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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无极-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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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渊道:“皇后娘娘这里的菊花开得娇艳,臣见过之后不禁有万千情思凝聚于胸臆之间,从而形成一曲。臣欲将此曲的谱子打出来,进献给圣上,而据臣所知,整个长安城内,只有长公主有闻曲成谱之技,所以斗胆请长公主在臣抚琴的同时把琴谱写出来。”
  原来他择了她身边坐下,是为了抚琴时能让她看清指法。
  长乐知道他忽然这样做必然有其缘由,却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道:“顾大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支使起本宫来,该当何罪?”
  面对她的有意刁难,顾渊并没有显现出丝毫的慌张,只是从容的拢袖道:“臣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自认为此曲有其玄妙之处,怕弹过之后自行打谱就忘了细枝末节之处,只要公主殿下能够写出曲谱进献给皇上,臣抚完这一曲后愿任由公主惩罚。”
  听闻有玄妙的新曲,天子立刻激动起来,身子前倾,满脸期待的对长乐道:“顾爱卿的新曲必定精彩绝伦,皇姐这一玄妙之技,朕亦知晓,只是多年未能再见,若能将两者结合,今日这一宴才不是俗宴了,皇姐就当是朕的旨意,便应允了吧。”
  长乐早料到他这个耽于音律的弟弟必定会出来解围,于是顺着他的话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臣自然却之不恭。”
  说着,她又看向顾渊,意味深长道:“只是顾大人说要任由本宫处置的话可莫要忘了。”
  “谢长公主成全。”顾渊只是敛目垂眸的应了,双手交叠的抬至襟前,朝她恭敬的行了一礼。
  长乐答允之后,便命人取来笔墨和笺纸。
  她不紧不慢的在桌机上铺好笺纸,提起羊毫蘸足了墨汁。
  于此同时,她身边的顾渊亦起势勾弦,响起与这秋景相映的悠远琴音。
  不过一瞬,原本还交头接耳的众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他们都沉溺在了那琴声构筑的茫茫秋色之中。
  唯有长乐集中精力在笺纸上,随着第一声琴音响起便开始落笔,迅速的将那些无形之音幻化成一个个字符,跃然于纸上。
  正是渐入佳境之时,那琴声却忽然由缓转急,俨然如风雨欲来之时,与方才的悠然与清远简直成了两个极端。
  长乐不由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的将眉尖蹙紧。
  她心里暗道:好你个顾子皙,竟然敢用这个法子折腾本宫。
  可她偏生又要与他较劲,再度的凝聚心神,总算又跟上了他的节奏。
  其他人的情绪也随着曲调的变化被牵动,于是原本热闹而又惬意的秋宴忽然被引向了诡异的氛围,连空气都好似凝滞起来。
  当这种气氛即将被渲染到极致的时候,不知是谁失手打落了杯盏,碎裂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几乎是在同时,一阵秋风骤起,长乐感觉到寒气的逼近。
  座上传来皇后的惊呼,引得众人转头去看,只见她面带惊恐的站起身来,而后毫不犹豫的扑到了天子的身前。
  看到这一幕,众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原本一直伴随着的琴音忽的戛然而止,长乐的心犹如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识的侧过去看,却彻底的懵了。
  那人必然是早有预谋才得以混入今日服侍秋宴的宫人当中,也必然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才能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袭。
  直到手握利刃的刺客逼至近前,她竟然都丝毫没有发觉。
  然而这并非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此时那柄泛着寒光的匕首有半截已没入了顾渊的胸膛。
  刺客飞身袭来的那一刻,是他挡在了她的身前。
  鲜血在不染纤尘的衣袍上浸染开来。
  顾渊一手将那人攥住,与欲将匕首进一步推入的刺客艰难对峙。
  长乐蓦地站起身来,此刻并非惊诧和恐惧的时候。
  她下意识的摸到发间那支缵珠的金步摇握在手里,然后将手臂绕至顾渊身前,狠狠插到了刺客的脖颈上。
  鲜血立刻沾满了她的柔荑,刺客圆睁着双目倒下,而顾渊也在同时倒进了她的怀里。
