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一朝天子一朝凰-第2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所有人在他面前似乎都是透明的,不用开口,他已知道全部。
晁凰依然跪在地上,“求道长救救温儿,救命之恩,晁凰没齿不忘。”说完又磕一个响头。
我看了看温儿,又看了看墨白,始终不太敢相信温儿是真的中了蛊毒。毕竟巫蛊之术在九州是极其罕见的秘术,但和墨灵秘术相反,墨灵秘术能叫人起死回生,巫蛊之术却能叫人万劫不复。大唐开国至今二百年,从来没有人见过中蛊之后会是什么后果。
我问老道士:“道长可知温儿为什么突然发病?”
“小公子所中的是一种名叫冰蛊的蛊毒。”老道士将晁凰搀起来,晁凰立刻扑到床前看望温儿。
老道士解释说,冰蛊并不是蛊毒之中最毒之蛊,但赢在施蛊时无声无息,并且在发作前不会有丝毫异常,所以被施了蛊的人往往无法察觉。这种蛊在民间也被成为戾火症,一旦发作,便会觉得身上有戾火焚烧,这种炙热会日渐加剧,最终被体内戾火焚烧而死。
“可有破解之法?”晁凰握着温儿的手贴住自己的脸颊,脸上漫过一层又一层泪水。
老道士想了想,道:“贫道虽不能完全破除小公子体内的冰蛊,但可以将其抑制住。”
“只要能救温儿性命,无论什么法子,都请道长勉力一救。”
巫蛊之术不是普通毒药,所以也不是寻常药物能够抑制,只有以秘术抑制秘术。老道士所言的抑制之法就是在温儿体内设下一道封印,封住温儿对体内戾火的感知。听起来甚是玄乎,不过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为今之计,也唯有此法。
但这种法子其实只是扬汤止沸,老道士说,随着温儿长大,这道封印能起的作用会越来越有限,他体内烈焰焚身之痛也会越来越难奈,恐终究命数不长,怕是活不过二十三岁。
活不到二十三岁,也比现在就丢了性命强。
经晁凰允准后,老道士在温儿额头上结下一道形似火焰的封印,将他体内戾火封于其中。老道士望着温儿的眉宇良久:“这孩子将来恐怕会有奇诡的命途。”
温儿是个漂亮的孩子,虽然才十一岁,已初显翩翩风度,五官生的极为标致,绝不输于女子,这样的孩子,长大后一定是个风姿倜傥的佳公子,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异病,黑发尽白。
老道士结下封印后叮嘱说:“凡事阴阳双生,有得必有失,封印在抑制小公子身体对戾火的感知的同时,也会抑制他对情感的感知。”
我和晁凰愣了愣:“抑制对情感的感知,可对他有什么伤害?”
老道士捋着花白胡子闭目沉思,一脸正经道:“倒也没什么伤害,只是可能谈不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我:“……”
晁凰:“……”
第二日温儿的病情已基本稳定。鉴于温儿往后对其他事物不敏感,但对热却十分敏感,老道士建议我们让温儿住在一个环境清幽的地方,有益于延缓他的病情。我们讨论了一夜,最终认为长安城郊有一处清凉院,是皇家避暑的行宫,如今已闲置多年,那里与大明宫相隔不远,往来相对方便,并且竹木环抱,流水潺涓,即使炎炎夏日也清凉似秋,十分适合温儿居住。
我们拜别老道士,打算回大明宫收拾收拾,送温儿去清凉院。但在临走之前,我还有一事不解。
温儿一向把时间花在研究琴艺上,素来不与人交恶,况且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到底是谁下的狠手加害于他?
我问老道士:“这冰蛊,到底是如何施用的?”
“戾火症利用人身上微小的伤口下蛊,隐藏于人体中,一旦听到琴声便会发作。”老道士反问晁凰:“贫道冒昧地问一句,是何人至小公子受伤?”
