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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千金贼-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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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瑢眸光一敛,想要抹掉她脸上这水润的痕迹,才抬手,却被柏氿推开。
  柏氿坐起身来,背对着他穿好衣服,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沾染了些许碎草,他伸出手来想将这些碎草摘下,却见她缩了缩肩膀,道:“你别过来。”
  于是,殷瑢伸出来的手便突然僵在了凉凉夜风里。
  柏氿抹了把眼睛,压下心底翻涌的艰涩,没有回头看他。她握紧搁在膝头的手,缓缓开口,清冷语调里带着些微的沙哑,“殷瑢,我生不出孩子。”
  一桩心事隐秘如深海之渊,独自藏了许久,终是在今日全盘托出。
  殷瑢皱眉,握住她的肩膀转过她的身子,“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柏氿抬头,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里,“你曾经说过,但望我对自己好些。所以,为了我自己,我也不会与你在一起。”
  殷瑢面色一沉,她继续道:“你是泽国的世子,未来的王。你要开疆扩土,征战沙场,成就你的鸿鹄之志;你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延续你的王室血脉。可是我这辈子最见不得男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
  柏氿的指尖深深抠进草地里,面上却是轻笑起来:“所以,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不会与你在一起。”
  山高月近风凉,她勾起唇角笑得轻巧,仿佛暗夜之中忽然飘落一瓣花瓣,飘摇着承载起生命的重量。
  殷瑢眸光一凉,沉声道:“你凭什么断言,我将来一定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你会有。”柏氿看着他,漠然的笑,“因为你是王。”
  殷瑢看着她笑语嫣然,于清浅的嫣然里掩下深沉的哀痛。他微微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半晌,终是选择沉默。
  她不信他。
  她若是不信他,那么,就算他磨破嘴皮许下山盟海誓,也是无用。
  冷冽的风荡过幽幽山谷,呜呜作响,仿佛有神明挥舞着镰刀,咔嚓一声斩断人间情丝。
  柏氿垂眸掩下眼底迅速掠过的水雾,站起身来拍干净衣服上的尘土,淡淡道:“回去吧,殿下。”
  说着,她便转身离开。
  才迈出一步,却被殷瑢牵住了手腕。
  皱眉回头,只见他突然笑了笑。这一笑太过轻柔,像是杨柳抚在湖面,渐渐在他那样妖异的眉眼间生出层层的暖。
  “罢了,”他道,“今晚我带你来这里,其实不是想与你说这些。”脱下外袍罩在她肩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不等她回答,殷瑢便转身消失在无边漆黑的夜色里。
  柏氿皱了皱眉,思虑片刻,终是解下他的外袍,折起来挂在手臂上。
  她独自等了一会儿,忽见远处夜空里升起一盏花灯,暖黄的光晕微微闪烁,好像夏季田野间飞舞的萤火虫。
  渐渐又升起第二盏,第三盏……
  每一盏灯都甚是精美,只怕需要准备良久。
  柏氿望着前方美轮美奂的灯景,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此前他为何会那般愠怒。
  他默不作声的筹划数日,只为今夜与她共赏此等美景。他携着满心欢喜,却见她与别的男人说说笑笑逛着灯展。他本就是个阴狠霸道的性子,又被她那样刺激一番,怪不得会如此生气。
  漫天花灯光明璀璨,这柔暖的缤纷光彩逐渐掩盖住天上星辰,温暖了苍凉月色。
  他在漫天的花灯之下朝着她缓步而来,含笑眉眼比这花灯还要精美。
  他走到她的身前,站定。
  “相传,这一处山崖,便是花灯神与那书生初见的地方。”
  他回头看着半空中的盏盏花灯,问道:“这些花灯,可合你心意?”
  柏氿却是将眉头锁得更紧,“你想说什么?”
