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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媳妇生存手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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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沂脸色也垮着:“这不好说,福建离这儿太远,又遇上风雨天。”其实按照接到信的时间推算,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一路上两人忧心忡忡,都没有心思在说话。

    下了马车,那边郭氏和女儿也坐着马车到了,郭氏低着头不敢看老爷,一个劲儿往小程氏身后避,顾沂含笑地看了她一眼,引着众人进去。

    到了夜里,顾沂的妾杨岚正蹲在地上给婆婆余氏洗脚,顾沂坐在对面,手里端着盏茶,皱着眉慢慢地喝着。

    水凉了,余氏踹了一脚杨岚:“要冻死我吗?还不知道去添热水?”又看杨岚虽然低着头,眼梢一直偷偷去瞄顾沂,唾她一脸:“成天就知道想男人,没男人就不活了?”

    顾沂取来铜壶亲自给娘添热水,余氏冷笑着:“不是我挑剔,这屋子太冷,要是不把脚跑热乎了,你娘半夜冻死了,明儿就去坟上给我磕头吧。”

    这是在说把正屋让出来的事儿了。

    余氏本来住在正屋,炕烧得最旺,现在让给程太守他们住了,余氏搬到西厢房了。西厢房平时没人睡,炕都是冷的,屋子里也不烧炭盆,现在就算都点了,到处还都是凉飕飕的。

    顾沂道:“要不娘去我那屋歇?”

    余氏疼儿子不肯,心里对儿子有气,舍不得骂他,就一个劲儿踹杨岚,把她前襟、袖子踢得全是水。

    顾沂推她出去,蹲下来自己伺候娘洗脚。

    余氏笑着轻轻踹了他一脚:“就知道疼你老婆,不过是挨几下水,哪里就要了她的命。”

    顾沂笑着说:“娘喜欢踹她,踹死都没事儿,儿子就是怕您气着了。”

    “兔崽子!”

    余氏不让顾沂伺候,洗了会儿就让丫鬟把铜盆端了出去,把两条腿裹上手巾,放在熏笼上烤着,还是叹气。

    “都是那时候照顾你们兄妹俩落下的病根儿,就想着你出息了,临死前能享你两天福。”

    这还是怪顾沂把程太守他们请到府里来。

    顾沂安抚一通,余氏终于歇下,才掩上门出来,望着头顶的弦月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那可是五千两银子!

    他不敢和余氏提,只得先把什么委屈都自己忍着了。

    第二天,堂屋里,顾沂问程太守歇息得如何,程太守两只眼圈黑黑的,还是拱手笑着道谢:“难得睡了个好觉。”

    “那就好。”顾沂微微笑着。

    程太守自从昨晚看了密信之后,心就一直悬着,之前是早就打算投靠了北朝庭的,所以就一门心思地去巴结钱昱。现在又有了转机,他反而更煎熬了。

    顾沂知道他还在犹豫,笑着推了一杯酒过去:“家母没事儿酿的桂花酒,大人喝着玩。”

    程太守痛饮几口:“好酒!”

    顾沂笑吟吟地继续给他添酒,程太守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如今北军驻扎城下,大人怎么还能这么闲适!”

    顾沂呵呵一笑:“喝酒,喝酒!”

    又是一壶下肚,程太守身子热了,脑子也热了:“我就怕回头援军来了,再治我一个失职的罪名!”他现在就是里外不是人。

    想投靠北军吧,钱昱那边不肯表态。

    想继续跟着南朝廷混,可是他投降这事儿可是事实,守城将领投降,这就是叛乱,砍头灭族的大罪。

    真是进退维谷!

    程太守说着眼泪就流下来,抓着顾沂的袖子失声痛哭,顾沂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道:“投敌确实是大罪,可大人要是诈降呢?”

 第二十六章本末倒置

    冯玉春最近心情很不好。

    他七岁被拉壮丁抓去当兵,胳膊还没刀把儿粗,就知道拿刀砍人了。到现在三十岁,混了个偏将军的职位。

    他这个职位是用命换来的,他张鄂算什么?