晁凰摇摇头,她只知温儿不小心受了伤,因伤的很浅,她也没有在意。她翻看温儿的手指,问:“告诉娘,这伤是怎么弄的?”
“是我和皇兄在御花园玩的时候他拿玫瑰花刺划伤我的……”
晁凰听到这句话,像突然失去了所有支撑,瞬间瘫坐在车上。
温儿只有一个皇兄——靖怀太子。
真相瞬间明朗。
我曾在贺岁夜宴上问过晁凰,靖怀生母已逝,而她独揽后廷,一旦有了儿子,东宫之位会不会想要取而代之。看来不止我一人有这样的想法,靖怀也一定被这种忧虑弄的睡不着觉。靖怀的皇弟们虽然不少,但只有温儿有一个独揽盛宠十年而不衰的母亲,也只有温儿最有可能是他的对手,他大概想趁着李怡忙于战事,无暇顾及后廷,将温儿杀之而后快。
他没有用普通的毒药,而是利用巫蛊之术,这种蛊毒若不是侥幸有桑海道士相助,宫中的太医恐怕是辨别不出来的,最后顶多得出个暴疾而终的结论一了百了,就算查出是巫蛊之术,下蛊和病发之间还隔了好几日,他完全能够撇清关系。
这种缜密而毒辣的手法,到是得了李怡的真传。只是他没料到温儿病发并非在宫中,更没料到温儿吉人自有天相,遇见了桑海道士。
晁凰一路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想她定然是悲痛欲绝,对靖怀恨之入骨,经历此事,已可看出靖怀不仅没有治国之才,更没有一丝仁慈之心,既然如此,东宫之主取而代之未尝不可。我对晁凰说:“你如今是后廷之主,完全有权着大理寺审理此案,弑杀皇子是一等一的重罪,就算他是太子,也其罪当诛!”
没想到的晁凰只是摆摆手,喃喃:“罢了罢了……”
靖怀险些要了温儿的命,我不能相信她真的愿意不再追查。“为什么?是怕没有确凿证据定不了罪,还是……”
她打断我,声音一点力气也没有:“因为他是姐姐的孩子……”
☆、第七十八章 诀别
远征的第一年唐军一路攻城拔寨,节节战胜,相继收复了原州、乐州、秦州、驿藏和石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争很快就能以唐军的大获全胜而结束,朝中甚至有大臣上书建议靖怀着手准备迎军大典。但自石门一战后,战事却一拖再拖,拖了整整四年,虽然期间又收复了木盘、特盛、六盘、石峡四个关隘,但相较于四年间人力物力的大量消耗,这些胜利已不显得多么荣耀。
四年后的初春,河泽冰雪消融,郊野盛开了大片鸢尾花,南飞的大雁陆陆续续飞回北方。我刚刚从清凉院探望了温儿回到府上。
凤翔传来最新的战报。说石峡战役后,唐军从石峡取道盲山至湟水南岸,欲攻下对岸的萧关,但在唐军渡河之时却被敌军包围。刺探军情的探子得来准确消息,从湟水北岸发起攻击的是驻守萧关的吐蕃军,而从盲山夹击唐军的,却是安南的军队。
多年来安南偏安一隅,因它西临回纥,北接吐蕃,东望大唐,与众多强国毗邻,所以一直采取中庸的态度,谁也不得罪。如今西边的回纥被灭族,它大概感受到了威胁,于是选择和吐蕃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安南军队的突然加入,使得战况急转直下。唐军只得破釜沉舟,在湟水背水一战。单单这一战便折损了三万精锐。刚刚出征时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两万伤残,大军决定放弃渡河攻城,班师回朝。
敌军的密报说,撤退的唐军皆身着丧服,举丧旗,队伍最前端由六匹马拉着一口乌木棺材。
大军班师的消息和丧号写在同一封书信中,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信中说,萧关一战,李怡亲帅六千精骑强渡湟水,渡至河中央时突然遭到埋伏,对岸的吐蕃军队乱箭射向河中心,北漠行军五年,军中草药奇缺,李怡身中毒箭,不治身亡,临终令靖怀即刻登临大宝,继承国统。
信中说——李怡,殡天了。
听完这个消息,我看了一会墨白,看了一会蓝天,转身牵过大黑马飞奔出凤翔城。
我想起一个人。
初遇时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把将她未来的夫君推下瀑布下的深潭。
深秋冻雨中他的夫君问她愿不愿让他得到她,她轻轻说:“如果不是你,还能是何人?”
