远走高飞……”
“啊!”上官嫃从梦中惊醒,紧紧攥住查元赫的衣袍,眸中泛起泪花,“不用生离死别,我们要在一起,在一起……”
“会的,我们会在一起。”查元赫将她箍住,恨不得用自己的身躯将她严严实实抱起来,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上官嫃忽然惶惶推开他,仓促下了床,语无伦次道:“爹给我托梦了……不要休息了,我们赶路吧。我怕来不及……”
查元赫见她如此,痛心疾首地将她拉回来,强行按到床上,“上官嫃,你必须睡觉!多少个时辰没合眼了,你会熬不住的!”
上官嫃伸手在查元赫胸前乱打乱拍,像个孩子一般任性哭闹,“我不要睡觉,你放开我!没时间了,爹托梦给我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元赫哥哥,我们不能睡觉,快……快带我走!”
查元赫只能按住她,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安抚她情绪的办法,他何尝见过一向娴熟文静的上官嫃崩溃到如此地步。浓眉越蹙越紧,他的心被狠狠揪成一团,几乎要拧出血来。他俯身下去,覆在她身上,用自己的身躯压制住她的失控。
上官嫃动弹不得,渐渐声嘶力竭,剩一丝呜咽在他耳边游离。查元赫箍住她,唇帖在她冰冷的额上,似乎想唤起她身体里那些温热的血脉,却又担心自己冒犯她,矛盾到了极点,心里便余下痛不欲生的纠结。
上官嫃没有气力再闹,又恍恍惚惚睡过去。她睡过去,他才敢吻着她脸颊上的泪痕,温柔怜惜,像一只猫儿在安慰同样。灯芯噼啪响了一记,火光忽明忽灭,笼罩着屋内朦胧的温情。
翌日,上官嫃醒来时发觉已日上三竿,不禁大动肝火,责怪查元赫。匆匆梳洗后仓促喝了点粥,便催着查元赫上路。查元赫故意磨蹭着,一面打量她的脸色,安睡了一夜,似乎精神好了许多,至少会像从前一样恼他怨他。他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梦地将她扛上马,嘴里嚷嚷:“皇太后起驾……”
客栈里不少客人回头观望,看笑话似的看着他们二人。查元赫添油加醋叹道:“没办法,娶了个悍妇就只能当皇太后一样供着呢!”
众人哄堂大笑,上官嫃窘迫极了,耳根通红,低低垂着头,恨不得将脸埋在马背上不叫人看见。查元赫觉得她这般模样着实可爱,咧嘴笑着。在门口送客的店家忽然问:“客官是要往西边去?”
查元赫应道:“是,我们要去扁州。”
店家笑道:“那可要担心了,前面不太平。”
上官嫃陡然扭头盯着他问:“为何?”
店家答:“再往西走两个时辰就进入大漠了,近来频频起风暴,那可是百年不遇的大风暴,已经埋了三个村子!听闻有商队也被活埋在里头了。”
上官嫃一窒,呆了半响说不出话。查元赫急忙问:“风暴起了多久?前些日子可有押犯人去扁州的军队路过?”
“有,十天前进去的,就没再出来。扁州的官衙还担心犯人私逃,四处寻遍了,不过啊……”店家摇了摇头,“凶多吉少。”
上官嫃坐在马上如石雕般木然瞪着双眼,抓鬃毛的手剧烈颤了起来。查元赫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先下来。”
上官嫃缓缓摇头,嗫声道:“我要去找爹。”
查元赫强行将她扛下来,“若真有封闭,我们这样进去就是送死。让我做好万全准备,我一定带你去。”
“那梦是真的,我就知道……爹一定出事了!”上官嫃再度失控,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吼之后就哭了出来,扑到在地,“女儿不孝……”
四周的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查元赫急忙打横抱起她往客房里冲。他真是拿她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一边由她哭闹,一边不住地安慰道:“我带你去找,那道听途说的不可信。我现在就去准备些粮食和盐巴,我们骑骆驼去大漠里找,就算把这大漠翻过来,也要给你找着爹!”
“元赫……”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刚吐了两个字便往前一头栽了下去,恰好栽进他怀里。查元赫松了口气,又慌张无措。他一向倨傲不羁,做什么都成竹在胸,却只有遇见她才会如此心乱如麻。对于大漠他也陌生得很,难道真要带她去涉险?
御书房依旧是那样高阔,只是昔日的浓墨重彩似乎因这天气的阴沉儿黯淡了一些。
司马轶和司马琛平座,司马银凤与查德高野被赐了座,死人遥遥相望。司马琛怒斥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堂堂皇太后,竟视宫规如无物!还有查元赫,究竟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盗取令牌?!”
司马银凤斩钉截铁道:“朕不想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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