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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媳妇生存手册-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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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兵可怜她,把她当成疯子,还是回了她的话。

    “我们这儿没有张参军,也没有冯将军。”

    姜如意说:“那钱三爷呢?”

    小兵们脸上露出了几分惊恐,三四把亮闪闪的刀齐刷刷抵在了姜如意的脖子根下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如意不开口了,她等着他们按捺不住告诉她一些情况。

    还是刚才那个回她话的小兵,善良的告诉她,这是太子爷的兵,不过太子爷不在这儿,太子爷在京城里头坐镇处理朝政呢,带兵的是姚将军。他们的参军姓黄,不姓张。他们也没有一个叫做冯玉春的偏将军。她刚才说的钱三爷早就不是钱三爷了,他反朝廷,被太子爷下旨让镇压了。

    姜如意不知道脸上瞬间糊满了泪水,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摆手:“是我找错了,我找错了。”

    她不知道这日子发生的这些风卷云涌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她现在知道了,也学这些日子,钱昱比她过得更辛苦。

    她的记忆回到了被绑架的那一天,顾沂,还有一帮兵。

    她理不清楚头绪,但是她明白了,顾沂绑走她,不单单是为了报复。而是要用她来对付钱昱。

    她不知道最危险的是当下。

    因为此时此刻,顾沂正朝着军营外头走来,顾沂正在失察周边,刚好走到这儿,就差拐一个弯儿,就能看见她。

    她跪下给各位军爷磕头,说她是戏文看多了,她男人当了兵,她天天糊里糊涂,把戏文里头的事儿当了真,求各位军爷饶命。

    当兵的都不想惹事儿,军法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收回了刀,姚将军说了,刀不是用来砍老百姓的。他们像是踹过街老鼠一样把姜如意踹到一边,然后当做没见过这么一个人,又整整齐齐器宇轩昂地站会原来站岗的地方。

    刚好顾沂走过来,他直觉有些异常,可是他的眼神绕着这群当兵的人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别的东西,又接着走到下一个帐篷巡视去了。

    他没看见姜如意,但是灌木底下趴着的姜如意看见了他。

    她浑身都在哆嗦,很有可能姜家被灭了门,强一点被关在大牢里。

    那钱昱呢?

    还有女儿

    她在草丛里泣不成声,她捂着自己的嘴,用牙齿咬自己的手指头,这些天吃的苦算不上什么了。

    当她混在一堆老百姓里头,走进金陵城的时候,她看见城墙上头高高地挂着一个人。

    她当时没认出来那是钱昱。

    她就这么看了一眼就走了过去,她着急赶紧到姜家去瞧瞧。走到一半儿她的心狂跳起来,手脚也不听使唤了,一股力量让她拼命地回头,她转过身,又朝着城墙底下走了过去。

    她这回直接把头仰起来,眯着眼睛认认真真地朝上头吊着的那个人看过去。

    她看见一个红头发的人。

    她看到乱从从的红发下面一张发白发青还算干净的脸,两颊的肉凹陷下去,一双眼睛显得很大,鼻子挺起来,眼睛凹下去。

    原来钱昱竟然长了一张这么英俊的脸?

    他现在是真的像个成熟的男人了,脸上棱角分明,胡子也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爬在他的整个下巴。

    他一张白脸成了小麦色。

    可是他脸上五官还是那样的,长眉细目,他天生就是一副笑唇,他不生气的时候抿着嘴,就觉得是在微笑,他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他现在也像是在笑。

    他微微往上有些翘的嘴角边上是干涸了的血,暗红色,一路干到下巴,成了黑红色的血垢。

    和他的头发是一个颜色。

    姜如意捂着嘴,眼泪顺着脸颊一路往下流,顺着她的指缝流到她的掌心,热乎乎的泪水让她整个人都凉了下来。

    这时午后的阳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可是她整个人像是置身冰天雪地,从里凉到外,从外凉到里。