  她连忙将他接住,看着他却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即便在刚才最危机的那一刻,她也没有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恐惧。
  因为刺客的袭击,流云被掀翻在地,断裂的琴弦回荡着刺耳的余音。
  而上一刻还好好在她身边抚琴的顾渊,此时竟毫无生气的躺在她的怀里。
  “子皙……”长乐想要尖叫、想要哭泣,可是此时她却根本无从反应,只是惊恐的唤着他的名。
  身边忽然变得喧嚣起来,有人恐惧的穿梭逃窜,有人高喊着“护驾”。
  长乐却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仿佛突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拥着顾渊歇斯底里的喊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后来发生了什么,长乐也是浑然不知,只觉得到处是一片混乱。
  她始终守在顾渊身边,看着他的面容变得越来越苍白,鲜血大片的在襟前弥漫开来。
  待到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殿内。
  天子的怒吼隔着殿门自外面传来:“皇宫禁苑竟也让刺客混了进来,要你们禁卫司何用!给朕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与之相反,殿内的气氛却很凝滞。
  长乐守在床边,紧紧握着顾渊的手。
  虽然她已经捂了许久,可那只手依然很冰凉。
  御医们在紧张的查看伤口,继而相互低语,交换对伤情的判断。
  自方才被急匆匆从太医署传唤来时,他们就已经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眼下受伤的不仅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从此时长公主的态度来看,更是不容怠慢的。
  他们于是格外谨慎,下定结论之后立刻向长乐禀报:“启禀长公主,幸而顾大人未曾伤及脏腑,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尽快的包扎止血。”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包扎!”长乐抬起头来朝她们吼道,一双明媚的秋眸竟变得赤红。
  都道长公主是执掌兵权的巾帼英雄,可见过她的人很难将她与腥风血雨的战争联系起来。
  平日里的长公主一点儿也不似想象里的那般严厉而又刻薄,反而大多数时候都是闲适的,脸上总是挂着慵懒的浅笑,好似外界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只是平日里有些身为公主的骄纵任性罢了。
  从来没有人见过她像眼下这般歇斯底里的样子。
  见惯了世面的御医也吓得连忙跪下来,边惶恐的应着边道:“臣这就包扎,只是顾大人的伤口有些深,怕是要用到太医属里所藏的珍惜药材,这……”
  照规矩,太医署里收藏的一些药材只有天子和妃位以上的妃嫔才可使用。
  此时长乐一心为顾渊担忧,早已失去了耐性,随手扯下腰间象征身份的玉佩扔到御医的面前道:“还不快去拿来!就说是本宫要的!”
  此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御医为顾渊处置了伤口,却禀告长乐,称伤口虽处置妥当,但因为伤处过深,接下来会有热症发作,若是能挨过,方才算是彻底脱离了性命之忧。
  此话犹如沉重的一击落在了长乐的心上。
  她于是不顾众人劝阻,亲自守在顾渊的身边。
  至于那刺客是谁,到底是如何处置的,她根本无暇顾及。
  期间,天子似乎来了一趟,赏赐了许多药材,吩咐宫人们小心侍奉,也劝说了长乐一遭。
  可见她只是怔怔然守在床边,整个人就像失魂落魄一样,便摇着头离开了。
  妃嫔和宫人们都在议论,说长公主是个痴人,竟为男宠闹得这般。
  也有人说顾大人这样的恐怕已经不能称之为男宠了,若非早已身体残缺,没准这次就能一跃成为驸马,实在是可惜,可惜……
  这些流言蜚语长乐也一概置若罔闻,她只是一心守在顾渊身边,甚至不顾长公主的尊贵,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他。
  即便如此,热症也还是很快显现出来。
  原本苍白的面容上忽然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而始终在昏迷中的顾渊也似乎正被梦魇纠缠,眉宇深锁,语无伦次的胡言乱语。
  长乐不知该如何是好,幸而此时御医开的药已经熬好。
  浅冬端着药送到床榻边,而后和灼夏一起守着长公主亲自为他侍药。
  片刻后,灼夏却皱着眉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顾大人不喝呀。”
  正如她所说,此时顾渊虽在梦中,却因为高热而牙关紧咬。
  他的身子越来越烫,手脚都开始有抽搐的迹象。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灼夏心焦的说着,却骇然发现长公主竟自己将那汤药饮了一口,而后倾身至床榻前,向顾渊靠近。
