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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香浓-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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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吸引,嘴里不自觉地哼了出来。
    净房里面一共有八个隔间,左右两排,润哥儿一直往里走,走到最里面,在左边隔间外发现一块儿小石头。这是周叔跟他约好的暗号,润哥儿高兴极了,脑袋贴到门板上,悄悄地喊“周叔”。
    周叔低低咳了咳,然后从里面推开门。
    久别重逢,润哥儿看到周叔,压抑了快一个月的委屈顿时涌了上来,快步走进去,扑到周叔怀里呜呜地哭。从他记事起,身边就只有娘亲与周叔,润哥儿还曾一度怀疑周叔就是爹爹,不然周叔为何对他那么好呢?虽然现在润哥儿知道自己的爹爹是国公府二爷,但润哥儿还是很喜欢周叔,甚至比喜欢爹爹还多。
    “周叔,我娘不要我了……”
    说到伤心处,润哥儿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了。
    “润哥儿别哭,你娘在咱们家住着呢,她没有不要你。”
    时间紧迫,又随时可能有人过来,周叔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他坐到盖着盖子的恭桶上,大手扶着润哥儿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满眼震惊的男娃道:“润哥儿,你娘身份低,你父亲、曾祖母、祖母都不让她进门,趁你睡着把你娘赶走了,怕你生气,才撒谎骗你。润哥儿,现在你娘回了我那边,她求我想办法把她送进国公府与你团聚,周叔是有办法,但必须润哥儿帮忙,润哥儿你敢吗?”
    话说的有点快,但润哥儿听懂了,爹爹竟然与曾祖母她们合起来骗他,润哥儿很生气,但他更想快点与娘亲团聚,因此用力点头,凤眼勇敢地盯着周叔道:“我敢,周叔你快教我!”
    周叔点头,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只有半个小拇指大小的白瓷瓶,打开塞子让润哥儿看里面,“润哥儿,这里是三粒药丸,入水即化无色无味,你趁人不注意悄悄放到太夫人、楚盈姑姑跟你爹爹的茶水里,他们喝了会生病,郎中治不好,只有我有解药。周叔会把解药交给你娘,你娘治好他们,他们就喜欢你娘,绝不会再赶她走,对不对?”
    润哥儿眼睛亮了起来。毕竟才七岁,他或许有城府能在大人面前藏住心事,但还远远没有聪明到质疑周叔的计划是否可行。周叔说的信誓旦旦,润哥儿也觉得很有道理,再加上心急与娘亲团聚,男娃一点都不曾怀疑。
    但他有不懂的地方,“为什么要让曾祖母、二姑姑生病?”爹爹肯定要生病的,那样娘亲治好爹爹,爹爹才会特别喜欢娘亲。
    周叔笑道:“因为太夫人是国公府说话最管用的,只要她不同意你娘进门,你爹爹答应也不行。除了太夫人,还得你大伯父楚国公同意,但他太聪明了,你下药可能被他发现,所以润哥儿得把药丸放到你二姑姑的茶水中。二姑姑是你伯父唯一的亲妹妹,你娘治好他亲妹妹的病,他肯定感激你娘,对吧?”
    润哥儿恍然大悟。
    周叔继续嘱咐道:“润哥儿记住,这药服下后三天就会发作,你最好一天内喂他们三人吃完,最迟间隔也不能超过三天。做好后,你晚上放个烟花,我在外面看见了,马上派你娘过去。然后这件事你必须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不然会害死你娘的。”
    润哥儿看看周叔手里的小瓷瓶,抿抿唇,伸手把小瓷瓶拿了过来,低头装进腰间的荷包。他想在国公府过有钱人的日子,也想接娘进来享福,只要悄悄把药丸放到爹爹他们的茶水中就行了,润哥儿并不觉得这事有多难。
    男娃够勇敢,周叔鼓励地亲了男娃一口,让润哥儿再重复一遍他的计划。
    润哥儿说的很简单,该记住的却都记住了。
    周叔欣慰极了,最后道:“润哥儿要沉住气,见到你娘之前,这事不能对任何人说,爹爹生病了,你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润哥儿嗯了声。如果他告诉爹爹是他下的药,爹爹肯定生气。
    该叮嘱的都叮嘱了,周叔使劲儿抱了润哥儿一下,让他洗把脸再出去,如果有人看出他哭了,就说想娘了。
    分别在即,润哥儿恋恋不舍地拉着周叔手,急切地道:“周叔你告诉我娘,就说我天天都在想她,让她别着急,我,我明天就把事情办妥了!”