    他不是天生长得红头发,他的头发是让血给染成红色的。

    他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地挂着,两条腿在天上打晃,旁边两个人还在用鞭子抽打他,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像那鞭子不是抽在他的身上。

    姜如意觉得那鞭子是打在自己的身上。

    抽一下,她皮开肉绽一下。

    这种痛可比被火烧,比被小唐娘揭掉那一层皮要痛多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千万别菩萨心肠

    第二天又是这个时候,姜如意提着一个小篮子又来到了城墙下。

    钱昱还是像昨天那样被被反手吊在太阳底下,旁边两个人往他身上抽鞭子,他们抽累了就揉揉酸胀无比的胳膊,然后用另一只胳膊接着抽。

    一开始抽得自己的一身血,他们有点儿发憷,抽了第一下就愣在原地了,明明钱昱四肢都被束缚,吊在他们面前,可他身上就是有一种让他们不敢下手的东西。那种东西让他们浑身发冷,四肢发软。

    这几个看守的兵都是当地现招的本地兵,身上穿的乌褐色的兵服补了几十个补丁,也不知道是上头人从哪些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到处都是破洞,他们接过兵服像是接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捧回家让媳妇缝缝补补。

    那一夜,金陵城不少老百姓投了北军招了兵,开始吃军饷。

    那一夜,金陵城不少媳妇熬红了眼戳破了十个手指头,在煤油灯下头给自己男人、叔叔、伯伯、公公、弟弟、哥哥补兵服。

    他们男人当了兵,吃着兵饷,他们全家都跟着长脸。

    媳妇们不去问:不是北兵早就打进城了吗?北兵不打老百姓,也不抓壮丁,怎么又来个一拨儿兵?到底谁才是真的?谁才是假的啊?

    媳妇们不问,爷儿们也不说,消息却像是蜘蛛网似的遍布了整个金陵城。

    原来之前带兵来的这位爷,钱三爷谋逆了。

    媳妇们问啥是谋逆啊?

    一群穿着百家衣溜街串巷的奶娃娃摇头晃脑说:“谋逆就是篡位啊!钱三爷要杀了钱三爷的爹,钱老三爷,钱三爷想当皇帝!”

    媳妇们扒在门板上跟一群熊孩子嚼舌根,她们大惊小怪道:“不得了啊!那万岁爷可不得收拾他?”

    熊孩子只会说这一句,他们手里揣着满满的一兜子糖,只要他们走街串巷去说这句话,说的大家都能听见,一天说几十回,明天就还能领这么一大兜子。他们没爹没娘没吃过糖,他们年纪太小也要去当兵,兵老爷摸着孩子王的头温和地说:“等你们长大了。”

    小孩们抠着破裤子、烂衣服上的洞洞,大眼睛睁得都要爆出来,眼睛里头亮闪闪眼泪珠子说掉就掉。他们练就了一声好本事,他们能让心肠最硬的为他们心酸,让在战场上把人劈成两半的先锋将军鼻子发软眼睛发红。

    兵爷一人抓一把糖,还给他们米,给他们铜钱,说:“你们只要把我教你们的话到处去说,明天还来,我还给你们吃的!”

    于是金陵城都知道钱三爷不行了,钱三爷要倒台了。

    他们一开始不知道被吊在城墙上的人,就是那位钱三爷,他们只把他当成一个贵人。所有被领了军饷的金陵壮丁男人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不停地折磨那位吊在城墙上的人,还不能让他死。

    一开始大家手里的鞭子、棍子都在抖,轻轻往他肩膀上挥一下,被打的人没什么感觉,倒是打人的吓得屁滚尿流,抱着脑袋跪在地上给钱昱磕头:“大爷,不是我要打你,是上头的叫我这么做啊!你莫怪我!”

    一个起了头,后头的人都不敢打了。

    不仅不敢打,还都齐刷刷跪在地上给他磕头,好像大家做了顶对不起他的事儿。

    有的人认出了他是钱三爷,说皇帝的儿子只轮得着皇帝教训,咱们算哪根葱啊!