  “长公主!”浅冬和灼夏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然而此时对于长乐来说,所谓的规矩和矜持都早已被她抛到了脑后。
  汤药含在嘴里很是苦涩,她不由自主的蹙紧秀眉,俯身与他贴近。
  他身上的热度仿佛渡到了他的身上,而靠得极近时,她则终于听清了他梦中那些细碎的絮语。
  “乐儿,乐儿……”原来他在梦里携着痛楚不断呢喃的,是她的名。

☆、第31章 照料

  大殿里传来浅冬和灼夏急促的脚步声。
  她们正在忙着让那些宫人们退下,以免见到些不该见到的。
  长乐牵挂的只有那自昏迷中发出的,带着痛苦的呢喃。
  她用柔荑捧着顾渊的脸,将朱唇贴上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薄唇,仿佛在对他做出回应。
  顾渊起初还很推拒,可渐渐的,也不知是感觉到她的气息,还是被那唇上的润泽所蛊惑,终于松开了牙关。
  长乐便趁着这个时机将药渡了过去。
  苦涩的味道在彼此的呼吸间弥漫开来。
  虽然还隔着一些距离,长乐却已感觉到他身子里散发的高热。
  那热度如同熔炉一般炙烤着,也借由唇间相触的地方出传来。
  从开始的被动接受,到主动汲取也不过只是片刻时间。
  长乐忽然觉得这药渡到后来就有些奇怪了。
  他的双臂忽然将她揽住,在她全然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将她拉近,紧紧的拥入怀中。
  那原本只是为了渡药而轻轻相触的唇瓣也忽然变得具有攻击性。
  等到长乐反应过来打算挣脱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感觉到他唇舌的长驱直入。
  即便她心里对他没有丝毫的抗拒,可这样也太奇怪了。
  不仅如此,他似乎急切的想要与他贴近,虽然还隔着被衾,可他身上的热度正在迅速的将她吞噬,让她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含在口里的药早已经尽数付与他去,可他却好似不知餍足一般仍在拼命的攫取,仿佛她唇间有香甜的蜜。
  这样也不知持续了多久,药的苦涩已经淡了许多,愈演愈烈的是彼此的气悉,而胸腔里为数不多的空气被他掠夺殆尽,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溺死在他的怀里。
  幸而他也终于挨不住这窒息之感,依依不舍的将她放开,却也只不过给予了她呼吸的机会,手上仍紧紧抱着不松。
  两个人都在剧烈的喘息,长乐顾忌着他的伤处,勉强撑着身子想要挣开。
  他却蓦地收紧双臂,仿佛怕她会逃走一般。
  一番对峙之后,长乐只能再度妥协。
  她继而感觉到顾渊将脸埋进她的怀里,而后那如玉的面庞在她颈项间轻蹭,纤长的睫毛扫过肌肤,弄得她阵阵发痒。
  正在这时,微哑的声音如同梦中的呓语一般传入耳中:“好热……”
  长乐这才明白过来,想是他烧得浑身发烫急于寻求解脱,这才把她当做了清凉的源头。
  知道了缘由,那窘迫的感觉似乎好了很多。
  见他难受,她又着实心疼,便顺着他的心意牺牲自己,索性在他身侧找了个位置躺好,手臂小心的避开伤口,揽过他的腰身,任由他汲取凉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稍事平静下来。
  长乐一刻也不敢分神的关注着他的情况,隔一会儿就将掌心贴在他的额上试试,可每每触及掌心的,却都是让人心惊的热度。
  耐性的等了很久,可高热就是退不下来。
  再这么烧下去不是办法,长乐吩咐浅冬和灼夏去传御医,她们二人却道,方才御医交代过,若是实在退不下来,只能将烈酒涂于周身,帮助他发散,或能挨得过。
  长乐想起过去宫廷中有小孩子发热,确实用过这个法子,于是吩咐她们道:“快去取烈酒。”
  浅冬和灼夏很快取来烈酒和巾帕。
  方才侍药时已有经验,这次她们把烈酒倒在巾帕上,呈到长乐的手里后便退到了一旁。
  早在处置伤口的时候,顾渊身上的衣袍就已褪尽,此时只是盖了一张薄被在身上。
  长乐便小心翼翼的掀起被衾,现出那并未着衫袍的身子。
  他右边的胸口处裹着包扎的白绢,因为伤口还未愈合,仍有血迹透过层层绢帛将腥红晕染开来。
  长乐看得心惊,握着巾帕的手也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在军营中,血腥的场面她并非没有见过,可发生在顾渊的身上,她就彻底乱了阵脚。
  在她的记忆里,他应当始终是端雅而不染尘灰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该是这样躺在她面前。
  憋了许久的泪终于在这个时候湿润了眼眶。
  她却只是拼命的忍住,着手为他擦身。
  顾渊虽是伶人出身,如今又是文官,平日里看着也只是觉得欣长纤瘦,如今褪去衣衫,才发觉他并不瘦弱。
  隔着巾帕的触感甚是紧实,似乎丝毫也不逊色于那些习武之人。
  然而他的肌肤却不似那些人黝黑,反而比正常人还要白皙,眼下又因失血而显得愈加苍白,浮着一层高热产生的虚汗,竟如美玉一般温润。