  殷瑢回过身,目光在挂在她臂弯里的外袍上停了一瞬,又伸出手抚着她紧皱的眉,微叹:“你看,你分明是喜欢这些花灯的,可你偏偏不肯说出来。”
  他取过挂在她臂弯里的外袍,罩上她的肩头。柏氿侧身要躲,却被他按住了肩膀,“我说过,我但望你对自己好些,是希望你顺从自己的心。”
  继续将外袍搭在她的肩头,稍稍裹紧了些,“我希望你听从自己的心意。高兴了,便大声笑;难过了,便放肆哭。受了伤疼得厉害,便喊出来不必硬忍着;吹了风觉得冷,我也不介意你扒下我的外衣裹在自己身上。若是有人惹你不悦,你便告诉我,我替你杀了他。若是遇到喜欢的东西,便把它抢过来,牢牢抓紧了据为己有。”
  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看向她的眸光粼粼如月下沧沧海面,深沉而广,仿佛能将她一眼看个通透。这眸光又渐渐透出一层层的涩,那是他因她而疼的心意。
  “柏氿,你何必苦苦逼迫压抑你自己?”
  柏氿猛地一震,像是藏了许久的心事忽然被人一语戳穿。殷瑢又朝她靠近一步,缓缓俯下身来。
  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仿佛暗夜里盛开的曼珠沙华。柏氿忽然想起方才他那样强势的索取,不由微微一颤。
  殷瑢一顿,微顿之后却又更加坚定的朝她靠近,“现在,我要拥抱你。你若是觉得厌恶,那便将我推开。”
  他将她纳入臂弯,他的怀抱很暖,像是冬日暖阳,雪中的炭,生来便自携了蛊惑人心的力量,诱着人只想沉迷。
  柏氿的眼眶忽然泛起一阵酸涩,她垂下雾气迷离的眼睛,没有动弹。
  殷瑢低低笑了笑,侧头嗅着她发间清幽的香,抚上她的后脑,低低道:“现在,我要亲吻你。你若是不愿意,那便告诉我。”
  他缓缓靠过来,抵着她的额头,对着她的鼻尖,柏氿以为他便要吻下来,就像以往很多次那样。
  他却突然停下了动作,不再靠近一分一毫,似是在默默等待着她的回答。
  夜风微荡,荡起空中五彩花灯慢悠悠的微微摇曳,柔暖的光晕萦绕在她与他的周围,险些便要让人误以为自己正身处在七彩云端。
  许是这夜太静,惹人心慌。
  又许是这花灯的光太过迷离,乱了神智。
  柏氿轻轻颤了颤密而长的睫毛,仿佛飞蛾轻轻震动的翅膀。
  半晌,她缓缓合眼,合眼时自眼角滑落一线细长的水流。
  于是殷瑢便吻了下来。
  他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点,又退开了去。仿佛是岸边桃花自枝头落下,随风飘摇着落进水波微漾的湖。
  这一刹触碰,隐忍而克制,一反他此前得寸进尺的惯有模样。
  这一吻清浅,却又比任何一次热烈的纠缠都要惊心。
  他离开她的唇边,一点一点吮掉她脸上的湿润。
  “柏氿,”他在她耳边低低的道,“我不需要你信我。你只需知道,若有一天我当真负你,那我等着你亲自来取我性命,届时,我绝不反抗。”
  夜风忽起,摘下雪松枝头的一根松针,松针在风中跌宕,遥遥行到远处。
  远处,重山堆叠,铁马,将近。

  ☆、第89章 我们成亲吧

  许宣王三十一年初春,泽国刚登上王位没多久的新王殷琮联合申国一同出兵伐许。
  这事还得从殷瑢初入许国那时,当掉的那块世子玉牌说起。
  他刚当掉这块象征世子身份的玉牌不久,便有人将他在许国的消息上报给了殷琮。
  殷琮当下便修国书一封派信使交给许宣王。国书里白纸黑字的写着:“若得贵国相助,将逆贼殷瑢捉拿归案,弟自当割地五城,聊表谢意。”
  信使携着国书才到溪宁边城,便被殷瑢派人假扮的许国信差给截了下来。
  于是这国书便被烛火燃成了灰烬,再没能送到许宣王的手里。
  可怜殷琮眼巴巴的等啊等,一直从年末等到年初,从冬天等到开春,没等到宣王的回信,却等来了殷瑢与许国新晋郡主联姻的消息。
  他这位杀神亲哥哥不但在许国好吃好喝,还抱得美人归,区区一段爱情故事也能被万民传唱,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优哉游哉,比他当初在泽国当世子时还要滋润。
  殷琮当即怒从心起,拍案而起抬手砸碎好几盏青花瓷杯——好你个许宣王,老不死的东西,竟敢无视我的要求!