    原来那帮熊孩子街头街尾唱的是真的,万岁爷真要收拾他儿子了,可是万岁爷要做慈父,就让老百姓们帮他教训儿子。

    万岁爷自己推得干干净净爽爽快快,让老百姓背了黑锅啊!

    他们又不要当兵了,把兵服拽下来踩在脚底下,他们这一鞭子抽下去,谁管现在万岁爷是不是气头上呢,回头人要是两父子见了面,看见儿子被打成个鬼样子,抱头痛哭一场,什么恩什么怨过不去。

    万岁爷不承认他打了儿子,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帮老百姓

    金陵城可不是一般的乡下小地方,他们这儿住过几十个皇帝,曾经做过几百年的京城,别看老百姓打老婆骂孩子,可各个都是人精。他们祖祖辈辈虽说没见过万岁爷,可是听过的万岁爷嗜好,两只手加上两只脚都数不过来。

    他们知道皇帝老子精明得很啊!

    这回是真是入了套了!这个套儿还不得不钻进去!

    打头那个胖脸矮个儿的,他身上的兵服袖子裤子都长了一大截儿,可是尺寸却又小了,裹不住他身上的肥肉。他今早出门的时候昂首挺胸,用胸脯顶着他媳妇缝得那几十个补丁做处来的兵服,得意啊,美啊,他没有军刀,就把家里头的菜刀别在腰上。他也是兵大爷了。

    他怕被人笑话,所以第一个给了钱昱一鞭子。

    也是第一个跌坐在地上了。

    还是第一个给钱昱磕头叫大爷的。

    老百姓跪成好几排,钱昱成了一个被吊着的菩萨,仪表堂堂,他还穿着纨绔少爷的衣服呢。

    矮胖兵爷说:“这钱三爷身子可真长,个儿真高!吊这么长,怕是得受不少罪!”

    旁边一个高瘦的兵爷赶紧接过话茬:“就是说啊,这天儿可真是热,要不咱给爷送碗茶水?”

    话刚落音,矮胖兵爷就从腰里头掏出来一个牛皮水囊,揭了盖子,半跪半趴的姿势给钱昱递过去,递到他的嘴边。

    矮胖兵爷连钱昱的脸都不敢看,他低着头伺候着钱昱喝了水,他听见钱三爷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他的心酸了一下,他本来就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在路边看见瘸了腿的狗还要喂它半拉肉汤馒头呢。谁家有人死了,他都偷偷抹眼泪说:“造孽啊!怎么这么年轻轻就死了!”甭管认识不认识,他都要替人家伤怀一阵子。

    昨儿个她媳妇看见他捧着件兵服,大宝贝似的捧回家,乐得捶炕一个劲儿笑,笑得鼻涕眼泪出来,矮胖兵爷觉得值了,就算当不成兵爷,能逗媳妇个乐子,也够本儿!

    媳妇真不信他能当兵,她说:“给你发兵服的兵老爷怕是瞎了眼!”

    “还是说,他是个聋子?聋子也能来抓壮丁?”

    媳妇还是乐,他提着自己男人的胳膊放在眼前看,哧哧地笑:“你能拎得动刀?你那点儿子力气,光用来夜里压你媳妇了!”

    媳妇乐归乐,她还是一晚上没睡熬红了眼睛,给他把兵服重新拆了,又翻箱倒柜找来颜色相近的料子,东拼西凑给他做了这么一件。边拆线,边嘴里嘀咕着说明天要去买条鱼,给他表表功。

    他老童家可算出了这么个活人才了!

    今天矮胖兵爷的媳妇和他一块儿起来,他走东边儿去和大部队汇合,她走西边儿去早市给他买条活鱼,等他夜里下工好两人一块儿吃。

    下午,媳妇美美地哼着歌熬了一锅又浓又愁的鱼汤,鱼的鲜味招来了邻居,探着脖子喊:“他童家嫂子,有啥喜事儿哦?”

    媳妇眉开眼笑,家家户户都送一块儿鱼肉,说我男人争气,给朝廷当兵去了!