    “好润哥儿,周叔一定会告诉你娘的。”周叔又亲了小家伙一口。
    润哥儿还想再请周叔帮他捎话给娘亲,周叔却担心耽搁太久惹外面的人怀疑,食指抵在润哥儿嘴唇上,不许他再说。靠门的隔间里也有他的人,对方负责放哨,知道没有其他人进来,周叔直接打开门,毫不犹豫地把润哥儿推了出去,再重新关上。
    一门之隔,润哥儿眼巴巴地盯着门板,直到里面传来周叔低低的催促,他才一步三回头往外走了。出了门,润哥儿脑海里全是周叔,没有找阿贵,木木地沿着来路往回走。阿贵见了,以为小公子着急去看戏,便默默跟在后面,只在润哥儿差点错过二爷订的雅间时,才出声提醒。
    润哥儿回神,低头看看荷包,再抬起头时,又是一个高兴看戏的孩童模样了。儿子回来了,楚随轻轻地摸了摸儿子脑袋,指着戏台低声告诉儿子那些人都是谁,润哥儿仰着头看,心里却记起了周叔的话,他那么喜欢爹爹,爹爹竟然骗他……
    润哥儿很难过。
    他真的喜欢爹爹,可爹爹不喜欢娘亲,为了娘亲,他只能让爹爹生病了。
    为了看戏台看得更清楚,雅间里光线比较昏暗,润哥儿小手抱着荷包,趁大人们看戏、下人们都在后面站着,润哥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荷包,隔着荷包捏住小瓷瓶,小心翼翼地往手心里倒了一颗小药丸。倒好了,润哥儿塞好瓷瓶盖子,慢慢系紧荷包。
    准备好了,润哥儿没有急着下药,而是目不转睛地看戏,过了会儿,他才把药丸放在衣摆上,用荷包盖住,然后双手去端父亲面前的茶碗。楚随看到儿子的小动作了,不以为意,万姝却皱皱眉,细声提醒润哥儿:“润哥儿用自己的茶碗喝。”
    这话要是楚随说,润哥儿肯定心虚,但万姝是他讨厌的人,润哥儿不服气被她管教,一不服气就不怕了,仰头望父亲,凤眼水汪汪的,“爹爹,我想跟你用一个茶碗。”
    儿子跟他撒娇,楚随哪舍得反对,点头默许了,再握住万姝手,侧头与妻子耳语,“润哥儿还小,随他去吧。”话音落了,嘴唇也碰到了万姝耳朵,知道万姝最吃这一套。
    万姝被他亲得软了半边身子,哪还想浪费功夫跟一个小野种怄气?