大军出征时他的夫君遥望城墙上的她,用口型说:等着我。
晁凰,有那么一瞬间我不能想象当她得知李怡战死的消息后会作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因为我在那一瞬间想到了我自己。
完全出于直觉,我直奔长安北城门而去,那是五年前晁凰送别李怡的地方。
遥遥望见百尺城楼之上立着一个金色的纤弱身影,迤逦长裙像展翅欲飞凤凰。
我狠狠抽打马鞭,马儿痛苦地嚎了几嗓子,卯足了劲冲向城门。
蹿下马背冲上城楼时,晁凰已站在城墙之上摇摇欲坠。
“公主是来送我的,还是来劝我的?”凤凰长翎猎猎舞于空中,染了斜阳的残色。
她回过身低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向苍茫天色:“是他让我等着他的,整整五年,我每天都立在城楼上等着他,可是今晨,等来的却是斥候告诉我,他的棺椁已在回城的路上。”
我谨慎地凑近她一些:“夙沙曾对我说,一个人活着总有她活着的理由,阿央,这世上总还有值得你活下的东西的,你失去了李怡,但你还有我,有温儿,有瑶——”
“公主,”她蓦地打断我:“这不也正是你选择的路么?”
我望着这个随时都会坠落的身影,心口一阵阵隐痛。“那样选择是不对的。”
她没有反驳我,只是轻轻摇摇头。夕阳一半已沉入地平线,另一半扯出漫天红霞。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像一个贼,从姐姐身边偷走了李怡,却给自己找了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安慰自己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姐姐好。这些年,我已经很满足了。他对我的好,我不知道,到如今都不知道,他是真心待我,还是把他对姐姐的情义强加在了我身上。不过,不重要了。”
她眯起眼睛远远眺望西方落日,仿佛在火红夕阳中看到李怡的幻影,抬起手打捞那丛幻影,纤细的手指融进汩汩日光。
幻影随一阵风飘远,她踮起脚尖想要挽留离去的幻影,一脚踏入虚空。百尺高墙一跃而下,如同凤凰张开双翼翱翔,我没抓住她,手中徒留从她身上扯下的金色长帛。
夕阳完全隐于远山,漫天红霞笼上一层灰黑色,长安城安静的近乎诡异,满天飘扬的柳絮仿佛三冬飞雪,不归鸟盘旋在城墙上空,声声哀唱:不归,不归……
我扒着城楼上的女墙,城楼下一片血肉模糊,眼底漫上一层水雾。
她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禀性,什么苦都受得,唯独受不得孤身一人。陪在我身边最长久的人,最终走上和我一模一样的路,不知是不是天意。
都说天意弄人,天意着实弄人。
模糊视线里,墨白勒马停在城门下,看了看地上的晁凰,抬头往城墙上望了一眼,他的脚步很轻,若不是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我甚至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既然是她的选择,她便是想清楚了的,她不悔,你也莫要伤情太深。”
她怎么可能不悔,一个死人,还谈什么后悔。
一个姿势站的太久,腿脚发麻,撑着女墙转过身:“墨白,她不该选择和我一样的路,我是很后悔的,我应该好好活着,总有一天我也会随着时光一起死去。可现在变成一只不能生也不会死的墨灵,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这算什么,到底算什么?”我望着自己的双手,手上空留一段金帛。
修长手指忽然环上我的手腕,我双手不禁一颤,他单膝蹲下来,仰面望着我的眼睛。“阿源,你看着我,”他的声音柔的如同哄一个入睡的孩子,手指握的更紧一些:“我还在这。”
眼底流转的泪终于被他温柔的声音催出眼眶,我原本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软弱,可在他面前,却连假装坚强也做不到。
-------------------------
大大们喜欢就加收藏哦~~每晚八点准时更新~~
七十九
隐约听见急促上台阶的跑步声,晁凰的宫女提一柄宫灯气喘吁吁跑上城楼,连连疾呼娘娘,她还不知她的晁妃已经不在人世,看见城楼上只有我和墨白,喘了口气问:“墨公子、墨姑娘,可知我家娘娘去了何处?”