    有个来送口信的人也得了碗鱼汤,他隔着窗户,站在外头,手里捧着一个小瓷碗,轻轻吹着奶白色的汤汁儿,把热腾腾的鲜味吸进鼻子里,贪婪的闻着这股鲜味。慢条斯理地品完了这块人间美味,又回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门。

    “啪!”手里的小瓷碗跌在地上摔碎了。

    他哭起来,哭得媳妇拎着个大勺子出来,火急火燎地问他,说大兄弟是不是鱼汤不好喝?不好喝你跟我说啊!你哭个什么劲儿吗?

    报信的那个人想起来他要报的信,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出了,上不来气,又咽不下去。

    媳妇赶紧喊人,说这憨货没吃过鱼,给鱼刺卡嗓子了!

    一下子进来两三个吃了鱼肉沾了鲜味的邻居,七手八脚把那个报信人的放横,让他躺平了,一个人压他的喉咙,一个人压他的肚子,还有一个人捏着他的腮帮子把嗓子眼儿给露出来,对着里头那个洞瞧,边瞧边说:“没见着鱼刺啊!”

    这时候,外头一帮子人抬着矮胖汉子的尸首过来了,不是抬,是拖。死人比活人重一倍,矮胖汉子生前一百八十斤,死了就有四百斤,他从城墙上头让人拖下来,胸膛上挨了几下,被刀戳出几个血窟窿,脑袋被人砍歪了,就剩下一点皮肉连着脖子,露出碗大个口子,口子里头泛白泛红,不知道流出来的是些什么东西。

    一路从城墙上头流到矮胖汉子家门口。

    这时候那个被放倒的报信的人突然蹿起来,哎呀一声,跺着脚说:“他嫂子!童大哥违反军规,被军法处置了,我是来报信的啊!”

    童家媳妇坐在门槛上软成一滩泥,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她不认得被抬进来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但是她就是眼泪汩汩地往下坠。

    她从抬矮胖汉子的几个好心人口中知道,所谓的违反军规就是给一个忤逆的叛贼喂了一口水喝,还带着大家给那个叛贼磕头下跪。

    童家媳妇抱着自家男人的牌位在城墙下头烧纸钱,她跪在城墙底下,上头就是那个被吊着的人,害死她男人的人。

    上头那些施刑的老百姓们只要看见童家嫂子,就能想到矮胖汉子是怎么被那帮真的当兵的给乱刀砍死的。

    他们穿着兵服也是下等人,不过是带着个好听名字的奴才,暗地里盯梢的那帮真的兵爷瞧着呢,他们不打皇帝的亲儿子,让老百姓来打,真要上头追究起来,他们只要把屎盆子往老百姓头上一扣,推得干干净净。

    说不定,还会给金陵城的百姓们扣上个暴民的名号。

    暴民也好过像矮胖汉子一样被活活砍死,脑袋要掉不掉的,死的时候眼睛还在眨,嘴里还在喊着疼呢。

    钱昱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就好像在看一件跟自己没关系的事儿,他其实是有泪的,可是在这之前他早就经历了一场更大的劫难。

    他不知道为什么得知姜氏被掳走的那一刻,心就像是被人紧紧地给攥住了,狠狠地捏。

    不过是个娘儿们嘛。他在心里跟自己说。

    他白天和张鄂冯玉春讨论战事部署阵营,夜里辗转难眠,他总会去想姜氏现在在哪里,他的襄襄是瘦了胖了,还活着吗?她想孩子吧?会害怕吗?

    他想这些的时候脑门的青筋暴起来,他浑身的血都在烧。

    钱昱一直都是一个无比冷静的人,他努力让自己冷静,分析姜氏生还的几率。他从未有像这一刻这样暴怒。他的脑子乱成一团麻。

    他睡的床旁边放着一张小床,床上的那个小人长着和她娘一样的眼睛。

    到底是太子的人,还是南朝廷的人?