    夫妻俩却不知道,在他们窃窃私语时,润哥儿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偷偷摸摸地把一颗豆粒大小的药丸放到了茶碗里。亲眼看到那药丸消失地无影无踪,润哥儿满意极了,稳稳地把碗摆回父亲面前。
    楚随渐渐地也渴了,伸手端茶时,记起茶水被儿子喝过,他心里有一点点轻微的不适,本能地看儿子,却见儿子也在看他。楚随怕自己换茶会惹小家伙伤心,他无奈一笑,端起茶碗直接喝了。
    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好嫌弃的。
    喝了一口,便有第二口,一场戏结束,楚随一共喝了三碗茶,中间那盏,正是被润哥儿下了药的,因为尝起来就是茶水本身的味道,楚随没有吃出任何异样。
    看完戏,他兴致盎然地携妻带子去逛铺子。
    成功喂父亲喝了药,润哥儿更胆大了,第二天早上他照旧随万姝去给太夫人请安,万姝走后,润哥儿撒娇地赖在太夫人身边,想待会儿再去听先生讲课。太夫人愿意宠他,孙子临走前乖巧地端茶给她,太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高兴地喝了好几口。
    “还没喝完呢。”润哥儿看看茶碗,天真地道。
    小孩子有自己单纯稚气的坚持,好像喝完了才是真稀罕他的孝敬,太夫人笑着摸摸曾孙脑顶,一口气把剩下的茶水也喝了。
    周叔让他喂三个人吃药丸,两个都顺顺利利吃了,想到再喂二姑姑吃了就能尽快见到娘亲,润哥儿心情雀跃,早上读完书散学后,他没有去三秋堂也没有回闲云堂,而是领着丫鬟去了楚盈的香园。
    楚盈今日赶巧来月事,身子不舒服,在屋里躺着呢,得知新侄子来了,楚盈有些意外,但还是坐了起来,等着招待小客人。
    “姑姑,你生病了吗?”润哥儿来到床前,见温柔可亲的二姑姑脸色苍白靠在那儿,润哥儿懂事地问。
    “一点小病,明天就好啦,润哥儿怎么自己来了?”楚盈拍拍床边,示意男娃过来坐。润哥儿身份尴尬,楚盈不曾主动去亲近润哥儿,但她与楚湘姐妹关系好,楚湘常常领润哥儿过来,楚盈与男娃便熟悉了起来。男娃姑姑喊得那么亲,楚盈情不自禁也想对他好,左右在自己这边,不怕碍了二嫂的眼。
    “先生今天讲的课我不太懂,三姑姑不喜欢教我,我就找你来了。”润哥儿忐忑地望着床上的姑娘,“二姑姑,你现在有力气教我吗?”
    楚盈失笑,叫他拿书出来。三妹不爱读书,难怪侄子来找她。
    楚盈的声音很好听,润哥儿听得特别认真,仿佛真的不懂似的。等楚盈讲了一遍,润哥儿颠颠跑到桌前,不许丫鬟帮忙,他抢着倒了一碗茶,然后亲手捧着端到楚盈面前,“二姑姑喝茶润润嗓子吧。”
    男娃太乖巧,第一次被侄子孝敬,楚盈心里暖暖的,接过茶喝了一口。
    “二姑姑多喝点。”润哥儿殷勤地劝道。
    茶是凉的,楚盈肚子不适,委婉道:“姑姑不渴,先放着,一会儿再喝。”
    她客气,身边的丫鬟却不想主子白受罪,笑着给润哥儿解释道:“我们姑娘这会儿不能碰凉的呢。”
    润哥儿诧异地看向楚盈。
    楚盈俏脸泛红,为了化解尴尬,柔声劝道:“该用饭了,润哥儿早点回去吧。”
    润哥儿看眼被丫鬟端走的茶碗,心里有点不安,二姑姑只喝了一口,会生病吗?
    
    第186章 186
    
    早朝议完政事,楚行照旧与岳父一起往大殿外走。
    “初七棠棠百日,帖子都拟好了?小丫头生的巧,正好七夕过百日。”陆嵘负手而行,微笑着问女婿。其实翁婿俩年龄只差六岁,若非陆嵘开始蓄须,两个个头相仿的俊美男子走在一起,分明更像故友。
    楚行颔首,“昨晚刚确认过,今早会陆续发……”
    话没说完,忽见一个小太监站在汉白玉石阶之下,神色焦急地望着他。楚行朝岳父告声罪,大步拾级而下,小太监见他下来了,反而往远处走了几步,等楚行走到身前,他才弯腰,低声传话道:“国公爷,刚刚您府上派人来递话,二爷病倒了,人事不知,楚大人那边已经知会过了,国公爷……”
    “有劳了。”楚行心中一凛,从袖口摸出一锭碎银熟练地塞给小太监,他转身,见岳父站在那边面带疑惑地等着他,楚行快步走过去,简单解释道:“时谦病了,家里派人来传话,岳父先回吏部,我去同皇上告个假。”
    昨晚见到二弟,二弟还生龙活虎的,突然昏倒,楚行必须回去看看,若是小病,再赶回来也不碍事,左右国公府距离皇宫只有一刻钟马车的路程,骑马就更快了。
    女婿家里事,陆嵘不好插言,点点头,只是目送女婿往乾元宫走去,陆嵘心里却不是很赞同。楚随生病,女婿就要回去,是不是太过看重这个堂弟了?家里儿子有个头疼脑热,他都不曾专门告假回家过。
    带着一丝不满,陆嵘负手走了。
    乾元宫里,因为陆筠最近孕吐结束胃口终于好了,明惠帝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刚刚楚二老爷已经来告假了,楚行一来,明惠帝没用他开口就笑着道:“为了时谦吧?行了,朕知道了,你快去看看吧。”
    国公府楚行这一辈就兄弟俩,手足情深,明惠帝还挺羡慕的。他没有兄弟,儿子们除了老大、老三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关系好,其他皇子之间相处防备比亲近多,明惠帝十分不喜。
    得了假,楚行迅速离宫,到了宫外,魏腾早已等候多时。他之前让小太监传话,说的很含糊,这会儿见到国公爷,魏腾低声解释道:“据二奶奶所说,二爷吃完早饭时还好好的,漱口之后准备进宫,突然就昏倒了,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楚行顿时想到了中毒。
    他牵住缰绳,盯着魏腾问:“伺候二爷用饭的丫鬟都关起来了?”