墨白轻轻站起身,我抹了把眼泪,看她一脸十万火急的模样,不知如何开口告诉她晁凰就在这座城墙之下。
正在踌躇,墨白先行开了口:“你找晁凰,有什么事?”
“王爷他去了东宫。”宫女说着,脸上焦虑神色更加浓重。
“温儿?他去东宫做什么?”像有一把大锤砸向头顶,瞬间将我砸的天昏地暗。
自四年前桑海道士将温儿体内蛊毒封印,温儿始终闲居皇城之外的清凉院,从无问政之心。明日一早的大朝会,靖怀就要在含元殿加冕称帝,这时候把温儿叫到东宫,无疑是靖怀对他仍然心存戒备,害怕他存有异心,留着终是个祸患。
五年前靖怀就欲杀温儿而后快,如今他大权在握,登基在即,光明正大地杀了温儿也不敢有人站出来指摘。
温儿是晁凰唯一的骨血,我已经眼睁睁看着晁凰在我眼前死去,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温儿死在靖怀手里。
墨白猜到我的心意,二话没说带我直奔东宫。
东宫宫门紧闭,外面禁军团团包围,里面传来厮杀声。
他抖开折扇,信步朝宫门走去,折扇上蓝玉扇坠轻晃,这个人,他好像从来都那么自信。
分立两旁的禁军长枪交叉在他身前拦住去路,风恰到好处扬起他的墨发,发髻一柄玉簪,咔地合上折扇,只见他急速旋身,随后拦在他面前的两个禁军握着手腕跪倒在地,手中长枪哐地一声落地,他站定,包围东宫的禁军迅速将他团团围住。
折扇在他手中变成一道利器,连打架都打得优美,身陷刀光剑影还不忘抽个空摆个造型。如果一个人的气场强大到在重重包围之中也能瞬间夺人眼球,那么无论是多么以多敌少,人们也会轻易相信这个人有绝对的胜算。可惜我无暇观看他的精彩表演,他成功将禁军引开,我趁机奔向宫门。
冲到几乎和他平行,东宫大门就在眼前,却有个身手极好的禁军自人群中一跃而起,墨白正与三名禁军交战,跃起的禁军祭出长枪,枪缨血红,枪尖正冲墨白胸口刺去。
刹那间,墨白放倒与他纠缠的三名禁军,而跃起的禁军已稳稳立在他面前。
我抄起地上一枚长枪冲过去。
来救温儿只是我的事,就像当年决定到塔歌尔救李瀍一样,他原本不用为我涉险,更没必要为此丢了性命。我想他功夫再好,此刻也要我来保护。
但这个和李湛一模一样的人,他和李湛一样强大,即使我千方百计想帮上点忙,他根本不需要我帮助。
我手中的长枪刺过禁军持枪的手臂时,禁军的长枪抵着墨白的胸口,中间隔着折扇的蓝玉扇坠,而墨白手中握着发髻上的玉簪,簪子已没入禁军的铠甲。
“这扇坠,你碰不得。”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将挡在胸前的折扇抽开,身子远离禁军一些,猛然抽出插入禁军胸膛的玉簪。
禁军捂着胸口缓缓倒下,眼睛睁得圆圆的,死不瞑目。
我丢下长枪扑到墨白身边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东宫大门此刻霍然拉开。混沌的黑夜忽然变得异常死寂。
凝重深夜下,朱红宫门迈出一双深红云靴。白色的底边被鲜血浸染成血红,血红色的长袍红的扎眼,玄黑外袍宽大的袖口伸出一柄长剑,剑尖还在一滴滴向下淌血。
我抓着墨白的手臂,身子失去力气,沿着他的手臂滑倒在地:“靖怀,你终究不肯放过温儿?”