  当下便要发兵许国。出征的军令还没来得及下,他却被他的母亲——泽太妃乐正萱按了下来。
  泽太妃表示,我的儿,你是不是傻?你哥哥现在有许国相助,许国左有战神三郎,右有公孙铁卫,再加上你哥哥这一尊杀神,是个人都知道许国必定不是好对付的。
  为了对付这个不太好对付的许国,泽太妃写下一张字条绑在鸽子腿上,信鸽展翅高飞,一路飞到申国的燕启将军府里。
  燕启将军解下字条缓缓展开,字条上简简单单一句颇有几分哀婉的话:“妾身有难,速援。”
  于是泽国与申国迅速达成了友好联盟,集结了泽国十万大军以及申国三十万傀儡军,浩浩荡荡的便朝许国而来。
  意思非常明确: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万一我在策略上抵不过你,我还能用人海战术碾压死你。
  泽申联军遥遥上路,许国边关却又传来西戎入侵的密报。
  两面受击,许宣王头疼不已,秘密召了向来英明神武的杀神世子殿下入宫议事。
  殷瑢天黑时入了宫,天明时才出来。没人知道他究竟与许宣王密谈了些什么。那一日下朝之后,许宣王又单独留下许谦文秘密商谈一番。
  商谈结束之后,许谦文前脚才离了宫,宣王又将大司寇公孙洪召进宫里,促膝长谈了好一会儿。
  其后一日,许谦文忽然暴病,闭门养病不再见客。
  同日,许宣王下旨,诚请世子殷瑢助公孙府嫡孙公孙城领兵迎战联军。
  说是相助,但明眼人都知道,宣王是想让公孙城跟在殷瑢身边历练历练。
  而那西戎入侵的消息则被封锁了起来,鲜有人知。
  蓝天蔚蔚,白云悠悠。柏氿站在郡主府的庭院里,手中一张细长纸条,纸条上写着笔锋硬朗的几个字:“平安勿念,保重。”
  落款:三郎。
  这是许谦文秘密捎给她的字条,告诉她,他一切安好,叫她注意身体,莫要为他担心。
  柏氿默默将字条纳入袖口,暗道:许谦文既然不是真的生病了,那么想来便是被许宣王派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吧。
  才想着,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暖热。
  有人从后方将她抱住。
  柏氿一僵,又渐渐放松下来。
  “在想什么?”身后,那人问。
  “殷瑢,”柏氿缓缓问道,“当年萧府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能猜个七七八八,但毕竟十五年过去了,公孙洪没留下证据。”
  “嗯……”柏氿应着,陷入沉思。
  见她沉默,殷瑢忽然伸手一掏,从她袖口里掏出一张细长字条,捏在手里把玩着,挑眉道:“这是何物?莫不是那许谦文写给你的表白信?”
  柏氿皱眉转身去抓他手里的字条,同时骂道:“你胡说什么?”
  殷瑢挑着眉,举高了手臂轻松避开她抓过来的手掌。
  柏氿扑得一空,便摔进他的怀里,正要稳住身体离开他的胸膛,却又突然被他抱起来,朝树下石椅而去。
  初春细长柳条刚冒了绿芽,柳枝下,灰白的大理石椅上铺着鲜红软垫。软垫被春日正午的阳光晒得暖洋洋。
  他将她放到软垫上,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又托着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腿上。
  柏氿躺得舒服,倒也懒得挣扎,抬起眼睛静静看着上方那张如天神般俊美妖孽的容颜。
  他在蓝天中白而亮的日轮下微微俯身低头望着她,金明的光线从旁边照过来,在他的脸上落下光与影,于是那精致完美的轮廓便越发立体起来。
  这本应是安宁而闲适的人间美景,可殷瑢却又偏偏伸出手来,在柏氿的腰上挠了挠痒。
  柏氿痒得咯咯笑了笑,拍掉腰上这只作孽的爪子,道:“别闹。”
  于是殷瑢便也当真放过了她,“好,不闹。”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长长的清单,举在她眼前,“这是你随军时要带的物品清单,你看看还有没有要添置的?”