    魏腾肃容道:“闲云堂的下人都跪在跨院等候审问,国公府各处角门紧闭,只许进不能出。”
    楚行没再说话,翻身上马,直奔国公府。刚下马,国公府正院总管就迎了上来,面色沉重地拿出一封信给他:“国公爷,有人往我家里送了一封信,敲完门就走了,信留在门口。信上著名让您亲启,我家里刚刚送来,您看。”
    二爷病了,这封信来的蹊跷,会不会与二爷的病有关?
    楚行皱眉,接过信,边往里走边看,看到一半,他脸色铁青。
    
    闲云堂中,除了尚未归来的楚行,楚家主子们都聚到了闲云堂,看乔老为楚随把脉。太夫人占了床边的位置,楚二夫人、万姝、楚湘、润哥儿紧张地守在旁边,跟着是看起来还算镇定的楚二老爷。
    陆明玉牵着小姑子楚盈,站在最外圈。对她比亲哥哥还好的堂哥病了,楚盈急得已经哭了一次,这会儿眼圈红红的,小手冰凉。陆明玉透过前面的几道人影,看着楚随仿佛安睡的俊美脸庞,心中思绪万千。
    楚随病得突然,太像中毒了。
    上辈子这时候的她已经死了,楚随从山西回来后经历了什么,她一事不知。莫非那六指凶手果然与楚随有仇,前世害完她也对楚随下手了,只因这辈子她嫁的是楚行,对方便只毒害楚随?
    但对方是怎么下的毒?如果真能神不知鬼不觉,为何非要等到今日?
    亦或者,楚随只是普通的昏迷?
    各种猜测在脑海里交织,陆明玉烦躁又不安,凶手到底是谁?他与楚随究竟有什么仇怨,楚随会不会出事……纵使她早就对楚随断了情,陆明玉也不希望楚随就这么被人害死。
    “国公爷回来了!”外面阿贵扬声通传道。
    陆明玉第一个扭头往门口看,恰好看到自己身姿挺拔的丈夫走进来,四目相对,陆明玉正想在楚行眼里寻求一分慰藉,楚行却马上移开视线,看向了亲妹妹。
    楚盈见到兄长,眼泪又落下来了,“大哥,二哥病了……”
    信里的字,妹妹的眼泪,合起来就像一把刀扎在楚行胸口,先是疼,再是滔天的愤怒,恨不得立即抓住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一刀一刀凌迟处死。祖母、二弟、妹妹,一个亲手将他养大,一个是手足兄弟,一个是他同母所出的血亲妹妹,任何一个出了闪失,都无异于在他心头割肉。
    摸摸妹妹脑袋,再与妻子对视一眼,楚行压下千言万语,先去看堂弟。
    这时候一家人都在盼乔老开口,谁也无心说话。
    乔老额头渐渐冒汗,拿出帕子擦擦手,不信邪地继续替楚随号脉。太夫人信任她,楚行想起乔老曾断言妻子不能生,加上知道堂弟中了毒,如今乔老分明如信上小人所说那般诊断不出,楚行便回头吩咐屋里的丫鬟,“让管家去宫里请太医。”
    那丫鬟正是万姝的大丫鬟知夏,闻言先看向主子万姝。
    万姝气得,差点没冲过去打她一巴掌,“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蠢货,该在楚随面前帮她的时候不帮,这会儿楚行为了丈夫好,她竟然还要看她脸色,还是当着楚家众人的面,难道堂堂国公爷的吩咐,还不如她一个二房媳妇管用?