宫门黑暗处这个华丽的身影发出一丝笑声,声音冷似二月冰。
“姨娘,是我,温儿。”
我不能置信地怔了怔,目光从他血色中衣缓缓移上去,银白的长发飘摇在黑色的天幕,那张好看的近乎邪魅的脸上沾着斑斑血迹,额头封印如怒火燃烧,眸子里冷漠笑意掺了血色的仇恨,是我一生都不能忘记的眼神。
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死于剑下的不是温儿,是靖怀。
是晁凰冥冥之中保佑着她的骨血?
“温儿,晁凰死了……你娘亲……死了……”
“死了?”他嘴角冷笑并未收起,就像听到一个无关痛痒的故事。拂袖转身,袖底风扫起地上几瓣瑰红花瓣:“那便随父皇一并葬了罢。”
……
封印影响着李温对情感的感知,竟影响到让他完全不知情为何物。他的父皇母妃殡天,他却依然笑着换上龙袍,登上君王的龙座。说起来让人寒心,可一切并非他的本意,冷漠也不是他的本性,他虽然坐拥了皇位,但也只不过是皇位之争的受害者而已。
安葬晁凰后,我和墨白离开长安。
是时正值晌午,日头毒辣,我们躲进一家茶馆喝茶避暑,确切的说是墨白躲进来避暑。由于天气酷热,来此纳凉的旅人非常多,导致五十步见方的小茶馆内座无虚席。
我们只好与旁人拼桌,坐在对面的恰巧是来自桑海蓬莱的老道士。
喝茶的工夫,我和墨白聊起李温东宫弑主的那个夜晚,东宫死伤数千人,靖怀当场毙命。
听到这,老道士已把茶喝完,放下茶杯抑扬顿挫地感叹:“可怜人啊,可怜人。”
我不以为然,觉得靖怀一点都不可怜,简直死有余辜。李温原本没有弑兄篡位之心,若不是靖怀屡屡相逼,李温也不会下手杀他,说到底是他疑心太重,自己逼死了自己。
老道士似乎看到我心中所想,把云展甩到手臂后,捋着花白胡须道:“贫道所说的可怜人,不是靖怀。”
我眨了眨眼,看向他。
“是他的生母。”
“晁鸢?”
若非老道士提醒,这个名字早已在飞逝的时光中被人遗忘。一晃她已被李怡锁在无忧宫十六年。
“看似已经结束的,只要没有真的结束,总还会重新开始。”
墨白见老道士茶壶已空,拎起我们的茶壶给老道士倒茶:“先生此话怎讲?”