  柏氿闻言,奇怪道:“宣王叫你出去打仗,我跟着一起去做什么?”
  殷瑢低笑:“宣王见你我二人伉俪情深,不忍拆散,特意允了我带上你一起出征。”
  柏氿不屑的撇撇嘴,心里想肯定又是这家伙主动提的议,不然宣王哪里会管这些事情。
  不屑归不屑,她仍是抬手接过这清单看了起来。
  清单上密密麻麻的列了一长串:
  玄色掐牙镶边云锦长衫,艾绿色彩绣素面薄衫,淡金底刺绣镶边折枝花卉烟纱花素绫,嫣红色弹墨柿蒂纹棉绫裙驼色暗花百水裙,孔雀纹束腰,绣玉兰花小靴,金镶珠翠玉耳坠……
  柏氿还没看到两行,便觉脑仁隐隐作痛,索性将这清单塞到殷瑢手里,合上眼睛有些懒洋洋的道:“这种事情,你定就好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将她的事情全权交给他处理,虽然算不上依赖,却比原本那见着他就想躲的模样要好太多。
  殷瑢眼眸一亮,笑着应道:“好。”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柏氿起初还会回应几句,时间久了渐渐便用“嗯”、“唔”来应付。
  春日暖风有一下没一下的懒懒摇着细长柳枝。
  殷瑢靠在椅背上,将柏氿被风吹乱的碎发理到耳后。
  他看着庭院里含苞待放的花,眸光微远。半晌,他道:“柏氿,等这一战结束之后,我回了泽国,我们便成亲吧。”
  柏氿却没了声音。
  殷瑢低下头去看,只见她微微侧着头,呼吸均匀而悠长,竟是睡着了。
  她闭着眼睛,密而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泛起乌亮的微光。睡梦里,她无意识的微微张着唇,露出一点点雪白的牙,仿佛孩童般懵懂天真,乖巧而无防备。
  ——她终于舍得,将她最毫无戒备的一面展露给他看。
  看着柏氿宁静的睡颜,殷瑢无声笑了笑,沉沉眼底渐渐透出熠熠的光亮,仿佛是草原上漫天璀璨的苍穹。
  自花灯节那日从山崖上回来,她便渐渐有了些变化。这些变化极为细微,却足够让他察觉出来。
  譬如,他再靠近她时,她虽仍旧有些不习惯,却已不像以往那般抗拒。
  譬如,她已逐渐开始听从自己的内心,躺得舒服了便不挣扎,偶尔遇到头疼的事便丢给他来处理。
  这些变化细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距离他成功将她拿下还有很远很远。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殷瑢眉眼含笑,并不着急于一步攻略到位。
  她心里有结,这心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的。
  不过没关系,他想。
  不论她心里的芥蒂有多坚硬,他自会一点一点将其抚平。
  反正将来他与她的时间还有很多。
  余生再长,不过情长。
  柏氿,我们,来日方长。

  ☆、第90章 山有寒晴

  出征在即,许国的将士忙里忙外准备着行军的物资,一直住在山里的边晴也开始忙碌起来。
  这一日天刚明,她便起了床收拾好东西准备上山采药。
  入寒渊见状,从床上坐起来,凉森森的朝她问道:“这么一大早,你丢下你的病人不管,要去哪里?”
  边晴背上竹篓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反正你的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先上山采药去,百草堂的赵老爷子还等着我给他送药呢。”
  话音未落,她却被入寒渊抓着竹篓的边框给拎了回来,“你前阵子不是才送过一次药么?怎么今日又要送?”