    他又不会打仗,大腿还没他一个汗毛粗,他一用力,就能把他脖子拧断。

    要真是个会行军用阵的,他也服气。可是从头到尾就没打过仗,三万人的大军,来的时候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他倒是成了三爷眼前的红人了。

    毛头小子没见过大场面,被人哄几句就云里雾里了,以后江山要是交在这种小子手里,呸!

    就着大葱吃完烙饼,冯玉春一抹嘴,插着腰出去,打算去关押女人的营子里找两个娘儿们调整一下心情。

    一头扎进营子里,早有几个窑姐儿听见风声,知道冯爷平时好的是哪儿口,那种葫芦身材上突下翘的从人堆里挤出来,叠着声唤着:“冯爷,好些日子没瞧见您了,可把奴家想得紧。”扑上去要把冯玉春的胳膊,被他一巴掌飞开。

    他今天突然想换换口味。

    看到这群小,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都是一个样,捏在手里是舒服,叫唤得他也舒服,可他就是腻烦了。

    以前觉得女人嘛,就是让人爽的,自然是要越像女人越舒服。

    他突然就想到了上回爷从帐子里带走的那个,难怪了,这些京里的爷什么花样没玩过?什么货色没瞧见过,这种艳俗的在他们眼里,只怕是最下等的货色。

    冯玉春自己把自己搞得没了兴致,掉头要出去,突然在人堆里看到一张泽白的小脸,一双眼睛大的下人,模样谈不上多好看,至少不是他喜欢的那款。

    但是他就是挪不开眼了。

    上下打量一番,众人就都懂事地让开了,让他能仔仔细细地看她。

    他越看,心就跳得越快。

    张鄂,你不是找着个宝贝吗?

    爷爷我今儿也找着一个,看是你的那个厉害,还是我这个厉害!

    “带走!”

    小顾氏被人带下去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又被人带过去给冯玉春看。

    冯玉春上下扫视着,眼神像刀子一样一寸寸割在她身上,看一次,她的身子就往后缩一下。

    “怎么胆子这么小!”冯玉春眉头皱成川,那怎么伺候三爷,“把头抬起来。”

    小顾氏不敢,身子抖成筛子。

    冯玉春烦躁地摆了摆手:“带下去先关起来,不要喂她吃东西。水也不要给她喝。”天色不早了,这会儿吃下东西,等下送过去在三爷面前出丑那就没劲儿了。

    张鄂知道冯玉春挑了个人,自己没享用,反而打发人给她烧水洗澡换衣服,一笑就算,冯玉春是个武将,自然要在疆场上建立功业,他的主子不是三爷是皇上。

    怎么能和他比?他原本就是三爷府上的人,生死荣辱都系在三爷身上。

    何况,他真的觉得就是送了一个女人,三爷就能重用他了?

    三爷可不是那种人。

    张鄂知道,现在在三爷眼里,他不过就是个好用的奴才罢了。可是也只能先冒了个头出来,才能显出真本事不是?

    冯玉春这样,实在是本末倒置了。

    三爷也瞧不上他,摆不好自己的位置,这种人三爷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小顾氏缩在帐子里默默流泪,冯玉春还特意让平日伺候他的一个窑姐儿云柔陪着她。

    云柔心里泛着酸,这算什么事儿?

    不过脸上还是挂着职业的微笑:“这是姑娘大福气啊,姑娘知道那位姜姑娘吗?”

    小顾氏一直埋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云柔心里冷笑,这人啊,面上瞧着再天真无害,骨子里谁不是喜欢权利富贵的?