老道士笑着摇头谢绝了墨白的美意,含糊了一句:“时间,自会解释一切。”说完便起身离开,把我和墨白留在云里雾里。
老道士语焉不详,说时间能解释一切,我以为无非是高人故弄玄虚的一套说辞,却没想到老道士所说的时间来的这么快。
☆、第八十章 冷雨潇潇
李温登基刚刚一个月,北方河湟沙场突然再次爆发战争。
原本已经班师回朝的唐军突然从盲山冒了出来,如同地狱鬼军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渡过湟水,奇袭萧关。吐蕃军队还沉浸在射杀大唐帝王、惨败大唐军队的喜悦之中,守备异常松懈,而唐军兵力从班师时的两万伤残瞬间变成三万精锐,各个骁勇善战,从黎明战至日上三竿,几个时辰之内,唐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克了萧关。
这座沦为吐蕃城池的关隘终于重归大唐国土。
墙头草安南见吐蕃大势已去,时随事易,立刻归顺了大唐。
戏剧性的是带领三万精锐收复萧关的,正是一个月前已经战死的李怡。
萧关之战结束,河湟三州七关全部成功收复,安南也向大唐称臣。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三万精锐和不知到底是人是鬼的帝王李怡凯旋而归,一个精心布下的骗局才终于水落石出,让百姓真切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一个月前,萧关之战前夕。
军中得到准确情报,唐军攻打萧关时,吐蕃军将在湟水设伏,秘密参与战争的安南则会在盲山围堵唐军。
深谙带兵之道的李怡决定将计就计,彻彻底底演一场戏。
萧关之战,敌军只知唐军被围困在湟水南岸,盲山脚下,一战折损三万精锐,损失惨重,却不知损失的这三万精锐其实都是老弱病残,而真正的精锐则被秘密撤到盲山的后山。李怡故意制造唐军铩羽而归的假象,利用藏在盲山后山的精锐奇袭萧关,关键就是要让安南和吐蕃的军队相信唐军真的已经班师回朝。
吐蕃军向来奸诈,绝不会轻易相信唐军因一场败仗而撤军,但有一个理由,大唐的军队百分之百会撤退——帝王战死。
湟水一战,李怡身中毒箭,这支箭并非吐蕃军所射,而是唐军中精挑细选出一名神箭手乔装成吐蕃士兵,射出的箭也并非毒箭,而是去掉了箭头的钝箭。
兵不厌诈,李怡诈死,为让吐蕃信以为真,他假戏真做,将遗诏送回长安,让靖怀太子登基,唐军抬着他的棺椁班师回朝。
这一场戏做的太真,吐蕃和安南对唐军已撤回长安深信不疑,正在萧关守军把李怡战死,朝廷中卷起皇位之争,李温杀兄篡位之事当作谈资的时候,李怡已率领精锐部队翻过盲山,不费吹灰之力渡过了湟水,在萧关城下发起奇袭,守军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况,萧关关隘就被攻破。
一切都如桑海道士所说,看似已经结束的,并非真的结束,只是在等待一个新的开始。
世人看这场北征,说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打的漂亮,唐军以少胜多,肃清北狄,平定安南,收复河湟,这样的战果,可谓大获全胜。从始至终李怡未动用百姓一丁一壮,未征收百姓一钱一粮,各地百姓感恩戴德,主动出钱兴建宗庙,为李怡烧香祷告。有这期间出生的婴儿,长辈都会宽心地说这孩子能生在宣宗治下,将来必是厚福之人。
无论世人如何评论,对我而言都只是一场闹剧,因为为了这场假戏,晁凰却是真的死了。
时节入秋,凯旋而归的唐军已行至龙顺,还有半月就可抵达长安。李温退居东宫,已将恭迎大典准备妥当。
……
窗外初秋冷雨下下停停,湿漉漉的落叶堆积满院。
天空刚刚浮起一抹微亮墨白就离开了王府,我在家中备好酒菜等他回来,细雨敲窗,上了冷梅釉色的碟子中花花绿绿几抹色彩,青盏中一泓清酒已被温过多次,又放凉了,我端起酒壶拿去温酒,房门吱呀一声轻响,以为是墨白回来了,刚要大骂他怎么出去了这么久,一转身,饭桌旁的镂花圆椅上坐了个紫衣女子。
及腰长发被雨淋的湿漉漉的,紫色长裙紧紧贴在身上,白皙的脸庞显出几分苍老,唯独那双眼睛像沾着露珠儿的夏花。
她偏头梳理被淋湿的长发:“听说李怡没有死?”虽是疑问,声音却没有疑问的语气。
我点点头。
她的手指插在头发里停了停,兀自笑出声,笑的双颊晕红才停下来,定定望着窗台上一盆鸢尾花:“我被囚禁了十六年,他却在外边和别人快活,他怎么没死在战场上呢?他死了,我就自由了。”
我把酒壶放到桌子上,在她对面坐下。“曾经有人对我说你是个可怜人,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说是不是?”