    金陵城外驻扎了两只军队,且都按兵不动,既不上门叫阵,也不派使者过来传信。

    谁都在等着城里的人主动抛出橄榄枝。

    只要有两方开战,剩下那一方就是黄雀。

    张鄂领完二百军棍成了半个废人,拖着血糊啦的半个身子在钱昱面前磕头,磕的他心烦意乱。

    黄丫和李福气审问了无数个夜晚,城里也都搜查过了,姜家老两口一下就病倒了,钱昱还得硬撑着,他身后是数万大军,还有他和姜氏的女儿。

    他没想到太子的兵竟然会和南朝廷联手。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转着圈,嘴里骂着:“混账!姚通这个狗奴才!”

    姚通是这次率兵南下的主将,考不上进士,曾经在京城连温饱都成问题,四处求官,他没瞧上,姚通这人急功近利,本事不大野心不小,他绝对不会用这样的小人。

    没想到竟然成了大哥门下的一条狗。

    他气得牙根发痒,砸烂了一屋子的杯子,然后第二天向众军致辞。

    开战。

    四弟的援兵没有如约前来,攻城的北军熟知钱昱的布阵和策略,又加上南军的支援。

    钱昱屡战屡败。

    姚通下了血本,他烧城楼,砸城墙,填护城河,往水源投毒,他不仅要他钱昱全军覆没,他还要整个金陵城都陪葬。

    张鄂和冯玉春跪在钱昱的军帐前,他们恳求钱昱暂时撤离,伺机进入京城面圣,向万岁爷阐明真相,他们则留下来继续对战。

    张鄂说:“奴才有罪,奴才不敢再侍奉爷。”

    冯玉春打了好几场先锋,亲手摘了几百个小兵的脑袋,还痛死了一个千夫长,一双眼睛杀成血红色,他泪流满面趴在地上跪求三爷撤退。

    “奴才这条命早就留在战场上了,要是能救三爷您这条命,奴才也不算白活一场。”临死前冯玉春话都不会说了,满口粗话,却听得一屋子的人热血沸腾,他们各个都要争着留下来。

    从头到尾钱昱一声没吭,听着他们争先恐后地表忠心,去送死。

    屋子里诡异地静默了一会儿,钱昱在书桌上写下一封信,交给张鄂:“你带着一千名士兵从北门离开前往京城,找户部世尚书刘瑜昭。”

    张鄂噗通跪下,狠狠地磕了三个头。

    屋子里的所有人全都跪下来,钱昱摇头叹:“难为你们,得留下来和我一块儿拼一场了。”

    接下来的战争冯玉春牺牲,他是被一只冷箭射中了脸,直接从腮帮子穿进去,然后从另一侧穿出来。就是这样,冯玉春也没能从马上给摔下来,他抓着手上的长刀还是劈死了面前的一排人,然后是身下的马被人齐齐把马蹄切断,他才跌下来的。

    他就是跪在地上,刀掉了,用一双拳头还砸烂了几个上来要他命的小兵。

    然后他就被乱刀砍成了肉泥。

    钱昱差一点也死在战场了,但是对方主将姚通在马上撕扯着喉咙咆哮:“活捉逆贼钱昱!”

    关押十几天后,钱昱没有在牢房里看见张鄂,也没有听见有人追查他的行踪,一颗心慢慢恢复了平静。

    就算张鄂没能顺利进京,至少他的女儿平安地活下来了。

    他在监牢里的时候想着,到时候到了下面,见到如意,也不会不好和她交代。

    他以为如意一定死了的。

    直到那一天,他被挂在城墙上往下看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瘦成骷髅一瘸一拐的小影子。

    那个小人儿走路的姿势像极了他心里那个人。

    他的眼睛顺着那个小人儿的方向一路跟过去,他等着她抬一下头,好让他看见她的脸,他用力伸长脖子,可是脖子上的铁链像是有千斤重。

    他摇摇头,不会是她的。

    她那样的人,怎么活得下来?