    “姑娘要是伺候好了爷,那姜姑娘算什么!”云柔见说这个她有兴趣,就故意夸张地说。

    小顾氏一直都瞧不起姜如意,小时候听人说她哥哥以后要讨一个瘸子做媳妇,她就恨死姜如意了。

    后来她知道她每年过年穿的新衣服是姜家送的,还听姜家的人说,他们小姐这个款式也做了一件呢。她面上笑吟吟的,到了半夜,就用剪子把衣服绞成碎布。这样的瘸子,家中再有钱财又如何,她是配不上哥哥的。

    云柔见她终于不哭了,取了胭脂放在掌心里揉匀了,轻轻抹在她的眼角两腮,小顾氏自己接过来,用手指沾了一点,慢慢涂在唇上,又端着镜子抿了抿两鬓的碎发。

    云柔是见过姜如意的,小顾氏美则美,跟那位比,还是不行。

    但是她笑着说:“哪就见着这么美的人,我还以为是天人下凡呢。”

    冯玉春在外头咳嗽一声,外头天已经全黑了,云柔牵着小顾氏出来,她的手冰凉,还是有些微颤。

    云柔心里鄙夷: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野心倒是挺大。把人往冯玉春那边一推:“我的差事儿可算办完了,你验验货。”

    冯玉春看了一圈,见她果然比傍晚有了些精神,满意地拉过云柔的手,放在鼻子底下狠狠嗅了嗅,又重重亲了两口,伸手在她臀上一掐:“回头我来找你。”

    云柔媚笑着在他脸上一呸,扭着腰走了。

    冯玉春带着小顾氏求见的时候,钱昱正在和姜如意用晚膳。

    张鄂一尊大佛似的立在帐子外头,冯玉春看了就撇嘴,张鄂反而笑容可掬:“您来的不巧,先等等吧。”袖子一筒,看也不看冯玉春后头跟着的那位,刚才怎么站的,现在还那么站着。

    那就等呗。

    冯玉春皮糙肉厚不怕冻,小顾氏一会儿嘴唇就紫了,身子抖成筛子,听见里头传来一串笑声,低沉的男声还有绵绵细细的女声。

    两刻钟的功夫,里头终于撤了膳,冯玉春抬腿要进去,张鄂伸手一拦:“大人又忘了。”

    钱昱饭后要练字,雷打不动。

    冯玉春只好再等,又过了半个时辰,里头叫水洗漱,张鄂进去回话,顺便说了冯将军在外头等着。

    钱昱奇怪道:“什么事儿?”

    张鄂低着头说小的不知道,钱昱用热帕子擦着手,偏头看了眼外头,点头道:“叫他进来。”

    袅袅倩影徐徐跪在钱昱下首。

    冯玉春屈膝半跪,不敢抬头看上面。

    钱昱半天没说一个字,冯玉春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边上那个姑娘。

    钱昱是在看屏风里头的那位。

    过了一会儿,冯玉春听见上头钱昱说:“行了,把人送到旁边小帐子去吧。”

    冯玉春大喜,想再说两句吉祥的话拍拍马屁,挨了钱昱一脚踹:“还不滚?”

    人都出去了,钱昱慢悠悠地让人伺候着洗漱完,又端着茶碗状似品茶地优哉游哉喝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慢条斯理绕到屏风后头,只得了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他笑,掀开被子,用冷冰冰地手去冻她,姜如意被冻得一个哆嗦,赶紧窜过来,两只爪子抱着他的:“怎么这么凉?”

    钱昱由着她给他暖手,眼睛落在她圆润的肩头上,低头,啃了一口。

    姜如意倒抽着气,急着把手抽走,钱昱笑:“怎么?刚给爷暖了一会儿就要跑。”

    看她大半个肩膀露在被子外头,伸手给她掖了掖,就看到被子角皱皱巴巴的,不禁失笑,改成拧她肩膀上的:“你啊,要爷哄你多少次,以后进了府里头,一个个的人,怕是几十床的被子都不够你拧。”

    姜如意是听见“府里”两个字就毛骨悚然。

    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就当成是谈恋爱,反正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等到时候他撤营走了,可以看成分手,这样就不存在小老婆、小三儿之类的问题了。

    所以这些日子她都尽量心安理得地面对着他,可是一旦出现了某个姑娘,就不得不把她拉回现实。

    她心里明明是不高兴的,她竟然会把她们当成是第三者!