  这副身子,即便是在伤病之中也让人叹为观止。
  可此时的长乐根本无心欣赏,只是仔仔细细将浸润了烈酒的巾帕一寸一寸擦拭过他的肌肤。
  浓烈的酒气在帐内弥漫开来,而烈酒挥发带走了热度,似乎也确实缓解了他的痛苦,于是他在梦中亦发出舒适的喟叹。
  见这法子有效,长乐愈加勤勉而又细致。
  很快,上半边身子都已擦过了烈酒,长乐将被衾再掀开些,现出他仍穿着亵裤的下伴身。
  原本流畅的动作顿住,她不禁有些踟蹰。
  虽说他是宦臣,根本算不得男人,但真要褪下这最后一层,还是有些……
  过去她总作弄他,说要寻机验一验,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太监,可如今他就躺在这儿,可以任她为所欲为了,她却反而有些做不到了。
  守在一旁的浅冬和灼夏也看出了她的犹豫,于是上前来道:“长公主毕竟身份尊贵,还是交给奴婢们来做吧。”
  听到这句话后,她却反而握紧了手里的巾帕。
  曾几何时,她最讨厌就是别人提到他们的身份。
  年少时,她一直以顾渊的知音自居,并以此为傲,可那些皇子和公主们却笑话她跟伶人为伍。
  纵使顾渊总是不在意,可她却一定要寻机使坏,狠狠的报复回来。
  长乐面色阴沉了几分,侧过头对浅冬和灼夏道:“你们也退下吧。”
  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她们两人不敢多言,连忙欠身离开。
  待她们走后,长乐重新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此时的他仍在昏睡中痛苦的挣扎,紧皱的眉宇昭示着他的不得解脱。
  长乐只觉胸口处阵阵泛着疼,于是心下一动,俯身至他近前,在那隆起的额间落下轻吻,而后于他耳畔道:“放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在安慰他,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而后她重新在床榻上坐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又取来烈酒,往巾帕上倒了一些。
  准备好一切之后,她着手开始解他腰间的系带。
  这并不困难,很快就解开来,接着她便攥着他的亵裤准备褪下来。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动作的时候,一股力道忽然覆在了她的皓腕上,阻止她继续。
  长乐又惊诧的抬起头,见顾渊一直紧闭的双眼掀起,仍然迷离的眸子看着她。
  他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仍在亦真亦幻之间,却拼尽力气握着她的手腕。
  他薄唇微翕,似乎费力的想说什么。
  长乐先是怔了怔,继而意识过来他到底是醒了,于是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子皙……”她高兴的唤他,却听见碎裂的字句终于自他唇间发出。
  “不……要……”太过含糊的话语让她几乎以为他仍然只是在说胡话,可是他在仍然模糊之间的奋力挣扎却提醒她这不是梦境。
  她很快明白过来他即便从昏睡中惊醒也一定要极力推拒的原因。
  还记得过去曾听一个小太监说过,即便有朝一日可以成为这宫里最有权势的宦臣,即便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身体的残缺是无法弥补的,是任何一个太监永远最羞于启齿、不愿让任何人看到的痛处。
  她懂他的痛苦,也害怕他的伤口会再度裂开,于是俯身将他轻按住,在他耳边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不碰你,快别动了。”
  得了他的承诺,顾渊才重新平复下来,渐渐松开她的手。
  长乐想倾身至他近前,轻柔的替他拂开被汗水黏在额上的发丝,欲问他觉得如何,但顾渊却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或许是服下的药开始起效,也或许是烈酒真的可以退热,他身上的高热总算降了下来。
  长乐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
  既然方才答应了他,如今热症也有消解的迹象,长乐即便平日里顽劣,眼下也放弃了这触及底线之事。
  她重新替他将被衾盖好,小心翼翼的爬下床来,仍坐在床榻边守着他。
  这一守,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身后传来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下一刻浅冬和灼夏来到她的身边。
  浅冬道:“皇后娘娘担心您,特意命人备了饭菜送来,还问我们顾大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放下吧。”长乐的目光仍片刻不离的在顾渊身上,只是敷衍的应着。
  灼夏却急了,劝她道:“公主殿下好歹用一些吧,都一天一夜了,您这不吃不睡的,叫我们如何能放心呐!”