    钱昱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真成了这副样子,他的襄襄不是饿死就是病死了,怎么能成这副模样,还能活下来。

    可是那个小人儿突然把身子转了过来,头也仰起来,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

    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那样。

    他也看着她。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泪流满面了,他们隔了这么远,他竟然还听见她的声音了,她小声地喊着他,轻声唤着“三爷。”

    他浑身又有了知觉,那种痛是从心尖儿开始的,然后遍布全身,鞭子抽在身上的痛也恢复了,每一块骨头都恢复了知觉。

    浑身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钻。

    可是他整个人欣喜若狂,他甚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温和地看着她,他还想安慰她,他用脸上那个无比温柔的笑,还有让她安心的眼神向她无声地诉说着:“别怕,爷死不了。”

    这回,他是真的想好好活下去了。

    姜如意提着小篮子颠颠簸簸地爬上城墙,这一路让她走得很费劲,花了比寻常人要多三倍的时间和功夫,出了比别人也要多三倍的汗。

    上来的时候连中间穿的中衣都湿透了,她脸上挂着讨好地笑,眼睛看都不看吊着的那个人,把篮子里的好酒好菜摆出来。

    其实篮子上头的那一层布刚掀起来,香味就冒了出来,是梅菜蒸扣肉,还有干辣椒炒腊肉。

    没挥鞭子的那几个早就伸着脖子探过来了,努力地吸着鼻子,他们不认得姜如意是谁的媳妇,嘴里可抹了蜜一样甜:“他家嫂子,哪位大哥这么有福气让您过来送好吃的?”他们跟姜如意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篮子里的菜。

    “还有黄酒呢!”

    话音刚落下,上来三四只黑黢黢的手,问也不问提黄酒的的人,连声招呼都没打,伸过来就把酒给接了过去,他们一人喝一口,没一会儿腮上就挂了红。

    姜如意把小碗菜摆了一地,招呼不远处挥鞭子的那两位兵爷歇口气,也过来尝个咸淡,知道你们各个都是铁打的身板不怕累,可是万岁爷都还有歇气的功夫呢,您都来坐坐,赏我哥面子。

    那两个早就馋得不像样,城里早就不像一开始那样到处有肉有酒卖了,顶好吃的全都往城外营子里送,他们这帮子人穿着兵服,却享受不了真正当兵的待遇,甚至比一般老百姓还过得惨。这都在城墙上守了一个月了,半个军饷没见着,家里头那点存粮快吃光了,光是指望媳妇抽纱画扇子挣那点钱哪够啊,他们各个都是骑虎难下,捉摸着该怎么去赚点外快。

    大半个月没尝着肉味儿了,要遇见谁家开荤,他们在门口站一会儿闻着味儿就算是饱了。

    哪成想今天能吃着味儿了!

    姜如意不动声色地往钱昱那边挪了挪,她看见钱昱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她眼泪又上来了,脸却红了,头轻轻低了下去。

    他就算顶着这么一头乱丛丛的头发,他看她还是让她害羞,他整个人还是带着那一股威严。

    甚至比以前更甚。

    如果说以前的钱昱是个十八岁的男孩,那现在真的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她憋住哭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问那些吃酒喝肉的兵爷吊着的这位吃啥喝啥啊?说着,就很自然地往他嘴边递粥过去。

    那帮当兵的一下魂没了的模样蹿起来,姑奶奶地叫着:“可别菩萨心肠,小心把你的命给丢了!”

    姜如意笑着说这话咋说?

    一个瘦高个子嘴里还在嚼肉,口水喷出来,砸吧着舌头,一边品着这点儿荤菜,一边往钱昱身上拽了一脚:“就这贱命指不定什么时候死了呢,嫂子你心肠好,也别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姜如意差点就一个大耳瓜子朝他抽过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小人得志

    钱昱有点儿认不出眼前的人,可能是瘦了一大圈的缘故,在他看来,姜氏整个人足足小了一轮儿,以前的姜氏虽然也是个小丫头,脸上鼻尖的绒毛都没褪掉。现在这个简直就是十来岁的小姑娘。