    可笑!可是她有毛线资格啊。她和她们根本就是一样的啊!

    可是如果要她把钱昱往别的女人面前推,抱歉,她怕死,但是她不贱。

    钱昱要睡谁,主动权在他,不是她说两句话就可以改变的,很可能还会触了他的逆鳞。

    人家睡你,是给你面子,给脸不要脸,你还去劝他去睡别人,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她几度觉得清宫剧里看得那些贤良妃子劝解皇帝雨露均沾,纯粹就是脑抽,就像是在公司里,老板看重你信任你,把这个项目交给你,可是你说不行啊,老板你得保证公平性,要设立一个竞赛,胜利者最终接手这个项目。老板不会说你品行高洁,而是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索性今朝有酒今朝醉,她大着胆子,摸索到钱昱的脑袋,抱着他的头啵啵亲了两口,只把他亲得都愣了。

    她说:“爷今晚是我一个人的。”

    钱昱回亲了她两口:“好,今晚爷是意儿一个人的。”

    意儿是如意的变种。

    床上嗨的时候钱昱喜欢给她取各种名字,乖乖,宝儿之类就算了,平时不能喊,这个意儿他越叫越顺口,就保留了下来。

    小顾氏被安置到姜如意之前的小帐子里,冯玉春还是让云柔过来伺候她,云柔掀了帘子就道喜:“姑娘好福气。”

    小顾氏并着膝盖坐在塌底下的小椅上,垂着头,脸红扑扑的。

    她这样,云柔也高兴,以为真交了大运了,连冯玉春也这么以为的,所以派云柔过来教教她房里面的事儿。

 第二十七章老司机

    老司机云柔看一眼就知道她是个还没过破身的,笑吟吟地上去,在她耳畔耳语一阵,小顾氏瞬间脸红到了耳朵根,两只手指头来回绞着,咬着唇不说话。

    这回云柔还真是看走了眼。

    小顾氏早就偷偷和她定过亲的赵二少动了真刀真枪,因为有过一次,现在才会更加害羞,她刚才跪在地下,只偷偷抬头用眼梢看了眼上头,只看到一个袍子角。

    但是她听见那位爷说话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点起伏,但一定是个年轻的公子。

    她与赵二少的婚事本来是不成的。赵家祖上是大户,现在虽然萧条了,但还是大户人家的派头,赵二少嫡子嫡孙,模样生得也好,赵太太原本给他想看的是另一户书香门第的女孩,父母健在,主要是家里人都是读书的,养出来的姑娘自然懂规矩。

    但是赵二少嫌人家姑娘长得不好,不应这么亲事,他只喜欢卖豆腐的余的闺女小顾氏,总是让小厮送些首饰、玩意儿、好吃的来给小顾氏。

    小顾氏跟这顾沂学过几天字,自己暗下决心练了一手簪花小楷,就写在绣样上,然后按着绣样把字绣到帕子上头,偷偷抛到墙那头,赵二少接住,帕子上染了女儿的香气,又看上的字,是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赵二少就非小顾氏不娶了,赵太太没办法,只生了这个一个独苗儿子,长子又是姨娘出的,早就成婚,要是再生了孙子,可就成了长孙了!赵太太非得把这口气给争了,嫡长孙只能自己亲儿子生!

    拖着一些日子只能应了。

    有了婚事,俩人就不忌讳了,一回赵二少又捧着几匹好缎子来瞧小顾氏,往她香喷喷的绣房一坐,什么事儿都水到渠成了。

    小顾氏也是一门心思地等着嫁进赵家做少奶奶,享清福。

    今天之前,她还等着赵二少把她救出去。

    可是她现在一点都想不起赵二少的模样了,她的脑子里只有刚才看见的那双玄色的靴子。

    还有刚才帐子里吃饭时,传出来的笑声。

    她的脸更红了,映在烛火下,都把云柔给看愣了:“好姑娘,真真儿是个美人。谁见了你,都得把魂给丢没了。”

    那头,张鄂在主帐守到下半夜,换成黄丫接班,看她又是一脸的不忿,气得张鄂骂道:“收起你那副怪样子!”