    看出主子眼里的怒火,知夏慌不迭跑出去安排了。
    万姝再次看向乔老。
    乔老老脸通红,楚行派人去请太医,就像一个巴掌打在了他脸上。不过他确实诊断不出楚随的病情,叹口气,乔老羞愧地同太夫人道:“二爷病得蹊跷,脉象正常不似有疾,指间放血血色无异,也不像中毒,请诸位恕老夫无能。”
    太夫人老脸早就白了,尤不死心地问:“那时谦何时能醒?”
    乔老还是摇头,低着头告辞。
    楚二夫人再也忍不住,拿起帕子呜呜哭了出来,“我的时谦啊,怎么这么命苦,好端端的遭了这无妄之灾……”
    “二婶先别着急,太医马上到了,也许能治好二弟。”楚行开口劝道。
    楚二夫人深深地抽了口气,转过身,默默地哭。
    楚行目光落到祖母脸上,双手攥紧。
    明惠帝送了两位太医过来,一番望闻问切,楚随早上用过的一切饭菜、茶水也都查验过,得出的结论与乔老一样,都说楚随应该是得了一种怪病,他们前所未闻,要回宫与其他太医商量对策。
    国公府又请了京城其他几位名医,也都束手无策。
    楚二夫人、万姝、楚湘哭成了泪人,润哥儿也一直哭。楚行扫视一圈众人,先去嘱咐妻子,低声在妻子耳边道:“你带盈盈先回定风堂,如果盈盈也突然昏倒,你别慌,也不要让大丫鬟以外的下人知晓。”
    陆明玉猛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那边默默垂泪的小姑子。
    “先去吧。”楚行用力捏了捏妻子的手。
    陆明玉两辈子遇到的事情太多,短暂的惊慌后,她看眼丈夫,然后走到楚盈身边,轻声一阵安抚,顺顺利利地带走了小姑子。妻子走后,楚行看眼床上昏睡的堂弟,示意叔父随他去书房。
    到了书房,楚行命魏腾在外守着,他拿出那封信请叔父过目。
    楚二老爷疑惑地展开信纸。
    信上内容言简意赅,称楚随中了毒,只有解药可解,其他人无法医治,还说太夫人、楚盈也中毒了,最迟今晚就会昏倒,劝国公府最好对外隐瞒太夫人、楚盈的病情,免得一连三人病倒惹人怀疑。最后写信人给他们一天的时间寻医问药,如果楚行寻医无果,又不想亲人暴毙,就请晚上到京城北面一处凉亭赴约。
    赴约做什么,信上没说,但显然是想用解药威胁楚行。
    母亲、侄女也病了,楚二老爷惊骇地望向侄子,“世谨,世谨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仇家?”问完了,楚二老爷想了想,又沉重地摇摇头,“不对,他是跟咱们整个国公府有仇。”
    如果只是针对侄子,那用侄媳妇娘俩威胁,比用他的儿子更管用。
    猜测无用,楚行道:“今晚我去见他,在咱们弄清楚对方所图之前,二叔暂且保密,此事不要对任何人提及。盈盈有她嫂子照顾,祖母那边,我会派人守好三秋堂,称祖母身体虚弱不许人探望,如果婶母问起,还请二叔帮忙圆过去。”
    楚二老爷点点头,却担心地提醒侄子,“万一他们只想诱你上钩,趁你赴约对你下手怎么办?”