  边晴从他手底下挣扎出来,道:“最近许国又要打仗了,军医营在到处收集药材贮备。我上一次送去的药都被军医营的人收走了,我得再送些过去。否则的话,咱老百姓看病抓药的时候,岂不是没药用了?”
  “那我陪你去。”入寒渊道。
  “可是你的伤……”
  “我的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偶尔运动运动,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入寒渊扒下边晴背后的竹篓背到自己身上,不容抗拒的牵过她的手便朝外走。
  边晴在一片黑暗里感受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温暖力道,忽然便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爷爷也总是这样一路牵着她,一字一句细细的教着她如何避开路上的障碍。
  后来爷爷走了,她一个人拄着导盲杖走在路上,偶尔撞到路上行人,行人总会颇为凶狠的朝着她骂:“滚远点,小瞎子!”
  莫名想起以往的事情,边晴忽然便怔了怔,一怔之下,脚步也随之一顿。她不过才顿了一刹,牵着她的那人却立刻察觉出来,回身问道:“怎么了?”
  边晴朝声源处抬头,尽量让身前的那人觉得自己在看着他。她回握住他的手掌,柔柔笑了笑:“没事,走吧。”
  入寒渊垂眸看了眼她与他交握的双手,极淡的勾起唇角,没有说话。
  远处忽有马蹄与车轮轱辘之声遥遥传来,自远而近,一路掠起沙尘滚滚。
  入寒渊当即一个旋身将边晴护在怀中,避开身后丈高的沙尘。
  马车飞速驶近又飞速驶远,消失在山间崎岖道路里。土黄尘埃渐渐落定,边晴从他胸前抬头,道:“谢谢。”
  入寒渊微微低下头来,只见她正仰着脑袋望着他,一双暗灰眼眸却映不出他的身影,反倒映着他身后远方的天空白云。
  他挑挑眉,忽然便俯下身去,在她的眉间落下一吻。
  一刹触碰,仿佛是长空之中一点白雪,轻轻栖在枝头梅花那粉白的花瓣上,于点点微凉中开出温温的暖。
  边晴眨了眨眼,在一片漆黑中忽觉眉心一暖,又随即四散开去,消失无踪。只是这刹那间的暖意却突然烙进了心里,是她这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未遇到过的触感。
  于是她便不由问道:“你在做什么?”
  入寒渊勾一勾唇角,高深莫测的道:“索取谢礼。”
  边晴听得云里雾里,抬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眉间,却又被他牵着继续往前走。
  二人上了山,边晴闻到药草的香气,瞬间便把方才的小插曲抛到脑后,顺便还抛开了入寒渊一直牵着她的手,“两眼放光”兴致勃勃的投身于伟大的采药事业。
  入寒渊抱着手臂斜靠在树干上,看着这娇小的女人忙东忙西,忽然道:“你是怎么区分这些草药的?”
  一旦提及草药,边晴显然比平日里要兴奋许多,那一双灰暗的眼眸竟也透出几分光彩。
  她左手拿着一株八角莲,右手采了片八角金盘,道:“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的鼻子很灵呀。每一株植物都有不同的味道,就比如这八角莲和八角金盘,虽然长得很像,但味道却完全不一样……”
  边晴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身为制毒高手的入寒渊默默听着这草药入门级别的科普,也不打断。
  片刻之后,见她终于说累了,他便解下挂在腰上的水囊递过去。
  边晴接了水囊,咕咚咕咚的喝完水,他才问道:“那么,在你看来,我是什么味道?”
  边晴闻言,当真便凑到他脖子边上闻了闻。
  有清香入鼻,她微微一怔,又立刻揪紧他的前襟埋头细细闻起来,同时咕哝道:“咦,你在洗衣的皂角里加了什么香料?怎么这么好闻?”
  入寒渊伸出手臂环抱住这个一直在他胸前拱来拱去的小女人,眉梢一挑,道:“想知道?”