她低垂眼睑端详自己的双手,真是好看的一双手,紫袖微翻,露出月白里衬,衬得这双手愈加纤细曼妙。
“看来你还在为我帮李怡杀了李瀍而恨我。”她抬头看向我,夏花般的眼睛此刻如同一口枯井:“对一个人只有恨,也是很好的。锁在无忧宫的十六年,我想了很多事,很多想明白了,很多至今也想不明白,我的确是留在李瀍身边的细作,可我难道始终只是一个细作而已么?”
我仔细打量她,紧贴身体的紫衣中晕出淡淡红色,猜想是从无忧宫逃出来时与守卫发生冲突受了伤。“你来找我,不是只为了找我叙旧吧。”
她浅浅一笑,笑意停在嘴角:“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她走到窗边,双手小心护着鸢尾花的花瓣,这个紫衣姑娘好似总是对鸢尾情有独钟。她抬眼望向窗外淫雨霏霏,声音悠长:“我想要你,”她顿了顿,枝头一片枯叶打着旋从窗前飘落:“复活舍妹。”
像是随随便便说出口的一句话,听得我一愣。
我完全没有想到她是为此事而来,一是没想到她想复活晁凰,二是没想到她认为我会答应复活晁凰。
我走到窗边,连成细丝的秋雨吹进木窗,将窗台打湿:“墨灵的确有起死回生之法,可我救不了她。”
窗外满眼都是灰蒙蒙一片,那双已如枯井的眼睛荡起一丝焦急:“为什么?”
----------------------------
喜欢文的大大们加收藏哦~~求支持喵~~
☆、第八十一章 换命
我思索片刻,觉得没有必要瞒着她:“墨灵秘术所谓的起死回生,只是一命换一命而已,我固然有心救她,可我终归不是圣人,拿自己的命作交换。”
她听到我这样说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只是淡然笑笑,像是早已有所准备,我看着她淡然的笑意,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不好,她使剑使的那么好,不会一刀架在我脖子上逼着我施用秘术吧……
正这样想着,她却猛然扯住我的袖角,嘴角依旧嵌着微笑,眼睛里却半分笑意也无:“我怎敢以公主的性命相抵,公主觉得,我的命有没有资格救活舍妹?”
她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一席华丽紫衣如同地上生长出一株高贵的鸢尾花,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用你的命换晁凰的命?”
“若李怡回到宫中看到晁凰死了,定会难过罢。”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很快就融进冷雨之中。
“你怕李怡失去晁凰会难过,难道失去你他就不难过么?”
她低头看了看窗台上的鸢尾花,她的眼睛兀自笑起来,像有个俏皮的孩子朝井底投下一颗小石子,波浪荡漾,反问:“难道失去我,他会难过?”
她问得我无话可说。
我摊开自己的手,在故事的开始,李怡爱上的的确是晁鸢,可在上一幅画境中我也看到了,李怡最终娶了晁凰,他和晁鸢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何况这些年李怡是真心爱着晁凰的,大明宫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而晁鸢,她行刺李怡,李怡没有杀她,只是将她禁足在无忧宫,已是对她仁至义尽,她死了,李怡无动于衷也很正常。而我与她着实算不上有交情,何况她还曾经是害我弟弟的帮凶,她若寻死,我没道理拦着。
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确有个法子,或可救晁凰一命。”我回答。
和作出步虚画境类似,用我的血为媒画出一隅晁凰存在过的时空。但如同恭师父救我时遭到秘术的反噬,将晁凰救活也需要另一个人祭献自己,也就是说这一次我作出的步虚画镜,需要晁鸢走进去将阿央引出来,而她自己则因为历史结局的改变而封于画中。并且因抵命的人并非施术者,从步虚画境走出的晁凰并不会像我一样变成墨灵,而是和正常人一样生老病死。
“那么劳烦公主为我作出一幅画境吧。”
我领她进了卧房,在案几上铺开宣纸,晁鸢对着镜子,将自己的衣裙整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