    楚行自有打算,“二叔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楚二老爷心烦意乱,又帮不上忙,只能希望下午能找到名医治好儿子了。
    他先去哄太夫人回三秋堂,楚行赶去安抚妻子,但他没有提及晚上去赴约的事,只说祖母三人被人下了毒,背后之人要等明天才告知他们意图。
    陆明玉立即想到了葛神医,“或许葛神医能治。”
    楚行当然记得葛神医,看着妻子道:“对方此时肯定在暗处盯着咱们府上的一举一动,他们笃定京城名医无法解毒,咱们请名医、太医过来,他们不会怀疑什么,但这节骨眼请一个无名之人来府上,他们多半会生疑。天黑之后,我再安排人接葛神医进府,我另有事情要做,府里就交给你了。”
    “你去做什么?”陆明玉紧张地问。
    楚行笑了下,握住她手道:“我也要设套抓人,阿暖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陆明玉怎么可能放心,但楚行不肯再多说,她也只能提心吊胆地等消息。
    ~
    夜幕降临,楚行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出了京城,与八个暗卫碰头后,快马朝城北六里外的凉亭赶去。月初天黑,到了凉亭附近,楚行骑在马上,隐约辨认出凉亭里有道身影,而凉亭四周空旷,并不适合埋伏。
    楚行低声吩咐了一番。
    两个暗卫直奔凉亭,四个暗卫去检查附近是否有埋伏。一盏茶的功夫后,凉亭里的两个暗卫最先回来,朝楚行回禀道:“国公爷,亭中只有一蒙面男人,他身上没有兵器,亭子各处属下搜查过了,并无异样。”
    楚行嗯了声。
    不多时,另外四名暗卫也回来复命。
    确认没有危险,楚行单独去赴约,八个暗卫分成两圈围住凉亭,距离较远,听不到亭中谈话。
    “早就听闻楚国公威名,今晚得见,周某荣幸之至。国公爷只带几个暗卫来赴小人之约,果然胆量过人。”周叔站在凉亭里面,听到楚行的脚步声,他慢慢转过来,彬彬有礼地道。
    夜色深沉,他不蒙脸楚行也看不清他的模样,不想浪费时间寒暄,楚行直接道:“你费尽心思送润哥儿进国公府,又指使他下毒,到底想做什么?”
    周叔惊讶地挑眉,“国公爷如何知道是润哥儿所为?”
    楚行冷哼。
    他早就怀疑董月儿母子平安进京一事有蹊跷,属下也查到了董月儿的葬身之处,虽然震惊祖母出手之狠,但董月儿人死了,楚行便只派人盯着润哥儿。国公府里没有问题,润哥儿也只随堂弟去看了一次戏,堂弟带润哥儿看戏是临时起意,属下跟在后面没发现什么,楚行就没怀疑。
    但事实证明,润哥儿一定是在戏园净房见了谁,又被人哄着连续下了毒,祖母、妹妹都喝过润哥儿亲手端的茶水,这就是证据。
    白天楚行观察过润哥儿的表现,那孩子显然不知他父亲病得有多重,虽然哭,却不见害怕。润哥儿只是被人利用了,抓起来也没什么用,楚行就只让人贴身看着润哥儿,等事情水落石出,再交给二房亲自处置。
    周叔并不指望润哥儿下完毒还能安然无恙,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润哥儿结果如何,周叔并不在乎。走到亭中石桌旁,周叔请楚行落座,楚行岿然不动,周叔笑了笑,自己坐下,悠悠道:“国公爷,其实周某有一事相求,只要国公爷肯配合,事成之后,周某定会奉上三份解药,保管药到病除。”
    楚行冷声问:“何事?”