    可这个小姑娘头上扎着媳妇式的淡蓝色的头巾,薄薄的头巾下头看见她的头发盘成了一个髻。

    以前的姜氏见他都是让一头长发随意披着,他瞧见了摇着头皱眉,她再慌手慌脚地爬起来对着镜子去梳头,他只好把她掰过来:“算了,待会儿也要解开。”她就一副如蒙大赦的小人得志模样,她长长的头发铺在枕头上,还带着那股淡淡的女儿家未出嫁的香味。

    这样的姜氏,可真是难得一见。

    钱昱脸上露出一丝笑,眉头又皱起来,这个笑让他嘴角的伤口裂开了,他一皱眉,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些丰富,一张脸上细细碎碎的小口子、淤青都开始疼。

    一鞭子挥下来,打在他鼻梁和嘴唇上,从鼻尖到嘴角,他一张布满血口的俊脸又新添了一道紫红色的血印。

    姜如意浑身都在颤栗,他看见她一双软软的小拳头紧紧地捏住,还能听见她咬腮帮子磨牙的声音。

    打完人的兵一脸得意地扭过头对姜如意说:“嫂子别见怪,这人一天不打就不老实,你瞧他模样惨,其实都是些皮外伤,我们哥儿几个手都轻着呢。”

    姜如意眼珠子不动地盯着这个打完人的兵,看见他从人堆里抢出一块最大最肥腻的肉,一口塞进嘴里,把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嘴角还挂着鲜黄色亮晶晶的油。他几口咀嚼完,竖着大拇指对姜如意道谢:“嫂子的手艺没得说!”

    姜如意还是眼珠子没动,耷拉着一双眼。

    钱昱心提上来,他没开口,但是姜如意听见他的声音,他说:“不要轻举妄动。”

    她的眼泪又涌上来,她的一双拳头握出血,指甲缝里全是自己掌心的鲜血,她的小篮子里还装着米糕、卤兔肉、炒米糖、红绿丝发糕都是些好克化的食物,她以为再怎么被上刑的人,总要有个吃饭的功夫。

    可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小篮子早就被这一帮说着金陵话的老乡给翻得底儿朝天。

    “真不是个东西!”不知道怎么,她嘴里飞出来这么一句话,恶狠狠的语气钻进了每一个人耳朵里。

    大家都一愣。

    钱昱差点没笑出来。

    他们笑呵呵的说:“可不是,嫂子你知道他是谁吧?”一个大饼脸鼻头上一堆雀斑的大头兵,喝着本来该给钱昱喝的黄酒,打着酒嗝,指着吊在半空中的钱昱说:“嫂子真是个明白人,明白人说明白话,他就不是个东西!”

    另外一个方脸的,费力地把嘴里的肉咽下去,然后赶紧吞了一口酒,润完喉咙,说:“嫂子能不知道?咱金陵城谁不知道他就是个连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儿,畜生还知道叼着肉回去伺候老子娘儿呢!”

    大饼脸接着说:“投了个好胎也白费!他是万岁爷的种又怎么样?惦记他爹的位子,那就只能轮到被咱儿哥几个伺候。”他边说边笑,用手揉着喝酒喝出来的鼻涕,然后把鼻涕擦在衣摆上。

    姜如意看到这人的衣服上头板板正正结了好几块痂,不知道是鼻涕还是些什么别的污垢。她的鼻头又一酸,钱昱是多爱干净的一个人只有她知道,他一天能换四次衣服!书房一套,外出一套,吃饭一套,睡觉又一套。要不是用水不方便,他还真能连洗澡也洗四次。

    从城墙上下来,钱昱一口她提上去的东西没吃,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上,但是两个人想跟彼此说的话早就用眼神说完了。

    他说:“乖,别胡闹。”

    她说:“我会想法子救你的。”

    钱昱脸上挂着一次好笑,但是整个表情都是柔柔的,还带着一丝宠溺,这个表情只有姜如意能看出来。

    她突然有点感谢突如其来的这一场变故,他们之间如果不经历这些,说不定对于钱昱而言,她不过是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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