  “嗯嗯!”边晴用力点点头。
  “那你……”他原本想说一句“那你亲我一下”,话未出口,念及这小女人只怕不懂什么是“亲”,便又兀自笑了笑,“罢了,”他掏出一袋香囊,塞到她手里,“材料都在这里,拿着吧。”
  顿了顿,又叮嘱道:“你日后若是再上山采药,记得带上这个香囊,春天山里虫蚁多,这个香囊可以驱虫蛇。”
  边晴将香囊放到鼻子下边嗅了嗅,秀气温婉的面容上漫起甚是欢喜的神采,她不自觉的回抱住入寒渊,抬头笑道:“宁渊,你真好。”
  入寒渊顿时被夸得心里美滋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那你该用谢什么我?”
  边晴眨眨眼,指了指自己的眉间道:“不如你再来取一次谢礼?”
  入寒渊被她这几分无辜几分天真的神色逗得哈哈一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低低道:“谢礼,我等存够了一并再取。”
  ==
  将近黄昏时,山里忽然下起一场春雨。雨不算很大,却是令那本就非常蜿蜒崎岖的山路变得泥泞不堪。
  边晴与入寒渊冒着雨急急跑回了屋里,回了屋没等换下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边晴拿了伞便要下山送药去。
  尚未出门,她便被入寒渊抓住了手臂。
  “下雨山路不好走,你歇着吧,我替你去送药。”他道。
  “可是你的伤……”
  “死不了。”
  边晴一怔,随即点头:“哦,那你去吧。”表情平淡得没有任何的担忧或者不舍。
  入寒渊眉梢一跳,带上银蛇面具,取过药筐便朝雨中走去,行到屋外,前脚刚踏出门槛,他又停了下来,回身提醒道:“我走了。”
  “哦。”边晴应着,想了想又朝他笑道:“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入寒渊扬起唇角,满意了。
  步入雨中提起轻功,没过多久便到了百草堂。
  他提着药筐走进店里,店老板——赵老爷子笑眯眯迎出来,见了他却是一愣,问道:“小晴呢?”
  入寒渊将**的药筐往地上一放,道:“她今日采了一天的药,我让她在家里休息。”
  “原来如此……”赵老爷子应着,看了眼他脸上那古怪的银蛇面具,试探着问:“敢问阁下是……?”
  入寒渊语调平缓,说得镇定:“她男人。”
  “咳咳……咳咳咳——!”
  许是他这话说得太过剽悍,神情又太过自然,赵老爷子竟是猛地咳嗽起来,咳了半晌才缓过气来,牵起他的手掌语重心长的叮嘱:“小晴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待她。”
  入寒渊掩在面具之后的银灰眼眸微微一凝,“她的事情,您似乎知道很多?”
  赵老爷子忽然叹息起来,“自然是知道的,若不是因为我那孽孙,她也不会……”
  言至于此,又突然一顿,半晌才道:“罢了罢了,不提也罢。”
  入寒渊却没肯让这个话题就这般揭过去,他盯着赵老爷子微显苦涩的面孔,一字一句的道:“边晴的眼睛,不是生来就瞎的吧。”
  赵老爷子猛地一颤,当即抬头朝入寒渊看去。
  这年轻的男子负手站在细密灰白的雨雾之前,面具之下那双银灰眼眸一点一点泛起诡异而阴寒的光,仿佛是洞穴里盘旋而狡诈的蛇。
  能有这般森凉气场的人物,必定不是普通之辈。
  赵老爷子的额角忽然沁出一层微微的汗,“你……到底是谁?”
  入寒渊笑了笑,“我说过,我是她男人,一切只为了她好。我有意愿,也有权利了解她的过去。”
  这笑意又渐渐透出几分阴冷,“您若是不肯说,那么,我自有上百种方法让您开口。所以现在,请您告诉我,边晴的眼睛,是不是因为您的宝贝孙子,才瞎的?”