  “已经一天一夜了么?”长乐怔怔然,虽觉时辰难捱,可一心都在顾渊身上,想着怎样能让他好起来,竟过得混混沌沌,连白天黑夜也不知。

☆、第32章 醒转

  纵使浅冬和灼夏一再劝说,长乐却还是不肯用膳。
  看着顾渊这个样子,她眼下丝毫也没有胃口。
  她并不觉得饿,只是觉得很累。
  长时间的提心吊胆很容易就让人筋疲力尽。
  待到顾渊身上的热度渐渐褪下去,稍微放松心绪的长乐终于也挨不住,趴在床缘处睡去。
  梦境亦随之悄然而至。
  恍惚回到了五年前的光景。
  她在城门口等他,许久许久,而后在期盼的张望和失落中准备起行。
  正待放下窗前的锦帘时,却终于瞥见那熟悉的身影。
  纵使他笼着斗篷,站在茫茫的人海之中,她也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于是她不顾已经前行的队伍,叫停车舆冲了出来。
  她不顾一切的奔向他,停在他的面前,抑制不住满心的欣喜。
  “你终于想通了,要和我一起走。”她的笑容因为喜悦而变得灿烂,声音也毫不自知的带着微颤。
  他却只是垂眸,用温柔的声音说着清冷的话:“臣是来为长公主送行的。”
  好不容易变得明媚的心刹那间黯淡下去。
  “为什么?长安到底有什么好的?”她用充满怨恨的声音质问他。
  “臣贪图长安的繁华。”他依旧语调平静的说着,却始终不曾看她的双眸。
  她不甘心的追问:“你骗人,我了解你,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
  他于是缓缓掀起眼睫,用幽潭般的双眸凝视她。
  薄唇微启,她还清楚的记得他说的话,清楚的记得心里揪痛的那种感觉。
  “臣不能离开长安,因为臣已经是张淑妃的近侍了。”
  应该是这一句没错,那时张贵妃还只是并不受宠的淑妃,自从得了他为近侍,才渐渐得了圣心,而从此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张淑妃的心腹。
  她在梦里拼命的挣扎,捂紧耳朵不想再听一次那样的话。
  然而他的声音却还是响起,只是不像是传入耳中,倒像是回荡在她的脑子里。
  那清冷而又空旷的声音仿佛来自异界,带着令人抽痛的幽怨。
  “不!”她尖叫着闭上双眼,企图逃避。
  想要抹去却无法抹去的记忆却发生了偏离,梦里的他并没有说同样的话。
  那清冷的声音仿佛带着万般的不舍对她道:“乐儿,我不能陪你,因为我要走了……”
  长乐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他,面前的男子面容清俊、温润如玉,一袭浅青色的衣袍笼在玄色的斗篷里。
  分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可是周遭却忽然变得异常阴冷。
  寒气不知从何处而起,漫上身子,浸入骨髓。
  分明是六月炎夏,天空却忽然飘起了雪。
  纷飞的大雪模糊了视线,顾渊的身子周围却浮起微光。
  那些微光幻化成跳动的光晕,渐渐将清晰的轮廓变得模糊。
  等到长乐发现不对的时候,他的小半边身子已经成了含糊不清的影。
  如同风化了一般,原本立在她面前和她说着话的人竟在随风飘散。
  自心底升腾起从未有过的恐惧。
  她慌乱的想要阻止,可他就像握在手里的流沙,星星点点的往天际散去。
  唯有那双眼眸始终凝视着他。
  瞳眸里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有不舍。
  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慌乱无措,静静的消失殆尽。
  长乐简直要疯了。
  她张开双臂朝他扑去,企图挽留哪怕一丝一毫的他。
  此时她宁可记忆重演,宁可他选择张贵妃而背叛她。
  然而她分明触到了他,却只是扑进了一片迷雾里。
  “子皙……”她惊惶的唤着他的名,终于自纠缠的梦魇里惊醒。
  朦胧之中,清晰的只有胸口处纷乱的跳动。
  她许久未能回过神来,柔荑攥着床榻上的锦缎,大口的喘息。
  无从平复之时,却有什么带着暖意的触感流连在她的额发上,给予了有效的抚慰。
  她慢慢回到现实,慢慢的恢复至平缓的呼吸。
  下一刻,她又忽然想起什么,猛的睁开双眼。
  近在咫尺的是修长的五指和温暖的掌心。
  是顾渊觉察到她在梦里的挣扎,所以试图安慰她。
  她不禁湿了眼眶,连忙将他的手握住。
  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他费力的掀起睫羽,展露一双幽潭般的眼眸。
  “你终于醒了……”她含糊不清的呢喃着这句,汹涌的情绪都蕴涵在一双水眸里。
  若非顾忌着他的伤处,她就要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里。