    周叔却是沉默,良久才道:“国公爷负责京城守卫,听闻淮南王府外面的侍卫也是国公爷安排的,我想请国公爷稍微松松手,让周某接王妃、世子出京。”
    楚行眼神陡变,这才知道,面前的男人,竟然是淮南王的手下。
    “若我不答应,你又如何?”楚行坐到男人对面,声音平静。
    周叔笑,直视他道:“国公爷先别着急做决定,您不答应,无非是怕皇上责罚。其实不然,行事当晚,我会准备好一对儿母子,届时只要放一把火,称淮南王母子葬身火海,国公爷最多落个失职之罪,以皇上对您的看重,不会过深追究的。”
    
    第187章 187
    
    先帝初登基时,朝局动荡,北方匈奴临境,南方蛮人也趁机举兵偷袭,以雷霆之势攻克南中九郡,兵临川蜀。当时大齐良将难求,先帝忧愁国事彻夜难眠,御前侍卫李恪心中不忍,主动请缨领兵出征。
    李恪曾救过先帝性命,先帝与其关系十分亲厚,李恪出征前,为鼓励士气,先帝扬言,若李恪凯旋,便封其异姓王,世袭罔替,驻守南中九郡。最后李恪不负先帝厚望,果然大败蛮人,一举为大齐扬名。先帝一言九鼎,下旨封其淮南王。
    李恪忠心耿耿,其子也还算忠心,轮到其孙李符继承王位,狼子野心便渐渐显露了出来。楚行是天子近臣,明惠帝曾经状似无意地跟他评点过先帝功绩,唯一欠妥当的便是封李恪为王,楚行便知道,明惠帝有意撤藩,只是淮南王是先帝封的,李符明面上行事挑不出大错,明惠帝一直找不到令人信服的理由而已。
    但淮南王李符的野心远远胜过其耐心,上辈子他自诩兵精粮足,挑了黄道吉日毅然造反,这辈子如果不是明惠帝先把淮南王妃、世子弄到了京城,淮南王恐怕早就反了,而且着急造反当皇帝,淮南王这不就派人来救王妃、世子了?
    楚行在回想淮南王的为人,那边周叔等了片刻,笑着问:“我刚刚的计划,国公爷可否满意?”
    楚行一言不发。
    周叔笑容淡了下来,好话说尽,他偏首望向远处的黑暗,“国公爷,太夫人他们中的毒,如果五日内不能服用解药,三人将会气绝而亡,我再给国公爷一天时间考虑,明晚此地此时,恭候佳音。”
    言罢起身,施施然出了凉亭。
    楚行依然在亭中坐着,暗卫们围了过来,询问要不要去跟踪对方。楚行点点头,吩咐两个暗卫道:“你们跟上去,既要隐匿,也要让对方察觉。”他知道,对方不会傻到真的大摇大摆回他们一党的据点,但楚行要做出忌惮对方的样子,如此对方才会确信他没有反败为胜的把握。
    ~
    夜深人静,葛神医被魏腾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定风堂。
    楚盈已经昏过去了,陆明玉又心疼又着急,人命关天,谁也不能保证葛神医一定有办法。但葛神医是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晚饭都没用,一直在定风堂前院堂屋等着,看到葛神医,陆明玉立即迎了出去,低声向葛神医解释小姑子的病情。
    葛神医听说国公府相继病了三人,便不想再计较楚行属下请他过来时的霸道无礼,让陆明玉先带他去见病者。
    陆明玉把小姑子藏到了东跨院,只留采桑照顾。葛神医来了,采桑才飞快点亮屋内所有灯盏,然后她与魏腾退到外间守着。葛神医走到床边,就见床上躺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容貌娇美,恍似安睡。
    葛神医对美人并不感兴趣,陆明玉那么美他也只是初见时惊艳了下。径自坐到床边,葛神医盯着楚盈看了会儿,低声问陆明玉:“她昏迷前用过什么,东西可在?”
    陆明玉听楚行分析过小姑子三人是怎么中毒的,心情复杂地道:“毒是初一那日误服的,茶具都已清洗,查不出了。”
    葛神医诧异地转向她,“也就是说,她们这两天表现与平时无异,今天才突然发作?”大多数毒药都是服用后马上见效,有了这个线索,便能缩小怀疑范围了。
    陆明玉点头。
    葛神医又问楚盈身上可有毒斑之类的痕迹,见陆明玉否认,葛神医略微思忖片刻,开始替楚盈诊断,拨开楚盈眼帘看眼睛,然后掐住小姑娘下巴迫使其张嘴,葛神医凑近了闻闻口气,跟着才扣住楚盈手腕。
    陆明玉紧张地看着,大气不敢出。
    大概一刻钟后,葛神医命她拿个干净无味的碗来,陆明玉立即吩咐采桑去找碗,很快就送来一个从未用过的白瓷碗。葛神医这边匕首也准备好了,刀尖儿刺破楚盈左手小拇指,往白瓷碗里放血。
    陆明玉心疼地扭过头。
    葛神医只放了浅浅的一碗底,替楚盈止血后,他端着碗去桌前,低头查验。怕打扰葛神医,陆明玉不敢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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