  见他态度如此强硬,赵老爷子反倒冷静下来,认命般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该来的总会来。年轻人,你坐下吧,老夫慢慢说给你听,当年……”
  当年,赵老爷子与边晴的爷爷原是至交好友。各自的儿子们自然便成了一同玩耍长大的伙伴。后来战事频发,儿子们都被抓去参了军。
  刀剑无情,赵老爷子的儿子到底还是没能躲过敌人的袭击,死在了战场上。消息传回来的那天,赵家儿媳留下不到一岁的孙子赵皓明,自尽身亡。
  赵家儿媳死了没过几日,那不到一岁的赵皓明似是察觉到母亲的去世,竟也重病一场,接连数日高烧不退。
  赵老爷子虽开着店铺卖药材,对医术却知之甚少。情急之下,便上山请了边晴的爷爷为赵皓明治病。边晴的爷爷一向重情重义,当下二话不说便随赵老爷子下了山,独留怀胎十月临产的儿媳一人在家。
  那一日边氏正好要上山采药,才走到山里,忽觉腹部一阵剧痛,竟是要生了。山里本就人迹罕至,边氏寻不到人救助,竟是在山林里的草地上生下了边晴。
  边晴一出生,便被地上尖锐的草尖扎伤了眼,血流不止。而边氏产下边晴不久,血崩而死。
  等边晴的爷爷治完赵皓明,回到家里时,见边氏不在家,便一路寻到山里,最终发现边氏面色惨白的尸体,以及躺在她旁边,奄奄一息的边晴。
  爷爷费尽心力保下了边晴的性命,却没能救回她的眼睛。边晴生来是个健康的孩子,却在出生的那一天,被永远夺去了光明。
  边晴那远在军队里的父亲听闻妻子身亡,女儿失明的消息,一时间悲痛欲绝,竟跳了山崖,追着亡妻去了。
  边晴的爷爷忍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一个人辛辛苦苦将她拉扯到六岁时,终是熬不住冬日的严寒,在一个飘着飞雪的夜晚撒手去了。
  那年冬天,赵老爷子原本约了边晴的爷爷一起吃酒,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来。赵老爷子心里起了疑,便上山去寻。
  等他走到时,只看见边晴一个人跪在雪地里,跪在一座墓前,那垂在身边的一双手血肉模糊,十个指甲都倒翻起来,扎进肉里——她是用手,一点一点挖开这座墓,葬了自己的爷爷。
  冬日苦寒,这六岁大的小女童不哭不闹的守在墓前,也不知究竟守了多久。赵老爷子想将边晴带回自己家里抚养,边晴却摇了摇头,朝着他笑道:“我得留在这里陪爷爷。”
  “边晴是个好孩子……”赵老爷子说着,眼眶湿润起来,“她的眼睛不方便,小时候她每次下山来时,总会被别家的小孩欺负。她担心我因为这事与邻里之间闹不愉快,渐渐的便不常来了。她一个人在山里长大,吃过许多苦,很不容易……”
  赵老爷子顿了顿,突然在入寒渊身前颤巍巍的跪下来,“我们赵家亏欠她许多,万事皆因我而起,阁下怎么对我都行,只求放过我的孙子皓明。”
  入寒渊盯着这跪在他身前苦苦乞求的卑微老人,眸光森冷,“他在哪里?”
  赵老爷子一僵,半晌,道:“他今年年满十六,参军去了。”
  入寒渊冷笑一下,起身便朝外走去。身后,赵老爷子膝行着追上来,颤声道:“还请阁下放过皓明,他是无辜的呀!”
  “无辜?”入寒渊脚步一顿,微怒,“那么边晴的眼睛,难道是应该瞎的吗?”
  赵老爷子一怔,只见他在冷白孤寂的月色下缓缓侧身,淡漠而无情的道:“那是她的眼睛,该不该放过您的孙子,自当由她说了算。”
  说着,他便运起轻功奔回了山里木屋。
  木屋里,边晴听见他开门的声音,高兴的枕起手臂的扒在浴桶边沿上,抬头笑道:“你回来啦。我听外面雨声很大,你淋湿了吗?”
  烛光暖黄,水汽迷离,美人沐浴。
  入寒渊保持着开门的动作,前脚跨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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