    黄丫怕怕地缩了下脖子,张鄂又觉得自己说话太冲动,现在得罪她,就是为以后自己使绊子,连忙放声音:“你家主子都没事儿,你瞎操什么心呢?”

    “再说了,三爷不是还歇在这儿呢吗?”

    黄丫点点头,话虽这么说,可是人毕竟安置到了那个小帐子,黄丫觉得恶心!那是姑娘住过的地方。她算什么,凭什么她去住。

    张鄂见说不通,摇着头提着灯笼去了,有些话,跟她也说不明白。

    人是冯玉春送的,这次比不得上回送的那几个窑子货,这个一看就是费了他一番心思。三爷为人,从来都是面面俱到,不管瞧没瞧上,都会把人给留下。不是怕驳了他的面子,而是三爷喜欢把事儿做的漂漂亮亮的。

    就和程太守送女儿过来一个道理,三爷一定会把人给留下,表面上看着这事儿就圆满了。但事后到底宠幸不宠幸,就另说了。

    军营了,三爷底下就是他张鄂和冯玉春了,没理由三爷收了他送的人,不收冯玉春的。三爷收人,这是拦都拦不住的。

    这只是在军营里,以后回了京,巴结三爷的人更多,那美人儿可就不是一个一个送了,而是一批接着一批。

    就凭黄丫刚才的那模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算了,个人各有各人活,姜主子估计也不是个省心的,他也没那个本事去指点她们。

    路过小帐子,里头的灯还亮着,张鄂寸步不停,一路回了自己帐子,里头胡军医正在就这茶吃他桌上的点心。

    “孙子,又来偷我口粮。”张鄂吹了灯笼坐下,随手抓了把酥糖嘴里。

    胡军医心里骂他饿死鬼投胎,笑眯眯地说:“慢点吃。”小心别噎死。

    张鄂胡吃海塞,吃到打嗝才停下,看着胡军医:“您过来找我是什么事儿啊?”

    胡军医笑着给他满上茶:“听说,今儿冯将军往三爷那里送了个人?”

    张鄂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茶杯,拖长声音叹了口气。

    “不是那位有什么事儿吧?”胡军医半颗心提起来,他本来是想一辈子就跟着军营走了,风餐露宿死在哪儿算哪儿。

    可是张鄂给他递了根绳子,把他往上头带了带,走了这第一步,就想着走第二步了。

    张鄂把吃进嘴里的茶叶吐出来,皱着眉:“这事儿,我也拿不准。”

    他这话三分真,七分假。

    他跟了钱昱也有几年了,钱昱十五岁出宫开府,他十八岁就进了府里做幕僚,府里幕僚不少,钱昱对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但是他们一个个挤破脑袋要露脸。可不就得凭着劲儿去摸这位爷的脾性?

    可惜他偷偷观察了整三年,还是个一知半解。

    爷哪天腻烦了姜主子,一脚踢开,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今天这位,爷是瞧都没瞧一眼,可怎么就安置到那个帐子了呢?

    胡军医剥着煮花生,扔进嘴里:“那就等着呗,反正我是上了这条贼船了,有人要过来掺和,大不了就把挡了路的给扔下去呗。”

    “你要干什么?”张鄂可不敢在三爷的眼皮子底下害人。

    胡军医狠狠嚼着花生米:“哪儿用得着咱们动手,人家等不及了,自己就会冒出来了。”

    张鄂想了想,过来时那小帐子的灯没熄,是在等着三爷过去?

    这一旦有了争宠的心,再去姜主子比,算是已经输了一半,剩下那一半,看她自己怎么作了。

    第二天一大早,主帐刚点了灯,小顾氏就过来请早安了。

    不过人还没挨着帐子边儿,就被张鄂一脚给踹走了,不骂小顾氏,骂伺候她的人。

    就隔着一道帐子,云柔跪着听训。

    “姑娘不懂规矩,你不知道劝劝?”