  那带着微颤的声音充满了后怕和委屈。
  她将他的掌心贴在侧脸,沉溺于这真实的触感。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梦境,又或许是悬于一线的心终于崩塌,自始至终都不曾落下的泪却在他脱离险境的这一刻决堤。
  高贵而又骄傲的长公主哭得像个孩子。
  泪水冲刷她的脸颊,湿遍了他的掌心。
  他才自昏迷中转醒,此刻还很虚弱,却拼尽力气,一遍又一遍的为她擦去泪滴。
  “子皙,子皙……”她愈发握紧了他的手,不停唤着他的名,仿佛害怕他会像梦境里那样忽然消失。
  他则不厌其烦的柔声应着,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
  他指尖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睫羽微颤的轻声喃语:“臣方才做了个梦……”
  带着朦胧的声音也似披上薄雾,将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他说得有些费力,说完一句以后要顿一会儿,方才接着说下一句:“梦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拽着臣离开,可是乐儿却一直紧紧拉着臣的手,不让臣离开……”
  “混蛋,你哪里也不许去,我不准你去!”长乐态度坚决的打断他的话,带着哭腔怒斥梦里那个让她担惊受怕的他。
  “好,臣哪里也不去……”他似被她这般激烈的情绪震住,一瞬的微滞后放柔了声音安慰道。
  也不知过去多久,长乐才终于平复下来。
  她似忽然想起什么,依依不舍的松开他的手,抬袖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下一刻,她起身往周围望了一遭,似乎在搜寻什么。
  最终,她将目光停留在茶壶上。
  她于是转身倒了一盏茶,自己抿了一小口。
  回到床榻边坐下后,她欲倾身至他近前,却忽然想起他如今已然醒来,于是有些尴尬的将含在嘴里的那口茶咽了下去。
  之前情急,她根本无暇顾忌什么,也不知昏睡中的他知不知道她是怎么给他渡药的。
  想到这里,长乐不禁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
  她顿了片刻,继而一手轻托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将茶盏递到他唇边。
  “我已经替你试过了,不烫。”她假装若无其事的说道。
  顾渊就着她的手将余下的半盏茶饮尽。
  茶盏是温的,其实不用尝也知道并不烫。
  微凉的茶水适时的缓解了他高热后的余温和长久昏睡带来的干渴。
  茶盏的边缘因被她尝了一口,隐约残存了几许属于她的气悉。
  这使得茶水在润泽喉咙之际,似乎还带着些许别样的甘甜。
  顾渊于是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长乐瞧出这细节,以为他还未能解渴,便问道:“可要再饮一盏?”
  怎料顾渊却轻轻摇头,微弯薄唇,费力的现出一抹浅笑。
  长乐放下茶盏,又趴回到床榻边看着他。
  顾渊显然还未缓过神来,眸子里都是倦意。
  然而他却强撑着不肯睡去,垂下睫羽又掀起,凝是着长乐专注的双眸。
  那如玉的面庞就在近前,长乐控制不住的伸手去触碰。
  这次他难得没有躲闪,只是受用的微眯双眼。
  长乐知道他仍然未曾睡足,于是重新握紧了他的手,用安慰的语调道:“你先好好歇着,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顾渊却抬眸向她身后看了看,继而薄唇微翕道:“这里是何处?”
  长乐道:“是凤仪宫的偏殿,陛下念你护驾有功,特许在此处置伤处,你放心,等你脱离了危险,我就把你接回凤仪宫。”
  顾渊却道:“怎敢叨扰长公主,只命人将臣送回臣自己的府中就好。”
  下一刻,那纤细的柔荑则阻住了他后面的话。
  长乐蹙眉道:“你已经叨扰得够久了,眼下想走,没那么容易。”
  她的语调里满满的都是怨怼和愠怒。
  早先好的时候天天赖在无极宫里对她指手画脚,现在出了事就想把她撇开,凭什么?
  长乐越想越气,拿出蛮横的态度道:“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一切都得听本宫的,等你身子恢复些,就立刻回无极宫,回去以后本宫还有话要审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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