    “再有下次,你脑袋也不用在脖子上待了。”

    张鄂咬牙切齿地放了几句狠话,她要争宠什么他也不能拦,但是早晨头这么过去,冲撞了爷,惹了爷不高兴,倒霉的还是他!

    下作玩意儿,想出来的都是些什么昏招儿?

    云柔故意把领口拉得大开,跪下的时候狠狠扭了几把腰肢,抬起泪盈盈的眸子望向张鄂。

    倒把他看得一哆嗦,也不知道老冯这颗脑子是怎么长得,要给爷送人吧,身边放个这种货色伺候。存心用来恶心三爷的吗?

    张鄂没敢再看她,他怕下一刻她就要抱着他的胳膊黏上来了,真是跗骨之蛆,恶心又难缠!

    “十个板子,自己下去领了吧。”

    云柔气得把两边牙根咬的酸软,等张鄂走远了,爬起来冲他方向狠狠一呸:“狗仗人势的东西!”掀了帘子待要进去,过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士兵,手里持着军杖:“姑娘,请吧。”

    十个板子不比翠红楼妈妈的竹板儿,而且云柔七岁入窑,一直到十二岁上台,从来就没被打过,后来陆续有了恩客,妈妈就更不敢打她了。只有那些干粗使的丫鬟嬷嬷才会挨打,也不过是用细细长长的竹藤儿,隔着衣服在身上打几下就算了。

    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军杖,那是用来行军规的,云柔尖叫一声,捂着脸扭头进去找小顾氏帮忙。

    两只胳膊分别被人一拽,动不了了,她看着那板子,别说十下,就挨那么一下,身子骨儿就废了,哪里肯就范,抬起爪子一通乱挠,又伸着脖子去咬。

    “臭娘儿们。”一个兵不耐烦了,一把扯住她头顶的头发,狠狠一提:“早打完早了事儿,再惊动了里头的爷,那就不是十板子的事儿了。”

    下午,胡军医派了个徒弟过去找张鄂,说是小帐子里那位想求一味金疮药。

    张鄂冷笑:“她也是敢开口,金疮药?她是个什么身份!”

    小徒弟被他笑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张鄂又道:“你师傅给了吗?”

    “哪儿能啊!不过是随便抓了些草药拿去糊弄罢了。”小徒弟卖乖。

    “狗东西!”

    也不知道他骂得是谁,小徒弟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张鄂从兜里掏出来一小锭银子,算是给他的跑腿费:“告诉你师傅,就说我知道了。”

    小徒弟一点不敢耽误,脚底生风回去,把张鄂的反应有模有样给胡军医学了一遍,一分不增一分不减,还把那锭银子恭恭敬敬奉上了。

    “你张爷爷赏你的,收好就是。”

    小徒弟乐开了花,继续卖乖:“师父,您说小帐子那位成不成啊?”

    胡军拍了他一巴掌:“狗崽子,什么混话都敢说!”小徒弟知道师父没生气,所以脸上还是挂着笑,脸又奉承了好几句。

    胡军医笑容可掬地继续捣药,金疮药,主帐子里头的那位正要着呢。

    也不知道这位顾姑娘,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小帐里头,小顾氏让云柔躺到她的,云柔不能躺,只能趴着,额角一个劲儿地冒冷汗,小顾氏用毛巾给她擦着:“再忍忍,待会儿子药劲儿起了就不痛了。”

    又用扇子给她扇着伤处,云柔感动,仰着脖子满脸泪痕地看着她,连声道谢:“我不过是一条烂命,哪里就让姑娘这么照顾了。”

    小顾氏柔声道:“自打昨儿个起,我就把云柔姐姐当成自己的家人,快别说这种丧气话了。”

    云柔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陈杂的坛子,什么滋味都一块儿涌上来。

    小顾氏用袖子给她擦着泪:“瞧瞧,眼泪怎么就这么多,你再哭,又把我的泪也勾出来了。”

    云柔有点心虚,她来伺候她的时候还存着二心,男人嘛,不都是喜欢快活嘛。在她眼里,云柔就是个雏鸡崽子,单看还有几分趣味,可是她们两人要是站在一块儿,再那么一比。

    到时候爷儿们喜欢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她心里也存着几分不甘,眼见着翠红楼年轻的越来越多,她是有些恩客,也知道什么是色衰爱弛,得趁着现在还有些姿色搏一搏。

    那姜姑娘是个瘸子,如今这么风光。

    她云柔怎么就不行?

    她今儿个劝着小顾氏去请早安,七八成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自己能冒个头出来。

    不知道她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才故意这样,还是真的以诚相待?

    云柔看着小顾氏那双纯粹的眼睛,有些不明白了。

 第二十八章有喜

    姜如意确实是需要金疮药。

    罪魁祸首在屏风那头的书桌上看军务,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实在让姜如意不能把他和昨天晚上的那位重叠在一起。

    根本就是两个人啊!

    她的腿就是这么给被他给弄伤了。

    而且不是左腿,是另外一条从小到大就没出过毛病的腿。

    现在好了,两条腿都坏了,以后出门靠坐轮椅了。

    她坐在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点心,突然心生一计。

    如果把自己吃成个大胖子,他会不会就会腻烦自己了?

    她忍不住都要给自己欢呼了,在心里给自己地点了个赞,开始拼命往嘴里塞东西,一盘玫瑰酥没一会儿就一扫而空。

    在她第四次让黄丫给她送点心的时候,钱昱终于把手里的笔放下来,绕过屏风,朝床的方向走了过来。

    姜如意正捧着一碗羊肉汤,就着馍馍喝汤,里头还洒了胡椒粉!

    能敞开肚子大吃大喝,实在是太幸福了,就是少了点香菜。

    她还要喝,然后碗被钱昱用手盖住了:“不许喝了。”

    她巴巴地看着他把碗和馍馍都接了过去,三两下嘴里,灌了口汤,咽了下去。

    “回头积食,又要闹。”钱昱瞪她一眼,把碗递给黄丫,接过手巾擦了擦嘴,道:“给你姜主子漱口,不许再给她吃东西了。”

    顶着姜如意一脸幽怨的神情,钱昱轻咳了一声:“再上一碗粥。”

    姜如意喝了粥,又吃了两个柿子饼,还有十几块麻辣牛肉条,钱昱很坚决要了水,让她洗漱。

    到了用完膳的时候,姜如意风卷残云般,又干掉了两碗细面,把桌上的两盘卤牛肉、羊肉也一并干掉了。

    还说不够。

    钱昱决定传胡军医。

    顺便把黄丫带到外间,问姜如意是什么日子换洗的。

    黄丫说,这些日子主子不曾换洗。

    张鄂眼睛亮了,“恭喜”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最后还是不敢说出来。还是得等胡军医听完脉,确诊了才道喜。

    钱昱端着茶坐在上头,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就是半天忘了喝。

    张鄂还是机灵地发现他眼睛里带了几分期待。

    这还不是福气!?

    要真是有了!这可是三殿下府上的第一位孩子!

    要还是位公子,那就是长子!

    胡军医顶着重重目光的审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手搭载了姜如意的脉搏上。

    姜如意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看着汗涔涔的胡军医,这不是一般的尴尬啊。

    听完脉,胡军医顾不上去抹头上的汗,弓着腰退到外间回钱昱的话。

    张鄂偷偷用眼珠子狠狠戳了他几下,胡军医没看见似的,死都不肯承认诊出了喜脉。

    原因很简单,他不确定。

    时间太早了,要真有了,也就才一个多月。

    他就是华佗再世,也不敢诊出一个多月的身孕,怎么也得等三个月以上,脉象稳了,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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